第27章 極端的殺戮與救贖
極端的殺戮與救贖
凡圖是個脾氣火爆的女孩,作風狠辣,還不太惜命。
嗅着殘存的死屍臭氣,她掏出一把鏽跡斑斑的毛瑟沖鋒手.槍,上了二十枚滿彈的加裝式彈倉,雙手持着,對準換衣間,急不可耐地射了十幾槍。
等槍歇火,潭钚彎着腰噓了聲,親昵地說:“安靜點,目标尚不明确,別太魯莽了。小貓咪,乖乖,收好您的盒子炮。好嗎?”
“小貓咪死了。”凡圖冷笑,朝潭钚步步逼近,“我是在與死神對話,你也是在與死神對話。”
沒有絲毫的提醒,凡圖旋轉粗重的槍械,提起瘦幹的雙臂,拿槍身夯上潭钚的額頭。
哐哐!
潭钚的額頭裂開一道青白色的口子,緊接着,像是棉服裏的絨絲抽出,血連成一堆,遮蓋住口子的青白色,湧流而出,浸花了一張嬌美的臉蛋。
“我記得死神是拿鐮刀的,您拿槍可不是個事。”潭钚輕輕嘟囔了一句,拿絲絨袖子擦了擦血液。
她輕輕笑了笑,腳踝甩出鐵鏈子撞擊的碎音,擡起頭,直視恍若青春期症狀泛濫的凡圖,眼中豎起一道威懾的光亮。
“看出來了,你也不是好惹的,那就來鬥一鬥吧。在祂死之前,我倆之中先死一個。棒極了!”凡圖興奮地大叫着,緩慢而警惕地跳躍着。
潭钚噘噘嘴,不落下風地說:“祂的陪葬品——您。”
西伺和浔東互相對視,齊齊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他倆配合行動,一左一右,拉住要幹架的兩位年輕的姑娘。
浔東熱情地吻了吻潭钚的側臉,用氣音說:“都安靜點,小妞們,有聲音。”
潭钚咬了咬舌尖,問:“什麽聲音?我沒聽到。”
“誰在放屁嗎?我只聽到這個。”凡圖厭惡地說。
西伺拍拍凡圖的後背,呵斥道:“噓,你們吵着,永遠也聽不到。”
凡圖和潭钚漠然地點點頭,一前一後做了個舉手的手勢。
浔東和西伺同時撒手,将兩人放開。
辨聽着動靜,西伺的老腰一拐,往換衣間趨近。
鏡中的他五彩斑斓的裝扮被放大、放大、再放大,咔——他沒再更大了,他用鞋尖輕輕挑開了玻璃門,見到了讓他定住的“生物”。
*
周楠抽完了一根煙,正要懶散地再來一根時,突感一圈腰腹疼麻鑽肉。
一剎那,痛感消散無影,他的耳邊響起空渺的叮叮當當聲。
電話聲,他有打交道的記憶——屬于阿德教皇那頭的魔法電話聲。
高高在上的死老頭,終于來關照他了。
他再遲一會兒,周楠就要親切地祝福他上天堂快樂了。
周楠慢吞吞地換了換坐姿,撩起破線的套頭毛線衫,看到永痕之環在發光和滲血。
叮!叮!
叮叮!叮叮……
“周楠,周楠……”
蒼老的阿德教皇在呼喚他,與叮叮當當的急促鈴聲,亂混在一起,熬成了一鍋別具風味的噪音炸彈。
但周楠無暇顧及這個難纏的老家夥了,因為比他更能要命的東西出來了。
祂來了。
周楠掐斷了阿德教皇的電話。
祂可真有活力,可真壯觀,腿真多,還不長毛,黑黢黢的如一座茂密的黑森林,張牙舞爪,似是天塌下來的碎片!
每個部位都在壯大着、侵占着、傳遞着、交流着、生長着……
要是時機不太對頭,周楠真想吐槽一句:原先生,您的事真多,您可真忙。
一股驚悚和幸福的情緒,沖垮他尚且清明的意志。周楠再次被飽滿的情緒遮蔽了一切,忘卻了電話和阿德教皇和這個局促的世界。
他不由自主地爬起來,疲軟的雙手松掉衣角邊,向祂走去,如同迎接許久不見的情人。即使祂的醜陋每小時俱增。
被祂捕獲的倒黴蛋不止周楠一個,在場的都淪為了祂的獵物。
近距離接觸祂,可比坐在飛機裏懸在半空中震撼多了。
一瞬間,賞金獵人皆迷失了,喪失了交流的能力,丢棄了習慣的殺戮之法,散盡了畢生所學的魔法。
呆呆的,如同只會按照指令行動的嬰兒,被不可名狀的神秘力量和崇高的敬意支配着,以龜速後撤,已與步步前行的周楠撞到了一塊。
砰……周楠碰到了浔東的肩膀,他用舌頭咬了咬牙齒,或許是腦子咬了舌頭和牙齒。
不管怎麽樣,疼痛喚醒了他的恐懼,恐懼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促使他清醒。
他不再淪為被控制的行屍走肉,而痛苦地蜷縮着雙手,喊道:“你們得讨得一線生機!該死的!廢物們!”
轟!
祂的觸手猛力鞭打瓦崗玻璃地面。
四位賞金獵人的意識頓時清明了,不是因為周楠一聲吼的療效,而是祂有所懈怠,将放在賞金獵人們身上的注意力,全然轉移到了周楠的身上。
周楠更倒黴了。
潭钚膽識過人,她覺得走了這一遭,對接二連三的驚懼都能夠習以為常了。
但她的意識貌似還是一片混沌。
她松松勒得過緊的山茶花腰封,雙目閃爍着獲得智慧般的光亮,淚水潸潸,雙膝跪地,額頭枕在托起的手心之間,向這位生長着的巨怪朝聖!
“神,我的神……”她的口中吐着歡快的話語,激動的無法自拔。
與潭钚頗為古怪的反應相反,凡圖在清醒的那一瞬,似是見到了能讓她心中沒有任何負擔殺死的生命。
在她的眼中,祂是絕對的不容于世。
殺死祂,是絕對正義的行徑,是至高無上的替天行道!
凡圖愛上祂了,癡狂惡毒地大笑,撕裂了缺水發白的嘴角,也破裂了全身的傷口。血染紅了她潔白的繃帶,讓她變得髒兮兮的。
下一步,處決開始!
凡圖堵上了這條爛命,毛瑟手槍抵着肩瘋狂射擊。她勝過要移山的愚公,傻到要用小小的子彈對這座龐大的山。
潭钚聽到子彈的迸射聲,回頭看到凡圖,驚懼地大喊着:“不!不——”
她翻騰跳起,用頭頂開凡圖的手槍,并猛力推倒她,騎在她身上、扼住住她的脖子。
潭钚淚流滿面,迎着凡圖狠厲的表情說:“小圖圖,慢着,慢着……祂有生命。純粹的生命。”
“我知道。我要做的就是消滅祂的生命,說得好聽點,我要祝祂下一輩子新生愉快!”凡圖挺起腰腹,下肢攪動着踹開潭钚,撿起手槍。
“我叫你慢着!”潭钚縱身飛撲,張開雙臂擋在槍口,語無倫次地解釋道:“不,不,你不懂,我們能夠與祂對話!”
“你在說什麽可笑的故事,天方夜譚應該署你的大名……”
砰!
一個臉嫩的艦員開了槍。他應該從沒上過戰場,或許是被當拉拉隊來助威的謊言哄騙來的,左手的虎口的一枚黑痣鮮明,沒有一丁點起繭子的痕跡。
“老兄,你又是在搞什麽?有夠驚世駭俗的。”潭钚滿臉無奈地對艦員說。
艦員吓得要死,立正敬了個禮,“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說完話,噗嗤,一根軟和如蚯蚓的觸手,把艦員的腦殼貫穿了。
艦員的雙腿似是兩根扭動的鋼絲,扭了小半圈,再嗖地彈了回來,拖着沉重的軀體倒下。
“死的真快,我為您哀悼,小可憐。”潭钚用兩指觸摸額頭,遺憾無比地嘆氣。
凡圖無視死屍,從他手裏奪摳走槍,繼續與祂抗衡。
*
浔東和西伺可不像潭钚和凡圖,對祂有難以保留的“情感”。
他倆都快成緊張成可笑的軟腳蝦了,可沒功夫在這裏耗,見勢不妙,一早就溜跑了。
浔東拉着面色慘白的周楠,橫沖直撞,與西伺争先恐後地往唐吉坷德號的儲備倉中躲。
但與任何人都不一樣,周楠被徹底控制住了,這主要是他對祂的縱容在惹亂子。任何人都做不到這一步,因此任何人都無法被祂徹底控制。
周楠絕望且深沉地沉浸在對祂的着迷中,但他又很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他心甘情願,就同聽一首無限循環的小夜曲。
美——他在與祂的交流中,見到了失而複得般的美。
也可以說是情感之美,一種沒有絲毫拐彎的美。
祂是多麽的龐大啊,祂的情感是多麽龐大啊。
難以置信!
周楠是會欣賞的人,也在此時此刻——類似于瀕死的時刻,他具備了一種執着者的睿智了,學會了珍惜。
他該怎麽辦?
放縱吧,與祂一塊生長吧。
因此,周楠掙脫了浔東的手,蒼白的面頰上,挂了一抹香甜的微笑,說:“你應該一個人。浔東,丢下我吧。”
“你在說什麽,周?我什麽時候不是一個人了?”浔東詫異地挑眉問。
隔着幾米的西伺笑話道:“我都聽到了,哈哈哈,您耳朵聾了。”
浔東對這些莫名其妙的對話讨厭,暴躁地喊:“你閉嘴!”
周楠輕輕合了合眼皮,“浔東,我的意思是你應該一個人逃走,我想要陪他一會兒。一會兒,就足夠了。”
“我跪下求你了,你在發什麽神經。”浔東哀嘆一聲,動着肩膀,給予周楠一個簡短的祈求性擁抱。
周楠不為所動,瞧着累極了,連眼睛都沒再眨動一下。
詭異的是,浔東霎時被打動了,哇哦一聲大叫,假眼珠裏充滿了關照傻瓜兒童的愛意。
他仿佛成了個無限縱容朋友的傻瓜,吞下一顆猕猴桃軟糖,對周楠護佑着說:“我陪着你死,我會先死,算我對你的道歉。原諒我對你的傷害,我當你是朋友,但我是個和你一樣的倒黴蛋,喪失了對喜悅的希望,人也變得更加不真誠。瞧,你好似笑了,一定是原諒我了。但我有個要求——在我臨死前,你給我講個笑話,我想要好好笑一笑。”
周楠旋了旋浸汗的白脖子,輕飄飄地說:“我只能試試。你笑不笑得出來,我不能保證。”
周楠打算還講那個小菜的笑話。
此時,西伺蹬着高跟的皮鞋,掉轉頭,貼在浔東耳邊,吹了口腥臭的熱氣,“我來,浔東寶貝兒——我想與祂做.愛,在大庭廣衆之下!!”
“西伺,臭婊子,你可真是好笑極了。”浔東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用手肘粗暴地頂開西伺。
西伺聳聳肩,他沒讓浔東好過,那只碰觸浔東的手,如燙紅的毒鈎子,狠狠剜勾了浔東的腰一把。
他斜着的雙眼則放着綠瑩瑩的毒光,對向“有愛一身輕”的周楠。
“你也不走了?”浔東問西伺,遞給他一支煙。
西伺拒絕了煙,“嗯,我活得夠久,比你們這群狼狽的小家夥知道的更多,想見到奇跡的誕生。”
浔東抖着嘴唇,噴出一大團灰煙圈,“你知道什麽?尊敬的西老師,說來聽聽。”
西伺捏着喉嚨,奸詐地說:“不多不少,都是老生常談的論調,聽我說還不如去看童話書。我只能告訴您,祂還很稚嫩。”
“呵呵,祂是還沒跟周上床。嫩的很呢。”浔東咬了咬煙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