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所布列距此實在太遙遠,有足足8650公裏,他們要飛五六個小時,正好可以在飛機上睡一覺。

雲中向晚作為一只喪屍,他雖然智力比人類的平均水平稍微差一些,但在身體構造上,他可以做到很多天不吃不喝不睡覺,還不怕冷不怕熱。深夜裏他依舊精神奕奕,扒着直升機的窗戶欣賞窗外黑黢黢的“景色”。

“你在看什麽呢?”盛弋問他。

雲中向晚回頭:“你醒啦。我在看外面的夜色。”

盛弋看着他的眼睛,說:“你的視力怎麽樣?這眼珠子看起來不怎麽靈敏。”

“我看得見!”雲中向晚頓了頓,“不過,我看不到那麽多顏色,只有黃色對我來說比較鮮豔,其他都灰撲撲的。”

怪不得他昨天穿着鵝黃色的圍裙,确實也挺合适他。

雲中向晚繼續說:“每只喪屍都不太一樣,有的對紅色敏感,有的對紫色敏感......”

盛弋一邊靜靜聽着,一邊從暴風準備的背包裏找東西吃。

他們這趟旅程只帶了方便速食,盛弋反正也吃不出味道,他就拿了一包最難吃的壓縮餅幹,啃得艱難,還得就着水咽下去。

雲中向晚靈光一閃:“哎呀,我還欠你一頓飯呢!”

“回去再補吧。”盛弋說。

“好!”雲中向晚興致勃勃地掰着手指頭數,“我連菜單都想好啦!我想給你做魚餅魚丸炸魚薯條,拌飯拌面海膽軍艦,包子花卷脆皮炸雞,奶茶奶昔牛奶布丁......”

暴風聽着笑了,說:“将軍好口福啊。別一個人享受嘛,給兄弟們也蹭一點?”

他只是開玩笑,但雲中向晚認真地說:“你們應該不會喜歡的,将軍是唯一一個愛吃我做的東西的人類,他吃得可香了,之前都只有喪屍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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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有些詫異:“是嗎。”

他驚訝地看向盛弋,想知道他是不是恢複了味覺。盛弋搖搖頭,現在他吃這包壓縮餅幹時還是什麽味道也吃不出來。

暴風很遺憾,可另一個問題緊接着浮現,那就是盛弋為什麽唯獨覺得雲中向晚做的東西好吃?

盛弋也沒有答案,他很難靜下心去思考,耳邊全是雲中向晚愉快的叽喳聲。這是個興奮時就必須表達出來的單純omega,不得不說,他給這段枯燥的時光貢獻了極大的調劑。

*

“怎麽樣?”一個頭發胡子都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顫巍巍地由孫女扶着。

這老人是個普通的beta,孫女倒是很不一樣。她的下半身沒有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墨綠色的機械蛇尾,盤踞成兩圈,穩穩地支撐着身體。從她的體型可以看出,這是個強悍的alpha。

跑過來的omega少年遺憾地搖頭。

老人重重地呼吸了一下,臉上愁色更加重了:“我們失去了所有船只,也沒有可以飛行的機甲。這下子徹底與世隔絕,所布列俨然成了死地,我們支撐不了多久了。”

omega少年盡量安慰他:“這也說不定呢,沒準哪天就有機會了。”

老人連連搖頭,對旁邊的孫女說:“維拉,送我回去吧,我太累了。”

“好的,爺爺。”

維拉把老人送回塔薩赫地下城,又返了上來,一條蛇尾行動無阻。地面上等候消息的人們一見到她,不約而同地聚攏過來。

維拉說:“大家都回自己家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氣球。有多少拿多少出來,越多越好。”

人們不明白:“維拉,要氣球做什麽?”

維拉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呼了口白氣:“也許可以用氣球飛到陸地上,去求助。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要試試,現在我們已經沒有能力造船了。”

“可是維拉,即便可以找到足夠多的氣球,這樣也太危險了,誰能去呢?”

“我去。”維拉不假思索。

她的話音剛落,天邊突然出現的黑影讓維拉瞳孔一縮。她那雙碧綠的眼珠子真就和寶石一模一樣,泛着幽暗的光。

塔薩赫地下城內,所布列四個主要領袖都聚集到了一起,和外來者們談判。

“你好,我是尤萊亞,所布列的市長。”老人首先伸出了手,然後挨個介紹,“這是我的孫女維拉,所布列副市長;這是傭兵團團長塞爾溫;還有這個omega,塔法裏,他掌管發電廠的技術維護。”

盛弋也一一介紹己方,說到雲中向晚時,他頓了一下,說:“這是喪屍聚集區的......準領主,雲中向晚。”

雲中向晚挺直腰背,正襟危坐,嚴肅認真,仿佛正參加星際的什麽重要會議。

盛弋緊接着向他們說明來意。

原本這裏的人就處在與世隔絕的境地,已經淪落到要用氣球飛天求生了,這下天上掉救星,他們的神色都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除了維拉。

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我們的地熱發電廠可以為我們提供取之不盡的能源,這在現在的地球上應該是絕無僅有的,對嗎,将軍?”

盛弋點點頭:“那當然。”

維拉挑眉,問他:“那麽,你們是絕無僅有的嗎?”

盛弋說:“據我們所知,不是。比如那個導致我們三名軍人受傷、一名失蹤的強大力量,他們就盤踞在所布列附近。也許你可以選擇和他們合作——如果他們也願意的話。”

“哦?”維拉的目光變得有些狠厲,像極了一條蛇冷冰冰的模樣,“怎麽将軍覺得他們不會願意麽?”

盛弋輕松地笑了笑:“難道今時今日你們仍困在這座孤島,還不能說明你們的合作無法達成嗎?”

維拉安靜了一下,說:“所布列是個清淨的地方,數千年來一直都是。也許在你們眼裏我們貧窮落後,連機甲和飛機都沒有,去往陸地還只能坐船,但我們很愛我們的家園,并願意豁出性命守護它。”

盛弋說:“和你們一樣,我們也在守護我們的家園。不過,我們所認為的家園是整個地球。”

維拉鼓掌:“好偉大,好崇高!”

她突然站起來,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機械蛇尾:“瞧,我的雙腿被喪屍咬傷,只能截肢。這條機械蛇尾好看嗎?特別嗎?有沒有人喜歡?”

維拉說着死死盯住雲中向晚:“我把它換給你,你要不要?”

雲中向晚茫然,下意識看向盛弋求助。

維拉說:“我和很多人都與喪屍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你們繼續和喪屍保持這樣的友好關系,我想我們也只能做敵人了。”

“除非......”她指着雲中向晚,對盛弋說,“你現在就殺了他。”

盛弋面無表情地說:“抱歉,我從不受人威脅。”

維拉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合作是要講誠意的,如果你們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态度,那這場談判很難再談下去。告辭。”

暴風叫住她,說:“你們連這座島都出不去,食物早晚要吃完,守着個發電廠還能當飯吃嗎?”

維拉不以為然:“食物?有人就有食物,可是發電廠全球就這一個了,我們當然要把它交給最值得的人。”

維拉離開後,尤萊亞說:“不瞞諸位,我們的工廠正在造船,到達陸地只是時間問題。說句掏心窩子的實話,這座島與世隔絕,我們現在要生存肯定還是得往陸地上去。但發電廠搬不走,要兩邊來往,坐船又慢又麻煩,海洋也非常危險。所以,我們其實也很希望可以得到來自空中的支援。”

造船?真的嗎?盛弋勾起唇角,但沒有揭穿他。

尤萊亞掃視他們一圈,雙手相握放在桌面上,接着說:“但如果維拉不同意......”

“如果維拉不同意,那你們就要想辦法說服她。畢竟,這是為了你們所布列的未來。”盛弋說着,從雲中向晚背的雙肩包裏拿出一瓶機油,“這個東西,我想你們比我熟悉。”

尤萊亞接過,打開一聞,又遞給塔法裏。

盛弋說:“你們的發電機和鏈接機構需要機油和潤滑油,一直都是從陸地上購買。我猜,你們這裏的儲存量應該不多了吧,畢竟喪屍病毒爆發至今已經五年。”

尤萊亞沉默了。

塞爾溫看了盛弋一眼,忽然一笑:“讓我們的市長好好想一想,我來帶着我們尊貴的客人在所布列走一走,如何?”

這是南極24小時不天黑的極晝。由于氣候原因,這時常常會有無數纖細如針、晶瑩剔透的冰粒飄落,人們将其稱作“冰雨”。

地面上不比地下城暖和,大家都穿上了厚實的衣服。雲中向晚作為喪屍是不怕冷的,他的身體本來就沒有溫度。不過,他還是從背包裏掏出一件羽絨服,遞給盛弋。

原來這是專門給他帶的。盛弋接過穿上,向他道謝。

“很遺憾我們的談判暫時還沒有達成一致。”塞爾溫邊走邊說,“維拉在那場災難裏失去了她的雙腿,還有她的omega女兒。那天,她帶着女兒去陸地上逛動物園。”

“我們都有沉重的苦難,整個地球上沒人能置身事外,即便你們的所布列與世隔絕。我能夠理解她的無法釋懷。”盛弋說到這裏,話鋒一轉,“我能問問嗎,你們的船都去哪裏了?”

塞爾溫搖頭:“我不知道。喪屍病毒爆發之後,我們收回所有輪船,斬斷了與陸地的聯系,所布列才得以平安。我們後來每年都派出船只,前往陸地查看情況,但每次得到的結果都不容樂觀。直到今年,聽說你們終于控制住了病毒,我們很高興,就把輪船都派出去,想去陸地上尋找一些資源回來,然而那些船只和船員都有去無回,至今杳無音信。”

盛弋說:“聽說當時曾有一些人乘船來到所布列,想要尋求你們的庇護,卻被你們拒絕後趕走了。到後來,你們甚至以武力恐吓,不許外人靠近。”

塞爾溫張了張嘴,想反駁的話化作一聲嘆息:“如果我們來者不拒,所布列區區一座孤島,我們的食物和能源要怎樣才能供養無窮無盡的人呢?怎樣保證外人不會傷害我們原住民呢?這種時候,我們只能選擇讓自己人先活下來。”

這些人做錯了什麽,他們又做對了嗎?

盛弋很難評判他們的行為是對是錯。對與錯往往隔着一條河,在河這邊犯下的罪行,到了河對岸也許就成了英雄的勳章。

塞爾溫又說:“将軍,你知道的,這個世上很少有極壞極壞的人,也很少有極好極好的人。絕大多數人不過是有時做對了,有時做錯了。做對時不代表他一定是好人,做錯時也不代表他一定是壞人。”

盛弋說:“至少在保護所布列的居民這件事上,你們盡力了。”

塞爾溫揚了揚嘴角:“活到現在,大家都盡力了。”

“你們也許還不知道。”盛弋說,“來這裏的路上,我曾看到一艘輪船飄在海面上,桅杆上挂着一面藍白色的旗幟,和我在你們這看到的很像。我想,那或許是你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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