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盛弋接過。

翻開第一頁,卻不是這裏的船長所寫,而是打印下來的,日期竟然是一千六百多年前。

-星歷3517年11月2日晴

中午12點整,我們的帝企鵝號出發了!

這将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南極歷險,我們将由西向東,橫越整個南極大陸!

27年前,人們對南極的探索停留在了距離南極點75英裏的位置,我相信,這一次我們的探險隊将征服這片神秘的無主之地,完成這項激動人心的壯舉!

帝企鵝號,加油!

落款:船長奧斯本。

這個船長看上去還挺熱情高漲,每段最後都是感嘆號。盛弋繼續往下看。

-星歷3519年12月24日

要棄船了。

我的帝企鵝號,永別了。

一個出發,一個結束。這兩篇語境截然不同的航海日志,都被打印下來放在一起,排版在航海日志的第一頁。看來所布列的後人們已經把這個當做一種紀念了。

盛弋:“棄船?”

按照常理推斷,在海裏遇到突發狀況,但凡船還是完好的,人們應該都會選擇和船在一起。如果到了棄船的地步,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船要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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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爾溫點點頭,長長地嘆了口氣:“将軍現在知道我為什麽說帝企鵝號對我們而言不是普通的船了吧。當年那艘帝企鵝號上的所有船員全部遇難,船也沉進了大海。後來我們把這個船號傳承至今,就是為了紀念他們勇敢無畏的精神。”

盛弋點點頭:“這兩篇日志放在一起,的确看得人唏噓。”

盛弋繼續往後看。後面就都是現在的這艘帝企鵝號的船長所寫的航海日志了,原來,他們回程時也經歷過一場風暴,後來更悲慘的是,船被凍在了冰面上。

在船被凍住之前,日志記錄的都是今日航行的路程、天氣、所做的事等等。而船被凍住之後,日志就記載了日複一日的“堅冰依舊”。

-堅冰依舊。我們的船舷與浮冰刮擦後有輕微受損,但帝企鵝號依然堅/挺地抵抗着巨大的壓力。指望這些冰良心發現自行消融是不可能的,我只希望能刮來一場反向的大風,或是一次地震,否則,我們恐怕真的要被困在這裏過冬了——這話我甚至不敢告訴我的船員們,但我想他們也預感到了。

-堅冰依舊。南極的夏天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白晝會變得越來越短,氣溫也會越來越寒冷。希望在那之前,我們可以脫困,否則……上天保佑,我們都是心善的好人!

......

日志顯示,最後他們還是沒有等來反向的大風或是地震,然而他們竟用人力硬生生通過鑿冰的方式為船開出了一條水路。他們駕駛着船朝着鑿出來的v形豁口全速沖撞,反反複複,不懈努力。幾天之後,帝企鵝號終于脫困。

再之後,他們倒在了病毒面前。

看完日志,船艙內只剩沉默。

暴風深呼吸,低聲對塞爾溫說:“對不起,我不該試圖朝他們開槍。我現在明白了。”

塞爾溫喉結滾動,咧着嘴笑了笑,然後舉起朗姆酒和暴風碰杯。

他們所有人在此刻一同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帝企鵝號平安回到所布列。

為了取暖,所有人聚集在同一個船艙裏睡覺,把被褥鋪在地上,席地而卧。

聽着外面呼嘯不絕的風聲,這一覺誰也沒辦法睡得安穩。盛弋做了好幾個夢,不管開頭是什麽內容,最後的結尾都是雲中向晚一個人孤零零待在地下室船艙裏,守着一群喪屍的畫面。

可他卻沒有生任何人的氣,好像無論他被盛弋怎樣對待都不會生氣。夢裏,雲中向晚還在朝盛弋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臉上是一只貓咪似的明朗而又愉快的神态。

盛弋緩緩睜開眼睛。

風小了,船應該可以嘗試着前進。盛弋叫醒其他人,大家一起來到駕駛臺。

裏斯特去甲板上張挂起中桅帆,塞爾溫掌舵,讓蒸汽發動機處于低速,開着船從浮冰的縫隙中一頭紮了進去。

船開始動了,衆人帶着帝企鵝號一千六百多年的希望,眺望遠方那一片沒有浮冰的海面。

然而,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們的表情卻越發凝重,心也随之一點點沉下去。

因為他們發現,這些浮冰雖然厚,但卻很軟,積雪刮了一天,許多都成團附着在浮冰上,在海面形成許多碎冰渣,把船身牢牢包裹着。

船走得越發吃力了。

盛弋走到塞爾溫身後:“沒關系,我們還有其他辦法。”

船陷進了碎冰當中,每向前一點,身後就被浮冰緊緊咬着,他們的四面八方全是冰,把前進後退的道路都包圍得死死的。

浮冰的縫隙在一點點閉合,終于,船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塞爾溫停了船,一拳砸在船舵上,惡狠狠罵了一句。

盛弋轉身下樓:“都跟我來。”

盛弋讓他們搜遍整艘輪船,從各個船艙裏找出來一堆爪鉗、鐵鎬、繩索等。他們在爪鉗上綁好繩索,把爪鉗甩在前方的冰上抓緊,而後将繩索與蒸汽絞盤固定。

塞爾溫留在駕駛臺開船,盛弋帶着其他人來到甲板上駕駛臺的視野範圍內,對塞爾溫舉手示意。塞爾溫點點頭,将蒸汽引擎加足馬力。

船上三張桅帆全部升起,煙囪濃煙升騰,蒸汽引擎叮叮當當搖搖晃晃。這艘船上的所有人和物,都已經竭盡全力。

可惜大自然的殘酷遠超想象,海面上許多地方的冰已經有四五米厚,輪船頂着每一點縫隙拼命往前拱,可每當它勉強通過一點,船尾處的冰就會立刻凍在一起。

輪船不停搖晃,被浮冰擠得咯吱咯吱,像個垂暮老人發出的無奈嘆息。

盛弋撿起幾根結實的繩索遞給暴風、奧斯蒙和裏斯特。他首先以身作則,用機甲包裹住自己,将一根繩索拴在自己腰上,另一頭綁在欄杆上,而後在半空懸停,一邊拖着輪船向前,一邊回身用熱感槍向冰面射擊。

暴風如法炮制。

奧斯蒙和裏斯特沒有機甲,但他們也沒閑着,各自拴好繩子,手撐着欄杆縱身一躍,落在前方冰面上,“當啷”一鐵鎬砸下去,胳膊頓時震麻了,可誰也沒有停下來。

塞爾溫将所有發動機全速推進。

很快,輪船往前一聳,終于頂開了一條縫隙,不過他們還來不及高興,縫隙又再次閉合。

“轟隆——!”

一塊巨大的浮冰撞上船的右舷,将船撞得劇烈傾斜,一瞬間浮冰板結在一起,負擔過重的蒸汽引擎和煙囪發出絕望的哀鳴,冰面依舊堅不可摧。

半個小時後,他們順着繩索回到船上,精疲力竭地坐在甲板上喘氣。誰也沒有說話,周遭除了困住他們的浮冰的咯咯聲之外,就是一片可怕的寂靜。

塞爾溫熄了火,用冰錨把船固定在原地,走出駕駛臺。

“是因為風。”盛弋說,“我們的方法沒錯,但北風讓這些浮冰聚集得更緊密,如果有一場同樣的大風從反方向刮來,我們借助風勢,一定能開出去。”

“上帝保佑。”塞爾溫喃喃地說。

*

所布列的所有成年居民聚集在一起,由維拉主持,召開了一個重要會議,會議的唯一內容就是商議所布列今後的路該怎麽走。

維拉說:“塞爾溫傳來的簡訊說,帝企鵝號的上一批船員全部不幸遇難,希望他們在天堂安息。塞爾溫、奧斯蒙和裏斯特,以及聯盟的兩位将軍正在竭盡全力帶回帝企鵝號,除了祈禱他們平安歸來之外,我也一直在思考所布列該何去何從。”

“放在以前,我們的确可以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但現在形勢嚴峻,事實已經證明我們獨木難支了。如果再繼續将外界的幫助拒之門外,我們的未來真的很難預料。”

“所以,我的想法是,加入聯盟,讓所布列成為聯盟的一員,但拒絕聯盟軍隊入駐,依然保留我們自己的傭兵團。現在,大家可以開始不記名投票了,支持、反對或是棄權,我們少數服從多數。”

投票的結果出人意料,除去棄權的,支持和反對的票數竟然正好打成平手。

維拉盯着投票數據看了一會兒,最後無奈地笑了,搖頭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大家再回家考慮考慮吧,兩天後的同一時間,我們重新投票。”

第二天中午,維拉正在發電廠巡查,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乍然從天而降,砸得她暈頭轉向。

“回來啦——!帝企鵝號回來啦——!”

所布列的居民奔走相告。

他們如潮水般湧向海港,激動地朝帝企鵝號的旗幟揮手歡呼,帝企鵝號也鳴笛回應。

帝企鵝號等來了一場反方向的大風,大風幫助他們吹開浮冰,并讓帝企鵝號一路順風前進,僅僅用了半天的時間,帝企鵝號就回到了所布列的港灣。

維拉攙扶着尤萊亞緩緩而來,塔法裏滿面淚水。塞爾溫、奧斯蒙和裏斯特率先下船,居民們一擁而上,争相與他們擁抱。

“元帥,我們也下......”暴風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麽,轉頭看向盛弋。

盛弋下了船,快步走向維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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