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說起往事,闫世東長長地嘆了口氣,卻還是無法呼出心中郁結。

“我和他們的母親,是少年時的青梅竹馬,我從軍校畢業後,我們就結了婚。一開始一切都很美好,她接連生下兩對可愛的雙胞胎,我當時真是覺得她和孩子們就是我能擁有的最寶貴的幸福。”

“可是過日子哪有不産生矛盾的呢,生活中經常有細小的摩擦,我們也經歷了很多考驗,比如孩子的教育問題、聚少離多、她的寵物店倒閉......”

闫世東說到這兒,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接着說:“那些考驗我們都一起度過了,可最後,我出軌了。我其實真的不想傷害她,我甚至願意為她去死,但那天我就是沒有管住自己,我沒什麽可辯解的。雖然只有那一次,但還是很快被她發現了,她近乎崩潰。”

“大概一個多月後,喪屍病毒爆發,我投入到戰鬥中,對她的關懷就更少了。她和孩子們都被接到基地,我卻還是經常好幾天見不到他們。我原本想着,等這場風波過去後,我就好好表現,得到她的原諒,我們還能回到從前......直到那天,基地被攻破,我急匆匆趕去接他們一起撤離,卻發現她已經用我的槍自殺了。”

原來是這樣。盛弋還一直以為闫世東的妻子是死于喪屍之手,那之後,有一把配槍闫世東的确是再也沒有用過。

闫世東苦笑一聲:“不怪孩子們恨我,他們怎麽能不恨我呢。他們面前是崩亂的世界,身後原本該有媽媽做他們強大的後盾,卻也被我給毀了。”

盛弋問他:“你确定她是自殺嗎?”

闫世東點頭:“孩子們告訴我,他們看見媽媽坐在床邊,手裏拿着槍,過了一會兒,對着自己的頭開了一槍。”

盛弋皺眉:“當着四個孩子的面自殺?”

“那段時間她已經有點精神恍惚了,甚至出現了自殘傾向。我讓軍醫給她看過,軍醫說是重度抑郁。”闫世東死死摳着自己的手,胳膊撐在膝蓋上,頭深深低着,愧疚後悔壓得他無力擡起似的。

盛弋也不确定重度抑郁會不會讓一個母親在她的孩子們面前自殺,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多得是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不能斷言這就絕無可能。盛弋又問:“那你說的那個可能是?”

闫世東緩緩道來:“湛維祯......當年,我和他是軍校裏的同窗,關系很好,他也見過我妻子很多次。我隐隐感覺,他對她産生了非分之想,因此與湛維祯慢慢疏遠。然而在我把我的妻兒接來基地之後,湛維祯得了機會,經常趁我不在的時候前來看望他們。或許是為了和我賭氣,我妻子并沒有趕走他,也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我還是後來從孩子們那裏得知的。但我又有什麽立場指責她呢,我只能去找湛維祯,警告他離我的家庭遠一點。”

“我之所以懷疑他,是因為我在屋裏裝了監聽器,想知道他每次來看我妻子都說了些什麽。奇怪的是,他并沒有經常對我妻子說暧昧的話,相反,他總是提起......”闫世東說到這兒停了下來,看了盛弋一眼。

盛弋:“提起什麽?”

Advertisement

闫世東說:“提起我四年前......被咬傷的事。”

五年前喪屍病毒爆發的時候,闫世東是中将,湛維祯是上将,前元帥剛剛退休,元帥的位置虛位以待。

盛弋那時還不是元帥,他也沒有進入軍隊,他剛剛辭去國際法庭首席大法官的工作,回到生物科技研究所,和其他幾名科學家一起嘗試攻克喪屍病毒。

經過一年的混亂,醫院基本已經全部宣告報廢,普通人被咬傷後要麽自殺,要麽等着變異。但闫世東畢竟是聯盟的高級将領,在他被咬傷後,湛維祯把他送到了研究所,想看看科學家們能否給闫世東帶來一點生還的希望。

時隔多年,盛弋依舊清楚地記得那天。

研究所裏的許多科學家和工作人員都逃生去了,剩下的人寥寥無幾。湛維祯的士兵們把闫世東送來後又急匆匆離開,闫世東被盛弋安置在負一層的停屍間,他對其他忙碌的科學家們聲稱闫世東已經死了。

沒有人懷疑他。

盛弋經過三道密碼門,踏入了研究所的心髒,在總操作臺前坐下。屏幕上羅列着研究所各處的監控錄像,絕大多數都是空蕩蕩的,只剩了燈光還亮着,守着無邊的孤寂。

盛弋在電腦上輸入了一道指令。

三聲刺耳的哔聲之後,機械冰冷的聲音響起,在空曠的室內蕩出回音:“已關閉全部監控攝像頭,已啓動地下室全面封閉程序,倒計時五分鐘,現在開始。”

盛弋脫下白大褂,随手把它搭在椅背上,起身離開。

紅色數字在屏幕上不斷跳動,就在這宣判似的倒計時裏,盛弋有條不紊地坐電梯下樓,來到負一層。

闫世東的呼吸像來自山洞的風聲,他躺在安置屍體的冰冷鐵床上,身體裏的血液一點點沸騰起來,随着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難以忍受。

盛弋循着闫世東的呼吸聲慢慢接近。他在闫世東身旁站了一會兒,五分鐘時間到,地下室的門全部落鎖,除非使用暴力,否則只有盛弋一個人有開門的密碼。

闫世東的四肢痛苦地掙紮,但它們都被牢牢地綁在了床上,以闫世東現在的狀态根本不可能掙脫。他感覺到身旁站着一個人,陌生alpha的信息素讓闫世東逐漸狂躁。

盛弋冷眼旁觀,并在實驗報告上詳細記錄闫世東現在的體溫、心跳、血壓等等。

“你......”闫世東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安和恐懼。

盛弋俯身靠近他,不帶一絲情感的眉眼在闫世東面前放大。

“這裏是生物科技研究所。”盛弋說,“現在,你就是我的小白鼠了。”

盛弋說完,也不等闫世東有什麽反應,他就一把抓起闫世東的胳膊,将一管藥劑注射進闫世東體內,态度随意,仿佛對待桌椅板凳。

闫世東拼盡全力嘶吼:“你給我打了什麽!”

盛弋翻看着手裏的記錄本,随口說:“這是一支沒有在人體內試驗過的血清,我今天剛剛研制出來。像你這樣被喪屍咬傷好幾個小時還能神智清醒的人,非常值得我研究。運氣好的話,你能挺過去,運氣不好的話......地下室已經上了鎖,監控也關了,我會在不打擾到別人的情況下對你進行無害化處理。”

闫世東最後還是活下來了,但可惜的是,時至今日他們也不确定那支血清究竟有沒有作用,因為盛弋後來發現,在一片混亂中咬傷闫世東其實不是喪屍,而是個自以為被感染了的人類。盛弋猜測,那個人大概是剛剛被咬傷,喪屍病毒還沒有來得及控制他的身體,他就因為極度恐懼而崩潰了。

至于闫世東的各種症狀,只不過是傷口感染加上心理作用。

這個烏龍讓盛弋和闫世東雙方的心情都很複雜。盛弋拿着檢測報告和闫世東對視半天,兩人突然一起笑了出來。

闫世東捂着自己傷口的紗布,對盛弋說:“無情,冷酷,殘忍,強大。你給我打針的時候,我覺得就算你把我的肉一片片割下來涮火鍋我也不會很驚訝。恐怖如斯。說真的,你應該加入我們的軍隊,肯定會比你在這裏折騰這些瓶瓶罐罐更有前途。”

闫世東跟在盛弋身邊,看着他站在一條緩慢移動的傳送帶邊上,把一架子試管放進去,傳送帶将它們送入一個大型金屬箱,機器發出輕微的哐啷哐啷聲。

“你們一天能殺多少喪屍?”盛弋問他。

“大概一兩百個吧。”

盛弋又問:“那你們每天會損失多少人?”

闫世東沉默了一下,說:“最多的時候,将近一百。”

盛弋抱着胳膊,看着顯示屏上的實驗數據,說:“加入你們,然後看着我不幸成為這一百人中的一個。你是這樣打算的嗎?”

闫世東說:“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是犧牲,還是升。士兵、士官、尉官、校官、将官......元帥。”

盛弋轉頭看着他。

闫世東笑了笑:“我們缺個元帥,原來的退休了。如果你能得到尉官以上的所有将軍的認可,我們就會一致推舉你為元帥。”

盛弋很感慨:“你們真是缺人了。”

闫世東誠實地點頭:“如果可以,我們希望所有十五歲以上的alpha都能入伍。”

“你們不是有個叫做湛維祯的上将嗎,他是除了元帥外的最高軍銜,為什麽不讓他頂上?”

闫世東說:“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簡單來說,他還沒有得到我們所有将軍的認可,比如那個名叫暴風的上校,他就是第一個不同意的。如果你有機會見到他,最好讓他知道你很喜歡栀子花的味道。”

盛弋問他:“這些反對的将軍裏也包括你嗎?”

闫世東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他們不再說話,闫世東只看見冰冷的燈光落在冰冷的顯微鏡上,盛弋的冰冷程度也不遑多讓。比起他,那些試管裏頭五顏六色的液體都顯得更有活力。

那之後,闫世東被“喪屍”咬傷卻奇跡般存活的事跡被傳揚開來,盛弋作為他的救命恩人,在進入部隊之初就受到了廣泛關注。盛弋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半年後,他和湛維祯的競選以盛弋獲得了全票支持落幕。

原本距離元帥的寶座只有一步之遙,卻被半路殺出的盛弋截去,湛維祯的感受可想而知。在這場浩劫剛剛安定下來之後,湛維祯就率領一些心腹叛逃,并對喪屍們發起了一場殘酷的撲殺,最終被盛弋剿滅。

回憶到這裏,盛弋長出了一口氣,對闫世東說:“我知道了。湛維祯沒死,他是沖着你來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