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見朝露
第13章 九見朝露
将藥寶收入囊中後,池州渡并未着急離開。
殺孽積攢之下,體內的煞氣紊亂,即便有不朽春桃鎮壓,也隐現不詳之兆。
若立即動身啓程,人多眼雜,倒不如暫且留在這無人叨擾的院中。
本打算離開那日。
齊晟原本已經自發收拾好行李,在門前蹲守良久也不願敲門,唯恐打擾池州渡休息。
等到池州渡推開門,便見一張笑顏如花的臉湊上來。
“姑娘,何時啓程?”
池州渡游離于喧嚣之外太久,尚不适應與人為伍,一時沒有反應。
“姑娘?”齊晟見他久不回應,忍不住輕聲喚道。
池州渡頓了頓,簡言意駭:“暫不。”
“好……嗯?”齊晟下意識點頭,忽然感覺不對,疑惑道:“……暫不?”
“嗯。”池州渡點頭,神情平靜。
顯然沒有同他解釋的意思。
“好,那便依姑娘之言小住幾日。”
齊晟也并未多問,欣然接受,反正于他而言,只要與池姑娘一起,在何處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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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
突然,他想起什麽似的跑進屋中。
“方才……衣裳沾了血污,恰好屋主庫房中有件新做的狐裘,正合适給姑娘防風禦寒。”
齊晟手中捧着狐裘,這是他方才靈機一動,拜托屋主尋來的。
池州渡:“不必。”
“那可不行。”齊晟立即堅持道:“雲邬不比旁處,小心寒氣入體。”
“我并不畏寒。”
齊晟見玄九一本正經地擰眉,忍不住莞爾,旋即一伸手,親自為她披上狐裘。
“哪有人是不畏寒的,姑娘要小心身子啊。”
他比玄九高上一截,垂頭溫和地囑咐。
感受到齊晟刻意放輕的動作。
池州渡望着自己身上的狐裘,沒再拒絕,沉默片刻後,冷不丁問他。
“方才,為何喚我娘子?”
“咳……”
風度翩翩的齊晟頓時失态,手足無措地後退一步,神情糾結。
池州渡仿佛感知不到對方的尴尬,就這麽冷淡又直白地盯着他。
齊晟遲疑了一瞬,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方才……的确是在下輕浮了。”
他老老實實将來龍去脈陳述了一遍,不夾雜任何私心與委婉,最終話尾誠懇地補了一句。
“在下對姑娘的心思确實算不上清白,但絕無亵渎之意,方才也是一時得意忘形才這般口無遮攔,還請姑娘……見諒。”
齊晟垂着腦袋,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池州渡回應。
池州渡認真聽他所言,垂首思索片刻後,平靜詢問。
“你想與我行房?”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得人回不過神。
“什……?”齊晟傻眼地擡頭,卻見玄九姑娘神色如常。
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吶吶道,“姑娘方才……說什麽?”
池州渡與他對視:“你想與我行房?”
“……”
齊晟愣怔地盯着眼前這張美若天仙的臉,頓住良久才慌亂地解釋,許是不敢置信,以至于嗓音都拔高不少。
“自然不是,在下絕無……在下如今絕無此等龌龊的念頭!”
池州渡聞言蹙眉:“龌龊?”
繁衍生息,循規蹈矩,有何龌龊。
這一聲裏含着極淺的不解。
齊晟閉眼深吸一口氣,這才重新望向池州渡。
玄九的神情中有困惑,有對一切都不那麽上心的淡漠。
唯獨缺失了羞赧與鮮活。
那雙眼中似有月輝星煜,卻不落人間煙火。
這瞧着倒像是……不通人情世故。
所以才會觀察琢磨。
齊晟凝視着他,緩緩擰眉。
“姑娘……”
池州渡被吸引注意,重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嗯?”
齊晟沉默了一瞬,将險些脫口而出的詢問咽了下去,斟酌着開口。
“對一位相識不久的姑娘有,有……雲雨巫山的念頭,視為龌龊輕浮,在下只是想陪在姑娘身邊,并無此等惡念。”
若她只是不懂,日後自己耐心解釋即可,冒昧詢問恐怕反而會弄巧成拙。
更何況若有人教誨,應當不至于連這種話都不懂。
齊晟思及此,心中微沉,又難免生出幾分疼
池州渡安靜地聆聽,直到聽聞那句“陪在姑娘身邊”,他才望向乖乖待在不朽春桃之上的冥七,眼中閃過了然:“嗯。”
雖說是人族,略占地,但近來所觀尚可。
齊晟見他這般平靜,忍不住開口:“……姑娘可還願讓在下跟着”
池州渡:“自便。”
齊晟聞言松了口氣,原本愁雲密布的臉色頓時放晴,“那便好,那便好。”
他喃喃自語,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詢問。
“姑娘可是家中排行第九,所以名喚玄九?”
池州渡轉身的動作停下:“非也。”
“那是?”
“八劫已渡,九見朝露。”
八劫已渡,九見朝露?
齊晟在心中反複琢磨,他并不知曉這句話的含義,但聽聞“劫”字後,便收了詢問的念頭。
況且重不在八劫,而在朝露。
想來苦難已過,撥雲見日。
他嘴角揚起淺笑:“既見朝露,山水贈福。”
“總是喚作姑娘倒顯得刻意,在下鬥膽,不知日後可否喚作玄九。”
齊晟語罷,便盯着池州渡的臉出神。
他發覺,只要自己提起“玄九”這一名諱,對方的神情便會緩和許多,雖說并無明顯的變化,依舊平靜寡淡,但那雙眼睛裏多出了些他看不懂的光亮。
大抵于池州渡而言,這二字有着特殊的含義。
“自便。”
果不其然,池州渡看似冷漠地轉身回屋,卻并未拒絕。
齊晟逐漸琢磨出一些門道。
若是當真不感興趣,對方會毫無回應。
但對方毫無回應之際,并不意味着他沒有在聽。
回應“自便”,意為同意。
轉身離開,意為不願多說。
若不解會出言詢問,緊接着兀自沉默思索。
也不知在心中到底想着什麽。
齊晟望着眼前阖上的門,識趣地沒再出言打擾,轉身回到自己的屋中,反正來日方長,倒也不急于一時。
眼下還是書信一封回宗門,命幾名弟子前來照應。
方才盲翁說,池姑娘帶來的東西令人吃驚。
能令俆老吃驚之物必定不凡。
只是……
一位來歷不明,孤身闖蕩江湖的姑娘家,怎會懷揣此等寶物,她究竟是從何處尋來?
還是說,她的來頭其實遠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筆尖微頓。
墨跡暈染宣紙,齊晟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他停頓良久,終究眉頭一松,繼續提筆,卻并未在信中提及此事。
罷了,還是日後自己了解為好。
先不提他自己便是隐瞞了身份,若貿然打聽對方的過往,本就有違君子之道。
齊晟吹了吹信紙,腦中忽然想起那日歸來,池州渡坐在屋子中畫符,猶如雪中紅梅的場景。
他突然來了雅興,鬼使神差地落筆在信上畫了一株水墨梅。
而後欣賞一番,滿意地将其折好。
作者有話說:
宗門內。
魚靈越攥着信紙,遲疑道:“……梅花?”
一群弟子将頭湊在一起沉思。
突然,一位悟性絕佳的弟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師父這是……暗示我等要淩寒獨自開,受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魚靈越滿意點頭:“師弟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