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夫人

第24章 夫人

清訣堂乃宗門議事之地,彙聚江湖各宗掌權者。

眼下姜家滅門案鬧得沸沸揚揚,不少臨近的宗門都忌憚不安,以至于暗中連結。

“齊宗主。”衆人見齊晟步入大殿,紛紛起身行禮。

“諸位不必多禮,許久未見,可都安好?”

齊晟步伐穩健地踏上階梯,坐在正中上首之位,含笑望向衆人。

只是不等衆人應聲,便聽聞一道腔調陰陽的嗓音響起。

“喲,齊宗主這是在外頭逍遙快活夠了,終于舍得回來主持大局了?”

姬葉君坐在右側第一位,捋着長發,笑吟吟地諷刺。

在他正對面坐着的元泰清輕咳一聲:“齊宗主早年因信守諾言,不曾踏出魯山一步,近年來江湖安穩,想去看看大好河山,想必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藥靈谷族長接茬,“我等游山玩水,恣意江湖之際,齊宗主卻日夜為平定江湖內亂而操勞,這難得出游,卻又碰上了這等怪事……也是我等無用,拖累了宗主啊,”

藥靈谷醫者仁心,向來與各大宗門交好,他此言一出,衆人紛紛附和。

齊晟擺了擺手,慚愧道:“諸位言重了,姬門主言之有理,齊某确實因一己私欲耽擱了歸程與查案。”

他說着起身,朝衆人行致歉一禮:“此事是齊某欠妥,望諸位莫怪。”

“齊宗主這是做什麽……”

“宗主主快快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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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兀自把玩着茶盞的姬葉君,旁人皆是起身回禮。

齊晟也不在意,致歉後便邀衆人同坐。

姬葉君嗤笑一聲:“齊宗主不愧出自名門,這禮數周全與我們這些山野村夫就是不一樣,不過聽聞宗主這次回來還帶上了位姑娘,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美人能令向來無心女色的齊宗主……如此診視呢?”

聽他語氣輕浮地提起玄九,齊晟眼中的笑意斂去,淡淡道:“姬門主,此為清訣堂,非閑談之地,今日将諸位聚在一起,也是為了姜家滅門案,而非齊某的私事。”

“至于你口中的姑娘……”齊晟眸中泛起冷意,沉聲道,“她名喚玄九,與齊某也并非傳言那種關系,是游歷途中結識,一見如故,我表明身份再三邀請,對方才勉強答應來劍宗小住幾日,是我劍宗貴客,姬門主還是慎言為好。”

他在“玄九”和“貴客”上落了重音。

姬葉君把玩茶盞的手一頓,有些詫異。

齊晟為人謙和,這些年他即便公然出言不遜,對方也大多一笑置之,今日他不過提了一嘴那紅衣女人,就惹得齊晟冷臉,倒真是稀奇。

他也并非毫無分寸之人。

“是我考慮不周,諸位繼續。”姬葉君立即舉起雙手致歉,吊兒郎當地笑道。

衆人雖說面上不曾顯露,但心中都對這位紅衣女人高看了幾分。

齊晟并未多言,轉而說起了正事。

“我游歷途徑雲邬,對此事也略有耳聞,眼下與朝廷共事,諸位……”

衆人見狀也收了玩笑的心思,正襟危坐。

-

劍宗。

“不必跟着。”

池州渡朝亦步亦趨跟着他的魚靈越道。

魚靈越立即退後一步,畢恭畢敬道:“師父吩咐,擔心有弟子愚鈍沖撞了玄九姑娘,這才命我寸步不離跟在……”

他話音未落,餘光就瞥見有什麽被舉到了自己眼前,魚靈越正躬身行禮,下意識擡頭望去,剩下半句話頓時哽在嗓子眼。

眼前的令牌并無太多墜飾,鎏金的四個大字分外鮮明,魚靈越呆愣片刻,震撼地喃喃:“萬劍歸宗……萬劍令?”

他倏地望向神情平淡的池州渡,略顯失态地問:“萬劍令為何會在此?”

“齊晟說。”池州渡道,“若有人攔,便取出此物。”

魚靈越失聲半晌,“這……”

許是他震驚得太過明顯,池州渡也跟着望向手中的木牌,詢問道:“怎麽?”

“這是……”魚靈越見他明顯不知自己手上拿着何物,遲疑了一瞬,才嗓音幹澀地開口,“萬劍令用于號令各大宗門,這天下唯有師父可持有,亦是江湖掌權者的身份象征。”

就這麽一塊令人眼饞的令牌,師父竟然拿他當做信物?!

這和皇帝拿玉玺哄心上人歡心有什麽區別??

池州渡聞言微怔,捏着令牌的手微微收攏,心中有些異樣的滋味。

魚靈越經過最初的震驚後,看着雖說戴着面紗,但只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便令人臉紅心跳的玄九,嘴角忽然上揚。

是師娘沒跑了!

不過看這反應,師父大抵還未得手,那他身為師父最疼愛的大弟子,此刻當然要做些什麽。

魚靈越清了清嗓子,試探着道,“看來師父十分診視玄九姑娘,當初我不過是因為眼饞摸了摸這枚令牌,便被師父罰去後山禁室關了三日,如今他卻如此放心的将萬劍令交給姑娘,真是羨煞旁人。”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對方的反應。

見池州渡雖說沉默不語,卻明顯陷入思索的模樣,魚靈越得逞地勾唇,而後也不多言,識趣地朝他一行禮,臨走前還不忘道。

“師父恐怕是自己出門,心中放不下姑娘才讓我跟着,但既然姑娘更喜獨處,那我便先告退了。”他指了指令牌,笑道,“有了這枚令牌,姑娘想去哪兒都不會有人阻攔的,可比我有用多了。”

池州渡頓了頓,将令牌重新揣入懷中:“……嗯。”

魚靈越走後,耳邊安靜不少。

池州渡繼續朝前走,與過往習慣有關,他每到一處便會先摸清地勢,尋找合适的山洞歇下。

他并非愚鈍之人,甚至自記事起就知曉自己與旁人不同,像是披上人皮的異族。

這是池州渡第一次入住旁人的住宅,百年前關鶴也曾多次相邀,但他未去,最終再去,便是送別。

他不懂為何要去旁人府中,因為他不願領人去他心儀的山洞。

麻煩、聒噪。

這裏的人與百年前不同。

他在宗門內行走,樹後、角落常常小心翼翼探出幾顆腦袋,并無惡意,分外小心,若他轉頭望去,那些人便會迅速将腦袋縮回去。

池州渡耳力非尋常人能比,他聽見那些人龜縮着抱頭喃喃自語:“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像是林間不知死活的弱小活物,好奇心強,又膽小如鼠。

“砰——”

行至拐角處,一個捧着盆景的弟子埋頭走路,未曾想迎頭撞上了他。

剎那間躲在角落的人頓時湧了出來,七嘴八舌慌張地喊道:“夫人!”

“夫人,可有傷着?”

“孫路青,你倆眼睛丢屋裏了!”

“夫人……”

名喚孫路青的弟子臉色頓時煞白,兩腿一軟跪在地上連連道歉,他一跪,連帶着周邊的弟子們也一起戰戰兢兢地跪下。

劍宗弟子的服飾白色居多。

池州渡垂眼看着伏在他跟前的衆人,只覺得像是吵鬧的白色土豆。

“夫人,孫路青做事馬虎,弟子懇求夫人饒了他這一回!”

夫人?

池州渡面無表情,令人瞧不出喜怒。

一行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心裏急切的要命,生怕因此将宗主好不容易結出的桃花給氣跑了。

“……無礙。”池州渡最終懶得解釋,朝他們略微颔首後,便邁步繞道而行。

身後的小土豆們遲疑地互相使眼色,小心翼翼地分散開來,遠遠墜在池州渡身後,一個個蔫頭耷腦,像是做錯了事又不知該如何挽回,只好悄悄跟着。

耳畔清淨不少,池州渡繼續沿着一條小道往前走,目光淡淡掃過四周。

突然,一陣窸窸窣窣地動靜響起,伴随着興奮的哈氣聲。

有什麽從一旁的草叢中竄了出來,不算嬌小的身軀在他腿下拱來拱去,略肥的尾巴瘋狂搖動,打得人略通。

池州渡低頭望去,看見了一只黑黢黢的傻狗,和盤踞在傻狗頭頂,伸出一只鉗子輕輕夾住對方耳朵,以防自己掉下去的冥七。

池州渡神情冷漠:“……”

此地,不如山洞舒适。

-

從清訣堂回來,齊晟立即快步朝玄九的院子趕。

魚靈越跟在對方身側,不得已加快腳步。

“玄九呢?”

“玄九姑娘已經回了院子,現下正在池塘邊喂魚。”

“嗯。”齊晟眼中多了些笑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道,“這院子尚未命名,日後便叫玄渡居吧。”

魚靈越心中感慨人逢桃花就是不一樣,頗為上道地說,“是,弟子這就命人去定制牌匾。”

齊晟颔首,拍了拍他的肩膀,恰好行至玄九門前,便擡步入內。

“玄九。”他揚聲喚道。

屋中人回眸看向他,面紗随風飄動,齊晟心跳都漏了半拍。

“夫人,請。”

忽然,一名弟子走到池州渡跟前,遞上一盞熱茶。

池州渡颔首,伸手接過。

一旁的齊晟陡然停下腳步。

什麽……夫人?

作者有話說:

趕上了,還沒有捉蟲修文,先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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