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自省

第41章 自省

玄渡居。

不同于另一頭的熱火朝天,煙淼心虛地撓了撓鼻尖,瞧瞧擡眼朝前瞥去。

見池州度正一言不發地盯着自己,又匆匆收回視線,她迫切地想開口為師父美言幾句,奈何陽一不在身邊,屬實想不出什麽谄媚的好話。

方才她與玄九姑娘說有客造訪,師父午時便不來了。

誰料姑娘當即皺眉,沒有絲毫回應不說,還一直盯着她。

煙淼與其僵持片刻,終究未能頂住壓力,小心翼翼道:“玄九姑娘?”

偏偏這時從不遠處沖出一只黑影,烏雨不會瞧人臉色,撒歡似的撲到玄九身上蹭來蹭去。

煙淼一愣,立即上前一步将烏雨拽了回來,穩重清冷的面容上顯露出幾縷尴尬與慌亂,“那個,玄九姑娘……”

池州渡最後瞥了一眼桌上的玉碗,沉默地起身,回到屋中關上房門。

煙淼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哭喪着臉揪住烏雨的耳朵,“烏雨,這可如何是好?”

烏雨的大黑眼睛望着她:“嗷嗚?”

“……”

池州渡在屋中靜坐一會兒,門外傳來了窸窣聲。

被烏魚舔的渾身口水,冥七自覺去池塘洗洗幹淨,這才回到屋中,似乎看出主人心情不佳,慢悠悠順着他的衣擺爬到桌上,晃了晃尾尖。

池州渡從錦囊中取出個約莫指甲大小的小白玉碗,劃破手指滴血,而後将碗推到它面前。

冥七用鉗子拽住他的衣袖。

池州渡輕輕搖頭,點了點它的腦袋,而後起身。

煙淼與烏雨已不在院內。

池州渡身形一晃,悄無聲息地躍上樹,紅袖微動。

粗壯的樹枝朝外延伸,落在隔壁院落牆外幾寸,有風拂過,樹影便恰好印在院牆下,像是試探着踏入對方領地。

池州渡微微屈膝,朝遠處赤陵居相談甚歡的一桌人望去。

齊晟坐在中央,兩側是與他勾肩搭背,酣暢大笑的後生。

這些人嘴唇張合,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齊晟亦是如此。

池州渡擡手摸了摸有些異樣的心口,微微蹙眉。

靜默了一會兒,又擡頭望去。

人心所向,衆星捧月。

這是他所見。

枯燥百年間,偶爾觀物解乏。

今日也不例外,但多少有些不同。

正如方才,若按以往……

池州渡一怔。

若按以往,他不會逗留于此。

在喧嚣入耳前便該重新隐匿蹤跡,以往被人窮追不舍,他早已厭煩。

池州渡下意識摩挲了一下腰間的木牌。

“……”

至于為何遲遲未曾離開。

也許他也并不想弄清這些。

如過去一般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前路是黑是白并不重要。

想走便走,想停便停。

煞氣纏身,死後無魂,地府不納。

命數過硬,千夫所指,塵世不容

但當金烏墜入冰窟之際,冷暖便已脫離掌控。

池州渡擡手攔下一根樹枝,望着遠處一派祥和,緩緩垂下頭。

長睫斂去眼中一閃而過的挫敗,分明不在光下,卻顯得格外鮮活多彩。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識到,自己于這世間而言,是如此奇怪。

-

齊晟幾人酒過三巡,又暢談了一番,這才晃悠着走出院門。

他自知留不住這幫四海為家的俠客,便也沒有客氣,只道來日再聚。

待到送客歸來,便見煙淼與烏雨蹲在院門前,一人一狗蔫頭耷腦地仰頭望他。

齊晟原本微醺昏沉的思緒瞬間清明起來。

“煙淼,你怎麽在這兒?”

煙淼原本清冷孤傲的臉皺成一團:“師父,徒兒好像闖禍了。”

齊晟走過去将她扶起來:“怎麽回事?”

煙淼一五一十将事情經過告知他。

“玄九姑娘未曾回應,似乎有些不悅,緊接着便回了屋,午膳也未用。”

齊晟心中一緊,立即道:“此事錯不在你,莫要多想,我先去瞧瞧,你讓孫主廚再備些飯菜。”

煙淼點點頭,小跑着離去:“是。”

齊晟沒敢逗留,一面猜測着對方不悅的緣由,一面加快腳步來到玄渡居。

眼前房門緊閉,他躊躇了片刻,這才擡手輕輕叩門。

“玄九?”

他等了一會兒,屋內無人應聲。

齊晟用手指戳了戳門框,輕聲細語道:“聽煙淼說你未曾用膳,這會兒可餓了?”

“玄九,玄九……”

池州渡端坐在案前,耳邊傳來一聲聲輕喚,他手中的筆不知何時停下,忍不住蹙眉,旋即放下毛筆。

心不靜,便幹脆停筆。

齊晟見無人理會,便閉上嘴,蹲下身子用手指戳門,一下又一下,并不急躁,像是怕惹人心煩,無端顯出幾分小心翼翼。

眼前的門忽然被人打開,齊晟仰頭望去。

并不知曉自己為何要開門的人臉色算不上好看,冷聲問:“何事?”

齊晟立即起身,“我聽聞……”

他唇齒微啓,淡淡的酒香随着風拂面而來,池州渡垂眸,反手便打算将門合上。

齊晟情急之下一巴掌按在門上,強行擠入門內。

池州渡眼前籠罩一片陰影。

齊晟的身形與容貌,若稍微強硬一些,便會顯現出幾分鋒利的侵略性。

他也許也深知這一點,很快便退後一步,緩和語氣道:“玄九,可是我惹你不快了?”

池州渡薄唇微抿,本該是危險的神情,但玄九的五官柔和,中和之下有些難說。

齊晟所見,便是玄九一雙水潤杏眼微微上挑,就這麽不悅地望着他。

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先吃些填飽肚子可好?”

作者有話說:

今天應該還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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