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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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玖眼中震驚, 從主君口中聽見這樣的話還真是少有。不過，她确實很想看看主君的每一面！
好貪婪哦。
裴延見她又點頭又搖頭，不由笑了：“在想什麽？”
阿玖清清嗓, 正襟危坐看向他, “我有話跟主君說。”
裴延将笑意漸漸收了, 雖然覺得忽然嚴肅起來的阿玖很是可愛, 但出于尊重她的目的，他會認真聽她接下來要說的內容。
“我想代替小煦向您道歉, 小煦今日的态度實在不好。”
作為姐姐, 阿玖很想說小煦平時不是這樣的, 小煦很乖很懂事, 但類似這樣的話會讓阿玖覺得自己跟某些胡攪蠻纏的人無異, 他們仗着孩子年紀小就随口來一句“平時不是這樣的”，仿佛暗指正是對方有錯，才釀成如今的局面。
裴延嗯了聲, 等待後文。
阿玖道：“小煦覺得主君您舉薦他參加秀才科的策試有違公平, 我也覺得您或許可以跟我商量一下再行打算。”
裴延揉了揉眉心，往日裏求他辦事的人猶如過江之鲫, 這姐弟倆卻很是不同。
見此情形阿玖吞了口唾沫, 有點忐忑不安。
“知道你在常平還有個弟弟那日, 我就叫人留意了。”裴延語氣輕緩, “原先只是好奇, 後來得知張煦是個讀書的料子, 我想着把他接來玉京，你們姐弟倆團聚, 他也可以進臨鶴臺讀書。”
“我明白主君的好意……”
裴延把話講得直白：“除了諸州縣推舉人才，高官手裏也有一定名額, 往年亦有考生四處幹谒，只是我從未接過帖子。阿玖，我舉薦張煦，算不上肆行不軌。”
“原來是這樣。”阿玖用力點頭，她會把這些牢牢記住，講給小煦聽，希望小煦別再誤會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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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考這個策試，一定要有舉薦才行嗎？”阿玖好奇，“不能像我們府裏那樣嗎，想從燒火晉升到打荷，只要和掌廚大師傅說，再經過阮廚考核就可以。”
裴延淡笑，誇她問得好。
“近來朝堂上有官員提出天下士人投牒自進，這便與你所說的意思相類，朝廷的選拔之法也會加以改進。”
“嗯嗯！”阿玖笑了下，“我覺得我們府裏做得特別好，月錢賞罰也很有章法，朝廷裏厲害的人那麽多，府裏管事都能想出的辦法，大人們肯定能想出更多更好的！”
裴延不置可否地颔首，并沒有告訴阿玖“投牒自進”的方法不難想，只是這樣做難免動搖門閥利益，很多人便選擇裝聾作啞。
思及此，裴延朝阿玖伸手，“來。”
車廂內不好大幅度動作，阿玖一點一點往這邊挪，直至和他挨一起。
“你要說的話，可說完了？”裴延問。
阿玖眨巴眨巴眼睛，并不打算把弟弟對于他們倆婚事的顧慮講出來，于是脆聲道：“說完啦。”
“那我也向你賠不是。”裴延拉起阿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握着，“關于你的事，你家裏的事，以後我都跟你商量。”
阿玖神情怔然，聲音輕輕的：“主君……向我賠不是嗎？”
“嗯。”裴延為她掖起碎發，語聲溫和：“你是我未來的妻子，而非奴婢，有事我們一起商量。”
阿玖忽然明悟，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從奴婢到未婚妻子她還未能夠完全轉變過來。奴婢聽從主家命令，主家讓做什麽便做什麽，毋需質疑，但未婚妻子不同，妻者，齊也。
“主君…”阿玖不知怎麽表達內心的感受，抱起他胳膊将臉貼上去，就這樣在春夜裏依偎。
會承認自己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溫柔？
阿玖忍不住蹭蹭主君的胳膊，覺得自己真是走大運，主君這樣好，還這樣喜歡她。
“主君，改籍的事我想先緩緩。”阿玖決定今晚趁熱打鐵，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都一并解決，“其實我也攢了不少銀錢，再過幾個月就可以自贖了。主君，我想靠自己改籍，您願意等我這幾個月嗎？”
“等。”裴延笑，“一樁婚事最重要的就是新婿和新婦，我能不等麽。”
好耶，解決一個了！
阿玖在心裏歡呼一下，緊接着又問他，大夫人、太夫人是否知道他們的事。
裴延一怔，“她們會同意的。”
阿玖有點不敢相信，面露疑色。
裴延摸摸她發頂，“我都這把年紀了，不用凡事看爹娘臉色。而且阿玖這麽可愛，祖母早晚也會喜歡你。”
“主君才不老呢！”阿玖兩指并攏，貼上裴延的唇，不許他拿自己的年紀說事。
裴延微笑着，輕啄阿玖的指腹。
阿玖連忙把手縮回來，在袖子裏揣好，而肚子也在這時咕嚕咕嚕叫喚了兩聲。
“沒吃晚飯？”
“吃了的，但是……”阿玖不好意思起來，小小聲說：“但是晚上動了腦就餓得快。”
“還在長身體，多吃點也無妨。”裴延從阿玖袖子裏找到她的手，牽起，“走，去吃宵夜。”
夜間還開着門的食肆只能往燈橋去找了。
“主君主君，那家食肆有臭方！”
阿玖晃悠着兩人相握的手，心情很是不錯，因此也不強求裴延也吃.，“主君陪着我就好啦～”
“我也嘗嘗吧。”
“咦？真的嗎？好耶！”阿玖步子更加輕快，這個時辰顧客不多，阿玖很快點上兩份，并叮囑店家：“其中一份不放紫蘇！”
蔔林早就準備好錢袋，卻被裴延伸手攔了。兩人齊齊望向阿玖背影，果然，她從腰間荷包裏摸摸找找，雙手捧出十幾枚銅板，高高興興把錢付了。
“她說過要請我吃的。”裴延微笑着抛下這句話，便上前去陪阿玖一起等餐。
蔔林默默把錢袋收起來，深感自己一個人陪他們逛夜市實在是太孤單，早知道叫上平蕪。
“蔔林！”阿玖提着裙角跑來，“我和主君的臭方已經下鍋了，你要不要吃？若不吃臭方，還有其它的，你過來看嘛——”
阿玖指着木質招牌介紹：“炙雞炙鴨，蝦球炸豆，你喜歡哪個？”
後又壓低聲音說：“斜後方那家曹婆婆肉餅也是頂頂有名的，你若想吃那個，買完臭方我們就去。”
這是怕臭方店家聽見麽。裴延立在邊上噙笑道：“你讓他自己挑。”
“對對，反正今晚我請客哦～”阿玖拍拍自己的荷包。
那天在別業企圖闖入主君的浴池，陳嬷嬷被罰扣一季月錢，蔔林擅離職守也被扣了兩個月，阿玖很是過意不去，想自己把這銀錢貼上蔔林又不肯收，正好現在可以請他吃飯。
蔔林于是點了椒鹽蝦球，阿玖又去旁的食肆買粉羹，最後坐下來一起吃時裴延蔔林還真有點餓了。
“呼呼～好燙好燙！！”
阿玖迫不及待咬那臭豆腐，卻因為這是過油的，熱油能将裏面汁水鎖住，饞嘴之人一大口咬下去定然會中招。
裴延忍俊不禁，倒了杯清水給她。
阿玖咕嘟咕嘟一口喝完，舌頭差點被燙出一個泡，裴延見狀又給續上一杯。
阿玖拿起杯盞時忽然頓了頓。
向來是別人伺候主君，現在主君親自給她倒水，還真是有點受寵若驚，但仔細想想，主君一直是這樣一個随和又體貼的人呢。
裴延以為她不說話是燙狠了，便叫她張嘴，“我看看。”
阿玖說沒事，接着埋頭吹涼臭豆腐。
裴延便随手将她耳側碎發撩起來，別到耳後。
這家食肆用的鹵子很香，骨湯做底，炸至金黃，外脆裏嫩，添了紫蘇的風味更佳，吃不慣紫蘇的也不會覺得平淡。
一會兒的功夫三份臭豆腐都見了底，阿玖猶未滿足，美滋滋吃起粉羹。蔔林也拿簽子叉蝦球，嘗得出來蝦頭沒浪費，用來炸蝦油了，香氣濃郁，再配上解膩的黃瓜條，委實是不錯的一餐。
唯獨裴延仍需忌口，少食多餐，只能坐看他二人大快朵頤。
臨到分別時，阿玖拉着裴延的手晃晃。
“現在主君能嘗出甜味、辛辣味，好希望其它味道也能嘗到。”那樣就意味着主君的病大好了，阿玖如是想。
“會的。”
“到那時，也許我已經帶主君把整個燈橋夜市的好吃的都吃了個遍？”
“不一定。”裴延笑，“我不吃鹿、獾，不吃雞皮、魚頭。”
見阿玖眼睛睜得圓圓的，似乎在努力把這些記下，裴延面不改色繼續道：“白腸、鲊脯、紅絲，蛤蜊、酒蟹、河豚，這些也不吃，看來沒法吃個遍了。”
阿玖頗為遺憾，腹诽道：她可真是個不挑食的好孩子，主君不吃的東西多到要用紙筆好好記下。
再擡眸，發現主君眼中笑意明顯，阿玖才反應過來，“您在逗我麽！”
裴延毫不心虛地點頭，蔔林扶額沒眼看，直接去馬車馭位上等。
兩人拉着手又說了會兒話，直至月上梢頭，裴延拍拍她，“回吧，再說下去你怕是又餓了。”
阿玖揮拳捶他，又不忍心真捶疼了，在觸及他胸膛時如啄木鳥般篤篤篤叩了幾下，嗓音也軟軟的：“我會想主君的，主君也要想我。”
“嗯，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