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意外
第25章 意外
近藤的話剛出口,在場所有人同時回頭看向他,但沒有一個人接近藤的話,連空氣都仿佛被凝滞住了。
另一邊的中島剛坐到桐山好不容易讓出的位置上,拿起水杯剛張嘴準備喝,聽到近藤的問題直接嗆住猛的咳了起來。
桐山守秋忙遞來幾張紙,拍了拍中島的背幫忙順氣。
一時之間咳嗽聲成了唯一的聲音來源,在其消退後體育館更是徹底陷入了靜默。
大家突兀的反應讓近藤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那個...谷...”
“他轉學了。”桐山守秋沒等佐藤說完那個名字就直接的打斷,這和他一向沉穩的性格明顯不符。
”谷..."桐山守秋頓了頓,明明稱呼已經到了嘴邊卻還是吞了回去,他側開頭,努力掩飾住自己不自覺流出的晦澀表情,語氣上依舊是無比平靜,“前輩轉學了所以沒有在校訓練。”
桐山守秋的的聲音不大,但就是這輕飄飄的幾個字一下讓本就沉默的氛圍更加死寂。
坐在一旁的朝下介之拿水壺的手一顫,立即又若無其事的端穩,試圖用水壺遮擋自己失控的表情,可惜不自覺間被捏癟的水杯還是暴露了他的想法。
“什...什麽?”近藤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怎麽剛剛好像聽到了谷川前輩退部的消息?哈哈哈,這怎麽可能哈哈哈...
“他因為一些個人原因...”
“就是他退學了!滾蛋了!”朝下再也不想從別人口裏聽到這件事情,他握着水杯重重的往椅子上一砸,直接打斷了桐山的話,惡狠狠的說。
“朝下!”桐山守秋試圖阻止顯然過激的朝下介之,卻被他一下躲開。
朝下介之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水,用手随意一擦嘴角一臉不屑,“怎麽了?還不能說了?臨時跑路的叛徒而已,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他自己都沒不好意思。”
“朝下!怎麽說話的!”中島皺眉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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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常被嘲笑說壯實的個子下有個柔軟的男媽媽靈魂,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會強硬的。
“難道我說錯了嗎?!”
“那是谷川!”
“我管他什麽川,從小到大他做的惡心事還不多嗎?!”
這下中島是真動了怒,連眼睛都紅了,“朝下介之!別人不知道實情亂說你他媽不知道嗎?你要瘋給我出去瘋!“
兩邊争執之下發出了極大的動靜,本來還在和一年級經理交代事項的體能教練立刻飛奔過來,拉開了氣勢洶洶的朝下和中島。
“你們兩個都給我冷靜一點!幹什麽呢?!”
看着被帶離場地的朝下,桐山守秋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對近藤說:“抱歉,你先過去和大家一起休息一下吧。”
看這混亂的局勢,訓練賽怕是只能延後了。
“可是...”近藤張了張嘴卻沒問出來,他知道現在不是提問的好時機,但剛剛聽到的消息沖擊力太強,他現在腦子很亂只想問清楚。
桐山守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有什麽想問的等下訓單獨找我吧。”
另一邊,遠遠的看着正選這邊發生的騷動,有訓練營的成員偷偷向朋友問道:“谷川前輩?那是誰?”
朋友一臉震驚,“哈?你連谷川幸南都不知道?你是打排球的嗎?”
“嘶,雖然谷川前輩是低調的性格,但你都參加井闼山組織的訓練營了連正選都不知道也太離譜了吧。”
“谷川前輩拿過最佳自由人哦,還被列為過全國前三的自由人、接應,個人實力相當相當厲害!”
“诶?!這麽厲害我怎麽沒怎麽聽大家講過?”
“出現了!傳說中的谷川派!”聽到兩人這般給不知‘真相’的人介紹,邊上一人輕啧一聲,語氣滿是鄙夷,“這是他國中的事情了吧...都多少年了。”
“全國前三個屁啊,是被列為過,前三吧?”他在‘過’這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就個差點被踢出正選的人都能瞎吹,看你那沒見識的樣子。”
“你!”剛剛被打為‘谷川派’的男生想沖上去和那幾人理論,步子還沒邁出去,卻被自己身邊的朋友攔住了。
朋友小聲的說:“算了吧,他們說的也的确是事實…谷川前輩的隊友也的确對他挺有意見的…沒必要…”
“可是…”男生還想反駁,但在同伴‘我們也做不到什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的眼神裏還是默默的低下了頭。
邊上的人繼續讨論着。
“不是說他有病嗎”有人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低聲說,“聽說他國中的時候家裏出了事,腦子有點問題...”
“诶?這樣的人井闼山也招的嗎?”
“畢竟那麽厲害,不招好像也挺虧都估計就将就着...”
“害,你們知道什麽呀,才不是的呢。”邊上一人一揮手,微微低身,确定另一邊井闼山的各位都沒有注意這邊,側着頭說,“他是國三的時候出的事,那個時候合同都簽了能有什麽辦法,學校不也只能自認倒黴了呗。”
“那他不會其實是被開除的吧?只是為了面子才說是自己退學?”
“肯定是的咯。”
“這算什麽,我聽說他還被人包養了呢。”
“啊?真的假的,這種黃謠還是別亂說吧..."
“當然是有證據的,不然你以為他實力下滑能進來就已經感恩戴德了,還怎麽當上正選的?這裏可是井闼山啊!”
聽到有人贊同自己,開啓話題的那人神情也越發興奮,“對對對,之前老有人看到有豪車啥的接送。”
“欸——好惡心———”
少年們坐在體育館角落的位置相互嬉鬧着,論誰看到他們一臉陽光的樣子都猜測不到他們讨論的話題到底是什麽。
“喂,你們幾個。”冷漠的男聲突兀響起,幾人猛的回頭。
佐久早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這邊正在用消毒液擦手,大半邊臉被口罩遮住看不清神情。
他微微垂眸,“有時間在這裏說一些不知真假的荒唐話,還不如去好好熱身一下等會好好表現。在訓練營裏能和正選打一場練習賽,這種機會不常有吧。”
小聲議論的幾個人被突然出現的佐久早吓了一大跳,方才議論的肆意揮灑惡意的勁頭瞬間消散,猛然變成激動。
“是佐久早前輩!”有人在壓低聲音驚叫。
這可是實力超強的大前輩!居然能這麽近距離的遇見!
他們太過興奮,完全沒有仔細去聽剛剛佐久早說了什麽,所以即使佐久早語氣冰冷如霜,懷揣着崇拜和憧憬的幾人熱情也絲毫沒有退散。
“如果在訓練賽裏好好表現是不是就有可能被選上了?!”
“我超級喜歡他的!你說等一下我去要個簽名他會願意給嗎。”
“我的偶像!”
佐久早沒有去管叽叽喳喳的國中生們,在細細擦完手指的每一個縫隙之後,他把消毒液放回邊上的置物架,朝桐山那堆人的方向走去。
路過還在興奮着的幾個人身邊時,佐久早腳步微頓。
“我并沒有要打擊你們的意思,但無論你們技術再好,要是人品糟糕的話,井闼山也是不歡迎的,剛剛的所有內容我會讓訓練營老師調監控的…”
幾個剛剛還在肆意揣測他人私事的男生瞬間顫抖起來,他們當然清楚,剛剛自己說的那些話偷偷說也就算了,還是被光明正大的拿出來…
為首的那人甚至直接腿一軟,臉上擠着笑說:“佐久早前輩,剛剛我們就是開開玩笑,打鬧一下,調監控還是沒那個必要的吧…”
“這些是學校的事情,怎麽處理由他們負責,而對于我來說…”佐久早微微低頭,不帶任何感情的瞥來一道目光,眼神晦暗不明的俯視着這群人,“谷川幸南是我的隊友,這種言論要是還有第二次…”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陰冷而鋒銳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
朝下介之被帶到邊上單獨談話去了,他是那種死傲嬌的性格大家都知道,但直接和同級的桐山守秋起言語沖突還差點和作為三年級前輩的中島吵起來這種行為還是第一次。
看教練難看的臉色,估計是要好好教育一下這個刺頭了。
看着坐在邊上被批成霜打茄子模樣的朝下,桐山守秋嘆了口氣,“唉,不過的确,前輩這次轉學瞞着我們所有人,朝下和他關系那麽好前輩也沒說,朝下又是那個性格接受不了也是肯定的...”
事實上,直到确認谷川學籍轉走之前他們還都以為谷川只是休學,想休息一段時間。
想着,桐山守秋不自覺的翻開手機,屏幕上依舊空蕩蕩的,沒有人發來消息。
“幸南他轉學本來就是他自己的選擇,并沒有告訴我們的義務,只是我們強加給他了情緒而已。”
平靜的男聲傳來,桐山守秋回頭看去,是佐久早聖臣。
“佐...佐久早你怎麽來了?”中島一看到佐久早就不由得想起剛剛拿錯水杯的地獄級場景,結巴的說。
?佐久早的疑惑直接寫在了臉上,“我一直在體育館的,中島學長。”
對于隊裏唯二靠譜的三年級前輩,佐久早還是相當尊敬的,畢竟是經受了桐山令夏快三年折磨的勇士。所以即使感覺莫名其妙他還是耐心的解釋到,“水杯在這邊我過來喝水。”
“啊...是這樣啊”中島尬笑,“沒事,我就問問。”
古森元也眼看演技不佳的中島就要引起佐久早懷疑了,忙轉移話題,“說起來谷川轉學的地方好像是仙臺的烏野?不知道和新同學相處得怎麽樣啊...聖臣你知道嗎”
佐久早拿起水杯,搖搖頭。
“诶——”桐山令夏拉了語調,一臉稀奇,“小聖臣你不是和小幸南最熟了嘛~我還以為你們一直有聯系诶~”
佐久早:“幸南覺得合适的時候自然會來聯系的,單方面貿然去找只會打擾他。”
“嘶~好奇怪哦,當時知道谷川轉學的消息第一個沖到教練組詢問的是誰來着,我突然想不起來了欸,小聖臣,你還記得嘛~”桐山令夏淺淺翻了個白眼,無情拆穿道:“明明小聖臣你也超級在意的,我們都老隊老友了就不能坦率一點嘛~”
佐久早撇開了視線。
“話說回來谷川去的是...鳥野?還是烏野來着?沒聽說過啊。”
桐山守秋甩了甩剛剛被朝下拉得有些痛的手,說:“仙臺的話,白鳥澤是仙臺的吧?其他的學校就都不太熟了。”
桐山令夏懶懶的說:“堵了個白鳥澤其他學校想出來也出不來嘛~沒見過當然就不熟咯~”
古森元也:“我記得聖臣好像和白鳥澤那個王牌關系蠻好的樣子。”
“嗯,之前見過幾次。”
中島像個因為孩子在外地讀書只能默默擔憂的大家長,他嘆了口氣,“谷川那軟乎乎的性格還是被欺負了怎麽辦,東京和仙臺也有這麽遠,想過去看看也不方便...”
“之前剛放假的時候和他打電話他也沒接,不會什麽事吧...”
“啊,當時我也打了!是沒人接...”
桐山守秋也一臉的擔心,“前輩本來就不太擅長和別人相處,就算好不容易熟悉了也有可能突然...當時前輩國中三年級的時候不就折騰了好久嗎。”
“而且谷川那糟糕的習慣和一開始就沒完沒了的訓練...沒人管真的OK嗎...”
“嘶...這麽一說我也開始擔心了啊,谷川不會被他們霸淩什麽的吧?!我之前還偷偷打聽過,谷川轉去的那個學校好像名聲不太好啊,有好幾個不良什麽的。”
“我也聽說了!還有留級好多年的□□老大!”
“不至于的啦——”桐山令夏半癱在凳子上,本來好不容易挪開的位置又被他霸占了回去,“小幸南不可能被欺負的啦,你還不如擔心一下他隊友,天才的步伐可不是那麽好跟上的~”
“聽你講天才總是會某名的火大啊!”朝下憤然開口。
“欸,是嗎?”桐山·日本高校前三副攻·令夏一下坐了一起來,頗為認真的開口,“那朝下你最近得少吃點辣的,經常上火對身體不好哦!”
朝下陰陽怪氣的話一下又被堵在了嘴邊裏,看着桐山令夏真切的表情,一時之間他竟看不出來他是認真的還是在調侃他。
聽桐山令夏這麽一說,古森元也回憶起谷川的光輝過往,打了個激靈,“只能祝烏野的其他人好運了。”
“畢竟是黑芝麻陷的湯圓呢...”
“嘶,谷川能算黑芝麻陷嗎?”
“黑芝麻也是甜的啦!”
“反正絕對會被天才慘烈的壓爆的吧...”
桐山令夏不知道從哪裏又摸出來一包果凍,躺着邊吃邊含糊不清的說:“那倒也至于——你們想在糾結的這些,你以為【那個人】沒考慮過嘛,要是烏野是群會被谷川壓死的膽小鬼,他怎麽可以會把地點安排在哪?”
他側了側身,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繼續說:“至于小幸南自己的問題嘛,他最近應該在森然合宿吧,和枭谷他們一起,有木兔在肯定沒有問題的啦——”
“這樣啊,那就好多了...”中島終于安下了心,雖然木兔本人經常挺不靠譜的,但在這時候還是很...等等。
中島突然反應過來,有些恍惚,“令夏你怎麽知道谷川在森然合宿?不是說一直聯系不上嗎?”
桐山令夏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一敲腦袋,“對欸!”
“不要裝傻啊喂!”
這時,一個清亮的女聲從旁邊響起。
“訓練營的各位已經準備好了,雖然說是前輩,但一堆人圍在着聊天把他們扔在一邊還是不太好哦。”
中島擡眼看去,原本搖晃着桐山令夏的手一停,頗為驚喜的說:“春合!怎麽突然回來了!”
和女生一起走過來的飯網掌開口,“春合過來交接一些事,順便也來看看。”
桐山春合點了點頭,“順便..”
她轉頭看向癱在椅子上一副十分享受的桐山令夏,原本柔和上揚的嘴角一下子沉了下去,黑着臉說:“順便看看某個幼稚鬼今天又是什麽德行。”
桐山春合,井闼山學園前排球部經理,學生會副主席,同時也是排球部副部長桐山令夏的龍鳳胎姐姐。
桐山令夏一個激靈,十幾年來的經驗告訴他現在還是乖一點比較保險,他努力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坐姿都端正了不少。
不過顯然有些晚了。
“桐山令夏。”
“在!”
“身為副隊長在有客人來的時候不好好招待就算了,還帶着後輩在體育館躺着閑聊?你副隊長就是這麽當的?!”
看着逐步逼近的桐山春合,桐山令夏欲哭無淚,他好像聽到了食物鏈頂端的惡魔的聲音。
今天的井闼山學園排球部依舊十分核平。
*
森然高校,體育館。
谷川·聯系不上的黑芝麻湯圓·幸南自然不會知道前隊友們對他的各種擔心,實際上他連今天是幾號都不大清楚了。
畢竟不用上課不用記每天要帶的書,也不用去健身房不用記每天不同的營養餐,沒有這種錨,時間一下子就變得模糊了。
能夠聽到的,只有排球的擊打,球鞋的摩擦和隊友的高呼聲。
“這邊!”谷川高呼的同時菅原已經傳出,球和右手掌完美相交,“咚”的一聲,球被大力的砸在地上,聲音格外的響亮。
“好球!。”邊上的田中遠遠的看着,一臉興奮的大喊着,看上去比谷川本人還要激動。
谷川接回從對面傳來的球,再次走回發球線處,剛走到,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的,壓着裁判的指示聲谷川起跳,又是一球大力跳發——!
球如同被高速氣體裹挾,狠狠的砸在對面場內中間的位置上。
與排球落下的同時,谷川也重重的落下,發出沉悶的觸地聲。
結束了。
場邊,山口定定的看着,他本來在隔壁場地練發球,過來只是為了拿落下的東西,但進來之後他并沒有拿完東西就離開,而是站在邊上看完了全程。
三分,谷川光憑發球直接得了三分,而在不久之前他還只是一個只會下手的“發球小白”而已。
周圍的聲音似乎都離山口遠去了,他的眼裏只有那顆落地後不斷彈起的排球,一下、兩下,心跳聲逐漸與排球的落地聲重合,重重的跌落下去——
山口捏緊了拳頭,轉身走出體育館
該去練球了。
另一邊,日向蹭的一下從邊上沖到谷川面前,“谷川超厲害!”
谷川點點頭。
看到谷川的回應日向一呆,诶?谷川居然應下來了?
一邊的菅原一把拉住過于興奮日向的領子,在他看來日向這樣子等會肯定會嚷嚷換他上場再來一局,“好啦好啦,今天的自主訓練·烏野內部比賽版已經結束了,該去吃飯啦~”
“诶——”
“在來一局嘛~就一局”
“不行——!”菅原比出一個大大的叉,然後沒再理會一臉遺憾的日向,菅原側頭看向谷川,“谷川也一起去吧”
谷川搖了搖頭,低低地說,“我再練一會。”
他的聲音有些啞。
“行~但還是要适度哦~”菅原慢悠悠的走到網對面,拉着呆呆的一臉還沒反應過來表情的旭,往外走去,“那我們先走了。”
谷川沒有再應聲,再次從球框裏拿了個球。
旭就像個僵硬的人體雕像,菅原拉一下他随之滑動一下——他本人還沉浸在剛剛的練習賽裏沒反應過來,滿腦子都是谷川發球的慢鏡頭回放。
谷川最開始的時候連上手發球都不會吧?之前跳發也只是時而行時而不行而已。
這才多久,兩個月不到?現在就能把跳發基本穩定下來了?這種成長速度真的是人類嗎?
他們兩不是一起訓練的嗎,難道說谷川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獨門秘籍?
直到快被拉到門口,在菅原的大力晃動下僵硬·旭才終于“逐漸融化”,掙紮着站了起來。
“谷川他最近...”
好不容易站起來後,旭還是滿腦子的谷川,他想用一個詞來形容自己的感覺,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運動完腦子有點缺氧,旭想了半天都沒有想不到。
“?谷川嗎?”大地回頭看向還在聯系發球的谷川有些感慨,“他最近狀态相當好啊!”
田中也狠狠的點頭贊同,“太恐怖了,他發球的這個進步速度簡直就是魔鬼級別了吧?!”
“這就是全國選手的水平啊!”邊上的人調笑着,頗為輕松的說,“我都感覺只要有他一個人就夠了。”
“哈哈哈哈太誇張了”
“谷川那麽穩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啦!”
是嗎?旭內心有些猶豫。
可是總感覺谷川沒有第一次練習賽那種游刃有餘的穩定感了,難道是他的錯覺嗎?
看到旭還傻傻的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菅原說:“好啦,旭,一天到晚想太多總是皺着眉頭會變成老頭子的哦~”
“走啦走啦,先去吃飯啦,都快要餓死了诶——”已經走到門外的田中朝這邊揮手,大聲喊道。
“來了來了——”旭甩了甩腦袋,把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扔了出去。
算了算了,谷川自己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邊想着他邊向門口走去。
就在這時,突然,後面傳來巨大的撞擊聲。
“嘭!”
似乎有什麽東西從高空墜落,然後重重的的砸在了地上,動靜之大甚至讓地上的排球都滾動了一下。
旭一驚,不知道為什麽,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還沒等他回頭就聽到了菅原的驚呼:
“谷川———!”
*
快到正午,陽光正好。路上走着的人或用手扇着風,或嘴巴裏叼着根冰棍試圖給自己降溫。
但再炙熱的烈陽透過玻璃和厚厚的窗簾後也被削弱變得溫和,在開着空調的室內,光線變成了昏黃的氛圍燈。在“燈光”中央放着幾張病床,谷川躺在最裏面靠窗的位置上。
他剛醒,但并不是很清醒,現在正呆愣愣的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這是哪?
“嘎吱”門口傳來輕輕的開門聲。谷川所在的位置和門口隔了幾道隔欄式的屏障,他努力擡了擡腦袋也沒有看清是誰進來了。
那人很快走了進來,看到已經醒了的谷川驚喜出聲:“谷川!”
是小武老師,他拎着個袋子快步走到谷川的床位邊按下了邊上的對話鈴,“您好,我是烏野的小武老師,谷川同學醒來了,嗯,好的,麻煩您了。”
挂掉對話鈴,小武老師把手上的袋子放在床頭櫃上,蹲下身讓自己和平躺着的谷川處于同一高度,溫聲問到:“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谷川腦袋裏白茫茫的一片,他呆呆的側頭,視線定格在床頭櫃上的袋子上,裏面是一份水果拼盤,他看到了一些紅色,可能是西瓜?他很喜歡。
見谷川沒有回應自己,小武老師有些擔心,“谷川?”
聽到自己的名字,谷川才如夢初醒一般,他嘗試起身,但動作之下卻覺得左手手背一陣尖銳的刺痛,腰部也有一些酸痛。低頭看去,這才發現手上正打着吊針。
小武老師:“還是先躺着比較好,等一下森然這邊負責醫療的老師可能還要檢查一下之類的。”
谷川點點頭,不再亂動了。
“這裏是?”谷川問。問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
“森然的校醫院,谷川你昨天晚上暈倒後就被送到這裏來了。”小武從邊上抽出一張矮凳坐着繼續說:“昨天晚上具體發生了什麽,谷川你還記得嗎?”
聽到小武老師的問題谷川一愣,“昨天晚上...?”
小武老師點了點頭,他起身輕輕拉開了一點點窗簾讓外面刺目的陽光打下來一點點,“離谷川你暈倒已經快半天了。”放下窗簾他再次走回來,“大家都很擔心你,當時是發生了什麽嗎?”
谷川用手輕輕抓住被子的一角,他只記得當時自己是在練習發球,然後一球又一球,一球又一球,他一直練啊練,突然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搖了搖頭,“不太記得了。”
小武老師:“想不起來也沒事,先躺着好好休息一下吧。”
森然的醫生似乎有什麽要緊的事,要晚一點才能過來,接下來是時間兩人一直沉默沒有再進行對話。小武老師一直在用手機打字,時不時還走到房間外打電話,似乎很忙的樣子。
之前睡了太久,谷川雖然還有些迷糊但再也睡不着了,看着忙碌的小武老師谷川心裏像是壓了塊巨大的石頭,有些難受。
老師會不會是因為他的事情給大家添麻煩了才會這麽忙?谷川拓北會以這個為借口又來找麻煩嗎...
等小武老師停下手裏的事情再次坐在谷川床邊時已經過了半小時了,他坐在矮凳上說道:“不好意思谷川,拖了這麽久的時間。醫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如果有點無聊的話要不要看看電視之類的?”
谷川搖了搖頭,他向來是很擅長獨自相處的,只要有個窗戶就能發一個下午的呆,他也習慣了等待,從小時候起就習慣了。
“那...”看着安靜的谷川小武老師有些猶豫,“谷川最近有沒有什麽煩心事?”
?谷川有些意外,小武看着一臉奇怪的谷川忙補充道,“因為谷川最近看上去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旭也說...總之大家都很擔心你,有什麽事都話一定要和我們說哦。”
谷川仔細回想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一切都在平穩的正常發展,別說煩心事了,連不順利都沒有。
看着谷川努力回想着的樣子,小武忍不住想起來剛剛那通電話。
那是在他把谷川暈倒的事情報告給學校後,學校要求作為社團輔導老師的他必須給谷川的監護人打電話溝通,告知情況的同時誠懇道歉。
其實他很早就想和谷川家裏人聯系了。
谷川在家校聯絡本上留的大概是家裏保姆或者管家的電話,幾經周轉之後小武才拿到了谷川哥哥的電話——谷川的父母似乎都已經去世了,家裏只有一個比他大幾歲的哥哥。
對于谷川和家裏人關系微妙這件事小武老師是有所耳聞的,畢竟一個從東京轉學到“鄉下”讀書,樣貌俊美還獨自一人居住的人相當容易成為話題中心,光是辦公室閑聊他就聽到過好幾次。
在大家的讨論裏谷川是一個不幸的倒黴蛋,聽說谷川家相當有錢,兄弟之間關于繼承有很大的糾紛。谷川的轉學也是自己一意孤行,他的哥哥嘗試阻攔了很多次,不想讓這個可能影響自己掌權的弟弟逃離控制,最後是沒有辦法才勉強同意他來這邊讀書。
所以打電話時小武并沒有抱什麽期望,甚至還做好了沒人接要打很多次的準備。
但出乎意料的,幾乎是剛打過去那邊就接了,就像是對方一直在等着這個電話一樣。
當時小武老師緊張的介紹了自己,說明了情況。
他并不是一個經驗老道的教師,因為這種意外事件和學生家長進行溝通道歉還是頭一回,說實話他還挺害怕對方是脾氣比較暴躁的那種家長。
幸運的是谷川拓北情緒相當穩定,他似乎早已通過其他途徑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對于具體發生了什麽比他這個老師還要清楚,就像身處現場一樣。所以對這一部分他幾乎沒怎麽關注,谷川拓北将全部的時間都用于說明上。
他預測了谷川幸南醒來後會有什麽反應,并交代了小武老師要怎麽應對,喜歡睡的床的位置、睡覺時最舒适的光線、要準備什麽水果等等,事無巨細。
“小南是家裏寵着長大的,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受過傷,家裏人對他這次意外都很擔心,希望貴校能予以一定的重視,如果處理得當可以和平解決的話自然是最好的。”
小武老師點頭,“當然,校方對于谷川同學後續情況肯定會繼續跟進的。”
說着,他猶豫了一瞬但還是說道:“谷川拓北先生,接下來的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問,這不是以老師的立場...”
“您說。”
“您...”
小武腦海裏浮現了很多場景,極少與他人交流的谷川獨自一人縮在角落的樣子,辦公室裏其他人閑談時臉上不自覺浮現出惡語揣測的樣子,聯合訓練時自己撞見谷川和家裏人打電話一臉漠然麻木的樣子.
“您應該是知道谷川幸南同學心理狀況很糟糕的,為什麽不去帶他檢查治療呢?”
對面的聲調沒有任何變化,“你在說什麽,小南只是比較內向而已。”
“那個程度已經不是內向了,谷川拓北先生。”小武老師很是堅定,“雖然谷川同學的排球水平非常優秀能将烏野排球部帶上一個新的臺階,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如果在烏野會耽誤他的治療我寧願不要這個助力。”
谷川拓北似乎被小武老師的言論逗笑了,他的聲音都染上了笑意,“你連醫師執照都沒有就敢做出這種判斷未免也太武斷了吧。”
小武老師執拗的的說:“無論如何您都應該帶谷川去檢查一下,您所講述的谷川是家裏最寵的孩子,這種話不應該只停留在嘴巴上。”
這一次對面沉默了,隔了半晌才再次傳出平靜的聲音,“小武老師,您逾矩了。”
身份再一次被拉回到家庭學校上,小武老師原本拉滿的憤怒情緒被瞬間熄滅,的确,是他逾矩了。
“抱歉。”小武深呼吸,将各種情緒壓回心底。
“不過對于您剛剛的問題或許有一個方式可以回答”對方聲音低沉,繼續說:“等小南醒後您可以問問他最近有沒有什麽煩心事,他會回答———”
“沒有的老師,他沒有什麽煩心事。”
“沒有的老師,我沒有什麽煩心事。”
兩道聲音重合在一起将小武老師從雜亂的思緒裏拉了出來。恍然間,他似乎隐隐感覺到了谷川拓北所說的回答。
“小武老師?”看着沉默的小武,谷川關切的問到。
“哦哦哦,沒事沒事、沒有煩心事就好~”小武忙把注意力放回來,擺手說。
就在這時,房門再次從外頭被推開,是森然校醫院的醫生。
他走進來後看着裏頭明顯是在交談的兩人下意識側退一步,“我在外面等一下吧。”
“沒事沒事,我正好也要走了,醫生您直接檢查就好。”
“好的,那老師您先出去吧,如果有什麽事會叫您的。
幸運的是并沒有出現任何需要叫小武的意外,暈倒的根本原因是過度疲勞,睡了一覺再吊了葡萄糖後就恢複得差不多了。
當時摔跤時谷川似乎下意識的蜷縮成了一個相當安全的姿勢,身體表面除了有些擦傷外沒有什麽其他傷。
除此之外,可能是因為練習發球時力度和姿勢沒有掌握好,谷川腰部有一些輕微扭傷,用力時會有酸痛感。
——因為這個,烏養教練還被森然醫務室的老師狠狠的罵了一頓,認為是烏養的失職。
下午大家下訓後,聽聞谷川已經醒了的烏野大部隊烏央烏央的沖了過來,原本安靜得吓人的房間一下子被注入了生機,一群人圍在谷川所在的病床邊把房間的一角塞得滿當當的。
“我們來了!谷川!”
日向第一個沖到床邊上,“啊啊啊谷川!感覺怎麽樣了?!還有哪裏不舒服的嗎!“
西谷也飛快的從縫隙間冒出來,“幸南你終于醒了!吓死我了!”
眼看着興沖沖的西谷還在往前,菅原忙拎住他命運的後領控制住他的動作,“小心點,別壓到谷川了。”
把西谷平穩放下後菅原才回頭看向谷川,問道,“谷川現在感覺怎麽樣?”
聽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各種關心,原本低頭默默看着純白床單的谷川擡頭環視一圈,看着大家臉上的關切和擔心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道歉,”對不起大家,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床邊的田中打斷,“真的是的,和我們道歉幹什麽,受傷的是谷川自己吧。”
"就是就是,幸南你老是這麽說就跟得和我們不熟一樣,明明是隊友吧!“
”可是..."病床上微微坐起的谷川伸手死死拽住被角,“我突然暈倒肯定給大家添了不必要的麻煩...明明現在是賽前練習的關鍵期,合宿的機會也很難得,我還突然..."
”才沒有這種事情呢!對吧,旭學長!“西谷側頭示意身邊的旭,讓目睹了事發全過程的他也說幾句。
旭點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歉意,“該說抱歉的是我這邊才對,明明我都已經隐隐約約意識到了不對勁,卻還是扔下谷川讓你繼續練習,抱歉...”
說着,旭的腦袋越垂越低,看上去簡直都要把自己埋到地裏面去了。
眼看着氣氛又陰沉下去西谷忙跳起來,狠狠用力一敲旭的後背,“才沒要你說這個,也沒有人怪你的!旭學長你也這麽消極我們還怎麽安慰幸南。”
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嗯..."
菅原笑着搖搖頭,”看來今天是消極胡子呢。“
西谷轉過頭來。沉重的說,”交給你了,菅原學長。“
菅原點頭,走上前輕輕坐到病床側邊,往谷川面前湊了湊,”谷川平時和我們講話的時候會用敬語吧,為什麽呢?“
欸。
谷川呆傻傻的看着菅原澄澈的眼睛,“因...因為大家都很值得尊敬。”
”嗯..."菅原把過分靠近的距離拉得遠了些,微微歪頭,銀色的發絲在臉側輕晃,“那這就說明我們對于谷川來說都是值得尊敬的隊友對吧?”
“是..."
“那麽作為谷川的值得尊敬的隊友的我們也就理所應當的要去包容谷川啦!”菅原的眼眸彎彎,露出一個明媚笑容,“對吧~”
谷川想把視線從菅原臉上挪開,他覺得那種溫暖太刺目,但是隔了很久他也沒有那麽做,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成功撫平谷川情緒後菅原再次向小武老師詢問谷川的身體情況,确定的确是沒有什麽問題後才徹底放下了心。
烏野一行人并沒有在醫務室待多久,想着不能打擾谷川休息,只是簡單探望後大地和菅原就帶着大家離開了。
醫務室重新歸于安靜,靠着身後大地剛給他加上的厚枕頭,谷川微微擡頭看向窗外。
太陽快落山了。
*
離開醫務室的大家其實并沒有走遠,幾人在一樓門廳處坐定,一直保持穩定情緒的菅原終于維持不住表面的僞裝,難得暴躁的揉了把頭發,銀色發絲左右亂翹。
“啊啊啊,谷川果然偷偷瞞着我們很多事,之前我還說不急,合宿之後再找他好好聊聊,沒想到合宿才過一半就出事了,可惡!”他的語氣裏全是懊惱。
緣下:“問題就在于問了谷川也不會說啊…明明平時看上去都軟軟乎乎的,怎麽在這種事情上卻這麽固執呢?”
衆人朝緣下投以奇異的目光。
田中沉默一瞬:“就是,我覺得,軟乎乎這個詞和谷川還是有億點點距離的。”
“說起來今天休息的時候我聽到他們議論了。”西谷雙手一敲,像是想起來了什麽,“ 上次聯合訓練的時候很多人都沒有認出來谷川,但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好像就都知道谷川在我們學校了。”
“欸,那不挺好的嗎。“田中忙說,”東京這邊的人和谷川至少相處了兩三年了吧?相處那麽久肯定比我們熟悉谷川多了,我們直接去問他們有沒有什麽建議不就好了嗎?”
西谷沉默了,他微微低頭,“可..."
“嗯?”田中見西谷遲疑很是疑惑。
西谷閉了閉眼,“在東京,谷川的身份不暴露可能更好。”
?
見其他幾人投來極度疑惑的目光,西谷解釋道:“不知道為什麽,東京這邊對谷川很敵視,我去和音駒,森然的人打聽了一下,他們說枭谷聯盟已經算”親谷川派“了,但還是有很多人是看戲的立場,最嚴重的是井闼山聯盟那邊,說是除開井闼山的正選和一部分經常上場的二隊替補,對谷川基本上都是提到就罵,聽說谷川轉學到一個不知名學校後更是瘋狂冷嘲熱諷。他們還和我舉了個例子,森然現在有一個正選就是井闼山二隊轉學過來的,轉學的時間比谷川還早,自稱受不了谷川的壓迫不得已轉走的,對谷川那叫一個恨之入骨,名字好像叫,五十岚還是什麽。”
田中一時之間無法将那個內心,容易羞澀的谷川和西谷描述裏無法無天的大魔王聯系在一起,卡了半天才說出口,“谷川?壓...壓迫別人?”
“這種都是以訛傳訛罷了,沒有信任價值。”菅原皺着眉頭,轉頭向西谷确認道,“你說對谷川友善的只有井闼山的正選和經常上場的替補?也就是說其實議論谷川的人都是些壓根沒和他打過球的人?”
西谷點頭,“對,他們的說法是谷川背後有關系,上場的選手又要和谷川一起比賽不好撕破臉皮。”
“荒唐。”菅原毫不猶豫的說道,"谷川絕對不是會做出那種事情的人,不過是他們肆意編篡罷了。”
大地:“那谷川現在的情況和他們是有關系嗎…難道說有人直接沖到谷川挑釁了。”
“大地你的意思是谷川有可能被罵了?”田中怒氣一下子蹭的就上來了,連敬語都忘了加,旭也眉頭緊皺,兩人站在一起面色陰沉的樣子頗有影視劇裏超級大反派的風範。
無論他們平時被谷川凡而不自知的樣子傷害過多少次,那都是短暫的小心痛,在這種“自己人可能受欺負了”的情況下都絕對是護短的。
“不不不,不能這麽武斷的下結論。”大地擺手,一臉的嚴肅與理性,“我們先應該去确認一下是不是有這樣的情況。”
“如果的确有呢?”
大地一頓,咧開一個極為核善的微笑,“烏鴉可從來不是什麽善良溫順的物種。”
*
醫務室內,谷川已經沉沉睡去,太陽早已落山,但室內并不黑暗,小武老師在臨走前在床頭櫃出放了一盞小夜燈,燈光昏黃,足以保障谷川夜晚起身時看清腳下的路。
太陽其實從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