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馬車都還沒停穩,小胖子和小瘦子二人就伸出了小腦袋朝外一個勁兒張望,剛停下兩人就興沖沖跳下了車,對着門前的兩座石獅子起了興趣。

石獅子而已,寺裏也是有的,不過江家的這一對兒更為莊嚴氣派,嘴裏還有圓滾滾的石球,兩人奮力扒拉着想把球弄出來。

使了不少力氣卻怎麽都拿不出來後,小胖子歪着腦袋疑惑地問了一旁看他兩瞎忙活了半晌的江玉滢。

“江施主,這球怎麽拿不出來啊?”

江玉滢突發奇想想考考他們,扣着下巴故作深沉反問道:“崇靜大師,崇德大師,二位大師聰慧過人,說說這是為什麽呢?”

小胖子和小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小正經,三個人交頭接耳一陣,向難題發起了挑戰。

崇仁對獅子自然是一點興致沒有,倒是看崇明扶江玉滢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兩人氣氛有些微妙,很是在意,眼睛一直跟着。

準備等下和江玉滢邀功的時候再仔細問問。

“三位大師商量出結果了嗎?”江玉滢饒有興致望着挨着緊湊的三個光頭腦袋問。

作為三人裏的軍師,小正經将信将疑說出了想法:“因為石球一開始就在獅子嘴裏面......?”

“不愧是崇德大師,真聰明!”江玉滢嘆服了一聲,還靈機一動給了點好處:“讓工匠鑿這對兒大的的時候還順帶刻了幾個小的,就送給崇靜大師,崇慧大師,崇德大師一人一個作為今日莅臨寒舍的薄禮了,還請三位大師笑納。”

三人一聽手舞足蹈樂開了花,正興奮着小正經想起收人恩惠得感謝才合禮數,帶着兩位樂到合不攏嘴的師弟雙手合十深鞠一躬,有模有樣道:“多謝江施主。”

江玉滢被逗得前仰後合,這三孩子還真是各個都是活寶。

江大善人今個有事,一大早就出門了,她也起得早随口問了句是何事結果被三兩句話搪塞了過去。不過她爹出門做什麽她也不關心,也就沒再問了。

小師父方才喚了一聲“滢兒”算是往紅塵垮了一大步了,她也耐住了性子沒乘勝追擊,只心滿意足收了手把話題岔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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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游刃有餘翻了頁,崇明卻遲遲走不出來。

心底,眼底全是她方才的音容笑貌,想要尋找一個合适的理由。

一聲“滢兒”喚是豁出去喚了,說來也慚愧出家之人本該心如止水竟然還有“豁出去”一說,但喚完似是也沒了下文,江施主什麽都沒說,

到底有何目的?

難不成真只是想逗他一逗?圖個開心?

若是如此倒也好,她笑起來好看極了。

思及此,崇明的目光也就一直跟着江玉滢了。

随後突然意識到不妥又給移了開去。

“小師父,你要看看便是,不用慌張。我說了,這不算冒犯,也不是失禮。”

全程用眼角的餘光也在細心觀察他一舉一動,沒放過一個神情變化的江玉滢回眸莞爾一笑。

又在崇明本就漣漪不止的心湖一通瞎攪和,不想讓它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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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門口的石獅子就讓三孩子鼓搗了半晌,更別說是大門敞開後江府那一眼望不到的氣派庭院了,各個興奮到眼睛都不知道要望向哪裏,眨眼的功夫都不想錯過,

“都慢點,慢點。別跑,小心摔了。”

江玉滢望着四處亂竄的三人,在後面大聲提醒說。

院子裏假山假石數不勝數,彎彎拐拐回廊樓閣處處可見,萬一磕着碰着,掉池塘裏了可不是小事。

若是跑遠了,這麽大塊地兒,讓下人去尋都不是随随便便能尋到的。

不過她的聲音是半點沒傳到孩子們的耳朵裏,滿目都是沒見過的景色,哪裏能顧得上其他。

沒辦法她只得叮囑了幾個下人在跟在後面好生看着,可別出什麽岔子。

順帶還打趣了崇仁一句:“你不跟着他們去到處跑跑?長長見識?”

得到了一聲不屑的冷哼。

明明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眼睛沒有落腳的地兒,這會兒倒裝起穩重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江玉滢在內心嗤笑一番後也沒跟他一般見識,轉而對崇明說:“小師父,咱們現在先去客房把東西放下。廚房已經在準備飯菜了,再等會兒就能上桌了。待吃完休息會兒,小師父若是有興趣我再陪你在這院子裏逛逛。”

“不必勞煩江施主費心,崇靜,崇慧,崇德三人也給江施主添麻煩了,由小僧代為照看便好。”

“這可不是費心,是我想與小師父逛逛這院子。仲秋節就是這兩日了,你看這些花燈都是我特意讓手藝人到府裏做的,等黃昏點了燈,在這院子裏也能辦花燈會了。小師父難道不想和我一起走走嗎?還是說小師父想出門走走?也是,從前仲秋節這幾日寺裏都忙得厲害,小師父也沒時間下山,怕是不知道城裏有多熱鬧。”

江玉滢指着四處挂着的花燈,把問題又抛回給了崇明,看似給了好幾個選擇,卻沒有給拒絕的那個。

“那在府上走走便好,有勞江施主了。”

知曉推脫并無作用,崇明也只得雙手合十道謝後應聲。

這一趟下山劫數是一個接一個,也不知渡不渡得過,今日晚上還是得再多讀一個時辰經書才行。

如此順利反而讓江玉滢有些意外,還以為多多少少得周旋幾個回合的,便又問:“甚好甚好,明日我還準備帶大家去游湖泛舟,不知小師父意下如何?會不會覺得無趣?”

話音未落就被崇仁插了嘴:“是挺無趣的,換個別的吧。看風景有什麽好看的。”

江玉滢覺得他倒是挺把自己當個人物的,沒點自知之明:“我問你了嗎?你覺得無趣不去就行,也沒人求着你去。”

這話自然是威脅不到崇仁的,他也确實覺得游湖泛舟無趣得很:“不去就不去,我還懶得去呢。”

“你怎麽就總跟我不對付?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那江大小姐得反省反省自己的問題而不是來問我,吾日三省吾身沒聽說過嗎?”

“哎喲,還知道‘吾日三省吾身’,不得了,不得了。崇仁大師再讀些詩書去參加科舉,怕是能高中了。”

江玉滢聽着從他嘴裏蹦出的句子,拍手叫絕,連聲誇贊。

兩人和和氣氣說不了幾句話就開始劍拔弩張,大眼瞪小眼。

崇仁在寺裏是個出了名的大刺頭,但被老住持幾番調教算是收斂了點,江玉滢一來攪和又回歸原樣了。

說是愛去不去,總不能把他一個人丢下,萬一放他出去瞎晃悠生出什麽事端來她也不好跟老住持交代,再不願意也得把人帶上。

整個就一拖油瓶。

說來這假和尚崇仁也不能一直待在寺裏,沒點規矩不說他自個兒也處處落不得自在,倒不如下了山給他在朝安城裏謀個差事。

本是覺得他那手藝留在府上廚房能飽口服,但每天見到這刺頭還不得給身子氣出毛病來,便想着把他送去江家的酒樓自食其力。

問題是毛小子估計是好吃懶做不想出力的,從自己這裏也騙了些銀子去就更懶得動手了。

江玉滢話鋒一轉,問道:“崇仁,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一直待在寺裏嗎?”

崇仁不領情,嗆了她一嘴:“江大小姐關心這個做什麽?好好關心你的小師父就行,我自有打算。”

“你不會以為你本事很大吧,你做什麽離不開我們江家?我一句話吩咐下去你怕是連城門都出不了。”

眼看着兩人又要拔劍相向了,崇明趕緊出來當了和事佬。

“江施主不必擔心崇仁師弟,想留在寺裏或是想下山都不會阻攔,全随他的意願。”

雖是在說崇仁,但江玉滢卻借着話饒有興致問起了崇明:“那小師父呢?日後是想留在寺裏還是下山呢?”

之前江施主說過“不入世便談不上隐世”也問過他要不要下山看看。

他從前未曾想過若是下山會如何,寺裏的晨鐘暮鼓就是他的“俗世”,可真正的紅塵到底是何般模樣呢?與寺裏又有何不同呢?

由情而起的,對于俗世萬千的種種遐想占據了他的腦海,以至于竟是面對“留還是去”的問題時陷入了沉默。

他是出家之人,生出情愫是大逆不道,是亵渎,是不忠,可如果他不是呢?

那情不過就是風花雪月裏的一瓢罷了。

崇明看着眼前與那滿園的芳華相比也絲毫不遜色的人,開始重新審視了過去,如今和将來。

第一次問的時候他稍有遲疑才給了回答,現在問連回答都沒有了,足以見得自己這些時日自己努力的成效。

“小師父不用着急回答,先趁着仲秋這幾日看看何為俗世。也不是這一日兩日就要下定斷的事情,小師父有的是時間考慮,我也有的是時間等。”

崇明本覺得這只是自己的問題,可從她的話裏卻似是與她也有關。

崇靜和崇仁都曾無意間說過江施主想讓自己下山的話。

難不成真是?

才剛說了自己有的是時間等的江玉滢想了想覺得還是得加上個限定,便又補充說:“不過話也說回來等太久也不好,我是不急,但我怕我爹急,小師父還是快點得好。”

她已到了婚嫁的年紀,江大善人有意無意也旁敲側擊跟她提過幾戶門當戶對的人家都被她不由分說拒絕了。

這件事她可得自己做主,誰人規定女子只能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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