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漸露端倪

漸露端倪

“師叔,師叔,你看!我會飛啦!!”半空中,一名梳着兩個牛角結的孩童揮着雙臂歡呼。

祁連伣背手而立,不做反應,因為他的思緒早已飛走。

半日前。

早晨,他如往常一樣進山采藥,正返程時卻被人跌跌撞撞地攔住去路。

攔住他的人,一襲藍袍被血浸透,頭發結成一縷一縷,将臉遮得嚴實,只能隐約看出是位年紀不輕的修士。

那人見到他似乎松了口氣,支撐不住癱倒在地,卻還是朝他伸手,張着嘴吐不出清晰的字,似乎是要他走近。

祁連伣心下疑惑,不敢掉以輕心,垂下的長袖中的手悄然掐出法訣。

他緩慢踱着步子小心靠近。

只需掃一眼,就看出這人內府被震碎,出氣比進氣多。

救不了了。

突然,那只手用力拽住了他的衣角,在素青的衣角上留下黑紅的污痕。

吓得他一驚,差點丢出法訣,卻又莫名生生忍住。

他對這人總有股熟悉感。

“你是誰?為何攔住我去路?”祁連伣問,“你的內府被震碎,元嬰也不見了,我救不了你。”

攥着衣角的手頓了一下,接着他趴在地上的胳膊用力一撐,往前挪了挪,簡單的動作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他停下休息片刻,随後松開衣角,顫着手将結成團的頭發朝兩邊剝開,露出布滿髒污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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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又用黑得快看不出顏色的衣袖,在臉上胡亂擦拭。

做完這些,他又停下休息一會兒,然後慢慢擡起頭。

“你,你是鶴長老?”祁連伣瞳孔放大,驚詫萬分。

祁連伣蹲下,将人轉過身半扶起,要看個仔細。

真的是祁連鶴!!

祁連伣腦中有什麽閃過,忽地放開祁連鶴,後退兩步,目光逼人,“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裏?祁連宗被滅,為何獨獨缺了你?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祁連鶴張大嘴,“啊啊啊”地吐不出完整的話。

祁連伣定睛一看,才知道他的舌頭竟被人連根拔起。

“你,你這段時間究竟遭遇了什麽?”

祁連鶴頓住,随即兩行熱淚劃過。

此時此刻,他方才感到後悔,竟不如那晚與祁連宗同生共死,也好過如今不人不鬼,如喪家之犬……

祁連鶴指了指祁連伣的手,然後指了指自己。

祁連伣似懂非懂,“你是要我傳靈力給你?”

祁連鶴有些費力地點頭。

祁連伣有些猶豫,“你如今的身體經不住靈力的沖擊,可能随時……”

随時會爆體而亡。

祁連伣咽下後半句話,不忍說出口。

祁連鶴似乎有所預料,扯着幹裂起皮的嘴唇笑笑,眼神堅定。

祁連伣點點頭,嘆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了。”

素青的衣袖揚起,勁瘦的手腕露出,翻轉後,貼在祁連鶴的背上。

祁連伣不敢一下輸送太多靈力,兩三息之後便停了手。

感受到體內湧上來的微弱力量,祁連鶴不禁笑容滿面,只是那笑怎麽看怎麽苦澀。

他坐起身子,兩手掐訣,用靈力在祁連伣眼前書了很長一封信。

信中将祁連鶴與魔修的勾結,以及他這段時間的經歷都寫了下來。

祁連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神情也越來越憤怒,拳頭也越攥越緊,幾乎下一秒就要一個箭步沖上去将始作俑者們痛毆一頓。

“你咎由自取。”祁連伣咬着牙道。

祁連鶴聽了點點頭,并不生氣,繼續書寫:“欠他們的,等我下去了再還吧。如今祁連宗剩你一人,你……多加小心……”

書完最後幾個字,他便斷了生氣。

祁連伣流着淚喃喃自語:“一千二百一十四位同門,你如何還。”

無人回應。

最後,祁連伣終是不忍看着他長大的長老暴屍荒野,将人屍骨焚燒了幹淨,帶回祁連宗,埋在那一千二百一十四位同門旁。

此時,紮着牛角結的孩童見師叔半天沒反應,焦急不已,竟忽然力竭,身體一頓,直直從天上掉落,吓得他驚叫不停。

幸而在距離地面只有一線時,被一股強大的靈力穩穩托住,随即将他輕柔地放下。

一落地,孩童就利落地打個滾起身,沖那股靈力的主人跑去,撒嬌道:“師叔師叔,你剛剛一動不動,吓死我了。”

“無妨,師叔是在考驗你呢。”祁連伣手臂用力将孩童抱起坐在他腿上,笑道。

“真的嗎?那師叔,你看我剛才厲害嗎?”孩童睜大圓溜溜的黑眼珠子,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自家師叔的認可。

祁連伣:“當然,松兒比師叔小時候都厲害。”

“耶!”松兒一陣歡呼,沉浸在自己比師叔還厲害的誇贊中,咯咯笑個不停。

祁連伣也跟着笑起來,他環顧四周,小祁連宗在他的打理下,一片祥和溫馨,孩子們在這裏無憂無慮地修煉,如同置身桃源。

他曾想過放下仇恨,好好将孩子們撫養長大,但午夜夢回,那些傷痛仿佛刻入骨髓,疼得他喘不過氣。

忘不了,也不敢忘。

“松兒,”祁連伣拍拍仍舊喜悅的孩童,“師叔明天要出去一趟,可能要晚幾天回來,你帶着弟弟妹妹們好好聽管家的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修煉,好嗎?”

“師叔,你還會回來嗎?”松兒試探着問。

祁連伣不明所以:“怎麽這樣問?”

松兒鼓起腮幫子,興致不高,“之前我爹這樣交代我,然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喉嚨仿佛被堵住,許久祁連伣才找回聲音,笑着道:“師叔什麽時候騙過你,只是出去辦點事,很快就回來了。”

松兒擡頭,見祁連伣面目真誠,不似說謊,終于放下心來,保證道:“好吧,那我一定照顧好弟弟妹妹,等師叔回來!”

說是明天,實則剛入夜,祁連伣便将管家叫來交代一番。

管家聽完應下,欲言又止。

“賀伯,有事但說無妨。”祁連伣淡笑道。

思忖片刻,賀伯無奈一笑,搖頭,躬身作揖道:“望宗主此去一路順風,老頭子在這裏守着,等您凱旋。”

祁連伣起身将人扶起,“我答應了松兒他們早日歸來,必不能言而無信。”

将提前收好的行囊背上,祁連伣側首看向窗邊。

夜深露重,一輪皓月當空,明天當是好天。

嘴角不自覺淺笑。

回首低語一句:“走了。”

人便消失在原地。

——

臨近滄瀾,祁連伣便隐匿起全身修為,裝扮成普通百姓模樣。

凡間鬧市叫賣聲此起彼伏、街邊商鋪繁華依舊。

幸好修真界的厮殺沒有波及他們。

但,也只是時間早晚。

若被魔人占領了其餘四宗,那修真界和凡間便都會成為煉獄。

一路上,他零零碎碎聽了不少有關魔人的消息,在得知前些天滄瀾宗剛遭遇魔人突襲心懸着不敢放,随後得知滄瀾宗弟子面都沒露就将魔人打得屁滾尿流才舒了口氣,又得知是因為滄瀾宗宗主之子顧安施以巧計才不戰而勝,心裏一陣得意。

至于得意啥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就是得意。

也因此,他決定中途改道,不上滄瀾宗了,去那個,能讓一切終結的地方。

——

“師弟!”顧青腳步匆匆走近演武場,打斷正在練劍的顧安。

顧安收了勢,見顧青臉色凝重,朝其走近,“顧青師兄,回去說。”

顧青點點頭,二人很快回到大殿。

“山下傳來消息,‘鬼洍’并非鬼洍!”顧青語氣急切。

“我知道。”顧安颔首。

“你知道?”顧青驚訝。

顧安颔首,“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這消息是如何傳出的?”

“據山下弟子報,是一個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找了一些小乞丐散播的,不知有何目的。”顧青神色擔憂。

這人在這關頭傳出消息,應該是友非敵,但為何不直接上滄瀾宗告知,而是讓小乞丐在凡間散播,實在令人費解。

“不管他的目的為何,也是幫了我們将正确消息傳了出去。除了說現在的鬼洍是假的,可還說了什麽?”顧安問。

“啊對,這也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師弟你聽完先冷靜,消息還稱,那鬼洍是魔剎尊者肖纣所扮。”顧青道。

“肖纣?原來是他!”顧安若有所思。

顧青:“……”

“怎麽了,顧青師兄?”顧安不解。

顧青一愣,他以為聽到消息顧安會立刻沖出去,嚷着要找肖纣報仇,熟料如此鎮靜,倒顯得他大驚小怪了。

顧安了然一笑,“顧青師兄,我不是小孩兒了,且不說消息真假,便是真的,我現下主要任務是保護好父親和大家。我已經等了十六年了,又怎會急于一時。”

顧青回過神來,露出老父親般欣慰的微笑,眼神滿是贊許。

“顧青師兄,在你眼裏我是有多幼稚!”顧安無奈搖頭。

顧青:“不不不,我是被師弟你的大局意識感動了。”

顧安:“……”

“對了,下面弟子還送來了這個。”顧青手中出現一只雕花精美的黑瓷瓶,“這是那青年男子随手送給乞丐的,下面弟子覺得這東西不似普通人所有,便用錢財換了回來。”

顧安迅速接過,這瓷瓶一出來,他便移不開目光了。

顧安探出兩指從儲物袋前劃過,指尖出現一滴藍色水滴。他将水滴滴在瓷瓶上,就見瓷瓶上出現兩行金色的字:

“形似傀儡,制主則成。靜候消息,伺機而動。”

“這是何意?”顧青疑惑道。

顧安眉頭緊蹙,眼底藏着不安,“是阿伣,山下傳消息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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