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林未眠的淺薄認知裏,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偏執狂和躁郁症,但謝佳期絕對不屬于他們。謝佳期動怒的門檻極高,至少自打相識以來,見她發火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具體到個人,無論她再怎麽過分,佳期都沒有對她說過重話。

但這次不一樣。

那搞不好是謝佳期的初吻。

這種事情,怎麽“報答”都不為過吧。

林未眠聽了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心中已經打定主意,無論佳期下了課怎麽折騰她,她都會甘之如饴的。

夏季的雨總是來得又快又急。第二節 課課間,大雨傾盆,課間操全免,好些同學在走廊上聊天,或是賞雨,叽叽喳喳煞是熱鬧。

林未眠也喜歡看雨景。但是今天,因為謝佳期在座位上沒有走開,她也就不走。左思右想,為了避免謝佳期魔性大發,帶她去看心理醫生什麽的……

“謝佳期。”

對方側臉看過來,表情在說:“又怎麽了”。

“我,我真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佳期合上手裏的資料,板着半上午的臉又有了表情,等她說下去。

林未眠臉上泛紅,說好的越描越黑,又開始濃墨重彩描上了,但騎虎難下,也就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勸:“你不要生氣。”

佳期皺了皺眉:“不行,已經生氣了。”

“那,那你消消氣。”林未眠看着天花板,“說吧,需要我做什麽。我會補償你的。”

“什麽都可以?”

“嗯。”林未眠警惕地看她一眼,“不要太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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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佳期點頭:“今天放學後,都聽我的。”

“……哦。”林未眠看回天花板。

謝佳期将右手小指伸至她面前。

“幹、幹嘛?”

“拉勾。”

“……”林未眠的心理陰影面積?960萬平方公裏。她伸出小指和她胡亂一勾,心裏暗罵幼稚鬼就是幼稚鬼,活到九十九也是小學沒畢業的心理水平。放了晚學,她慢吞吞地收拾書包,滿腹狐疑,時不時溜一眼謝佳期。

謝佳期收拾得很快,站起來等她,心情仿佛很好的樣子。

林未眠故意磨蹭,拖了幾分鐘。

謝家的司機老楊是春姨的表弟。和春姨做菜時大刀闊斧的豪放作風不同,楊叔開車都是穩中求勝,小心為上。因此從晉市一中開到謝氏百貨,換做別人是短短的十幾分鐘車程,楊叔則花了足足二十五分鐘有餘。到了謝氏百貨大樓前的停車場,楊叔從駕駛座探出頭來叮囑佳期:“大小姐,夫人說了,請你和林小姐兩個收拾好了從這裏直接出發,我就在這裏等你們。”

佳期答應一聲知道了,拉過林未眠的胳膊,帶她往裏走。

商場裏人客絡繹不絕。

林未眠不知道謝佳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肚子疑團隐忍不發。跟着她徑直去了三樓的服裝部。

“這件。”佳期指指挂在最高處的一件紅裙子。

這個片區的經理姓俞,叫俞琬,平日難得見到謝佳期,殷切得不得了,親自将衣服拿下來,笑吟吟遞給林未眠,扶着她的肩,“小美人,請吧。”

林未眠咬着嘴唇,瞪了謝佳期一眼。

謝佳期朝她亮了亮小指。

這是在提醒她別忘了拉過勾的事情。

林未眠咬咬牙,接過那件豔麗的V領紅裙,低聲道了謝,拿着進了試衣間。這裏還挺安靜,她靠在板壁上,看着吊牌上的價位,皺着眉确認了一下位數,啧啧連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但謝佳期讓她試的,那就試試呗。誰怕誰。她脫衣服前,轉着眼珠子四下裏探視,也許是謝佳期在附近的緣故,這一路都沒發現什麽奇怪的鬼魂。

試衣間外,佳期對那殷勤美人說:“俞經理,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

俞經理見她這樣說,笑着微微鞠了一躬,轉身去了。

佳期便讓售貨小姐把幾件看順眼的晚禮服都取下來,自己拿了一件黑色的一字肩,指着另幾件小一號的說道:“待會兒林小姐出來,如果對那件不滿意,請你讓她從這幾件裏邊挑。”

售貨小姐眨眨眼:“知道了,大小姐。”

謝佳期還想說什麽,想了一想,終究微微一笑,拿着禮服走了。

林未眠出來,問候在一旁的小姐姐:“咦,謝佳期去哪裏了?”

“林小姐,怎麽樣,對這件還滿意嗎?”小姐姐答非所問。

林未眠提着裙角照鏡子,“為什麽不滿意,穿什麽都一樣。”

她正提着裙角側身看效果,凹造型,正歡實,忽然就愣住不動了。

謝佳期換了禮服過來。腳下想必是踩了高跟鞋,鞋底輕叩,篤篤作響。

林未眠盯着鏡子,目光一瞬也不瞬。內心的彈幕呈噴湧之勢。

——唔,脖子真好看。

——肩頸線條也完美。

——頭發怎麽放下來了,是要拍護發廣告嗎。

——這麽成熟的造型,誰看得出來你是高中生啊喂。

——沒想到謝佳期這麽白。白得幾乎發光。平時倒沒注意。

察覺到自己失态,林未眠輕輕咳嗽一聲,收回注意力,繼續叉腰對着鏡子照自己的。

“這件還可以嗎。”謝佳期已經走到她身側。

林未眠剛要說話,旁邊的小姐姐說:“林小姐穿紅色,大小姐穿黑色,這就叫紅與黑,正好。”

林未眠改口說:“我不喜歡這件,我去換一下。”

“嗯。”佳期示意她抓緊。

林未眠胡亂從售貨員小姐姐手裏抓了一件,穿好出來,還沒對上鏡子呢,小姐姐又皮笑肉不笑的:“這更好了,黑白配。”

林未眠:“……”這個人說話為什麽就那麽別扭呢。

她皺着眉頭生悶氣時,佳期在後邊說:“閉一下眼睛。”

林未眠扭頭,“啊?”了一聲。

“閉上。”佳期催她。

林未眠皺着眉頭閉眼。

鎖骨跟前一丁點冰冰的涼意,随即感覺脖子上多了一道細細的玩意兒,睜眼看,才知道是項鏈。

“你等一下謝佳期。”林未眠扭過頭看着她,扯着項鏈的心形吊墜,不許她系那個小扣子,“好的我現在有點害怕了,你要帶我去哪裏?”

佳期撥開她的手,垂着睫毛将項鏈系好,扶着她的肩,在鏡子裏看着她,忽然伸手,右手心托着她的下颌,仔細在鏡中端詳。

“你幹嘛。”林未眠拍掉她的手,“你越來越奇怪了。”

“很漂亮。不用化妝了。頭發還要弄一下。”謝佳期不理會她的聒噪。

最終到了美妝區,化妝師手癢,還是給兩個人都上了淡妝。

林未眠在謝佳期提着高跟鞋,蹲在她身前,要給她換上時,徹底地崩潰了,推着她的肩,低聲抗議:“謝佳期,快點說這是在幹嘛,不然我就換回我的校服回家了。”

佳期擡頭看着她,“帶你去見你想見的人。”

“我想見的人?”林未眠絞盡腦汁,回到車上依然沒想出來,自己有什麽人是需要這麽鄭重其事地去見的。

謝佳期一邊囑咐老楊開車,一邊說:“今天阮伯伯生日。有宴會。”

“什麽!”林未眠炸了,急着要下車,“阮家的人生日我去湊什麽熱鬧啊。還,還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謝佳期攔住她,不讓她去夠車門,将小拇指遞到她跟前勾了勾,“記得嗎,聽我的。”

林未眠一臉冷漠:“你還真是拿着雞毛當令箭啊。”

佳期替她将一縷發絲別到耳後,“阮伯伯是文化人,酷愛附庸風雅,到席的會有不少知名作家,你不想見見?”

林未眠小時候作文拿過一次獎,七歲還在少兒周刊上邊發表了一首現代小詩,講她夏季做的一個夢,方塊大的地方,拿了一百塊錢稿費,那是她的第一桶金,雲筱帶她去吃了一次她夢寐以求的垃圾食品,這讓她認定這是個可愛的行業,打小口出狂言長大要做作家來着。也有偶像,常年說要去簽售會,奈何她媽不許。

聽謝佳期這樣說,一直有些暴躁的她面色沉靜下來,臉上像結了一層霜,抿着嘴一言不發。

佳期嘶了一聲:“真的不想見?”

“不想。”林未眠語聲冰冷。

“真的?”

“謝佳期,我現在只要活着就很好了。”林未眠看向她,目光裏有了一絲悲哀,口氣也很急,“佳期,有時候我覺得你真像那個晉朝皇帝,問挖樹根吃草皮的人‘何不食肉糜’,還像那個法國王後瑪麗安東奈特,問食不果腹的人為什麽不去吃蛋糕呢。也許你憂慮的是夢做多大才好,才不至于辜負此生,我呢,我現在的目标只有活下去了,你明白嗎,我甚至…”說到一半發現自己未免反應過度,默默閉上了嘴。

聊天還帶典故。謝佳期默默聽完,随即恍然大悟的口吻:“原來我這麽壞。”

林未眠被噎了一噎,扭頭看向窗外華燈初上的塵世煙火,鼓着腮幫子不再說話。

“那你一定很讨厭我了。”佳期言若有憾。

林未眠轉過臉來看着她,胸脯上下起伏,兇巴巴地:“你、你知道就好!”

很快到了阮家酒莊。

阮家講排場,阮大仁五十歲生日,在自家素來神秘的私人酒莊舉辦生日宴,也算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手段。到場的賓朋,可以說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除了小輩帶來的朋友超越了階級友誼,基本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

謝佳期在下車前給媽媽打了個電話,顧婕說她已經先進去和人打招呼了,讓她們倆到了就趕緊進去。

才到酒莊門口,就有一個穿着燕尾服的男子效仿英倫禮儀,朝謝佳期鞠了一躬,一雙笑吟吟的桃花眼,“佳期。”

謝佳期和他點了點頭,“安南大哥,你好。”

“美東在裏面,我在這裏迎客,晚點再找你們說話。”阮安南笑容四溢。

林未眠一聽到這個名字,耳朵抖了抖,不由自主對這個男的多看了兩眼。心想哦,這就是阮美東那個堂兄了,買包主力軍,迷戀謝佳期。

阮安南也對她微微鞠了一躬,“這位是?”

佳期剛要替她介紹,林未眠自己上前半步,挺胸道:“我叫林未眠,是謝佳期的……同桌。”

阮安南失笑:“失敬失敬,先請進吧。”

兩個人進去,有人在入口處替她們接了披肩。林未眠有點喘嗽,佳期替她拍了拍背,“我去拿水,在這等我。”

林未眠不以為意,手搭在脖子根繼續輕聲咳嗽。

但謝佳期離開沒兩分鐘,她就知道錯了。

這屋裏容納的“總人數”,比賓客名單上要多一倍還不止,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的魂體充斥着整個空間,有一些臉上都是麻木的表情,更多的則是探詢。她頭皮一麻,小腿肚子開始打顫,臉上掃的胭脂掩飾不住慘白,踉跄了幾步,幾乎是當機立斷,朝謝佳期小跑了過去。

佳期去拿水的路上遭人攔截,看那油光水滑的模樣,估摸着也是一個世交家的子弟。林未眠也顧不得打擾別人失禮,沖過去就拉住了謝佳期的手,“佳期。”

謝佳期低頭,目光落在兩人十指緊扣的手上,唇角微微勾起,擡頭對面前的男子笑道:“不好意思,我們先過去了。待會兒聊。”

作者有話要說:  什麽,又沒按時更?不應當,我是一只好貓咪_(:з」∠)_

目前來看,謝plus7愛林狗剩比較多一點,林狗剩是開竅很晚的直男誘受(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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