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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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黎頗為詫異:“明天不是說下班之後, 去你家吃飯見家長嗎?”
沈沉洲:“擇日不如撞日,明天我們一起請個假,先去把證領了, 順便去買點東西。”
“買什麽?”
去他家見家長肯定不能空着手去, 但現在他家搖身一變變成豪門家族, 這要買什麽上門, 就成了讓人頭疼的問題。
沈沉洲認真回答:“先領證,然後去挑你個你喜歡的鑽戒。時間還夠的話, 還可以在婚紗店試試你喜歡的婚紗。”
不得不說這麽多年過去了, 他做事情依舊很有一套邏輯。
每一步他都有提前想好。
“你安排得還挺好, 但鑽戒就不必了吧。協議結婚僞裝夫妻而已,不用你下血本。而且第一次去你家,也不能空着手去吧?”
“明天給你買了鑽戒,你帶着鑽戒過去就不算空手了。”
江清黎:………
“不必了。”她打開手機浏覽器搜索了一下:“我查了一下, 我公司旁邊一百米處的民政局八點就上班。我們明天起早去,既不耽誤領證也不用請假上班。”
江清黎一邊說着,一邊往外走,不大會兒她拿回來一個一米八的人形抱枕,放在床中央。
沈沉洲瞥她一眼:“你在劃新的三八線?”
“什麽呀。”江清黎沒好氣地瞅他:“這不是昨晚睡相太差,今天專門讓葉茴給我帶過來的補救措施。有了它,以後睡熟了控制不住睡姿, 抱的也是它。就不會再發生抱着你這種尴尬又社死的場面了。兩全其美。”
沈沉洲全程沉默看她,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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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伸手不見五指的主卧裏,江清黎身旁的小夜燈露出絲絲點點的光芒, 如果對光源不敏感的人,甚至察覺不到夜燈的存在。
江清黎已然環抱着她的人性玩偶, 安然入睡。
偏偏沈沉洲是個對光源敏感的,他翻來覆去半天,怎麽都睡不着了。
沈沉洲很努力想入睡,可無論他怎麽努力,最多只能睡半個小時就會自動醒來。
如此反複,直到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江清黎的鬧鐘響起,為了确保不遲到,她特意調了七點的鬧鐘,想着起早一些,早點到民政局早點領證。
她一睜眼就看到坐在書桌前辦公的沈沉洲。
“沈醫生,這麽卷呢?這是六點多就起來工作了?”
沈沉洲一整晚加起來零零碎碎也就兩個多小時。
他意識有些朦胧,輕聲“嗯”了一聲。
他反應平淡,她也就沒追問下去。
兩人洗漱好了,拿着戶口本身份證和直奔民政局。
今天既不是節日,也不是什麽520之類的特殊日子。民政局幾乎沒什麽人。
再加上他們是踩八點上班時間過來,自然而然成了今天第一對領證的夫妻。
大廳裏暫時只有兩個工作人員,一個年紀稍長,一個較年輕,年紀稍長的阿姨笑着閑聊了一句:“這麽早就過來,對于結婚很興奮吧。”
“也還好,主要是怕一會兒工作遲到了。”
江清黎如實相告。
兩個工作人員見多了各種情況,對她的回答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行,那就抓緊時間給你們辦了。”工作人員對他們伸手:“一寸照,戶口本,身份證還有這份結婚登記表也填一下。”
“帶了帶了。”江清黎從随身攜帶的包包裏拿出照片戶口和身份證,這些都是來的路上,為了速戰速決提前準備好的。
工作人員看着她遞過來的一寸照,忍不住笑了:“我是說夫妻合照的那個一寸照,不是你們個人的一寸照。結婚證上貼的照片是雙人合照,不是單人的啊。”
“啊?今天起早了腦子不清醒…”她反應過來,尴尬地往回收自己的一寸照:“那現在還有照相館開門嗎?現在拍還來得及嗎?”
年輕的工作人員從辦公臺裏走出來,“現在智能化服務,這裏有自助拍照區,不過不提供p圖服務。你們看看可以接受原圖直出的話,可以直接在這裏拍,現場出圖,很快。”
江清黎今天沒有外景,起的又早,就沒有化妝,現在是整個素面朝天的狀态。再一看沈沉洲,他也不知道是昨晚沒睡好還是起早加班的緣故,有幾分憔悴。
雖說他們之間是協議結婚,但結婚證确實實打實具有法律效應的,而且還是她第一次領證。
怎麽也得正式一點吧。
“麻煩給我們幾分鐘,我快速補個妝,讓我們兩個顯得更有精氣神一點。不然感覺拍出來很憔悴。”
“可以,那你好了叫我。我在旁邊給你們操控一下,免得你們還要自己摸索具體功能,浪費時間。”
“好的,謝謝你。”
江清黎禮貌一笑,拉着沈沉洲在一旁,給他補妝。
沈沉洲從小到大,沒有化過妝。
突然冷不丁被江清黎拉住上手化,還覺得有些不習慣。
“我現在戴着隐形眼鏡,可能黑眼圈明顯了一點。我把眼鏡拿出來戴上就好了。”
“你別動!”江清黎已經拿出粉餅:“你本身底子是好的,但昨天沒睡好是吧,還是熬夜了?黑眼圈有點明顯,我稍微給你遮一遮就好了,其他地方都不用我不用畫蛇添足。”
她表情認真,板過他的身子,讓他正對着自己。
“不用戴眼鏡,你不戴眼鏡更好看。”她下了指令:“來,擡頭看我。”
沈沉洲聽見她的話,沒有再動彈,一擡頭他看到她清純可人的一張臉,近在咫尺。
她注意力都集中在用粉餅稍遮住黑眼圈動作中,沒注意到他赤/裸/裸注視她的目光。
好像全世界靜止,而他的視線只看得到她。
“好了。”
江清黎很快給他遮住了黑眼圈,黑眼圈一遮住,他的精氣神然後又給自己快速化了一個簡單的妝容,
不到二十分鐘,就搞定了。
“好了,我們好了。”
江清黎瞥了一眼時間,馬上八點半了,必須抓緊點時間了。
她上到語氣下到腳步都十分匆忙,此刻大廳依舊只有他們一對來辦結婚證的人。
年輕的工作人員立馬從辦公臺裏出來,在自助拍攝區外設置好了拍攝照片的大小等設定。
江清黎和沈沉洲一起走進去,坐在正好僅容兩個人入座的短沙發上。
年輕的工作人員提醒:“準備好了嗎?倒計時後拍攝。”
“準備好了。”
兩個人聽着工作人員的倒計時,正襟危坐望着鏡頭。
工作人員的倒計時從“3”到“2”,半天沒有“1”,江清黎正準備問是什麽個情況時,聽見工作人員“啧”了一聲:“雖說結婚證上的照片不能摟肩,也最好不要做太誇張的大笑表情。但是你們兩個怎麽在本來就狹小的空間裏,中間還空出一小段距離來,表情也這麽的嚴肅。”
工作人員發出了靈魂質問:“你們兩個是自願結婚嗎?法律可是明确規定了,違背婦女意願的結婚申請,不作數的。”
“我們當然是自願結婚,只是一會兒還要去上班,表情不自覺帶上了了社畜的疲憊。”江清黎找補一句。
她剛說完,下一秒沈沉洲握住了她的手,“清黎,你往中間坐近一些,早點拍完還要去填表。”
他猝不及防的伸手握住她,輕輕用力一拉,兩個人中間原本空出來可以塞進豎着的筆記本電腦距離,瞬間消失。
兩個人肩膀挨着肩膀,他皮膚的溫熱感透過他的手掌心傳來,江清黎微微一怔。
“這樣才像是新婚夫妻的感覺啊。倒計時結束,你們記得笑一笑,定格一下你們的美好瞬間,留存在一生一次的結婚證上。”
工作人員笑着望着她們:“3.2.1,新婚快樂!”
江清黎和沈沉洲同時對着鏡頭微微一笑,照片秒出。
她一邊伸手從機器裏拿出九宮格一寸照,一邊瞥見機器上的時間,已經八點半。
她也沒顧得上自己的手還被沈沉洲牽着的問題,連忙起身:“八點半了,沈沉洲我們抓緊點!一會兒上班真遲到了。”
沈沉洲凡事都有規劃,從來不遲到早退,踩點都很少。可現在,他突然覺得遲到一次,好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江清黎不知道他心裏怎麽想,只是忙着趕時間,拉着他到了辦公臺,一頓操作後,用了十五分鐘就領了證。
兩人從民政局大廳出來,江清黎把兩份小紅本交給他:“結婚證放你那兒吧。我帶去公司會被誤會,懶得解釋太多。”
沈沉洲已經摘下隐形眼鏡,換上金絲框框眼鏡,他接過兩本結婚證,颔首:“下午幾點下班?”
江清黎生怕遲到:“今天六點才下班。”
“好,那我六點來接你。”
——
下午六點,江清黎準時打卡下班。
沈沉洲早早開着他的黑色賓利在她公司樓下等她。
江清黎一出來,順勢坐在副駕駛:“對了,你自己房産都有兩處,那你家裏人住在哪裏?”
“現在奶奶和姑姑住在郊區的沈家老宅裏。不過奶奶最近不在頤林,姑姑一個人怕招待不周,所以定的古來飯店。阿姨已經提前和我姑姑約好過去了,現在就等我們兩個。”
江清黎本來想問他爸他媽呢,結果江母打來了電話。
“喂媽,嗯,他已經接上我了,我們馬上就到。”
古來飯店是頤林市的老牌子號,飯店裝修古色古香,飯菜也是主打一個新鮮又色香味俱全。
江清黎和沈沉洲到達飯店的vip包廂。
偌大的包廂裏,只坐着沈沉洲的姑姑,姑父,江母和孟意維四個人。
看到他們并肩進來,姑姑和姑父立馬笑着站起身來:“清黎來了,快坐。”
沈沉洲在她身邊簡單介紹了一句:“姑姑和意維,你見過的,姑姑旁邊的是姑父。”
姑父用力拍了一巴掌孟意維:“你表哥和未來表嫂來了,你還坐着呢?平時教你的禮貌呢?”
孟意維吃痛地跟着站起來,連忙起身:“我跟未來表嫂見過幾次面了,這麽熟還需要問好嗎?”
姑姑和姑父同時看着他:“見過面?你們在哪裏見過面?”
孟意維:“就是…”
雖說她和沈沉洲已經領了證,但她懷孕這件事沈家人還是不清楚的,再沒有做出最終決定前,還是能瞞一天算一天吧。
江清黎略帶保留地打斷孟意維:“他和我朋友認識,之前通過我朋友見過幾次面。所以互相都有點印象。”
沈沉洲貼心為她拉開了椅子,她笑着坐下。
“對了,奶奶不在頤林的話,叔叔阿姨也不在嗎?怎麽也沒見到叔叔阿姨過來?”
話音剛落,空氣死一般沉默。
姑姑和姑父笑容凝固相視一眼,欲言又止。
江清黎不明所以,繼續道:“叔叔阿姨也有事嗎?”
空氣靜默下來,姑姑和姑父隔空望了望沈沉洲,姑姑表情沉重:“怪我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
沈沉洲接過話頭,盡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我爸媽在我高考結束之後,因為一場車禍意外離世了。”
江母和江清黎無比驚訝:“怎麽這麽突然?”
高二沈家搬家之後,江家和他們家就失去了聯系。前段時間,沈沉洲的姑姑牽線搭橋聯系了江母,促進兩個人相親的事情。
江母也沒多想,以為是沈父沈母太忙,才拜托小姑子聯系她。這萬萬沒想到,兩個人早在十一年前,已經離世。
江清黎覺得自己真該死啊,怎麽在這種時候問這種問題,“沈沉洲,對不起…”
沈沉洲扯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來:“那場意外和你沒有半分關系,為什麽要道歉?你沒錯。”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他突然站起身,動作有些失态往外走去。
沈沉洲暫時離開了包房,姑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長嘆一口氣:“這麽多年了,他還是覺得那場意外是因為他造成的。”江母詫異追問:“不是意外車禍嗎?”
姑姑深吸一口氣解釋:“當時沉洲在陸洲高考,他們一家三口就住在陸洲,高考之後,他們家裏的空調壞了,沉洲就聯系了修理師傅上門維修。本來師傅說有事來不了,可那幾天江洲太熱,沉洲就要求換一個師傅來修。
另外一個師傅是個外地的,第一次到江洲不認識路,我哥和我嫂子就說下樓去接接。結果剛出小區,被一個酒駕的司機當場撞死在沉洲眼前。”
“那場車禍之後,沉洲無比自責,還因此患上了夢游症,時不時會夢游。”姑姑說着看向江清黎:“清黎你和沉洲同住應該知道吧?他睡覺連一絲光都不能有,他只能在純黑暗環境裏入睡。醫生說是創傷後遺症的一種。”
江清黎徹底震驚了。
原來在他們失去聯系的這些年裏,他經歷了這麽多,原來他的夢游是真的,夜燈開着無法入睡也是真的。
難怪今天一早醒來,他早早坐在書桌前工作。
江母也有些難以置信。
“沉洲轉學之後,我們家跟沉洲父母就失去了聯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沉洲這孩子,小小年紀竟然經歷了這麽多。”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來年,但沉洲這孩子一直走不出來,不肯原諒自己。”姑父嘆氣道:“清黎,除此之外沉洲其實是個完美的孩子,希望你可以諒解諒解他。”
“好。”
江清黎垂眸,想起這段時間,他提到的都是家人,沒說父母。她還沒多想,再加上各種意外和繁忙的工作,她一直忘了問叔叔阿姨的近況,原來是發生這樣的事情。
江清黎大學時,同樣經歷了父親的離世,可能比不上雙親一起離世的痛苦,但她知道,摯愛的親人突然離開人世的苦痛,別說十來年走不出來。就是一輩子走不出來,都絲毫不誇張。
親人離世的痛苦,就像是一道永不恢複的傷疤,不碰時它永遠在哪兒,可稍不注意一碰到,那鑽心的痛感瞬間便會蔓延全身何處。
沈沉洲很快返回,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坐下吃完了這頓飯。
接下來的主要是姑姑姑父,和江母談着他們兩個婚期的問題,中和了一下沉重的氣氛。
晚飯結束,沈沉洲冷不丁開口:“姑姑姑父,勞煩你們送阿姨和清黎回去一趟,我想回一趟老式小區。”
老式小區是從前沈父沈母還在世時,帶着他常住的小區,沈父沈母是念舊的人,所以小區房間裝修和在江洲時沒什麽區別。
江清黎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眼中藏着難以隐藏的傷痛,她想起江父離世時,她悲痛欲絕,食不下咽。
莫名的,她抓住了他的手。
“沈沉洲,我跟你一起去。”
沈沉洲沒想到她會突然提出要一起同去的想法,微微一愣,很快他反應過來。
是因為剛剛得知了他父母離世的事情,同情自己吧。
他掙脫她的手:“不用了,老式小區空調是壞的,晚上影響你睡覺。”
姑姑:“你們今天都領證了,雖說還沒辦婚禮,但今天也算是新婚之夜,新婚夫妻在新婚之夜分居像什麽話。”
姑父:“就是,再說那個空調壞了但是沒完全壞。不影響的。親家母我們送回去了,你們小兩口今晚要怎麽樣,自己安排。”
江母也點頭:“清黎你今天好好陪陪沉洲啊。”
姑姑,姑父和江母帶着孟意維先行離開了。
江清黎不說話,就一直盯着他看着,沈沉洲沒法:“我提醒過你了,空調是壞的,半夜被凍醒別後悔。”
她跟在他身後往他的黑色賓利走:“我不後悔。”
兩個小時後,江清黎被沈沉洲壓倒在床上,欺身而下時,她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