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難逃命運
第40章 難逃命運
誰才是她所愛?
前三味藥引, 尚有法可尋,半身血去哪可得?魏清璃擡手,望着被鮮血浸染的紗布, 心神恍惚。
官如卿一定不知道解離心丹需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否則定會另想他法。
棋子終究是棋子,離劍歌怎會對自己徒兒如此殘忍?通過這種方式操控人。
她蜷了蜷手,看向陰魑:“此事若辦成了,我去何處尋你?”
“你還真以為自己能湊齊這四味藥?”陰魑滿眼不信,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異類毒枭常人難尋, 兇險萬分。
“不試試怎麽知道?”
“我不相信。”
“你只管告訴朕, 去哪裏尋你, 如何做就好。偏執鬼才, 陰間聖手,難道是怕自己解不了離心丹?”
“哎呀呀呀, 你太狡猾了。”陰魑被猜中心思, 有些心虛。她是想解不敢做,畢竟師尊怪罪下來, 後果嚴重。
當初離心丹是她協助離劍歌煉制而成,聚心丹是從未出世過,也不知效果如何。活體易得,血液難取,還要所愛之血,難上加難。
這世間,并非所有人都會愛。有些人, 終其一生都不知情愛為何物;而有些人,一愛便是一生。
“小慕白給你吧, 若想召喚我,就弄死它,它喝我的血長大,若是死了,我能感應到,如何?”陰魑指尖撥了撥肩膀那條小白蛇,那蛇身極小,盤旋而居不易發現。
魏清璃從小怕蛇,實在不願接受這個法子。
“開玩笑的,哈哈哈,我哪裏舍得我的小慕白被你弄死。”陰魑笑吟吟地拿出一個神似蠟燭的東西:“這是陰火,朝着空中放信號,我自會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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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魏清璃将其藏于袖口,她望着陰魑疑心四起,她和魏清遙都是聰慧之人,也很清楚不會天降好事,便問:“郡主得此殊榮,真的是離尊主之意?”
陰魑點點頭。
“離劍山莊對我皇室中人,倒是了解甚多。”
陰魑只是詭異地笑笑:“無需套我話,你這假鳳虛凰,遲早弄假成真,真是一出好戲。”說罷她揚了揚黑白長袍,抱拳:“告辭。”
陰魑頭一歪,四肢收縮,像只木偶,她想從扇窗逃走。門外的未央和魏清遙察覺到情況,分別抛出繩索和長針,只見一團黑影從外袍下竄走。
“沒人能抓鬼醫,哈哈哈哈。”留下一串不男不女的笑聲,陰魑片刻便消失不見。
地上留下了長袍和一張人皮臉。未央掀開被遮擋的另一半,竟是半張惡鬼臉譜。
據說沒人見過陰魑的真面目,她就像個孤魂野鬼,看到合适的皮囊,便據為己有。她不僅會換臉換皮,還能重新組合身體骨血,早已超越凡胎軀體,說她不死之身,也毫不為過,真不知凡人是如何練出這樣的奇詭武功?
兩人的對話被魏清遙和未央聽得真切,魏清遙強壓着怒氣沒有闖入,這是她對魏清璃最大的尊重,當她發現陰魑逃離後,終于忍無可忍地爆發。
“璃姐姐為何如此輕視清遙的命權?是覺得我的命不若那小小離心丹之毒是嗎?”
魏清璃看向未央,她點頭退下,将門關上。
“對不起清遙。”
“我不需要對不起,我想要你好好的,未來大事成後,你這身子......”魏清遙氣得說不出話,她理解不了這份情,當真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嗎?
“清遙,世間無人能抓鬼醫,除非她心甘情願出現,她到底出現是為了誰?你想過沒有?”
“我知道她是故意被抓。”
姐妹倆心意相通,默契不言而喻。
“離劍歌到底是何人?為你父王培養離門諜衛,讓鬼醫随行官如卿,又說你擁有命權,滲透如此之深,身份可疑至極,你當真相信離劍歌的人,會來治愈朕的身體?”
魏清遙恍然,看向她:“莫非璃姐姐讓陰魑去治官如卿的離心丹,是有什麽計劃?”
“我只是不确定這鬼醫到底奉誰的命令來此一走,總覺得背後這股力量神秘且強大,讓你我防不勝防,既然都是離門諜衛,鬼字頭殺手,用轉讓的命權去救鬼煞,理所應當。”魏卿璃也是孤注一擲,這解毒法子聽起來荒誕無比,可萬一真的有用呢?
“這也不是你浪費治病機會的借口,你看你的手,她都給了你什麽,要你豁出性命給她解毒。”魏清遙無奈地長嘆,努力平息自己,情緒波動會影響判斷,她很清楚,自己不該用這樣的語氣與魏清璃說話。
魏清璃從靠椅上站起,緩緩走來,她輕咳幾聲,撫了撫魏清遙的肩頭,支起脆弱的笑意:“我們公平點好不好?她一直在救我,不是嗎?你甚至已經在掌握離心功。”
“可如果她參與了飛花谷刺殺呢?”
“皇兄不是死于女刺客之手,我記得那雙手。”魏清璃說到此,就氣血不暢,呼吸困難,腦海中劃過當年太子被一劍穿心,血濺當場的慘狀,魏清揚瘦弱的身子,變成一道堅硬的盾牌,将她牢牢護住。
魏清璃眼露驚恐,像應激一般,蜷了蜷身子。
“璃姐姐。”魏清遙忙扶住她瑟瑟發抖的身子,不忍再與之争執:“不吵了,我們不吵了,你慢慢呼吸。”
魏清璃調整片刻,頓了好久,呼吸才恢複如常:“清遙,我不會耽誤我們大計,放心吧,我這身子就這樣了,與她無關。”
“萬一陰魑真的能治好你呢?你是賀朝天子,肩負國運,你的龍體怎能與凡夫俗子相提并論?”
“國運?國運須百姓安居樂業,四海升平。清遙,賀朝的國情你很清楚,改朝換代之後,宸國餘孽蠢蠢欲動,內憂外患,四王鎮守邊境,朝內四分五裂,太後和你父王,我們,三方勢力暗中抗争?在這波詭雲谲的局勢下,我們還得完成男女平等的夙願,唯有強大每一位國人,方能掃除障礙,男尊女卑,男強女弱,陰衰陽盛的朝代,又能統治多久?”
魏清璃語畢,再次不受控制地猛咳。
“我知道了,你別說了,都聽你的。”魏清遙輕撫她後背,無可奈何地說。
她比誰都清楚這些,陰魑的出現,疑點重重,所謂的命權,更讓她心有不安。
“清遙,你我定要同心才能完成大計,所以朕需要你去辦一件事。”
“你想讓我去尋赤紅參?”
“我怎會讓你做這事?”魏清璃走到桌邊,将棋盤打亂,重新擺成地圖形狀,她已經想好此行之計,必須是一舉數得。
魏清遙似乎洞察到,她的簫在手中靈活轉動兩圈後,指向棋盤:“北向去離陽拜訪舅舅們,東去見公子乾,再去南行見公子雨?來回路線可以是這樣?”她從南至北再到東,來回比劃着路線。
“還是清遙知我心,公子雨心系于你,南陽王即将傳位,此時是滲入南陽軍的好時機。”魏清璃細細分析:“離劍歌同你母族姓,又予以你鬼醫的命權,當真奇怪。”
“我會去問舅舅們,母妃是否還有姐妹或是離氏旁支在外。”魏清遙一點就通,兩人同時想到這個疑點,都是離姓,為何幫父王培養諜衛,還給自己這樣的保護,很難不讓人生疑。
陰魑的出現,讓局勢變得更加複雜,背後到底有多少雙手在操控,誰是棋子,誰又是真正的掌局者?
說完正事,魏清璃眼巴巴地望着魏清遙:“反正要去東陽,那個......”
“赤紅參,我記得了。”魏清遙嘴硬心軟,嘴上反對,心中也留了幾分善意。
對官如卿,她不會再帶偏見,但還是會加強戒備。
“謝謝清遙妹妹。”魏清璃笑顏逐開。
“真拿你沒辦法。”
待魏清遙走後,魏清璃喚來未央,要求她下跪歃血起誓。
“皇上這是何意?”未央不解地問。
魏清璃正襟危坐,正色道:“朕現在予你聖命,望你以班若門門主的身份,全力協助天命女皇魏清遙即位。”
“皇上?”未央難以置信地望着她,原來她一直戴着□□,僞裝成普通宮女,真實身份乃班若門的門主班纖雲,由于信奉天命而甘願侍奉,自稱奴婢。
可天命女皇當是魏清璃。
“答應朕,将來朕若有個三長兩短,勢必繼續将這天命執行下去。”
未央無奈低頭,只能領命,她指尖劃過手心,血流而下,只見她雙手合十,默念:“吾等班若門人,必将全力輔佐女皇魏清遙登基,統一天下。”
魏清璃唇角微揚,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本就有這樣的計劃,不過是提前啓動而已。
東方既白,朝雨如霧,檐廊下滴水成線。
屋內,兩道芒光,一道泛白,一道殷紅,交替如風,卷起座椅花瓶,碎裂一地。
上官世青運用寒霜訣,官如卿配合離心功,二人一前一後坐在郭湄前後,合力為她療傷。寒霜訣至陰至寒,可護五經八脈,離心功至陽至熱,驅動赤練蠱後,功法運至十層,可助其愈療五髒六腑。
半個時辰過後,兩人幾乎傾盡所有,耗了太多內力,已是精疲力竭,上官世青看向官如卿,說:“撤吧。”
官如卿的寒霜決初成,不及上官世青功力深厚,所以讓弄墨将她請來,以陰陽調和療法,會事半功倍。
她點頭,兩人同步撤功,官如卿受盡赤練蠱折磨,血從唇口流下。
郭湄還未蘇醒,她将人緩緩放倒,拭去嘴角血漬。
上官世青見她額頭青筋暴露,冷汗涔涔,還口吐鮮血,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
“沒看出來,你還有幾分人情味。”
官如卿冷笑:“打狗還要看主,在宮內欺我宮人不可,在外動我的人更加不行。”
她讓明羽和弄墨進屋照顧,自己和上官世青走到閣樓盡頭。
“多謝你出手,我欠你一恩,他日必報。”
“你可是鬼煞,奉師尊之命而來,我哪裏敢不從?還恩就不必了,我不需要。”上官世青極少離宮,她守着杜庭曦多年,已成習慣,人人都說她是黑面神,僵屍臉,她只是不願與不相幹的人多言,習慣地藏起自己,她幾乎快忘記自己的初衷,甚至鬼語這個身份。
可命中所注,她根本無法逃脫。師尊之命,不得不從。
“天字書院進展順利,我會時刻盯着,你可回禀太後。”
“太後有新令,命你暗中收徒,培養女将。”
官如卿輕嗤一聲:“賀朝是沒人了嗎,要我培養女将?簡直笑話。”
“文武方能治天下,你以為人人都能像郡主那般?太後已鋪橋搭路,第三次選妃将有四名女子進宮,她們都飽讀詩書,是将門之後,可惜最終還是被當成攀附高枝的工具,太後看中了她們,要你暗中去辦此事,恐怕皇上也有此心思,你二人可協力完成。”
沒想到看起來稀松平常的選妃,竟藏着杜庭曦的心計,當真是步步為營。
皇上誤解太後想用這些女子滲透自己,太後密謀的依然是女子翻身大計。
在追求平等的路上,母女倆目标一致,只是杜庭曦似乎是想放權給皇上,她應該知道是女兒在位,否則怎會從不過問皇室開枝散葉之事,又從不逼迫魏清璃雨露均沾。
她藏在幕後,操控一切,究竟為了誰?為了什麽?
官如卿永遠看不清杜庭曦。
“在郭明二人離開之前,我不會回去的。”官如卿态度決然,這次她不會疏忽,定要等郭湄養好身體,送二人安全離開,才會回宮。
“我會如實向太後禀告。”上官世青鐵面無私,不念任何情分。
但官如卿根本不在意,淡漠地回答:“随你。”
上官世青冷哼一聲,離開了風月樓。
這一夜過後,陽光甚好,甚至出現了彩虹。
從風月樓的頂閣望去,來來往往的帝京繁華,穿梭在街角的人們,如蝼蟻般矮小。
半月後
晚霞壓着帝京的護城牆,留住最後一絲餘晖,官如卿立于屋頂,眺望遠處,城央門還未關閉,門下已往來無幾人,唯有一輛馬車向城外駛離。
弄墨策馬揚鞭,将郭明二人送出城外。這陣子,明羽學會了駕車,弄墨學會了騎馬,就為這天的離開。
“我不送啦,一會要關城門了。”弄墨依依不舍地将馬鞭交給明羽。
“謝謝你,弄墨。”郭湄倚靠在馬車內,虛弱無比,她身子已無大礙,只是武功盡廢,留下了病根。
“哎呀,別謝了,怪難受的。”
明羽摸了摸弄墨的頭,打了幾個手語,叮囑道:“好好照顧自己和貴妃娘娘。”
“知道啦,哦對了。”弄墨忽然想起官如卿的叮囑,從腰間拿出一塊火把形狀的令牌:“官姐姐讓我把這個交給湄姐姐。”
郭湄坐直身子,接過來一看,竟是烽火令。烽火令可是江湖聖令,得此令牌,無論何人,江湖門人不得為難,這是武林的規矩。
沒想到,這個東西竟會在官如卿手中。
郭湄拿出玉龍令和烽火令,她和明羽何德何能獲得這兩塊令牌?得到武林、官府雙重保護,他們只是想隐世避居而已。
她吃力地走下馬車,轉身望着看不見的遠處,雙膝下跪,明羽與之一同跪拜,向官如卿叩最後一首。
終于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在官如卿的庇佑之下,帝京從此再無郭湄和明羽。
弄墨眼睛像進了沙子,怎麽都揉不掉,望着遠去的馬車,她轉身獨自回城。
酉時一到,城央門緊緊關上,初冬将至,黃昏的帝京格外清寒。
馬車漸漸遠去,直到變成黑點,消失不見,官如卿才收回視線,她将手中酒壺一飲而盡,坐在屋頂吹着冷風,待了許久。
聽說四位新妃已入後宮,是時候做回昭如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