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宮廷秘事

第43章 宮廷秘事

鳳離宮

漫天雪花卷落, 天地間悄然無聲,一片靜谧祥和。

官如卿抵達偏殿等候,透過梅花屏紋的縫隙, 她隐隐看見坐着主位上的人, 那珠冠霞帔在身,衣着暗紅錦玉鳳袍之人,正是杜庭曦。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身穿宮服的太後,渾身上下皆是掌權者的威嚴,讓人肅然起敬。

杜庭曦端起一杯茶,輕挽茶蓋, 溫和說道:“哀家上次見玲珑時, 還是襁褓裏的娃娃。”

“玲珑萬幸, 得表姑母青睐, 選入皇宮,本該早些來問安的。”杜玲珑頗有大家閨秀風範, 杜家家教森嚴, 女子皆以杜庭曦為楷模,因此她亦是大方得體。

“那些俗禮, 是哀家免除的,你何罪之有?”杜庭曦始終挂着淡淡笑意。

不管在其他地方如何,面對杜庭曦,所有人都很拘謹,謹言慎行,不敢出格。

“不知太後今日招臣妾所謂何事?應該也不是為了見玲珑敘家常。”葉薇膽大率直,在寒暄家常時, 忍不住開口問。

杜庭曦笑着放下茶盞,說:“素聞明妃膽識過人, 今日哀家得見,甚是滿意。既如此,哀家不再轉彎抹角,如今出現災荒,也有人趁機想挑事,針對南陽之亂,你二人可有什麽對策?”

兩人對此問題始料未及,相互看了一眼,疑惑不解。不知為何這麽大的朝事,太後要問她們。

“哀家不想派欽差大臣赈災,也不想直接撥糧,此事是民難,也是朝事,那些官員來去都是讓天字號送糧,讓附近駐軍去平亂,讓朝廷封公子羽為南陽王,哀家若想做這些,何故親自踏入朝堂?”

站在屏風後的官如卿,也是震驚不已,她想起了魏清璃出的考題,心生怪異,為何覺得太後和皇上心意相通?母女倆難道暗中串通,人前僞裝,人後密謀大事?

皇上故意缺朝,太後下朝不召皇上,卻是觐見三位妃子?于情于理都不合。

為何官如卿會覺得這些話也在說給自己聽?南陽之亂,似乎暗藏波瀾,太後和皇上到底想借機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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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後,南陽之亂禍在地方官員,趁着南陽王病重,王權交替,疏于管理,對于百姓顆粒無收,沒有及時上報減免賦稅,此當罰。但欽差下到地方,總是不了解民土人情,玲珑認為,其一讓他們戴罪立功,由朝廷出人去地方接管,開倉放糧,先解決百姓溫飽問題,安撫民心,這是無論如何要走在先的;其二派官員出訪邊境烏蒙國,以免進貢為條件,命其相助南陽之亂;其三派地字門混入災民中,暗殺作亂分子,造謠生事之輩。”

杜玲珑從小耳濡目染,對于這種事的應對之策很強硬,作為武将之後,借勢禍亂者,當誅殺。哪怕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

官如卿輕笑,計策雖好,應該不是太後想要的。杜庭曦絕不是為了求策而發問,要麽為了考驗二人,要麽就是另有所圖。

“臣妾與玲珑妹妹想法不謀而合,但七萬南陽軍在地方勢力根深蒂固,趁着南陽王權更疊,朝廷拿回兵權和控制權,豈不是更好?”

葉薇真是個大膽的謀權者,野心盡露,連這種話都敢說,官如卿頓時覺得南陽之亂,成了一場朝廷內政的博弈。可她們忽視了身在東陽的魏延德,他本就想把郡主加入南陽,趁機得南陽實力,這事發生後,定會有忠王勢力滲入。

計策都好,想法大膽,可是還沒到點子上,官如卿也覺得差了點什麽,欠缺了什麽考慮呢?

二妃在獻策時,上官世青在旁記錄,杜庭曦聽完不露聲色,語氣不變:“你們的想法,哀家知道了,倘若哀家派人到南陽治亂,你們可願意前去?”

三人皆是心中一震。

杜庭曦到底在密謀什麽?才要自己培養兩妃,這就要把她們推到風口浪尖?

“臣妾願意。”葉薇求之不得,她太讨厭皇宮了,當什麽妃子,她就想做點轟轟烈烈的事。

杜玲珑還在思忖事情始末,或許是沒有想明白,還沒能緩過來。

“玲珑!”葉薇悄悄搗鼓了她一下,這麽好的機會,猶豫什麽呢?

杜玲珑擡頭看向杜庭曦,至始至終她都泰然自若,對南陽之亂平靜以對,饑荒似乎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

但是,這不是一件壞事。她們的命運,會就此發生改變嗎?

“表姑母。”杜玲珑跪了下來,她似乎有話要說。葉薇見狀,也跟着跪地,畢竟是杜家人,不管怎樣,太後應該是寬容以待的。

“起來說話吧。”

杜玲珑搖搖頭,她決定博弈一次:“表姑母,入宮并非我們本意,攀附皇權我等也不恥,我與薇姐姐拜官姐姐為師,切磋武藝也是想有朝一日能做些其他事,而非終日關在這座宮牆內。若能夠出南陽平亂,玲珑求之不得,也望将來有機會,能夠如姑母這般,為朝廷為百姓為賀朝做力所能及之事。”

“如此看來,你們心懷抱負,卻覺得這世道對女子不公?”

“是!”“是!”兩人異口同聲,目光堅毅,她們看向對方,會心一笑。

杜庭曦的手伸進衣袖,撥動佛珠,她嫣然一笑:“上千年的統治和腐朽思念,改變并非朝夕之事,可如何要讓那些折服?如何讓世人覺得女子也可平亂治天下?”

“做出豐功偉績。”

“以德服人,籠絡民心。”

葉薇、杜玲珑不約而同地說,她們很清楚,世人對女子帶着偏見,要改變女子地位,實現平權,必須有真本事。若每個女子都如太後這般,還愁女子無才無德無用嗎?

“你們退下吧先。”杜庭曦沒有反應,心思難猜,她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不露悲喜,葉薇與杜玲珑仿佛經歷了一場殿試,當堂作答,太後則是憑題察人。

兩人叩別太後,一同離開鳳離宮。

“你都聽見了吧?”杜庭曦的聲音響起,官如卿從屏風後走出,畢恭畢敬行禮,她笑着問:“不知太後對明妃和蓉妃可滿意。”

“哀家選的人,怎會不滿意?”

官如卿笑容一凝,這言下之意莫非......

“你猜得對。”杜庭曦站起,負手在後,向門口走去,錦袍長長拖地,鳳冠上珠玉輕輕擺動,她眉眼微微上揚,凝視屋外飄雪:“她們四個,是哀家多年以前就選中的女子,今日不過驗收成果。”

這一席話,讓官如卿為之震驚。原來杜庭曦未雨綢缪如此之久,這四人的成長和所學之才,都是她背後安排的。

“那太後為何現在會選中臣妾?”

“因為你是哀家進宮多年,遇到最出格最有本事也最不可控的人,你是被別人選中的,但現在被哀家看中,就要為哀家所用。”杜庭曦拂袖轉身,挂起意味深長的笑意:“李夢淺那匹野馬難馴,你比她難如登天,哀家不知你想要什麽,但絕不是江山,只要不是跟哀家作對,你想做什麽,哀家都不在乎,想要什麽,哀家能給便會給。”

“太後如何得知臣妾不是在與您作對,臣妾并不喜歡當人棋子。”官如卿大膽地試探,她再不往前一步,将受困于杜庭曦的種種言行。

夾在三方勢力...不,現在已經是四方了。

忠王魏延德、師尊離劍歌、皇帝魏清璃、太後杜庭曦。這四人看似各在其位,關系淡淺,其實都暗藏意圖。

除了魏延德,後面三人目的,似乎是一致的。

“能夠約束你的,定是你無法掙脫的枷鎖,你想盡辦法接近皇上,無非就是為了見哀家,無妨,哀家沒什麽特別在意的東西,只想完成年輕時的夙願。”杜庭曦提及過去時,眼神有些空洞,遙望遠處時,竟還有幾分孤寂和落寞。

她仿佛用盡一生在守護什麽,孤零零地排兵布局,培養出四妃,讓一切看起來順理成章。每個人都像一枚棋子,在局中盤旋打轉,看似都是在自己行走,實際都是別人鋪好的路,早已被命運捆縛其中。

這世界,真真假假,猶如這場雪,朦朦胧胧,如夢似幻。

官如卿無言以對,她更好奇,杜庭曦與魏清璃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太子之死,當與杜庭曦無關,母女的間隙是什麽呢?

思考至此,她将墨玉軒發生之事講述了一遍,最重要的是皇上向她們出了同樣的考題。降服李夢淺并不容易,但這是個機會和突破口。

官如卿說:“臣妾不明,太後與皇上母女同心,為何不能共謀大業?”

“你說什麽?”杜庭曦目光悠悠轉來,透着一股幽冷,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表情,自帶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場。

“臣妾失言。”官如卿忙跪下,她铤而走險,故意說了“母女同心”。

兵行險着,或許能讓自己化被動為主動,太後生氣了嗎?她會怎麽做呢?

杜庭曦俯瞰跪地的官如卿,面無笑意,就連上官世青都感覺到了她的氣場變化,忙從桌旁起身,跪了下來:“太後息怒。”官如卿未免太大膽了,即使心照不宣,也不該将這件事拿出來說。

爐火雖正熱燃,屋外寒風襲來,讓本就冰冷的內殿,氣溫驟降,令人緊張。

每個人似乎都緊繃着心弦,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暗道之事,除了你應該沒有別人知道吧。”杜庭曦終于開口,表情恢複常态,她輕輕拍了拍二人肩膀,示意起身。

有驚無險,官如卿看向冷眼的上官世青,嘴角勾起,但她還是認真作答:“臣妾自然不敢對外說。”

“你不是不敢,只是沒人值得你透露。”

官如卿無話可說,這是事實。杜庭曦仿佛能鑽進人的心底,将一切看透。

“臣妾只是不明白......”

“皇上那般喜歡你,也沒告訴你為什麽?”

官如卿輕嗤:“皇上對臣妾的喜歡,只是看起來的喜歡而已。”

杜庭曦搖頭:“你不一樣,哀家留下你,也是因為皇上對你的依戀。”

“臣妾遲早會離開。”

“那哀家希望你的離開,能緩些時日。”

官如卿嘴巴動了動,沒有說話,這種應承她無法答應,這天下之争,女子掌權之事,與她無關,她對這些毫無興趣。

魏清璃精于算計,心狠手辣不輸于她,而自己也一直在防着控制着,壓着那些不該萌發的情愫。

明知道前方是懸崖,還要一腳踏過去嗎?

見她陷入深思,杜庭曦深嘆一口氣,說:“你知道皇上為何痛恨哀家嗎?”

“臣妾不知也不敢猜。”官如卿似乎走到了真相邊緣,心中竟有些緊張。

杜庭曦垂眸,無力地坐下,她摘下佛珠,放于掌心搓揉,緩緩說道:“因為......璃兒并非哀家所生。”

官如卿只覺得心中咯噔一下,吃驚地瞪大眼珠,她唇口微開,表情僵硬,伫立許久,久久說不出話。

一切都合乎情理了,又是那般的不可思議。

殿外大雪彌漫,淹沒了她所有的思緒,只有曾經魏清璃的那一聲聲“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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