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爺砸場子來了
第25章 少爺砸場子來了
所有活忙完, 溫阮吩咐廚房招待了大家一頓不怎麽豐盛,但足夠管飽的飯。
沒辦法,條件有限, 所有的人手都在忙田裏的事, 廚房都沒人了, 好在提前安排好了, 炖幾大鍋骨頭肉, 拌幾個涼菜野菜,再來點玉米粥玉米餅玉米饅頭, 大家不但能吃飽,還能吃個新鮮,吃個舒坦。
把人招呼好了,溫阮又來找洛林昌,老爺子跟着累了一天一夜,明顯很有疲态,眼睛再亮也是。
“您該休息了,”他溫聲道,“稍後我讓人帶您去房間休息, 您先安心睡一覺,多的話, 咱們爺倆有的是時間聊,您說是不是?”
洛林昌可是好些年沒這麽興奮過了,幹架不算,他年輕時也是脾氣暴的,幹過不少架, 現在和谌永安那個性子冷的他都能幹架,主要是這個種莊稼的樂趣, 終于有人懂了,終于可以和人好好分享了!
這是個好孩子啊,會種地不算什麽,難得有天賦,懂這麽多的同時,還能給別人帶來希望,希望是多麽珍貴的東西……
“你不用招呼我,乖乖睡你的覺去,有什麽麻煩老頭幫你撐着,等你歇好了,你不聊老頭也找你聊!”
洛林昌已經單方面把溫阮當子侄看了。
至于什麽國公府身份,姓什麽誰的種,他全然不在乎:“有誰欺負你,或者你想做什麽,只管招呼一聲,知道麽?”
說完一抹嘴,背着手離開,自己招手叫人帶回房間休息,完全不用誰照顧。
粥不錯,餅子也不錯,軟糯甘香,飽腹可口,如果這就是用今天地裏的玉蜀黍做的……可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
溫阮目送老爺子離開,回了自己房間,也并沒有睡下,一一過目南星送回來的信。
南星昨夜沒回來,今晚也沒回來,消息倒沒斷。
溫阮一一看過,了然于心,閉眸歪在榻間,似在休息,又似在思考。
萬籁俱靜,蟲鳴于夜,連風都變得輕柔,不肯驚擾人們睡夢。
溫阮并沒有睡多久,閉了閉眼也就起來了,方才腦子裏亂糟糟的思緒也整理的差不多,灌下一盞濃茶:“來人。”
進來的是劉大海。
溫阮有些意外:“你還有精神?”
“我的少爺诶,您叫別人三班倒,輪着休息的,忘了?”劉大海拍拍胸脯,“我這剛睡醒,正精神呢,倒是少爺你連軸轉了兩天沒歇着,真該好好睡一覺,您要什麽,随意吩咐我就是——”
溫阮:“如此,你便去點十來個人,随我出門。”
劉大海愣住:“啊?”
溫阮:“你手下沒人?”
“有,有的!”十幾個人,劉大海還是能叫出來的,只是,“少爺您不歇着?這大半夜的,咱去哪兒啊?”
溫阮已經起身披衣服:“回城!”
瞧瞧咱們少爺這氣勢,他不厲害誰厲害,他不叫人折服,誰還能叫人折服?
劉大海一連串馬屁即将出口,還沒說完,發現眼前已經沒有少爺的身影了,少爺走得好快!
不是,不對,這黑更半夜回什麽城啊,他們走過去,城門還不到開的點呢!
但已經沒有了單獨問的機會,下面人眼前,他又不好掉自己的面子,跌少爺的份,就一直沒問,不吭聲和下面人一起護着少爺走,直到快到城門,才發現根本不用等城門開,因為少爺就沒有現在進城的意思!
少爺七拐八彎,順着城口往東,找到了一家客棧,然後擡腳——
踹門進去了!
我的天老爺,我的少爺诶,這可是一夕客棧,這能是随便踹的地方麽!
劉大海就慢了一拍沒跟上,就再也來不及阻止了,客棧裏的茬子已經扛着刀出來了:“喲,來砸場子的了!”
天底下所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再漂亮繁華的地方,也有黑色地帶,專門玩髒的,接髒活的,人家這客棧選址,城門外不遠,獨棟,周遭沒鄰居,還起名叫一夕,已經很明顯很張揚了,白天進來尚且要小心些,更何況晚上,你還串門?
這位置并不在大道上,算是有些偏,據點也不大,是專門負責城外的部分,畢竟有些事城內不方便做,這個客棧有背景,并不好惹的。
少爺可真敢啊!知不知道意味着什麽!
劉大海咬了咬牙,行吧,今天這條命就折在這了,自家少爺,自己得護着!
他撸起袖子就要往裏沖——
溫阮根本不怕那扛着刀的壯漢,劈頭蓋臉來了一句:“髒了赤江龍扛把子的船,想好怎麽賠罪了麽?”
一句話,拿死了對方,那肌肉彪悍的男人一愣,竟然客客氣氣的放下了肩上扛着的刀:“我名華五,敢問尊駕哪一位?”
溫阮盯着華五,迳直往裏走,逼的華五連連往後退,最後腰背抵到了桌子上:“聽好了,我只問一句,昨天晚上從這送出去的羊,現在在何處?”
我滴個乖乖!
劉大海腳後跟都撐力了,哪成想會有這麽一出!
他都想為少爺盡忠,拼出這條命去,這一眨眼發生了什麽?還沒反應過來,也就這一個愣神,自家少爺已經開始耍刀子了,直接掀袍,把人華五的手踩到凳子上,手中匕首寒光一閃,狠狠紮進桌面:“說!”
“嗷——”
華五慘叫出聲,也不顧客氣了:“哪兒來的小崽子,張口就敢問別人家機密,我怎知你不是騙人——”
溫阮欺近,目光灼亮如刃逼視:“看來赤江龍扛把子的名號不好使,那昂爺的面子,你給不給?嗯?”
華五額頭森森冷汗冒出,不敢說話了。
溫阮:“你這一夕客棧昨晚收了一只‘羊’,賣家要求不能在本地,然今晨漕行停擺,車馬行也懶散接單,你手裏這只‘羊’,必還沒來的及轉出去,是也不是?她現在在哪裏?你不說,我就只有找你們頭聊聊了,想來會有人願意給昂爺面子,你這不願意給的,這條命……”
華五:“我說!我說!”
劉大海:……
天爺,這哪裏是少爺啊,這是祖宗!
所以叫他點人出來,單純只是壯聲勢的?
那他可得扮演好了,絕不能讓少爺跌份!
劉大海快速眼神暗示幾下手下,都給我腰板挺直點,眼神兇點,胸背繃緊,要像山中惡狼一樣,像我這樣!
……
今夜煩躁,沒睡覺的有何止一個人。
二皇子府,邾賓正在生氣。
“什麽?找不着?這都又一天過去了,連個人影都沒看着,那谌永安的印信去哪裏了?之前不是打聽得清清楚楚,知道幾股人都想搶這個,這交易轉手的,咱們正好能卡個時機,現在你們告訴我不知道?”
“讓你們去查查那些屍體,有誰去過那裏,你們又有話說,因為人全都死掉了,又都是死士,查不出源頭,誰下的手也看不出來,更追蹤不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要你們這些廢物做什麽!”
“我在谌永安面前可是放出話去了,你們現在讓我這張臉往哪擱!”
邾賓氣的摔了茶盞。
房間內鴉雀無聲,沒人敢說話。
唯有陳亘,頂着衆人壓力催促,緩緩開了口:“但潘鵬的護衛死了,死士。”
邾賓:“嗯?”
陳亘:“殿下可能還不知道,潘鵬的這個死士王六,說是他父親潘千天給的,其實是潘家培養的,只聽其家主命令,不看任何人的面子,他只負責保護潘鵬安全,在其命懸一刻時出現,其它事一概不管。”
這樣的死士很特殊,他受的指令來自潘家,而谌永安的事,蛛絲馬跡各種體現,正是與潘家有關。
邾賓了悟:“你的意思是——”
陳亘直截了當:“六皇子。”
邾賓眯眼:“他殺人再正常不過,潘鵬也的的确确惹了他,可若只以此,就推斷他知道了機密,偷走了印信,有些武斷。”
“是,”陳亘道,“屬下只是在思考這個可能性,是否會給殿下帶來麻煩。”
“麻煩不了,”邾賓笑了,“若這印信真叫六弟拿了,還是好事,至少三弟也沒得到不是?六弟又不涉朝政,更不會拿出去用,影響不了什麽,就是入了他手的東西,不太好要出來……”
他凝眸思索。
越想這個可能性越高,老六雖不涉政事,但性子不好,睚眦必報,潘鵬惹了他,他應了個捕獵游戲,就會認真玩,半路被死士攔,一定很惱火,很不甘心,那這個死士的東西,不管遺物還是秘密,都得是他的,他很可能拿到了這枚關鍵印信,別的外人覺得重要,他卻不一定,但直剌剌上門要,他一定不會給,越想要,他越不會給……
得想個別的法子。
這事不能急。
還有,銀糧方面,他承諾谌永安只要問他求救,他就會補上銀糧,可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如果能找到谌永安丢失的那批,自己不就能少出點血?
“老三那裏,還沒動靜麽?”
他的人查到,這事跟三皇子有關,奇怪的是,往常有什麽事,老三都跟他跟的很緊,咬的很死,這回卻很有定力,不怎麽着急,頗有種坐山觀虎鬥,等着鶴蚌相争,漁翁得利的态勢。
陳亘搖頭:“只是聽聞,他去福隆錢莊約了個時間,要兌票,取一大筆現銀。”
邾賓:“一大筆?具體多長?”
陳亘伸出手:“一萬五千兩。”
“多少?”邾賓以為自己聽錯了,老三一個皇子,突然朝銀莊裏取一萬五千兩現銀?這算什麽事?
不對。
邾賓收了笑,慢慢坐直身:“你說哪裏藏的銀子,最不容易發現?”
當然是銀莊。
銀莊每日流通量巨大,有自己的銀庫,代客存些銀兩也很正常,老三說要兌票取現銀,這銀子真是他的?這兌票,已經到他手上了?還是……用來釣魚的?
衆兄弟之中,老三最陰損,大概知道他盯着,總是往外邊扔假消息,這回……是雲淡風輕的假裝,不想讓他發現,還有意痕跡輕些,讓他發現?
不管哪一個,都說明了一件事,老三才不是無動于衷,谌永安,他也想争取!
邾賓又從容了,微微一笑:“那咱們就看看呗,老三這兌票要怎麽玩。”
陳亘:“總不能真如了別人的意……”
“自然,”邾賓想了想,道,“你将印信在老六那裏的事,透給老三知曉,先讓他去碰釘子,正好磨完老六的脾氣,到我時局面便能稍稍容易一些,糧,咱們繼續找,現在有銀莊這個提示點,糧也很明顯了,你去查一查京城各處糧倉,尤其與潘家人有關的……”
陳亘一一聽完,認真點頭,又擔憂:“就怕六皇子這邊繃不住,把東西予了三皇子。”
這個邾賓就自信多了:“不可能。我這個弟弟最難搞,想從他手裏拿東西,難如登天。”
邾賓突然想起,昨日好像是老六的生辰?老六不過生辰很久,他都忘記了,不過怎麽這次這麽平靜,竟然沒有發瘋?
接下來,主仆幾個對之後計劃安排進行了深入會談,從大方向和具體細節上尋找抓手,制定完備方案,直到天色将明,茶話會終于要散了,又有新消息遞了過來。
邾賓沒聽清:“你說誰?溫國公府的小少爺溫阮?”
“正是,這位小少爺單挑了城外一夕客棧,又一早進城了,因城門阻隔,咱們的人也是才知道……”
“我說什麽來着?”邾賓看着陳亘,“此人絕非池中物。”
陳亘捋了捋山羊胡:“可惜未能拔得頭籌,為殿下得了此人青眼。”
“那個廢物,別提他了,”邾賓想到于振就生氣,這事還得他這個主子将來幫忙擦屁股,“不過我也沒想到,溫阮竟敢單槍匹馬殺到黑渠子去……”
這樣的人,怎會沒有倚仗?沒到京城來之前,他到底同誰一起過日子,結交了什麽人脈,又以什麽本事,留下了這些人脈,小小花皂麽?怎麽可能!
陳亘:“那一夕客棧可是和月老廟……”
邾賓意味深長的眼神過來——
陳亘不說話了。
……
六皇子府。
邾晏看着黑狗追着扔出去的花花玩,不亦樂乎。
花是溫阮在山裏摘的榴花,折騰這兩天,嬌嫩花瓣脆弱花蕊早就玩沒了,只剩榴花獨有的略堅硬的花萼,不過再堅硬也有限,想來不用多久就會玩的渣都不剩,狗子仍然不亦樂乎,他只要扔,它就樂颠颠飛跑着去撿。
“殿下,查到了。”
藍田近前回話:“谌永安被劫的赈災銀就在福隆錢莊,赈災糧亦在城內或城郊糧倉,具體何處尚需時間線索,谌大人在牢裏不肯吃飯……”
“他吃不吃飯,同我有什麽關系?”邾晏看着狗子,終于把榴花全部玩殘報廢,沒的玩了。
狗子還敢嘤嘤委屈,不是你玩壞的麽?
藍田:……
“福隆錢莊的兌票,似在三皇子手裏。”
邾晏:“他沒有,他在虛張聲勢。”
想釣那位好二哥上鈎。
藍田:“福隆錢莊正好在鬧市,周遭有各勢力拱衛,不管是誰,想要悄悄取走這批銀都不大可能,若殿下想往,需得一個非常好的時機。”
邾晏随意抛接着,從山裏搶過來的印信:“你說……我将這東西送予三皇子,如何?”
藍田:……
這麽辛苦,暗計綢缪,兵分幾路奪下的東西,輕易就送人?
“三皇子一定立時激動,會馬上推動進行自己的計劃也不一定。”
“我那獵物潘鵬,”邾晏指節輕動,小小印信牌子在他指間靈活轉動,“是不是也該動一動了?”
有事就盡着人一個薅羊毛……
藍田覺得非常應該:“既是殿下的獵物,自該随時随地為殿下奉獻,死不足惜。”
不動,就想辦法讓他動。
“還有件事……”見殿下良久沒說話,似在思考什麽難題,藍田小聲道,“溫國公府那位小少爺……他的長随,借咱們的名頭,搞了些事,小少爺本人,昨夜挑了城外的暗渠子一夕客棧,今天也進城了,像是被國公府欺負了要還手……”
“哦?”邾晏修長指節捏着那枚印信,“那這不就是,非常好的時機?”
……
一個不眠之夜後,緊接着一個讓人不安穩的清晨,國公府又熱鬧了。
“不好了——小少爺挑了城外一夕客棧,一早進城,又打上了樂豐酒樓!”
這會子大家正在老太太跟前請安,頓時齊齊噤聲,眼前一黑。
天爺,這哪兒來的愣頭青,他怎麽敢的啊!
樂豐酒樓什麽地方,聽着像個吃飯的地方,也做吃飯的生意,但這裏更擅長的,是各種暗茬子單子,周遭賭坊青樓錢莊各種生意都摻和,什麽放印子錢,私賣人丁,催債收賬,拿錢辦事,活幹的爽快利落,又有人脈懂分寸,一直在京城經營的很好,城外那一夕客棧就是他們發展的下線,國公府找人去溫阮田裏搞事,就是去那下的單子。
至于為什麽不用自己人……當然是好推脫,不承認是自己幹的啊!
可這溫阮連暗渠子都敢挑,必然是知道了,這單子曝出來怎麽辦,國公府的臉面往哪裏擱!
房間裏衆人幾乎立刻推诿起來。
“你去看看吧,畢竟是你房嫡親侄兒。”掌理中饋的二太太盧氏溫和看向周氏。
周氏微笑:“瞧二嬸說的,我又不當家,哪裏做得了咱們國公府的主,即便我想扛,別人許也不會認啊。”
小盧氏自然幫腔自己婆母:“大嫂到底是長房嫡親,名正言順呢。”
周氏看小盧氏:“若真什麽都講究名正言順,那的确事事我該扛,三弟妹說是不是?”
她是國公府長房長媳,論理該是掌家宗婦,但這中饋,可沒交到她手上,不管無子還是年輕還是任何其它理由……別人敢提這茬,她就敢鬧。
座上老太太聽了半天,到現在才微撩眼皮,看了眼王媽媽。
王媽媽會意,站出來:“可事總得平,都不去,任由家中小輩在外面造次丢臉麽?且小少爺到底是不是被什麽人帶壞了……這麽有底氣,總得看看。”
言下之意,得知道溫阮是不是巴上了什麽人,清楚了,接下來做事心裏才能有個譜。
是得想個法子……
家裏爺們們不争氣,争氣府裏也不是這個樣子,放出去還不夠壞事的呢,事是大家一起做的,平,就大家一起出力。
周氏和小盧氏快速對了個眼色,非常難得的在這裏達成一致意見——
“什麽樂豐酒樓接單,我們內宅女眷可沒那麽大膽子。”
“也沒那份本事,這裏頭保不齊有別人使壞呢。”
反正這事不能是府裏幹的,拉人背鍋嘛,內宅鬥争傳統技能,國公府對小輩那是疼愛有加,事事為先的,小輩對長輩也該是孺慕尊敬的,如果這中間有誤會——
那必然是有見不得國公府好的人,在挑撥離間吶。
“走吧三弟妹,咱們去看看。”周氏款款起身。
小盧氏尊敬有加,側站伸手:“大嫂,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