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第二章[再會與面試]
第二章[再會與面試]
陸丞在原主人的房間裏找到了一臺筆記本電腦,連上網線之後發現網絡能用。
他觀察了一下具體時間:20XX年11月6日,距離自己自殺剛好一個月。他不由遐想,這一個月來,自己的死亡會有人發現嗎?如果發現,會有人參加自己的葬禮嗎?而父母,會不會已經得知了自己死亡的消息?
想到父母,陸丞不禁覺得有些愧疚,沒有盡孝悌之責便撒手人寰,實在對不起父母的養育之恩。好在現在自己重生了,雖然是另外一種身份,但完全可以以原本的名義為父母盡孝。思及此,陸丞反倒不擔心父母年老無人照顧,而是擔心他們會因知道自己自殺身亡的消息而傷心難過。所以,陸丞覺得,在決定進入娛樂公司之前,他該回一趟原本的公寓,查看一下那裏的情況。
陸丞換上了衣服,在鏡子前反反複複看了數遍,在确定已經完全見不到自己原來的影子後,他才安心出了門。
乘坐計程車來到公寓樓下,很驚奇地發現自己房間的燈開着,難道搬進新住戶了?剛剛死過人的屋子,以前的房東又那麽相信風水,應該不會那麽快。
那麽會是誰?難道是他?
陸丞思前想後,覺得只有這個可能,如果真是席榕,那也沒什麽好忐忑的,現在的這張臉,他根本認不出來是自己,況且遇上了要如何應付,他也早就想好了臺詞。
乘電梯來到六樓,他按響了門鈴。
門很快打開,果然是席榕。只不過眼前這個席榕,與一個月前相比,俨然瘦削了不少,眼窩深陷,胡須也冒出來了,顯得很沒精神。
“你是哪位?”席榕皺着眉問。
“我是陸丞的同事,他已經一個月沒來上班了,打他電話一直處于關機狀态,老板說要是再不去,就要炒他鱿魚了,所以我過來看看怎麽回事。”陸丞裝出一副緊張而溫和的樣子。
“你叫什麽名字?”
“我也姓陸。”陸丞故意沒說出自己的全名。
席榕撐着門框看了他一會兒,眼神沒什麽光彩,顯得很疲憊,他沒再多問什麽,就讓陸丞進屋了。如此的爽快竟讓陸丞有些詫異。
屋子裏很亂,似乎好久沒收拾了,瓶瓶罐罐扔得到處都是,酒氣和髒衣服的臭氣彌漫在屋子裏,很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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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榕癱軟在沙發裏,道了聲,坐吧。
陸丞盡量僞裝成一個愛幹淨的公司白領,刻意在席榕面前表現出忍耐和不适。
“不了,我就問問,陸丞在哪?我跟他說幾句就走。”
席榕眼神耷拉着,聲音有些沙啞:“你見不到他了,他一個月前死了。”
“什麽!”陸丞瞪大了眼,顯示着驚訝,“怎麽會死了,怎麽死的?他那麽開朗的一個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就死了?”
陸丞說完這段話,連自己都有佩服自己的演技。
席榕捏了捏眉間,眼睛緩緩閉上,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陸丞在心中嗤笑,你也會有說不出口的話嗎?當初你嘲諷我的時候,怎麽不見你留幾分情面,現在人死了倒來裝深沉,真是可笑。
“那他的墓碑在哪?我能去祭拜一下他嗎?”既然席榕不打算說出真相,陸丞也不問了,有些事情,大家心裏清楚就行。自己的死,似乎也給席榕不小的沖擊,不然他不會這般頹喪。
陸丞不知道,自己的死,讓席榕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這個出現在生命中的男人。
席榕疲憊地睜開眼:“他的墓碑,在西山公墓,改天我帶你去吧,現在喝了酒,不能駕車。”
“不必勞煩,你就告訴我墓碑編號,我自己去找就行。”
“嗯……也好。”席榕拖着尾音,起身在桌上翻出了紙和筆,潦草劃了幾下,遞給一旁的陸丞,“就是這裏,去時給他帶束百合吧,他最喜歡。”
陸丞的心裏起了些小小的波瀾:“你倒是挺了解他,你跟他是什麽關系?”
“他沒跟你說過他同居人的事情嗎?”
“他倒是說過,說長得像明星,又帥又有才,不過你跟他比起來……”陸丞故意拖着音節,顯出不屑的目光。
席榕苦笑一聲,對着空氣懶散地自嘲:“又帥又有才,哼,可惜沒良心。”
“他倒是沒這麽說。”不過,你确實很沒良心。
席榕将頭靠在沙發背上,一手遮着臉,身體在微微顫動。
陸丞在心中冷笑,你現在是在表現忏悔嗎?可惜,我已經不接受了。
“那他的父母知道他的噩耗嗎?”陸丞轉開了話題,這也是他關心的問題。
席榕搖搖頭:“沒有,我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伯父伯母,他們就阿丞一個兒子,要是知道了會受不了的。……我只能以阿丞的名義寄錢給他們,告訴他們兒子活得很好。”
陸丞倒是沒料到席榕會有這番舉動,但無可厚非,他應該這麽做,應該為他犯下的錯做最後的補償。
陸丞在一旁裝模作樣點點頭:“虧得你有這個心思,陸丞在天之靈也會感動的。”
席榕不說話,眼神定定地望着某處,空洞而疲乏。
陸丞覺得也該走了,便道:“那我也不多逗留了,逝者已矣,你要節哀順變,別把身子搞壞了,那樣陸丞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而自己也就沒有了進入娛樂圈的意義了。
就這樣,陸丞告了辭。現在他已經安心了,自己的身軀得到了安葬,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死訊,沒有了一切後顧之憂,他可以安安穩穩地進行自己的報複計劃。
接下來的幾天,陸丞利用網絡,在各大娛樂周刊的電子板塊搜索有關招聘新人歌手的信息。很快,他便找到了目标。
海妖音樂,是一家前兩年才成立的唱片公司,還在發展中,規模不算大,現階段正大力招攬新人,而且總部就在A市,也曾去A市各大學的音樂學院招收過一批新人。這種剛剛起步的小公司,雖然名氣比不上國內享有名氣的大型娛樂公司,但對于陸丞這樣沒背景的新人而言,是個不錯的起步臺階。
一般而言,如果新人有才華有實力,又肯花功夫上進,小公司會很珍惜,在市場預估他會走紅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花大血本對其進行包裝。雖然現今許多想要進入娛樂圈的年輕人有着寧做鳳尾不做雞頭的想法,但想進入小公司發展的也不在少數。
招聘啓事上的應聘條件很簡單:
就男性而言,身高要求170cm以上,以陸丞185cm的條件,綽綽有餘。
其次是年齡要求,也合格。
再次便是外貌上,要五官端正,具有親和力,這些都可以忽略。一般長得不怎麽出衆的,稍微化化妝,輪廓就出來了,只要不是太差勁的,都可以說五官端正。
這最後一條,就是對語言和基本功的要求了。陸丞看了一遍,語言方面沒有任何問題,問題是音樂功底,對于沒有上過音樂學校的他來說,這是一個很明顯的弱項。
但他不打算放棄這個機會,他要試一試。
陸丞按照頁面提示撥通了海妖音樂的電話,他在表明意思之後,對方竟然沒有拒絕,而是熱情地與他預約了面試時間,并讓陸丞選一兩首歌做一些準備。
根據電話內容,陸丞更加确定,這家唱片公司,對新人有着極大的饑渴度。
陸丞根據招聘啓事上的要求,準備了相應資料。
面試當天,他從原主人的衣櫃裏随意找了幾件衣服,黑色系為主,不需要太奢華。現在的這具身體,肌肉線條很棒,可以說,這也是陸丞得意的地方。而黑色的T恤和牛仔,更能襯托出這副好身材和好臉蛋。
海妖音樂的主樓很低調,走進去就像一般的商業公司,甚至陸丞那棟豪宅的檔次都要比它高一些。不過公司內的人倒是挺熱情,門口保安剛看見陸丞就上前微笑着詢問有何事,然後在陸丞簡要說明之後讓前臺引導他上樓。整個過程不需要他多問一個字。
一個企業的核心競争力,不是看它有多雄厚的資金,也不是看它有多豪華的外表,而是內在企業文化,職員的素質。在陸丞看來,海妖就是這樣一個企業。
漂亮的前臺小姐在電梯裏就忍不住誇耀陸丞的好身材,可能是陸丞今天選擇的T恤有點緊,使得他的上半身線條非常吸引人。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陸丞刻意為之。
面試地點在10樓,前臺小姐一路随行,微笑絲毫未減,還總是熱情地找話題與陸丞攀談,以排遣一路上的沉悶。
“陸先生看起來很有男人味,真不像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你是說我長得太急了?”陸丞與她開玩笑。
前臺卻莞爾:“在有閱歷的女人眼裏,男人味是沉澱出來的,可不單單指長相。”
“謝謝誇獎。”陸丞也友好地回應。
快到面試室,前臺一邊領路一邊說:“陸先生大概不知道我今天領了多少人進來吧,在這麽多人中,我最看好你,加油!”
前臺做了個握拳用力的姿勢,陸丞微笑着點點頭。
不論這話她對多少面試的新人說過,姑且就将它當成真心話吧。
說實話,面試的人還真不在少數,少說也有二十個,這麽多人,個個有才有貌,競争壓力可不小。
這其中,背着吉他來面試的就有五六個,其中還有一個是女生。這類型的人,一般能彈能唱,還會自己編曲,可以說很有才華。陸丞要與這些人争,恐怕有些難度。但凡事都有意料之外,誰都猜不到真正的結局會是什麽。
陸丞是最後一個進場的,之前面試者的結果,他都看在眼裏。但凡那些出來後臉上暗淡無光或氣呼呼直接走人的,都是淘汰者。不過奇怪的是,那些留下來的人,似乎也沒高興到哪去。
至于面試的流程,聽那些出來的人說,唱歌是必須的,其他都是走過場。
正當有些人為自己會唱歌而慶幸的時候,陸丞卻皺起了眉。二十多個人,一個個唱過去,面試官肯定會疲勞,那麽輪到自己的時候,他們還會有心思聽自己唱下去嗎?
但很快,陸丞就打消了疑慮。從有些人進去了不到一分鐘就出來的情況來看,面試官絕對是一群聰明人,從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和聽力。
輪到陸丞面試時,他已經足足等了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不僅僅是簡單的六十分鐘,更是對陸丞耐性與心性的考驗。
一般脾氣急躁不夠穩重的人,很容易因為等待的時間過長而影響心情,最終影響正常水平的發揮。排在陸丞前面的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那人也最終因為心緒不寧而失去了發展的機會,被淘汰出局。
而陸丞在這漫長的等待時間裏需要做的,就是維持心态的平和。
進入面試室後,陸丞很不意外地見到了一對多的場面:面試者的位置擺放着一張椅子,面試官的位置則是一長條拼接排列的桌子,桌子後,正坐在三位面試官。
三位面試官,從左至右,年齡依次遞增,且最右邊的,是位成熟女性,帶着眼鏡,像是位老師。
陸丞出于禮儀微微彎了下腰,遞上自己的簡歷,才在椅子上坐下。
坐在最左邊的面試官長得比較瘦削,臉上沒什麽肉,從陸丞一進來便板着臉,不茍言笑,向陸丞介紹其他兩位身份的時候,語氣也毫無起伏。這種看不清情緒的人,其實最難搞定。好在他只是個人力資源總監,真正決定錄用誰的,并不是他,而是坐在他旁邊的音樂總監和A市音樂學院的專職教師。
“陸丞是嗎?”音樂總監是個很愛笑的人,不過那皮笑肉不笑的狀态怎麽看怎麽讓人不自在。
“是,我叫陸丞。”陸丞淡定自若。
音樂總監敲敲他的簡歷,一副想要大笑又逼住的樣子:“剛剛大學畢業是吧,沒工作經歷,也沒做音樂的經驗,你認為我看了你的簡歷之後,憑什麽會看中你?你知不知道在你之前的那些人,個個都比你有經驗,有才華,而你的簡歷基本上一片空白,我可以憑此立刻叫你出去。”
音樂總監笑盈盈地看着陸丞,毫無如沐春風的舒适感,反而是層層湧進的壓迫力,若是沒什麽心理準備的人,在這種壓力面試下,怕是早就支支吾吾忙着解釋了,或直接灰溜溜地扭頭就走。
但陸丞很平靜,在社會上混了這麽多年,他什麽人沒見過,簡簡單單幾句語言壓力,他完全不會放在心上。
“既然我有勇氣來,自然不會只帶着幾張白紙……”
陸丞還未說完,音樂總監便立刻接上:“那你是說你的長相、身材?我承認,你長得不錯,很有味道,不過,搞音樂不單單要靠一張臉,實力也很重要。你知道嗎?”
陸丞知道,壓力面試還在繼續,面試官都是見過世面閱人無數的人,什麽樣的人該用什麽樣的面試方法,他們清楚得很。陸丞更加知道,不管這壓力面試來得多洶湧,它始終只是一場面試,實際上它所散發出來的攻擊性,完全可以視作一種噱頭,打磨面試者信心的噱頭。
陸丞不為所動,主動迎視音樂總監的眼睛,毫不避諱閃爍,語速也依舊平和:“長相是我的優勢之一,但僅僅憑此,我絕不會來到此地。”
音樂總監與他對視數秒,終于忍不住哈哈笑起來,這種笑,是發自內心的真笑,不再虛僞掩飾。這笑聲發出的瞬間,陸丞就知道,自己贏了一半。那些在自己之前,明明才華橫溢結果卻被淘汰的,怕就是沒經得住這壓力面試吧。陸丞雖然為他們覺得可惜,但面試就是這樣,真正有信心的人才能走到最後。
“小夥子,真行啊,前面沒幾個人能經得住本人這套的,”音樂總監用手指指陸丞,“你是第一個,有出息。”
“老楊,我就說總會出現一個拿得住你的吧,這叫一物降一物。”一旁的音樂教師也插嘴進來,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柔和歡脫起來。
“能不能真正降得住我,要等他唱了才知道。”音樂總監看向陸丞,“你的簡歷真的太簡單了,你的人就像一張白紙,能不能讓我拿起筆在你這張白紙上描繪色彩,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價值。歌準備了吧,唱吧。”
沒錯,現在的陸丞可以說就是一張白紙,沒經歷沒功底,但也正因為是白紙,才更具有可塑性,更具有開發的潛能。
陸丞站起來,将椅子搬到角落,留給了自己一個無所阻礙的舞臺。
音樂總監挑挑眉,這個人很聰明,知道椅子會影響觀賞者的審美。
陸丞站在房間中央,手腳慢慢打着拍子,低沉的嗓音如水流一般從喉間溢出。
第一句歌詞唱出的瞬間,在場的三人都愣住了,那種圓潤裏包裹着嘶啞,嘶啞裏蘊藏着圓潤的嗓音實在太有特色,這樣的特色完全不像是一個23歲的剛畢業的大學生該有的,而陸丞所唱的歌,還是一首難度極大的經典老歌《暗湧》。
音樂界的人都知道,這首歌曾被兩個重量級歌星唱過,Faye與Anthony,一個是音樂界的天後,一個是天王,一個靈動,一個深情,他們的演唱方法,至今無人超越。
《暗湧》這首歌,反映的是主人翁對愛情的求而不得,是一首情歌,一首充斥着苦澀與哀怨意境的情歌。
主人翁癡癡愛着另一方,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卻又瞻前顧後,害怕拒絕,那種難以言說的苦悶像暗湧,像駭浪,侵蝕着他的心。
沒有經歷過這種愛恨的人唱不出歌詞的精髓,只能如浮萍一樣粗糙而浮誇。
然而在面試官的眼裏,眼前的年輕人完全沒有浮誇膚淺的表現。他站在房間中央,閉着眼睛,随着自己的歌聲緩緩扭動着身體,仿佛他的思緒就沉浸在那逝去的某段光年,那種埋怨的心情,那種蠢蠢欲動的思緒,随着歌聲一點一點地散發,仿佛到最後,他已不僅僅是在唱歌,而是在抒情,在宣洩內心無法排遣的煩躁、頹廢、憂郁。
“害怕悲劇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歷史在重演
這麽煩嚣城中
沒理由
相戀可以沒有暗湧
……”
歌聲時而低低淺淺,時而充斥着爆發力。
面試官們怔怔地聽着,從最開始單純的欣賞,到現在一同随着歌聲回憶往事。他們已經忘卻了這是在面試,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年青蔥歲月,深谙心底的記憶被一點一點抽絲剝繭般掰開……
一曲畢,陸丞停止了動作,他睜開眼睛,站在房間中央,等待着面試官的最後答複。
那個被稱為老楊的音樂總監,也睜開了眼,眼淚同時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