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第八章[片場相遇]
第八章[片場相遇]
周導的表情寧韋林是分毫不差地看在眼裏,他對陸丞的嫉妒從導演将男一號的角色分配給陸丞的那一刻起就憋在心裏。同樣是新人,陸丞不過是比自己更會賣弄小聰明罷了,什麽入木三分的演技,在他看來,不過是吹毛求疵的表現而已。
于是在當天夜裏,寧韋林終于忍不住敲響了周導的房門,打算跟他評評理。經紀人是千萬個阻攔,說小祖宗耶,你就給我安穩點。寧韋林倒是犟上了,非要去跟導演好好溝通溝通。
兩人一個沖一個攔,半推半就地就到了周導的房門口。周導剛剛洗完澡出來,頭發還沒擦幹,就聽見咚咚咚的敲門聲。
打開門的時候,就見寧韋林蹬着眼睛瞅他,經紀人在旁邊連聲說抱歉。在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後,周導倒沒指責什麽,反倒很平靜地讓寧韋林進屋,打開了私人筆記本電腦,讓他看一段今晚拍攝的畫面。而這段畫面,正好就是陸丞七次重拍畫面的剪輯。
寧韋林摸不清導演的心思,抱着一種抵制的心态看着。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在心裏嗤之以鼻,畫面上的陸丞,演技一般,甚至緊張的情緒都能看出來。但是同樣的鏡頭,第二次開拍的時候,他的緊張情緒完全消失了,不能準确地說消失,該說是隐藏起來了,且隐藏地很好,不是專業演員幾乎看不出來。
第二次開拍,在寧韋林開來,可以說跟第一次有天壤之別,第一次是完全摸不準人物性格,緊張,而第二次,則表演得很順暢,很到位,幾乎找不出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如若是自己,在表演這個人物時,估計也就是這樣的水平。但是他記得,導演在第二次還是喊了NG,這說明什麽,說明導演不滿意,在自己看來毫無缺點的演技,導演很明确地顯示不合格。
寧韋林心裏頭有些不舒服,他忽然覺得導演給他三次NG是完全降低了對自己的要求。
接下來陸丞還會有五次表演,他就不相信了,這五次他會越演越好?
然而當他對着畫面從第三次看到第七次結束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畫面上的陸哲函,對于每一個動作、眼神的把握,一次比一次完善,一次比一次精彩,甚至一絲絲眼皮的跳動、睫毛的抖動,他都表現得淋漓盡致,并且毫不誇張。尤其是第七次的表演,可以說,那已經不算單純地在表演,而是他就是男主人公,男主人公就是他。那是一種非常強烈的自我代入,強烈到讓寧韋林幾乎忘卻了,這個人是在表演。
畫面在最後一秒定格,寧韋林坐在椅子上,胸口仍然悶得慌,那是一種技不如人的郁結感,還有一種對上等演技的嘆服。
周導坐在他身後的床上,猶自抽着煙,對着毫無言語的寧韋林淡淡開口:“看完了吧,有什麽感受?”
寧韋林覺得自己很失敗,但他說不出話,他想說陸丞演得好,但又覺得丢臉,想說自己技不如人,同樣丢臉。于是他選擇什麽也不說,呆愣愣地站起,跟導演說了聲抱歉,然後朝門口走去。
“寧韋林!”周導叫住了他。
寧韋林撫上門把的手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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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看這段視頻,不是要羞辱你,請你清楚。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對每個演員都是一視同仁的,尤其是對于有潛力的,我會不惜代價挖掘,這是我的性格,誰都改變不了。”周導抖抖煙灰,“我還想告訴你的是,一個演員最本分的事情就是演好自己的角色,對于具有這種品質的演員,不管是新人還是巨星,在我眼裏,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你明白了嗎?”
寧韋林覆在門把上的手微微握緊,他點了點頭:“明白,導演,謝謝您能跟我說這番話。”
門被帶上,周導悠然吞吐着煙霧。門外,經紀人已經急得在走廊上轉了幾十個來回,他家小祖宗出來的時候,那種與進去時截然不同的表情讓他這個善于察言觀色的人瞬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當然,寧韋林也沒想到,他的這番沖動,會讓他在以後的日子裏,一直将陸丞視為唯一值得競争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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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拍到一半,到了選片尾曲的時刻。由于李娴雅既是主演又是歌手,所以音樂監制早就有打算把她的最近一首單曲作為影片的片尾曲。單曲名為《你走以後》,是一首失戀情歌,與影片的基調十分相符。在與導演商議之後,他也沒什麽異議,于是制片方很幹脆地買下這首歌的版權。
巧合的是,這首單曲MV的男主,也是電影的男主陸哲函。音樂監制在觀賞完歌曲MV後,曾有個大膽的計劃,想把這首歌分成男女兩種唱法,插曲由男生演唱,片尾曲則是女聲。
導演對這個提議不置可否,音樂監制則說道:“我聽說陸哲函是音樂人楊斐瑞的愛徒,他的唱功應該不差,所以我想讓他試試。”
這回周導倒是有看法了:“由電影主演唱主題曲雖然不是什麽新鮮事,但是陸哲函畢竟是個新人,既要演戲又要錄制歌曲,會不會協調不好。況且,我更希望他把精力花費在演戲上,音樂随便玩玩就好。”
音樂監制畢竟跟周導合作過不短的時間,了解周導這個人,對演戲偏執,對搞音樂的有偏見。于是他也不打算跟周導說理,直接找正主,看對方的意思,不是更省事?
陸丞比他想象得要好說話,或者說,陸丞這人對于音樂有種主觀上的熱愛。他們幾乎是一拍即合,僅過了三天,陸丞就要求去錄音棚試音。
不過這個時候,還是出了點岔子。主要原因來自于周導。
周導不知是通過什麽途徑,請來了當紅樂壇“奶油小生”——席榕。這個人的到來,幾乎讓整個劇組炸了鍋。
不少年輕的片場助理,其實都是席榕的粉絲。席榕一出現,一撥人馬就浩浩蕩蕩跑去要簽名。導演鐵青着臉,差點扣了所有人的工資。
導演之所以請來席榕,為的就是插曲的演唱人選問題。音樂監制有時也很難理解周導的思維,為什麽一旦遇到跟音樂有關的問題,他就要跟自己擡杠,非要耗費無謂的酬金去請其他人。
為這事,音樂監制曾與周導這樣争執:“沒錯,席榕是有名,歌唱得是好,但也應該考慮一下影片的成本,做導演要為全局考慮,不能為了自己的喜好一意孤行!”
周導卻不以為然:“席榕是專業歌手出身,唱歌肯定要比陸哲函這個半路出家的容易。況且人家是‘歌壇奶油小生’,名氣響,到時候宣傳片一發出去,觀衆們一聽到插曲是席榕的聲音,肯定會為影片增色不少。我不是一意孤行,我有我的考量。”
音樂監制懶得跟周導這頭倔驢争,他一向喜歡用事實說話,恨恨地跟導演說幾句走着瞧,兩人一個星期沒說上一句話。
音樂監制的打算是,讓陸丞和席榕都去錄音棚錄制這首歌,誰唱得好選誰。反正請人的錢花出去了,他再怎麽氣憤也要給那頭倔驢一點臺階下。
當陸丞得知席榕出現在片場後,他還是覺得挺意外的,于是總是刻意躲避着對方。他怕席榕認出自己,上次有老楊替自己解圍,這次就麻煩了。在自己還沒想好對策之前,不能輕而易舉地就這樣暴露。
陸丞以看劇本為名将自己關在休息室,司徒青也沒多在意,只以為他是不喜歡湊熱鬧。
不久,音樂監制的一通電話讓陸丞不得不面對頗受歡迎的席榕。兩人要去錄音棚錄制歌曲,很有可能會有一下午的時間待在一起,這意味着,陸丞不想暴露都不行了。
兩人見面,客套地問好。席榕那句“你好眼熟”立刻讓問題尖銳化。
不過陸丞已經想好一套措辭了:“我們算是同事,楊斐瑞算是我的導師,所以眼熟不奇怪。”
“哦,是嗎?”席榕笑道,“能得到楊斐瑞先生的認可,不容易啊。”
席榕顯然已經忘記了,他們還有一次更久遠的會面。
不過這樣更好,省得陸丞再往下編了。
席榕是第一個進錄音棚的,陸丞站在外面,透過玻璃看着自信的昔日戀人,眼神漸漸暗淡下來,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抖着。
司徒青站在陸丞的旁邊,陸丞是他唯一關注的對象,他的眼神,他的細微動作,盡收眼底。
“你緊張?”他問道。
陸丞一眨不眨地盯着席榕:“不,不緊張。”而是興奮,第一次得到了與席榕平等競争的機會,興奮得心髒都在砰砰跳。
司徒青順着陸丞的目光望去,錄音棚裏的席榕自信,帥氣,有着讓女人着迷的勾人眼睛,更有讓男人都癡醉的動聽嗓音,這樣的席榕,不管是男人女人,都會愛的吧。不知怎的,看到如此關注席榕的陸丞,司徒青的心裏頭竟有些悶。
歌曲錄制意外的順利。席榕結束了工作之後沒有馬上離開片場,倒是悠哉地留下來說要觀摩觀摩,學習學習演戲的技巧。周導自己請來的人,自然不能多說什麽,只能眼巴巴看着時不時來一個小助理偷偷地跟席榕要合影。
當天晚上有一場戲,是男主與女主的吻戲,也算是影片的小高|潮。李娴雅跟陸丞二人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拍這樣親密的戲,尴尬之餘還有點羞澀。兩人碰面了還特地問了對方,今天刷牙了嗎?刷了幾次?
本來陸丞已經想好一套演戲的思路,可以讓自己和李娴雅相互配合水到渠成,但當他看到席榕在片場後,思路就稍稍被打亂了。導演一連喊了三次NG,連寧韋林都覺得驚訝,陸丞今天是怎麽了,感覺很不在狀态。當第四次NG響起後,導演終于忍不住開罵。
陸丞坐在休息區,盡量不去觀察席榕的方向,他需要理一下思路,不能被一些記憶碎片擾了心神。
司徒青遞給他一杯熱咖啡,問道:“你是不是因為席榕在場,所以才演不好?”
陸丞不知道司徒青是怎樣看出來的,但他不會承認:“不是,你想太多了,我只是還不适應。”
第五次上場,ACTION的聲音再次響起。
陸丞慢慢地靠近李娴雅,他的目光帶着一股隐忍地侵略,還散發着叫人戰栗的深情,與剛才的浮躁迥然不同。臉部特寫一拉近,周導就知道這小子進入狀态了。
席榕就坐在周導旁邊,但他沒有看機器畫面,而是看着片場。他看着陸哲函一步一步靠近李娴雅,李娴雅退無可退撞到了牆上,陸哲函的雙臂在女主靠上牆的瞬間支了上去,圍在李娴雅兩側,動作在那一刻有所停頓,幾秒的愣神之後,他才緩緩俯下頭,嘴唇輕輕地與李娴雅貼近……
從後背看,他的停頓動作似乎有些多餘,甚至不夠爽快。但席榕卻本能地知道,他一定是在深情地凝望着女主,那種純粹的,不帶任何情|色意味的凝望……席榕的心忽然在想到“凝望”這個詞時漏跳了一拍,為什麽他會有這種本能?
那抹已然模糊的身影頓時侵占了他的腦海——他竟然想到了陸丞。想到那個男人也曾經把自己逼到牆邊,然後深情凝望着自己,親吻着自己。席榕忽然有些心神不寧,他強迫自己再次注視着陸哲函的背影,那種動作,越看越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席榕,席榕!”經紀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經紀人指了指表:“不早了,我們走吧,明天你還要趕行程。”
席榕木然地點點頭,再次望向陸哲函的方向,他的戲剛好拍完,經紀人正在用手指梳理着他額前的碎發,看上去很親密。但席榕卻有股感覺,那經紀人很多餘。
在經紀人的再三催促下,席榕跟劇組人告了別,匆匆離開了片場。
誰都沒有注意到席榕的異樣表情,除了陸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