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驅車來到市中心,陸丞一路上都在哼着他創作的那支曲子。阿青聽着他斷斷續續的聲音,竟也能夠聽出一些名堂來,只是總覺得開頭部分有股幽靈般的感覺,那種仿若在奈何橋邊穿梭的感覺讓他很是心怵。

“哲函,這曲子還未填歌詞吧”阿青問道。

陸丞回神過來, “是啊,我自認為還沒這個本事,希望能找到一位心儀的填詞人為這首曲子作詞。”

阿青打了個方向盤, “你放心好了,會有的。”

海妖音樂剛剛成立的分公司,說實話,門面挺不起眼的,主樓也不高,最多不過十層。好在,員工的素質依然讓陸丞很是欣賞。那些實質性的優點,都很好地保留下來了。

保安指揮着阿青停車的方向,下了車,阿青領着陸丞往旋轉門走。公司的前臺一眼就看到了阿青,喊了一聲司徒先生,笑容像開了一朵花似的。

阿青向她打了聲招呼,便将陸丞介紹給她, “這是陸哲函先生,楊經理的愛徒,也是公司的簽約藝人,以後會經常在公司看見他的,認識一下。”

大眼美女眨了兩下眼睛,将陸丞的模樣瞬間映在了腦子裏, “我記住了,陸先生長得可真帥。”

“別貧嘴,認真做事。”

“是是。”女孩子還是笑嘻嘻的,兩顆虎牙煞是吸引人。

坐電梯來到五樓,阿青直接帶着陸丞敲響了楊斐瑞的辦公室。

“我說司徒小子,你今天要是不把陸哲函給我帶過來,我是不會開門的。”門內,中年嗓音像是在耍脾氣,聽得人只想發笑。

阿青憋住笑意,朝陸丞颔了颔首。陸丞會意,再次敲了敲門,裏頭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沒聽清楚我的話吧,門反鎖了,有本事你讓保全來開。”

陸丞嘆了口氣, “楊老師,是我。”陸丞記得自己以前喊楊斐瑞為老楊,經歷風風雨雨之後,心也變得成熟了,覺得喊老楊實為不妥,以自己晚輩的身份,确确實實應該喊一聲老師。

屋內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門啪嗒一下開了,楊斐瑞那雙嚴重水腫的眼睛出現在陸丞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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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丞再次喊了一聲楊老師,楊斐瑞站在門口不動,也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意思,就盯着陸丞從頭到腳看,看完了又從腳到頭看,總之就是來來回回地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麽。

陸丞就任由那男人看着,不做言語,阿青倒是不樂意了, “你那揣度來揣度去的目光到底是什麽意思,以為我會帶個假人來冒充不成”

楊斐瑞摸着根本不存在的胡子,說道: “嗯嗯,動了刀子,倒是比以前更加俊俏了,要是一出山啊,不曉得有多少小女生要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了。”

陸丞知道楊斐瑞這是在調侃他,便也打趣道: “我今天穿的是運動休閑褲,想拜也拜不成。”

楊斐瑞呵呵一笑,欲要撲上來給陸丞一個熊抱,卻被阿青在半途攔住, “我說楊經理,注意形象,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像什麽樣子,別說這是什麽友誼的擁抱,沒人會信。再說了,醫生囑托了,哲函現在在康複期,不能做劇烈運動,會影響他複原的。”

陸丞本想說點什麽,卻聽身體裏另一個人冷哼了一聲,陸丞也無奈地嘆了口氣,用眼神示意楊斐瑞,進去說罷。

楊斐瑞那表情叫一個變幻莫測, “我說司徒,我怎麽就不注意形象了,不就是跟自己的愛徒抱一下,那怎麽了,誰敢說三道四別跟我說這擁抱還是劇烈運動,那走路吃飯算不上劇烈運動”

楊斐瑞冷笑得嘴都要歪了。

阿青面不改色心不跳,挑挑眉道: “與人接觸的舉動都是劇烈運動。”

楊斐瑞擺了個“我去”的口型,拉來了門無奈地往裏頭走。

陸丞聽到身體裏另一個人在哈哈哈地笑,若不是考慮到臉部肌肉還不能靈活運用,陸丞絕對也會做出同樣的表情。

雙方就有關事宜談了很久,但陸丞對公司及大環境的事一向沒什麽興趣,他關心的只是自己的事業,以及自己與另外一個陸丞一起創作的曲子。他現在迫切想要做的,就是完成身體裏這個人的心願,讓他在最後的幾個月裏能安心地離去。

“哲函,怎麽一直不說話”阿青注意到,陸丞好像跳出了它們的談話圈。

陸丞啊了一聲,好像剛剛回神的樣子。他看了看兩人,不得已找了句搪塞的話, “公司的事情我又不懂,你讓我說什麽話”

以前的陸丞只懂得演戲,現在的他略微會一點譜曲知識,或者唱唱歌,對于財政,策劃或人事等事宜,他真是一竅不通。

阿青想着,好不容易讓你來一次,總不能就這樣冷落了吧, “你的曲子了,不拿給楊經理看看”

陸丞早有這個打算了,只是礙于阿青與楊斐瑞一直聚精會神談着什麽,不好插話。

陸丞将幾張紙遞給面前的楊斐瑞, “我歇在家閑來無事用吉他寫的曲子,楊老師,您給看看,有什麽不妥之處”

楊斐瑞的眼睛立刻發亮,叼在嘴裏的煙也趕緊掐滅了。快速地結果那幾張手稿,大致看了看,說道: “這是你自己寫的”

“是。”陸丞點點頭。

楊斐瑞不說話了,拿着曲譜站起來兜了一圈,陸丞的眼睛也跟着他轉了一圈。

“楊老師,有什麽見解,您直說”

楊斐瑞擺了擺手, “別用‘您’稱呼我,做了一次手術怎麽性子都變了,吃不消啊我。”

“行,那我還叫你老楊。”

“你個臭小子,真會見縫插針。”楊斐瑞坐下來, “不過說起來,這曲子的曲風我倒是頭一次見,開頭陰測測的,後來逐漸高漲,再後來又恢複平靜,結尾部分又是一段高潮,這曲子要是演奏出來,我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懂得欣賞,尤其是其中的深意,至少,我沒欣賞得出。”

[糟老頭,你又沒死過,當然欣賞不出。]身體裏的人嘲諷着。

陸丞感覺咬緊嘴巴,他可不能再這種場合漏了陷。

楊斐瑞撓了撓頭,又說: “曲子奇怪是奇怪了點,但是真要演奏出來應該還是不錯的,不過你的首次創作……不是老楊我拆你的臺,你畢竟不是音樂學院畢業,基本功造詣上還是有很多欠缺的。這曲子有很多細小的部分都不甚完美,甚至有不少小錯誤。不過總體上還是不錯的,你有努力的空間。”

能得到楊斐瑞這樣的評價,陸丞已經很欣慰了。演戲和作曲畢竟是兩碼事,自己這種連半吊子都不是的人能寫出這樣的東西多半是靠了身體裏另一個陸丞的福。

“司徒跟我說,你想當歌手,其實我是挺贊同的,你的嗓音很有特點,對音樂的領悟力也令我歡喜。不過我要問問你,你是想往創作型歌手發展,還是單純的只是演唱者。”

陸丞想說自己當然是想成為前者,但是身體裏另外一個聲音告訴他,他的時日已久無多了,等不了那麽長的時間。

“要學譜曲創作,得花不少時間吧”陸丞問。

“是,至少三年。”楊斐瑞回答得很保守。

陸丞定了定心,考慮到另一個他的存在,他必是等不了這三年,他要在最快的時間裏取得最大的成功。

“我選後者吧。”

阿青看了看他,倒是沒說什麽。

楊斐瑞道: “很多著名歌手都是這樣起家的,這沒什麽,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陸丞覺得楊斐瑞說得沒錯,自己确實有的是時間,他完全可以為了另一個陸丞緩一緩自己的步子。他的人生還有好幾十年的路要走,好幾十年啊,有什麽可着急的。

陸丞的那首曲子被楊斐瑞的創作團隊拿過去重新改過,比原版更加完善,更加富有張力和引力。

對于曲子的名字,陸丞想了很久,楊斐瑞幾次催促他趕快取名,好劃定版權。陸丞覺得這是一件重大的事,便連着想了好幾天,直到身體裏另一個人告訴他,不如叫涅槃重生陸丞才恍悟過來,确實應該叫這個名字,太貼切了。

将這個消息告訴楊斐瑞的時候,老男人倒是吃了一驚, “這名字可真大膽啊,我還以為這是一首表達戀愛過程的曲子,沒想到有更深刻的立意。”怪不得曲子開頭部分那麽鬼氣森森了,楊斐瑞這才明白,那代表的是死後重生的過程。

“體會很深哪小子,看了不少鬼故事才有的靈感吧”

陸丞笑了笑, “是啊,研究得我不知死了多少腦細胞。”

陸丞也只能這麽說了,畢竟重生這種事,要是真說出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會認為他是瘋子,另外百分之一的人則只能是聾子了。

每當自己談及父母親的時候,阿青總會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陸丞知道,自己對于父母的關注度已非一個朋友的立場,阿青會奇怪地看着自己是必然的,他估計也是想從自己眼睛裏猜出些什麽。

過年那會兒,阿青曾問自己,要不要給那個陸丞的父母打個電話問個好陸丞便裝腔作勢地抓起手機,鑽到衛生間裏大呼小叫一陣,像演雙簧似的自說自話,其實誰的電話都沒打,他是真不知該怎麽打,打了又該怎麽說。

那個時候,他滑坐在衛生間的地板上發呆,腦子裏一團亂,恨不得就這樣沖出去,告訴阿青,他死過一回,他就是那個墓碑上的陸丞,只是借屍還魂又重生了。最後他還是忍住了,陸丞知道,阿青會以為自己瘋了,沒人會相信死而複生這種事,若不是自己親身經歷,估計也是不會相信的。

“第一首曲子快定型了,怎麽還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阿青從身後走過來,雙臂挂在陸丞脖子上,下颚抵在他的肩膀處,說不出的親昵。

饒是阿青再聰明,也猜不出陸丞的心思。

陸丞伸出手去拍着阿青的手臂, “是啊,快定型了,時間好快,一眨眼就過去了。”

阿青沒有去想陸丞話裏的意思,搖着陸丞的脖子道: “過幾天公司會給你安排個貼身作曲者,這待遇可不是人人都會遇上的,你要好好珍惜。”

“你不說我也會這麽做的。”陸丞頓時慨嘆着自己迄今為止遇到的一切,若不珍惜,也枉重生了。

“阿青,我問你個問題”

“嗯”

“如果有一天,你認識的一個已死的人,我是指他真的死了,屍體都葬了,然後他忽然出現在了你的面前,以一種全然不同的軀體,你會不會覺得,這個世界瘋了我是說,你覺得這種事情會有可能發生嗎”

阿青磨蹭着陸丞的臉頰,有一下沒一下的,就是不回答。

“阿青,你怎麽不說話”陸丞拿肩膀搖了搖。

“阿丞,”阿青沒有叫他哲函, “這個問題可是比哲學三大問題還要難回答啊,你真是難倒我了。”

“你随便說說。”陸丞忽然産生出某種預感,然這種預感并不強烈,幾乎轉瞬即逝。

“說說什麽呢”阿青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看海上的月亮, “讓我好好想想,以後告訴你。”

于是那晚,陸丞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以後很多個夜晚,他都沒有問過同樣的問題。直到很多年以後,陸丞終于忍不住再次提及了當年這個話題,那時阿青對他說,所謂的答案,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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