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是我,你怕嗎

第29章  這是我,你怕嗎

蘇念縮在了男人的懷中, 身體緊靠着他,清晰的感受着葉斯辰起伏的呼吸和沉重的心跳聲。

她輕拍着他的後背,柔聲安撫着他:“好點了嗎?”

男人有些緩慢地點了點頭, 又重重地舒了口氣。

“地上涼, 你胃不好, 一會兒會難受的, 起來好嗎?”蘇念說着, 像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

“嗯。”

葉斯辰悶聲應着, 稍稍松手,放開了懷中的人。

蘇念趕忙率先站了起來,伸手想要去扶地上的人,但葉斯辰兀自站起了身, 握住了她的手,牽起了她。

男人的手很冰, 和從前的觸感都不相同。

“冷嗎?”蘇念問。

“走吧。”葉斯辰沒有回她, 只是牽着她,走向了房屋的側角。

推開一個木質的半高栅欄, 葉斯辰帶着蘇念走上臺階,然後避開衆人, 從後廚的後門繞進了屋內, 又從備用的樓梯上了二層。

蘇念跟在他的身後,盡量踮着腳, 減少着高跟鞋碰撞地面瓷磚的聲響。

葉斯辰帶着她快速穿過了走廊,徑直走向了裏側的房間,開門進入後又快速地關上了房門。

視線陷入一片黑暗時, 葉斯辰放開了蘇念的手,走向了一側的牆面, 打開了一盞暖黃色的壁燈。

蘇念微眯了下眼,适應着光線,打量起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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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古的歐式裝修風格,家具和軟裝都是黑白色系的搭配,一側的牆面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動漫拼圖?

蘇念不确定地走進一看,瞬間笑了。

“蠟筆小新?”

葉斯辰先是怔了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笑:“被你發現了。”

“這麽大一幅,想不發現都難吧。”蘇念聲音輕快:“有些意外,沒想到你會喜歡蠟筆小新。”

葉斯辰擡眼看向了床頭的那副巨大拼圖,那裏原本爺爺挂着的是一幅麥田守望者的油畫,他記得那天當他偷偷換成蠟筆小新時,老爺子可是盯着它看了好半天,甚至問道:“這是......哪個畫家的作品?”

“小新多好,無憂無慮,家庭和睦,遍地朋友,甚至從不在乎他人看法,随心所欲的。”葉斯辰眼眸沉了下。

“你......”蘇念語氣頓了下,試探地問道:“羨慕他?”

葉斯辰愣了下,轉頭向蘇念看去,此時的她整個人在光影的交錯下有些晦明而昏暗,甚至有些不夠真實。

“為什麽這麽說?”他問。

“小新是幼稚園的小朋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随心所欲都是理所應當的,只有你覺得,那是難得的。”蘇念一語中的。

葉斯辰聽着,神色變得複雜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聽別人這樣解讀自己,甚至...好像被人說中了。

葉斯辰唇角勾了下,沒有接話,走到了飲水機的位置,接了兩杯剛好的熱水,一杯遞給了蘇念。

“謝謝。”蘇念說。

“不好意思,剛才,吓到你了。”他說。

“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幫你,又不敢叫人,有些擔心。”蘇念道。

葉斯辰抿了口水,緩緩咽了下去,當溫熱的水劃過身體時,他才終于覺得腸胃中沒那麽難受了。

放下杯子,走到落地窗邊,葉斯辰擡手,将窗前的紗簾撥弄到了一邊,露出的月色終于毫無遮擋地灑了進來,灑在了男人的身上。

他迎着月光,周身的輪廓十分的清晰,房間裏陷入了一小段時間的沉默。

“我......小時候是不是見過你......”蘇念看着男人的背影,輕聲開口。

葉斯辰身子頓了下,有些意外。

“你小時候爬牆的時候摔下來,壓壞了我的花。”葉斯辰唇角勾起,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午後,那天他正蹲在牆角裏給新買的多肉換盆加土,結果一個人影從天而降,直接把他的寶貝植物壓了個稀碎。

“啊!”蘇念低呼,瞬間想起了什麽:“原來那個好看的小孩,是你啊!”

蘇念記得,那是8歲的夏天,她暑假的時候想要爬上牆去夠樹上的果子,卻不料腳下沒踩穩,徑直摔了下去,屁股也好巧不巧地坐在了別人的花盆上,壓扁的植物濕漉漉的沾染了褲子,她痛的龇牙咧嘴的,目光卻剛巧對上了一個小男孩白淨的臉龐。小男孩眼睛又圓又大,看向她的時候睫毛呼扇呼扇的,像蒲扇一樣。

她說:“我會賠給你的。”

小男孩說:“好,我信你。”

只可惜,一個多星期後,當蘇念終于和爸爸買到了類似的植物,想要還回去時,小男孩卻不在了。

“我來還花了。”蘇念說。

“是嗎?”葉斯辰聲音很淡,眼眸暗了下:“可惜我沒有等到。”

“那個時間,我媽媽去世了。”葉斯辰說。

蘇念愣住,沒能接話。

“抑郁症,她......自殺了。”葉斯辰說着,聲音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

蘇念下意識攥緊了手,卻不該如何安慰他。

葉斯辰揚着臉,看着窗外,月色很好,是下弦月。

“蘇念,我有一個秘密,想告訴你。”葉斯辰聲音很悶,卻砸的蘇念的心有些疼。

“好。”她輕聲道。

“我媽是一個芭蕾舞蹈演員,大學時候對我爸一見鐘情,兩個人畢業後沒兩年就結婚了。但是為了跳舞,為了保持身材,他們約定好30歲之前都不要孩子。可是......我爺爺奶奶催得緊,我爸瞞着我媽做了些手腳,我媽在舞蹈生涯最鼎盛榮光的時期懷上了我。”葉斯辰始終沒有轉身,仿佛窗外的夜色足以撐起他的故事。

“舞團的要求很簡單,打胎然後繼續跳舞,或者是生孩子然後被辭退。我媽很崩潰,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選擇打胎時,她卻決然地辭去了舞團首席的職位,回家養起了胎。”

葉斯辰說:“那次的選擇,沒有人逼她,可她卻困死了自己......她雖然選擇了生下我,但卻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從懷孕初期起,她便陷入了抑郁中,身體也在病态下開始莫名的發福,之前那麽清瘦的人,一年間足足長了80多斤!”

“再然後...我出生了,她也緊随其後的開始減肥,可減肥的話又會造成母乳的不足,她便開始瘋狂地吃東西,等吃飽了,有了母乳,再去衛生間摳吐、催吐自己,每天如此,循環往複......可催吐并沒有讓她瘦下來,再後來,我大點了,也斷奶了,可她卻始終陷在了病态的循環中,每天拼命地攝入食物,吃過後又開始瘋狂地摳吐。”

“慢慢的,我爸也受不了了,開始整日整日的不回家,我因為害怕,開始躲進衣櫃裏,可每天還是會聽到、看到我媽折磨自己的畫面和聲音......我7歲時,抑郁症已經折磨的她清瘦下來了,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嫌自己胖,已經每天進食、催吐,惡性循環着。我9歲那年,她真的已經特別特別瘦了,有一天,她重新聯系了昔日芭蕾舞團的團長,可對方卻拒絕讓她重返舞臺。那天,我媽挂斷電話,沒有絲毫猶豫地在浴室割腕自殺了,她甚至沒有和任何人道別。”

說到這裏,葉斯辰的聲音終于不受控制地輕顫了起來。

“我媽走後,我每天都會夢到她,夢到她在我面前痛苦的樣子,夢到她摳吐時難捱的聲音,久而久之,我也開始對食物産生了抵觸,吃什麽吐什麽。醫生說,是什麽厭食症。呵...”

葉斯辰冷笑一聲:“多好聽,多冠冕堂皇的名字。”

蘇念聽着,早已震驚不已,她一直玩笑的覺得葉斯辰的厭食症不過是挑食罷了,卻沒想到,他層經歷過這樣黑暗的過往,而所謂的厭食症,其實是心理上的應激反應,是一種創傷後遺症。

“蘇念......我一直想不通......我不知道我媽她為什麽要選擇生下我,我甚至分不清,她到底愛不愛我。”男人的嘆息聲藏在了夜色中,可卻那麽清晰。

“這就是我......”葉斯辰轉過了身,看着身後眉心微蹙的女孩,苦澀地扯了下唇角:“你怕嗎......”

蘇念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心底的悶痛讓她甚至想要緊緊地擁抱他。

片刻後,她走了上去,站在了他的身側:“這算明星隐私嗎?你說,我知道了這麽重要的事情,會不會被滅口啊?”

葉斯辰愣了下,垂頭一笑。

“但為了活命,我會守口如瓶的。”蘇念朝着他彎起了眼,滿是柔情和疼惜,她故作輕快道:“偶像,你最好巴結好我。”

葉斯辰笑:“封口費嗎?”

“嗯,封口費。”蘇念唇角勾了些。

然後,下一秒,蘇念的眼前瞬間暗了下,唇邊傳來一個冰涼卻軟糯的觸感,瞬間傾覆,又瞬間離開了。

葉斯辰清點着吻上了她的唇,他忍不住想要吻她,卻又想忍住不去吻她......

蘇念心跳加速,屏息着眨着眼。

“封口費。”他說的有些無賴。

“砰!啪!”

兩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向了夜空中瞬間升起的璀璨而絢麗的煙花,原本暗如墨色的夜幕就這樣被點亮、被上色,被一一裝點成了繁星素裹的樣子。

蘇念看向了身邊的葉斯辰,他已經安靜地看着窗外,眉眼間情緒很淡,卻又有弄的散不掉的憂傷。

她說:“會好的。”

葉斯辰轉頭,看向了蘇念。

她說:“你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身後,絢爛的煙花四散,光斑在女孩的臉上染起了五顏六色的光,世界仿佛變得一片燦然。

葉斯辰擡起手,想要去碰她的臉頰,但指尖蜷縮間,卻頓了下,揉上了她的長發。

“我送你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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