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香囊

第39章 香囊

将需要的草藥盡數曬透,碾碎成渣,再全部裝進香袋裏,一個驅蚊香囊便算完工了。

顧夏還往香囊裏摻了些香附子的粉末,如此不僅可以驅蟲,還能溫通醒神。

顧夏本來還擔心突然給對方香囊會尴尬,可等東西做好,很自然就送了出去。

“妾身針線一般,您看看,可還能入眼?”

蘇禦接過香囊,上頭還沾着她的體溫,一股淡淡的草藥苦香萦鼻。

“這上面繡的是月魂燈?”蘇禦拿着香囊問她。

顧夏點頭:“這是妾身在慈恩寺回來的馬車上做的。”顧夏說完又覺得這樣太沒有誠意了,忙再補充道,“是姑母給的料子,就一小塊兒,您之前說想要個香袋的,妾身順勢就給做了。”

蘇禦倒是沒想什麽誠意不誠意的,能收到禮物他很高興:“在馬車上都能縫得這樣好,你的繡工哪裏一般了?來,給我系上。”

顧夏拿回香囊,半跪在蘇禦身前,将他原來佩戴的那個解下來,再把自己繡的這個系上。

原來的香囊看着還很新,上面的繡工極好,其實還是可以繼續戴的。

顧夏抿了抿唇,将香囊好生放到旁邊,打算一會兒收起來。

“很不錯。”蘇禦低頭看了又看,最後滿意地說道。

手藝能被人滿意,顧夏自是高興:“您喜歡就好。”

“這絡子也有些舊了。”蘇禦指着自己另一邊挂着的玉佩上的絡子說。

顧夏轉眼看去,那明明還是嶄新的絡子……顧夏擡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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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禦摸了摸鼻子:“好吧,我就是想你再給我打根絡子。”

頓了頓,蘇禦問道:“可會太累?”

“這倒不會。”顧夏搖頭,“打絡子很簡單的,一點兒也不麻煩。”

“那你再給我打根絡子好不好?”蘇禦拉過顧夏的手,攏在自己掌中握了握。

顧夏笑着點頭。

一聲吩咐下去,打絡子用到的線繩很快就送了過來。

需要搭配的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玉。

顧夏看了看香囊,又看了看玉佩,最後選了藍色的錦線來編織,也不是普通藍色,而是一種漸變的藍,從淺淺的淡藍一點點過度,到天藍,再到湖藍,最後到靛藍,藍的一點也不單調。

蘇禦看着顧夏手指翻飛,玉蔥似的手指襯着藍色的繩線,顯得格外好看。

“我來試試?”蘇禦突然說道。

顧夏側頭看他,見他神情認真,便微笑着往旁邊挪了挪,将打了一半的絡子遞到他的手上。

“接下來是往右邊了,不是這裏,要從上邊穿過去……對,就是這樣。”顧夏指點道。

打絡子确實簡單,蘇禦看她打了一會兒,又聽她點撥了兩句,便明白了之後的走勢,很快就上了手,非常利落地将剩下的半截打完。

當然,結尾是顧夏收的,這個蘇禦還不會。

絡子是打好了,可兩人用的力道不同,導致這絡子上松下緊,很明顯就能看出絡子上有兩個人的痕跡,瞧着也稱不上美觀。

蘇禦卻是滿意極了,當即就将玉佩也帶到了身上,還擺了擺正。

“怎麽樣?”蘇禦問道。

顧夏一直看着他笑,聞言吹捧道:“特別襯您,顯得您風流倜傥,好看極了。”

蘇禦能感覺顧夏最近活潑了不少,都知道打趣他了。

但他樂見。

蘇禦往前走了兩步,擡手輕輕托起顧夏的下巴。

顧夏的目光溫軟清澈,仿佛春日裏柔暖明亮的湖水。

似是被這突然的動作給驚到了般,顧夏睜着眼,愣愣看着蘇禦。

蘇禦見她眼睜睜看着自己,不由展臂将她攬到懷裏,輕聲再問道:“這樣好看,那你喜歡嗎?”

“我當然喜歡啊,這上邊可還有我一半的功勞呢。”顧夏一本正經地故意曲解蘇禦的意思。

蘇禦聽罷失笑:“你明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顧夏低下頭,藉着清嗓子的小動作掩飾了偷笑的表情,一會兒,才擡起頭,推了推他,示意他放開自己。

蘇禦卻不肯放開她,牢牢抱着她的腰身。

顧夏想到自己還有事情沒做,在他懷裏掙紮道:“爺,您先放開我,妾身還有事……”

“什麽事?”

“我今兒的字還沒有練呢。”

“不急。”蘇禦低頭,嘴唇輕輕觸碰她的臉,兩人緊密地貼着,灼熱的呼吸交纏,她身上那股子花香顯得更加濃郁了,掙紮之間撩動他的身體。

“一日不寫,也不打緊的……”蘇禦低頭含住她的耳垂,輕輕舔、弄,手也随之摸上她的腰帶。

察覺到他的意圖,顧夏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阻止:“爺,不行的,咱們還沒有用膳……”

“等會再用。”蘇禦說罷,一把将顧夏抱了起來,往內室走去。

屋裏的丫鬟們早就被喜兒打發了出去,她自己便在門口守着,可不能讓人闖進去。

如意茶館。

仍是二樓角落的那一處廂房。

廂房裏,氣氛壓抑,阒然無聲。

蘇禦已經換了朝服,着一身圓領斓衫,臉上神情平淡,任誰也看不出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齊星禮不動聲色地看着蘇禦,良久,他問:“世子特意尋我,是想要我怎麽做?”

“我要虞清的命。”蘇禦自顧倒了杯茶,淡淡說道。

齊星禮沒料他竟這般直白,唇微微顫動了下。

蘇禦端起茶杯喝茶。

齊星禮緩緩攥緊了手,問道:“她可能是我的生母?”

蘇禦喝了口茶:“十有八九。”

齊星禮:“你要我幫你,要我生母的命?”

蘇禦放下茶杯,說:“是。”

他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情緒,始終都是淡淡的。

桌上的水開了。

紅泥小爐上的銅壺“咕嚕”“咕嚕”冒着白汽。

齊星禮的一雙眼隐在霧氣裏,神色難辨。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攥成拳的手松了緊,緊了松:“我以為你至少會委婉地說服我,或者承諾将來饒她一命。”

“虞清必須死,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蘇禦站起身,雙目深炯,擲地有聲,“國有國法,若為達成目的,而放作惡者逍遙,那這個國家的國運也就到頭了。”

一語落下,齊星禮心頭一顫,他定定望着蘇禦,神情怔忪。

幾乎是下意識的,齊星禮想起了從前。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提筆時的情景,母親就在身邊看着他,看他一筆一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他想起了自己在書院的陣陣松濤中熬燈苦讀的那些名言名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他也想起了童試中榜時的心潮澎湃,兩次鄉試落榜時的悵然若失。

還有至今未入土的張幼娘,那個女子,為了洗清已故丈夫的冤屈,生生賠上了自己的一條命。

是啊,國有國法,犯了何罪,就該以何罪治之。

從他第一次拿起筆,他就盼着有朝一日能以手中之筆造福百姓。

而非徇私枉法。

靜谧的屋子裏,齊星禮渙散的目光漸漸凝起。

“你需要我做什麽?”

“決定好了?”蘇禦始終審視着齊星禮的神态,也知曉他是真地下定了決心,卻還是這般問道。

齊星禮慘然一笑:“母親養我一場,又因我而喪命,我總要查明她的死因,為她讨回公道,還有……林帥和林少将軍,他們為國征戰,是大應的英雄,不該這般死得不明不白,你說的很對,若國法不存,家國何存?”

“我沒有看錯你。”蘇禦淡淡說了一句,深邃的眉眼裏鋒芒暗斂,“既下定決心,便想法子參加三月初五的明樓曲水流觞宴吧,務必要奪下魁首。”

“明樓的曲水流觞宴?”齊星禮詫異。

蘇禦點頭:“這次的曲水流觞宴,五弟……端王府的三公子也會參加,魁首能獲得他贈送的一張春獵邀請函。”

春獵……

定遠候府定然也會參加,若自己現身人前……

齊星禮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明白了。”遲疑了片刻,他又道,“我知世子你未完全信我,也知曉此事背後的隐情不是我一介百姓可以承受,但有一件事,我還是想問一問。”

蘇禦挑眉示意他繼續。

齊星禮深吸了口氣,問:“那個頂替我身份的人,是誰?”

蘇禦搖頭:“我亦不知,但用不了多久了,很快我就能查出來。”

齊星禮又遲疑了瞬,再問:“屆時能否告知我?”

蘇禦眸光微動,側首望着齊星禮,良久,他扯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說:“到時我可帶你一同揭曉。”

話畢,蘇禦也不管齊星禮臉上的錯愕,擡步便往外走去,可他剛邁出兩步,又被齊星禮給叫了住。

“瑞世子!”齊星禮上前一步,語氣頗有些迫切地喊住他。

蘇禦頓步看他。

齊星禮在蘇禦的注視中垂下眼,視線不經意地落在了蘇禦腰間系着的香袋之上,心跳不覺一滞,眼中的急切慢慢緩下,半晌,才道:“今日之前我仍在恨你,恨你分開了我們……”

說着,齊星禮對着蘇禦鄭重地拜了一禮,再出口的聲音滞澀:“我得謝你,謝你沒讓我害了她。”

蘇禦唇線抿直,微微眯了眯眼,他不喜歡齊星禮說起顧夏,但他到底沒說什麽,迳直轉身,推開門,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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