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墜樓
第81章 墜樓
梧桐院外,定安滿臉焦灼地踱着步,一瞧見蘇禦的身影,便疾步迎了上去。
“爺,林玮一死了。”沒有二話,定安直接說出了重點。
蘇禦聞言,足下一頓,問:“長安呢?”
定安:“他在書房等您。”
話音才落,蘇禦便跨着大步往書房方向走去。
定安提着燈,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書房裏,長安已等候多時,見蘇禦進來,忙躬身行禮。
蘇禦擺了擺手,出口的聲線低沉,讓人聽不出情緒:“人是怎麽死的?”
長安:“是酒後失足墜樓。”
蘇禦一怔:“哪座樓?”
“飄香樓。”長安擡目觑了蘇禦一眼,見他依舊淡淡的,便繼續說道,“林玮一今日下值後沒有回去定遠侯府,而是約了趙慶到飄香樓小聚,他們在包間裏足足呆了一個時辰有餘,其間分三次,陸陸續續叫了三壇子酒,時至亥中,林玮一才醉醺醺的從包房裏出來,飄香樓的夥計見他喝得爛醉,欲上前攙扶,卻被其呵斥。他是下樓時不慎踩空,從樓梯上摔下去的,腦袋剛好砸到了樓梯拐角處的銅瓶上,當場就濺血身亡了。”
“可有尋大夫看過,是怎麽說的?”
“就近尋了厚樸堂的大夫看過,說是飲酒過量,導致血氣逆亂上湧,再一撞腦袋,而引發的顱腦損傷。”
“那趙慶呢?”
“趙慶醉倒在廂房裏,被叫醒後得知林玮一墜樓身亡,當場就吓地中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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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吓得中風了?”一旁的定安聽了,滿臉不可置信,“那這趙慶也太不中用了吧!”
蘇禦和長安齊齊轉頭看向他。
定安見狀,吞了吞口水,尬笑道:“你們繼續,繼續。”
蘇禦收回目光,挪步至書房的漏窗前,背着手,望着月色下的謙和池。
水廊回轉,荷花滿塘,美輪美奂。
身後的長安還在繼續禀報:“屬下查實過了,林玮一和趙慶極少單獨聚會,他們上一次單獨約見還是三年前,而這一次是林玮一約見的趙慶。”
“那間包房可有什麽異樣?”
包房?飄香樓是五爺的産業,能有什麽異樣?長安狐疑,但還是細細思索了起來。
蘇禦靜靜等着,也不出言催促,定安捧了杯峨眉雪芽給他。
斜月将沉,寂靜裏,唯有風聲呼嘯而過。
今夜的風,很是有些大。
定安猛地擡起頭,道:“香爐的位置不對!”
蘇禦:“香爐?”
定安點頭:“那香爐被擺在了靠窗的高案上,裏頭燃的……是線香。”定安越回憶越感覺不對,“那香爐是正對着窗子的,風一吹,香灰便吹得到處都是。”
正常人哪裏會在用膳的時候将香案設在窗邊?這不得吃下一嘴灰?
蘇禦閉目想了想,再問:“林玮一當時的樣子,可還算清醒?”
“據那夥計的說辭是神志不清,而且十分激動,碰都不讓碰一下。”
蘇禦沉默着,半晌,笑了起來:“我還是小瞧了她們,倒是比我想的還要更加心狠些。林玮一汲汲營營半生,為了權勢謀害兄長,背叛家國,卻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長安:“爺,您是懷疑……”
“不是懷疑,是肯定。”蘇禦轉向長安,“你再去一趟飄香樓,仔細看一看林玮一的靴底。”
長安聞言,當即也明白了蘇禦的意思:“可需要屬下想法子尋些香灰回來?”
蘇禦搖頭:“今夜風大,那麽一炷香灰只怕已散在屋子的各個角落,你不必浪費時間。”
長安想了想,應道:“屬下明白。”
長安走後,蘇禦又讓定安喚來了周管家。
周管家詳細地向蘇禦彙報了府裏近來發生的一些事宜。
王府的一應事體都是王妃在管,但世子爺作為家主,有些事情難免還是要知情的,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周管家都會親自過來向蘇禦彙報。
蘇禦認真地聽完,才問:“我之前交代你注意的事情可有進展?”
提及此事,周管家正色道:“世子爺您料的一點兒不差,顧府及笄宴後不久,就有人來打探世子妃的消息了,屬下按照您的吩咐,将世子妃在王府的實際情況一點點透露了出去。”
蘇禦“嗯”了一聲,道:“做的嚴謹些,莫讓對方發現我們是有意透露的消息。”
“這個您放心,消息放的很自然,每一步都有跡可尋,他們不會發覺的。”周管家說的篤定,頓了頓,他笑着再道,“傳消息的那丫頭半推半就地拖了半月,才陸陸續續将消息放出去,這期間,她可收了不少好東西。”
蘇禦點了點頭,又交代了其他一些細節,才示意周管家下去休息。
書房再次歸于沉寂,蘇禦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定安見狀,輕聲問道:“爺,可要回去梧桐院?”
蘇禦沒有回答,而是交代道:“你去一趟長郅胡同,将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定安一聽就懂了:“明白,那屬下這就過去。”
“将绾寧在找他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他。”蘇禦說罷,又沉思了半晌,才擺了擺手。
定安這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梧桐院裏,顧夏也還沒有歇下,她正在和朱嬷嬷說話。
兩人說的是中元祭祀的事情,都是朱嬷嬷在說,顧夏聽得很認真。
“……中元太廟祭祖是由禮部主持的,要祭整整一日,從天不亮一直到天黑,需得等慈恩寺的高僧們誦夠四十九遍經文方算完事。”
瞧見蘇禦進來,朱嬷嬷笑着福了福身:“您總算回來了,奴婢這就去将蹄花湯端來,主子可一直記挂着呢。”
顧夏也走上前來,關切問道:“今晚還出去嗎?”
蘇禦搖頭:“方才是在說中元節的事?”
“嗯。”顧夏笑着點頭,“馬上就要到中元了,不知以往府裏都是怎麽過的,便問了問朱嬷嬷。”
蘇禦聞言,拉過顧夏的手,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只這一次,夏夏,就只這一次,以後每年中元我都帶你一同過去太廟。”
“好。”顧夏知曉他在內疚,也不多言。
大應風氣開明,沒有婦人不準入祠堂這一規矩,但也只有正妻才有此殊榮,顧夏眼下還不是。
見他依舊沉着張臉,顧夏有意哄他,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袖子,問:“中元節夜裏是可以放河燈的,妾身想去看看,等您從太廟回來,陪我一起去放燈好不好?”
顧夏說這話的時候,唇畔輕抿,露出一抹淡笑。
蘇禦看着她唇角輕淺的笑容,哪裏還能不明白她的意圖?他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發,點頭道好。
作為大應的八大年節之一,中元節的熱鬧可半點也不比旁的節日少。
顧夏幼年時,顧雲之曾帶着她和裴姨娘一起去護城河邊游玩過。
放河燈、游夜船、唱祭詞,護城河邊人流如織,那場景簡直就是場祭祀往生者的生者之樂,很是熱鬧。
因此每到中元這日,朝廷都要派出大量的士兵來維護治安,免得出現踩踏事件。
不一會兒,朱嬷嬷就領着三個手捧托盤的丫鬟回了來。
除了盛有蹄花湯的暖盅,另外還多了兩個暖盅。
顧夏看向朱嬷嬷,朱嬷嬷示意其中一個丫鬟上前。顧夏拿抹布墊着,将那丫鬟手上捧着的盅蓋揭開,裏面是嫩生生的三鮮蒸蛋,上面還灑了切碎的蝦仁和蔥花。
這是蘇禦離開後,顧夏特意吩咐廚房備下的。
蒸蛋的份量不多,蘇禦幾口就吃完了。接着送上來的是一碗蒸空心菜葉兒,份量也不多,小小一捧菜葉裝在盅碗裏,上頭澆着蘸汁,吃起來清爽香嫩。
最後呈上的才是蹄花湯。
蘇禦拿着碗笑道:“可算不是小碗了,我方才還以為你是在喂貓兒呢。”
顧夏靜靜坐在旁邊看着他吃,聞言也笑道:“妾身怕您餓了,又擔心晚上用多了不好克化,才特意讓少盛些的,您可覺着飽了?”
“再加上這碗蹄花湯便夠了。”蘇禦認真地看着顧夏,說,“你有心了。”
顧夏抿了抿唇,見他一直看着自己,忙提醒道:“您快些用吧,夜深了,咱們好休息了。”
“好。”蘇禦很喜歡聽顧夏說咱們這個詞兒。
蹄花軟糯,入口即化,芸豆的味兒已完全滲透進湯汁裏,瞧着奶白,喝着鮮美,蘇禦吃得很享受。
一碗蹄花湯下肚,蘇禦的額頭和鼻尖都冒出了汗。
顧夏拿過汗巾,溫柔地替他擦了汗。
朱嬷嬷并三個丫鬟見狀,均默默地低下頭,輕手輕腳地收拾起碗筷。
殘羹很快就撤了下去。
顧夏服侍着蘇禦脫下外裳,他便進了淨室洗漱。
顧夏則坐到燈下的書案前寫字。
她寫的很認真,以至于蘇禦洗漱好出來都沒有發現。
她這是在寫什麽?不似抄經,也不像是臨帖。
蘇禦走過去一看,發現她竟在寫自己今天做過的事情。
“怎麽想到寫這個了?”蘇禦問。
顧夏被他的聲音吓得驚了一驚,好在是知曉他在屋裏的,并沒有失态。
顧夏将正在寫的這個字寫完,便擱下了筆,笑說:“妾身練字呢,以往總是抄錄,時間久了也無甚意趣,便想着自己寫點什麽,剛好您最近晚歸,都沒有問妾身今日做了什麽,我便寫下來了。”
“你寫了幾篇了?”
顧夏想了想:“應有十來日篇了。”
蘇禦把紙拿過來,從頭看到了尾:“寫的不錯,用詞幽默,雖則都是瑣事,卻很能吸引人讀下去。”
“真的?”得了誇贊,顧夏的眼睛亮亮的。
蘇禦微笑着點頭。
顧夏高興地拿起筆繼續寫,她還差一些才寫完這篇。
顧夏寫得認真,蘇禦亦看得認真,倒不是在看字,而是在看人。
燭光映着顧夏的面容,讓那本就細膩的肌膚更顯現出明珠一般的溫潤光澤,長睫葳蕤卷翹,眼眸清澈而潋滟,是他所見過的,最美麗的眼睛。
約莫又寫了有一刻鐘。
顧夏正要放下筆,身後忽然貼上一具溫熱的身體,蘇禦握住她的手,低聲道:“行文不錯,但有幾個字的走勢不對,我握着你的手再寫一遍,你仔細看着。”
兩人貼得極近,蘇禦的每一次呼吸,都掃在了顧夏的耳垂上,溫溫熱熱的,每掃一下,顧夏的心髒便漏跳一拍,手裏的狼毫差點沒有握住。
好在蘇禦及時托住她的手,并帶着她緩緩地在空白的紙上書寫。
少傾,他又帶着她的手放下筆,問:“會了嗎?”
顧夏輕“嗯”一聲,像只鹌鹑似地低着頭,臉頰緋紅,努力讓自己忽略腰臀處的怪異感。
蘇禦又往前貼了貼,柔聲問她:“怎麽不說話了?”
顧夏:“也……沒什麽好說的。”
蘇禦低笑了聲,一下就将她抱了起來,往內室裏走去:“夫人說的極是,你今天累一天了,是該早些歇息了。”
顧夏被他穩穩地抱着,腦子裏不由浮起兩人雲雨時的畫面……頓時臉燒得比屋裏的燭火還要紅些,她忙抓住他的手臂,急急地說:“您今天也累了,也該早些休息……”
蘇禦失笑,都那麽多回了,她怎麽還這麽害羞?
蘇禦沒忍住逗她:“你臉紅什麽,還這麽着急,莫不是不想休息?”說着,蘇禦揭開薄被把人放了上去,自己也躺上了床。
兩人依舊是相擁的姿勢。
顧夏知曉他在逗她,心中暗恨,悄悄伸手去擰他的手臂,卻沒擰動……太結實了。
察覺到她的動作,蘇禦朗聲笑了出來。
顧夏沉默了片刻,把頭縮進被子裏,低聲道:“我困了,要睡了。”
“睡吧。”蘇禦親了親她的頭發。
……那樣燙人的東西一直抵着她,顧夏下意識動了動身子,蘇禦立刻摟住她的腰說:“不要亂動,就這樣睡。”
顧夏小聲地說:“現在天還熱,這樣睡不舒服。”
蘇禦側頭在她耳邊說:“還有精力想舒不舒服?”
“我馬上就睡!”顧夏說完,就把頭埋進他的懷裏,閉上眼睛。
蘇禦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