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李骁泉大步流星穿過一衆西裝革履的人群,昂首挺胸的樣子就好像他手裏抓着的不是段江言毛茸茸的尾巴,而是什麽制勝秘寶。

段江言的心态在穿書後的半年裏百煉成鋼,見識了各種奇行種,他處變不驚默默戴上睡衣帽子,成為一只徹頭徹尾的綠色恐龍。

人群似乎圍着誰,秦家夫妻二人面色焦急,京城晚高峰堵車嚴重,加上這舉辦宴會的莊園地處偏僻,救護車也得起碼一小時才能到。

李骁泉撥開衆人走到最前面,一改平時土匪一樣的語氣,明顯恭敬起來:“這是我私人醫生,您看讓他給秦少爺看看?”

秦義轉頭去看段江言。

西裝革履的五十多歲的男人,目光銳利審視感極強,尤其是面對段江言這不倫不類的怪異的打扮。

但好在段醫生在工作期間氣質穩重,私人醫生标配的金絲邊眼鏡一戴,秦夫人邢芝顯然信服了大半。她已經顧不上儀态了,立刻焦急道:

“好好好,你快給阿錦看看,剛剛說難受,緊接着就暈了!這孩子從小身體就弱,這……”

段江言的目光終于越過最後一層人牆,看到了閉着眼睛慘白着一張小臉“秦少爺”——

哦豁,是熟人。

難怪傻逼一號……難怪樊宇這樣家世顯赫的二世祖會把他當白月光、愛而不得以至于去找替身。

喝個感冒藥都嘤嘤嘤的“白月光”竟然有這樣驚人的身份,居然是秦家少爺。

段江言蹲下,仔細去檢查心跳脈搏,心裏又忍不住嘀咕,不是說小秦總手腕強悍心思深沉、比前任家主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這?這嬌少爺“能成大事”?啧,有錢能使鬼推磨吧,是不是名聲全靠買。

段江言手有點涼,冰涼的手指剛放到秦錦的脖頸上,還沒來得及試脈搏,就感覺到他幅度極小地縮了一下,明顯是被冰着了的下意識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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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江言怔了一下,又去檢查瞳孔,同時不易覺察吹了一口氣。

秦錦的眼睛被風吹得顫了顫。

真正不省人事的病人是不會對這樣的外界刺激有反應的。

換句話說,秦錦是裝的。

賓客人群離着遠看不清,秦家家主夫妻正焦急盯着他的動作,也沒看到這電光火石的微妙。

段江言前幾天就領略了這位白月光多會作妖,想不通他現在又想幹什麽。

但豪門的狗血與利益錯綜複雜,但凡有點腦子就知道絕不能揭穿他。

且不說自己得罪不起這位金尊玉貴的小少爺,甚至如果沒幫秦錦掩蓋好,嬌少爺最多回家挨頓罵,自己成了讓秦家在衆人面前下不來臺的“罪魁禍首”,非得被炮灰了。

但也不能沒病硬說有病,誤診砸自己招牌。段江言眨眨眼,冷靜道:

“沒有大礙,應該是低血糖了,如果飯後還有暈厥的症狀,建議檢查一下是否貧血、低血壓等,這是我的名片,後面是我父母經營的私人醫院。”

段江言在穿書前就是年輕有為的天才醫生,穿書半年來他憑借硬實力在行業內鼎鼎有名。而原主父母經營着一個不大不小的私人醫院,雖說算不上豪門卻也稱得上小富二代了——忽略投資被騙即将破産這事的話。

夫妻兩人将信将疑,但聽到兒子沒事,緊張的神情總算放松了些。

段江言被形勢所迫,上了秦錦的賊船幫他撒謊,此刻團夥作案成功,也是極大松了一口氣。

但這一口氣還沒松完,他猛然發現秦家夫妻旁邊還站着一個很高的年輕男人。

男人肩寬腿長,相貌非常出衆,但此刻俊美的臉上無波無瀾,就那麽垂眼看着他和秦錦,居然有種不怒自威的懾人氣場,讓人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段江言頓時渾身一僵。那雙純黑色的眼眸如幽深的潭水,仿佛能洞悉一切、将他與秦錦兩人共犯的罪行看得一清二楚。

段江言僵住了,氛圍無聲陷入恐怖,好在此時李骁泉湊上來刷存在感:“段醫生,你再仔細看看——”

秦錦适時咳嗽了一聲,“虛弱”睜開眼睛:“爸,媽,我這是怎麽了?”

刑芝立刻去哄寶貝兒子:“沒事了沒事了,你真的吓死媽媽了,是不是又沒好好吃早飯呀!”

秦錦小聲說:“感冒了沒胃口嘛。”

邢芝臉上雖然是嗔怪,眼底卻是溫柔擔憂的,直到轉頭對身後那俊美男人說話時,才恢複秦家太太的端莊冷淡:“朔川,你去拿點吃的來給小錦。”

男人略一點頭,轉身之前,段江言分明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甚至因為躲閃不及,兩人的視線還撞上半秒。

——這個眼神絕對稱不上任何友善。

段江言毛骨悚然。作為霸總文醫生,跑龍套最重要的就是千萬別參與任何豪門因果、安靜專心看病。

寧可每天半夜給瑪麗蘇們出診,也千萬別卷入什麽狗血鬥争。

.

當晚回了家,段江言一邊網購職業風的睡衣、免得再來不及換衣服就被抓去出診,一邊思索着那男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他站得位置甚至比秦義夫妻更接近人群中心,雖然很年輕,但矜貴的氣質和考究的衣服顯然不是普通人,長得又那麽惹眼。

但有一點可以确定,他幫秦錦打掩護的行為八成被男人看到了。

穿書以來段江言對京城豪門內部關系的了解僅限于他的客戶,自知想不出個所以然,幹脆讓自己把這事扔到腦後,打打游戲冷靜一下。

【江江江:上線?】

【北山:1】

三分鐘後,兩人默契在游戲裏碰面。

段江言搜了一圈也沒找到趁手的槍,北山走過來,默默把他最喜歡的型號放在他面前。

段江言嘿嘿一笑,問道:“你打開麥克風說句話,我聽聽你感冒好點了沒。”

片刻後,北山回答:“我本來就沒感冒。”

“對對對我信了。”段江言捏着嗓子說。某人嗓子仍舊是啞的,還嘴硬說沒感冒。

北山很快注意到:“今天沒工作?小沖鋒槍今天怎麽不吐槽了?”

段江言欲蓋彌彰清了清嗓子:“大家都挺老實的沒作妖,今天一整天在家閑着呢。”

每天和北山吐槽傻逼工作和傻逼一二三號的糗事幾乎成了必備娛樂環節,但今天不同,恐龍睡衣毛絨絨游行示衆的人是自己,職業生涯的丢臉滑鐵盧,哪裏好意思開口。

北山沒多懷疑,簡單“嗯”了一聲。

段江言正要問他今天下雪送外賣順不順利,就被躲在樹後的敵人幾槍放倒。

段江言立刻往北山蹲着的掩體方向爬,兩人的默契不用多說,他只等着北山扔煙霧彈、然後趁亂扶他起來。

結果不知為何,北山卻在原地沒動,足足遲了三五秒,突然起身一槍把樹後那人爆了頭,然後自己位置暴露,下一秒就被那人的隊友一串瘋狂掃射,和段江言一起整整齊齊成盒。

“啊……?”段江言匪夷所思,“你怎麽回事?連我都看到他還有隊友了。”

北山整個人就像宕機了似的,又反應了幾秒才低聲說:“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

他的聲音更啞了,段江言身為醫生的直覺頓時覺得不對,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麽回事,就自己手一抖條件反射又點開新一局。

北山低低喘息的呼吸聲順着段江言的耳機鑽進他腦子,像是趴在他脖子上喘似的,段江言耳朵頓時一紅,趕緊摘下耳機打開聲音。

“你不舒服?”

“沒。”

“你敢欺騙醫生?”段江言嚴厲逼問,“怎麽回事!”

像是被小狗隔着屏幕兇狠咬了一口,北山無奈回答:“有點胃疼,沒事。”

這句說到最後幾乎只剩氣音了,顯然不是“有點”而已,但緊接着那邊的語音就被關上了,最後一秒段江言隐約聽到對方疼得悶哼了一聲。

段江言從地上撿了個手|雷,悄悄湊到北山身邊。不等他反應,直接扔在腳下,把兩人一起送走了——

都這樣了還玩什麽玩,再逞強說沒事,雷給他塞嘴裏吃了。

回到游戲房間,段江言道:“你別閉麥。今天是不是受涼了?三餐吃的什麽?感冒藥吃的哪些?是不是空腹吃藥了?”

連珠炮似的,秦朔川忍不住笑了笑,覺得自己好像正坐在一個嚴厲的醫生面前,下一秒就要用圓珠筆敲他腦袋。

“神醫,”秦朔川打趣,“你的線上問診是免費的嗎?”

段江言沒好氣道:“收費,十個億,你這邊微信還是支付寶?好好回答可以領取一次隊友免單名額。”

“沒吃感冒藥。”

而且今天被秦錦這麽一鬧,也沒怎麽吃飯。

“可能是因為喝了點酒,沒事,過一會就好了。”

半年的游戲搭子實在太默契,他要是不回答吃什麽了,那就是沒吃飯的意思。

段江言音量陡高:“一天沒吃飯,你還喝酒!你知不知道我們急診一天送來多少個胃出血胃穿孔的!”

每次看到不聽醫囑的病人,段醫生都恨不得正義鐵拳狠狠砸醒對方,平時醫患關系緊張,只能保持微笑不敢太嚴厲。

現在送上門來挨罵的不聽話病人,這隔着網線他肯定沒法醫鬧。

段江言剛重新戴上耳機,就聽到對方喘息着輕輕一笑。聲音低沉微啞,隐約有些顫,頓時又一路酥麻上段江言的天靈蓋,吓得他趕緊又摘了耳機。

阿彌陀佛佛祖原諒,就算我是彎的,也不應該餓到對素未謀面的游戲搭子起歹念,尤其是人家是胃疼不是在幹別的——奶奶個腿,喘這麽性感幹什麽。

段江言甩甩腦袋摒除雜念,佯裝嚴肅問:“吃胃藥了嗎?”

“沒,藥放在辦公室了。”秦朔川疼得有點發暈,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一個“外賣員”哪來的辦公室。

好在段江言正在來回摘戴耳機以及向佛祖忏悔,沒過腦子去聽:“沒藥?不能這麽捱着,讓外賣送點。你給我地址我給你選,你別亂吃。”

“不用,睡一覺就好。”他倒是真想吃江江江買的藥,但秦家老宅的地址太惹眼了,掉了馬甲是要吊路燈的。

想到今天那個一身狼狽的外賣小哥,段江言忍不住有些擔心,想再囑咐北山幾句又怕自己超越了游戲搭子的立場:“你們外賣員怎麽放假,病假扣工資嗎?”

秦朔川道:“我明天休一天。”

這才總算讓手機那邊的小沖鋒槍滿意了,不再繼續突突突。

實際上,這點小病就休假的概念實在稀罕,從小到大,即使病得起不來床也會被強行拽起來。

秦老爺子……不是指他父親秦義,而是秦朔川的爺爺,秦老爺子不允許秦家繼承人有任何懈怠懶惰。除非秦朔川病到下一秒就進搶救室,其他的都是偷懶的借口。

兒子養廢了可以跳過這一輩,孫子做到極致完美就行了。

挂了語音,秦朔川忍不住笑了笑,被人關心的感覺還真挺特別的,要是每天都能随時聊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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