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游戲。

段江言眨了眨眼睛,歪頭疑惑道:“什麽游戲?那個亂七八糟打來打去的槍戰游戲嗎?”

秦朔川沒說話,靜靜看着他,因為緊張而心跳都格外快了起來。

萬一是江江江,回想之前種種相處模式,簡直慘不忍睹無法收場。

“您想讓我陪您玩那游戲?可是我不會啊,那天是游客登錄試了試,太難也沒意思我就直接卸載了。”

秦朔川聞言蹙眉:“不對,你當時還說自己有個很厲害的搭檔能帶你局局吃雞。”

段江言于是瞪着眼睛,半天沒說話。

就在秦朔川的心跳繼續瘋狂加速的時候,段醫生終于垂頭喪氣雙手投降:

“您一定要這樣拆穿我的虛榮心嗎?我錯了,我不該吹牛、我不該無中生友,其實我只是假裝會玩而已。”

說罷他推了推眼鏡,又嘟囔道:“有時間玩這種又難又無聊的游戲,還不如多看幾篇獵奇的醫學論文,精進醫術。”

他大大方方亮出手機屏幕:“我都沒下載它,您要是不嫌我菜的話,借我別墅的WiFi用用,流量快用完了沒錢了。”

手機屏幕很幹淨整潔,軟件不多,打開appstore也的确有個已經删除的标志。

秦朔川盯着段江言的臉,試圖找到他說謊的痕跡。

那雙黑眼球極大的大眼睛如無辜小狗一樣,一眨不眨看着他。

“你撒謊。”秦朔川沉下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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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江言于是直接點了下載,然後大大方方打開屏幕使用時間——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各種工作社交軟件和一個單機地鐵跑酷游戲上。

這樣大的軟件,不可能天天卸載下載,江江江基本上每天都玩,今天的檢查是突擊又是随機,肯定也不是提前卸載。

世界上很少有這樣的巧合,既年齡生日相同,又同樣是私人醫生。

在段江言展示手機內容之前,秦朔川心裏已經有八成把握,甚至專門把他哄騙來自己房間睡。

秦朔川的表情一瞬間空白凝固。

段江言竟然完全不玩這游戲。

不可能,這難道真的只是巧合中的巧合麽。

懷疑一件事需要很多雷同去驗證,但否定一件事,單單只是這一條竟就能把一切捕風捉影的可疑條件全部推翻。

兩人僵持着,段江錯覺似的發現,秦朔川的心情在須臾之間陡轉之下變化,方才還興奮愉悅、莫名像即将拆禮物的小朋友,乃至胃疼都顧不上了。

而緊接着,拆開禮物發現不是自己的,頓時郁悶又失望。

悄無聲息碎掉了似的。

但這只是隐約感覺,秦朔川的情緒表達并不明顯,說不定他就是個生性不愛笑的人而已,也不知道他在不高興什麽。

看在他是大客戶的份上,段江言只好哄他,嘗試把碎掉的秦董拼回去:

“要是不嫌我沒玩過的話,我陪着您玩就是了,等等啊太大了還得下載一會——沒想到您會對游戲感興趣,醫生角度看,作為解壓方式挺好的。”

秦朔川徹底恢複面無表情,冷漠道:“不需要。這種浪費時間的游戲,你不玩挺好的。”

嗯?怎麽感覺他有點咬牙切齒?

大佬的太心思難以捉摸,段江言決定先戰術性點頭附和:

“是啊,隔壁眼科經常有玩到視網膜脫落的網瘾少年,還有中年大叔在網吧通宵三天直接猝死的,真搞不懂這破玩意有什麽可玩的。”

秦朔川:……

一晚上的緊張擔憂又尴尬頓時消散,他神色恢複如常,冷淡對段江言說:“你去客房睡吧。”

段江言莫名其妙,心想這人吃錯藥了嗎?

但能自己獨占一張柔軟舒服大床總歸是好的。

就當秦朔川良心發現了,終于不把可憐打工人當牛馬、塞在可憐的窄小沙發上了,萬惡資本家難得當了一回人。

他立即跳起來,裹着被子抱着枕頭毫不留戀的跑了,絲毫不想回頭多看一眼。

躺在床上,段江言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好險好險,還好玩游戲的手機是單獨分開的。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患者檢查了,娛樂工作雙設備分開也是他從醫多年的習慣,因為醫患關系實在太緊張太恐怖。

這個世界的“段江言”是私人醫生、又有段家的醫院和段小少爺的身份撐腰其實還好。

但段江言本身沒有那麽好命,他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寒門學子,拼命打工拼命學習才靠着各種零工和獎學金成了醫生,在職場卻也時長受擠兌。

最髒最累的活兒都給他幹,加班幾天不睡,那些最瘋批最難纏的病人家屬也都被推給他去溝通,堪稱萬用擋箭牌。

他當時連軸轉了太久、又不能回去睡覺,一臺手術結束後他如釋重負,蹲在走廊地上想玩游戲提提神。

手機直接被突然出現的病人家屬用力搶過來!然後發瘋般往他頭上砸!

尖叫怒吼發狂甚至對他拳打腳踢,最後手機屏幕碎的稀爛——是在他的頭上被砸碎的。

他并不是主刀醫生,只是一個副手。

打人的是往前一臺手術的死者家屬,在被父母毆打責罵侮辱的過程中,孩子平靜回到房間忍無可忍跳樓自殺——當場死亡,送來時就已經生命體征,只是盡力搶救試試。

那對父母把怨氣對準了段江言,打他之前已經拍下他蹲在地上玩手機的照片,醫鬧着拉橫幅說醫生只顧着玩游戲、看他們交不起住院費就不治療、故意草菅人命。

段江言被砸的輕微腦震蕩,頭上縫了幾針,在病床上就等來處分通知。

其實所有同事包括醫院上層都很清楚,這場醫鬧最初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洩憤、無辜醫生是不能還手的。後來則是蓄意訛詐,想榨幹死人的命最後訛一筆錢。

但這都不重要,總之事情鬧成這樣總要有人背鍋,沒有背景又年輕的段醫生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而患者家屬眼中的醫生是沒有七情六欲的,完全不覺得他們也是普通打工人,娛樂就是死罪。

後來,吃一塹長一智的段江言越來越熟練,單單是玩游戲這件事,他就遇到過患者家屬假意聊天、詢問他小夥子你會玩游戲嗎?亦或是用各種由頭看他手機。

從此不僅雙設備分開,而且醫生身份時的演技越來越好,問就是不會玩。

總而言之,真不知道秦朔川哪根筋搭錯了,居然也來檢查他的手機。

結合一晚上這家夥的古怪溫柔态度,事出反常必有妖,上輩子被醫鬧支配的恐懼又回來了,還好自己早有準備。

秦朔川關燈躺下。或許是情緒原因,胃又開始絞痛起來,連帶着斷斷續續持續許久的心悸,讓人有些煩躁。

忙完這段時間可能是得去醫院看看了,小江醫生那麽讨厭資本家,自己如果坦白身份會不會被删好友拉黑一條龍,茫茫人海那可就再也捉不住他的江江了。

算了,還是先哄出來見面再說吧,或許看在他病了的份上或許會原諒他的謊言……雖說生辰八字相同是個誤會,但既然八字相同,那就當算命先生也祝賀江江和他的姻緣了。

腦海中思緒又多又亂,秦朔川愈發覺得胸悶氣短渾身難受。

他素來情緒寡淡,直覺現在大起大落的煩躁心慌感有些不正常,最終歸咎于睡眠不足,只想早早入睡卻又睡不踏實。

輾轉反側了半宿,秦朔川迷迷糊糊夢到自己溺在水中,無論怎麽掙紮,四肢都灌鉛似的無法動彈,窒息感自壓迫着尖銳劇痛的胸腔延伸至四肢百骸。

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江江江站在岸上,焦急喊着他的名字似乎想讓他醒醒。

秦朔川混沌中覺得自己很清晰,又竭力想掙脫尖銳瀕死的窒息感,想艱難看清江江江的臉——

是段江言。

秦朔川猛然睜開眼睛!

一陣痛苦的喘息,他發覺自己渾身都是冷汗,胸口像是壓着一塊令人窒息的巨石,任憑他如何呼吸都沒有多少氧氣,胃痛得近乎麻木,扯着胸口尖銳的跟着痛。

“我……”

“你別動!醒了就好,”段江言按住他,“躺好別說話,沒事的你別緊張,小問題。”

段醫生嘴上這麽說,但看表情明顯不像是小問題。

“怎麽回事?”秦朔川發覺自己聲音啞得不像話。

“我問你答,”段江言嚴肅道,“之前是不是一直有感冒低燒的症狀?胸悶氣短惡心嘔吐,上腹絞痛心情煩躁,對不對?”

秦朔川安靜閉了閉眼睛,耳鳴讓他聽什麽都像隔着一層霧蒙蒙的玻璃。

這聲音和語氣,他真的不是江江江嗎?

“你燒到四十度了。你知道我們醫生最怕哪種病人嗎?怕硬撐着耽誤病情不去就診的鋼鐵俠,還怕太能忍了難受也不吭聲的忍者神龜。”

秦朔川重新睜開眼睛,虛弱問:“你要氣死我嗎。”

段江言:……

對不起我錯了,求您千萬別生氣也別死,職業生涯中第一次全天式出診就讓客戶死在家裏的話還怎麽混,他以後就得去天橋下貼手機膜了。

“我怎麽了。”秦朔川問。

段江言把他冰涼的手拉過來摸着脈搏,脈搏微弱而心跳快的可怕,能讓急診醫生從椅子上彈起來的致命前兆。

“初步判斷是心肌炎,救護車一會就到。幸虧被我發現了,您要是再忍一忍就可以開席了。”

秦朔川面無表情:“你坐小孩桌?”

段江言:……

這真的很嚴重,沒不聲不響猝死都已經是萬幸了,他緊張地生怕病人突發室顫心衰直接搶救不過來,這位病人您能不能有點當病人的自覺。

原本肅然的氣氛果然放松了些,看到段江言不那麽渾身緊張了,秦朔川于是笑了笑。

此時去聽,仿佛就是江江江在他耳邊說話。雖然段江言盡量不表現出驚恐以至于刺激到病人,但他當然也能感覺到自己此刻命懸一線,稍一動作都會被制止的程度。

他擡起手以手腕擋住眼睛,費力笑了笑:“段江言,我死之後……半夜在床頭問你……你會說實話了麽?”

本來就是緊張的時刻,段江言又膽子小怕鬼,被他這麽恐怖的形容一吓,頓時毛骨悚然:“別!秦董,求您活着問我行不行,只要您是熱乎的,不用拷打我就全招了!”

天地良心,我只是個工具人醫生罷了,有什麽重要的問題能讓首富大佬死不瞑目回魂來找他?

這近乎是有進氣沒出氣了,還硬撐着斷斷續續審問他?

秦朔川臉色慘白,虛弱道:“你到底玩不玩游戲?”

段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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