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段江言瞠目結舌。
一時間不知道該先驚訝他居然出現在這裏,還是先驚訝他這一身與平時完全不同的休閑打扮,甚至連頭發都是随性的,額前的劉海散落下來。
整個人看起來……竟有點溫柔居家的錯覺。
天啊,這就是約會戀愛中的男人嗎?
原來他也有不那麽生人勿近的溫和一面,這麽看着還真是格外俊美,難怪這爛脾氣都能找到男朋友。
方才還氣焰嚣張的兩個員工此刻已然安靜如雞,瑟瑟發抖低着頭不敢吭聲。
秦朔川坐在沙發上,左手不輕不重把自己手機往桌面上一放:“打電話給你‘二叔’。”
這場安全事故的處罰原本大概率是罰沒全年的年終獎,再不濟也就是開除失去飯碗。
那員工萬萬沒想到自己在“白嫖的普通路人”面前兩句吹噓,竟然直接嚴重到把自己二叔給推進火坑。
即使他二叔只是個小項目的負責人,能站在秦氏集團這棵參天巨樹上混出點成就,那也是在整個家族揚眉吐氣人人仰仗的存在。
父母逢年過節都是帶着各種禮、賠笑着恭維着二叔,寄希望于他能給孩子在集團裏安排個工作。
怎麽辦,現在怎麽和二叔交代,又怎麽和父母交代……
那員工緊張站着秦朔川面前,早已沒了方才的嚣張,語無倫次:“秦董,我、我——”
秦朔川沒理他,轉頭看向滿臉吃瓜看戲的表情、藏都藏不住的段江言:“段醫生,過來坐。”
段江言想說站着吃瓜更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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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轉頭見另一個員工驚訝的表情,似乎很震驚“他為什麽能和秦董平起平坐”,頓時覺得心裏暗爽,一屁股坐在秦朔川旁邊。
坐下時胳膊肘碰了一下秦朔川依舊雙手插兜姿勢的手臂,結果這混蛋居然略一蹙眉,不着聲色往旁邊躲了一下。
幹什麽,隔着衣服碰一下胳膊而已,狗都嫌你躲什麽,這又不是你咬我耳朵、把腦袋放我肩膀上的時候了。
段江言心裏哼了一聲,以為他是不想被“外人”碰,但還是吃瓜看戲重要,不和他計較。
那員工哆哆嗦嗦道:“秦董,您聽我解釋……這其實是個誤會……其實也沒大事故,那個游客就是手上擦傷了一點點……”
段江言本就是暴脾氣,又心疼又擔憂北山,聞言頓時機關槍一樣怒道:
“你管這叫擦傷?那不如我給你剁個一模一樣的傷口,反正只是小小擦傷!仗着我男朋友不在,你就胡說八道是吧?嗯?!”
男朋友……
原來江小狗背地裏是這樣介紹我的。
秦朔川的嘴角壓了又壓,還是忍不住不易覺察的緩慢上揚。
但在兩個員工的視角看,這位活閻王爺的無故發笑的表情更恐怖了,連忙垂下頭罰站似的盯着自己腳尖,不敢再看秦朔川一眼。
段江言怒氣已經拉滿了,滿腦子都是那鮮血淋漓的猙獰傷口:“你倆怎麽不繼續一口一個‘白嫖’了?‘你們秦氏集團’,合着今天是你倆出的門票錢?還是今天吃喝你工資了?”
“我們花不花錢也不影響你月薪,在這裏上趕着代入精神資本家,不知道還以為你是秦朔川的野生狗兒子呢!”
秦朔川:?
這句話是不是哪裏不對?我是不是也被罵了?
段江言說完,也意識到自己好像一怒之下不小心直呼大佬的大名了,而且夾帶私貨把心裏“狗都嫌”的稱號給罵出去了。
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假裝沒事發生。
秦朔川無奈看了段江言一眼,面無表情轉向兩人,沉聲道:“我不想重複第二遍,打電話。”
這恐怖的懾人氣場讓兩個員工差點當場跪下,只好戰戰兢兢拿起桌上的手機,哆嗦着撥通了電話。
游樂場總負責人丁平今天正精神緊繃盯着園區每一處,畢竟是秦董親自安排,他生怕出一點亂子。
手機一響,竟然是董事長的電話,丁平連忙接了起來,殷勤道:“秦董——”
聽筒裏傳來不争氣的侄子哆哆嗦嗦的聲音:“二叔……我、我……”
丁平登時心頭一凜。完了,闖禍了。
十分鐘之後。
不大的中控室裏人實在是不少,段江言哄着正在無聲抽泣各哭各的的兩個小朋友,秦朔川坐在他旁邊。
面前三個人一字排開,連帶着“秦董都奈何不了”的丁平,一齊罰站似的如縮頭鹌鹑垂着腦袋不敢吭聲。
丁平鼓起勇氣小聲道:“秦董,您大人有大量,這臭小子年紀小,剛畢業還不懂事。”
秦朔川淡淡問:“既然不懂事,誰幫他入職的。”
丁平登時一顫,唯恐引火燒身,連忙改口:“本來以為他是個成熟穩重的,沒想到他這麽不争氣!秦董,幸虧您發現了他的本性,我這就讓他收拾東西辦離職。”
那員工立即瞪大眼睛:“什麽?離職?”
他初中畢業就辍學當混混去了,游手好閑又沒學歷,父母點頭哈腰求了這個不太熟的二叔好久才總算得到入職的機會,這麽一時疏忽就開除了?
回去怎麽和父母交代?不得被他爸打死?
他連忙道:“秦董!秦董您開恩,工資年終獎您随便罰,受傷游客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我賠,保證讓他不把這件事說出去、不影響咱集團的形象。”
“看在畢竟沒出大事故的份上,而且、而且那個游客他自己也是操作不當……那麽大的鐵塊,明明能躲開,他居然徒手去接,即使我就站在旁邊也來不及制止啊,這也不能全怪我。”
總有這樣的人,一犯錯就給自己找借口、推脫責任,無論何時都第一時間撇清關系。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丁平一聽,差點被自己這個混蛋侄子氣得原地暈倒。
丁平能做到項目小高管的位置自然不是傻子,急匆匆被叫過來時,路過園區救護車于是第一時間上車先詢問傷者的情況、嚴重與否,從而看看怎麽求情。
沒想到晴天霹靂,侄子玩忽職守造成游客受傷已經很嚴峻了——受傷的居然是秦董本人。
醫護人員提醒了一句:“秦董讓大家管住嘴,一會不要聲張。”
眼看着秦朔川始終面無表情把受傷的右手放在口袋裏,丁平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他的蠢侄子根本就不知道那個“普通游客”是誰,這又是多麽天大的簍子。
而且這蠢貨居然試圖把自己的責任推卸掉,并且甩鍋在董事長身上……老天爺,這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撈不回他了。
一旁的段江言一提北山就炸毛:
“你這是什麽話?設備卡住孩子你是一點不提,我男友當時要是不伸手接住,被砸的就是我,我還能坐在這裏?”
丁平進來第一眼就注意到秦董居然允許有人坐在他旁邊,這句“男友”算是徹底落實了他的猜想,也還原了完整的事故經過。
丁平連忙點頭哈腰:“您息怒,他不會說話您別和他計較,我回去就好好教育他,讓他爹媽收拾他。”
秦朔川擡手想給自己的暴躁小瘋狗順毛,但手臂剛一動就一陣劇痛,絲毫使不上勁。
段江言忽然道:“所以這孩子偷東西了嗎?”
“……”
丁平直接上手拽着侄子的耳朵:“問你話呢!”回答董事長夫人的問題還敢不積極。
“……沒有。”
“那就道歉,”段江言嚴肅道,“向她道歉。”
和一個沒爹沒媽的孤兒小屁孩道歉?那員工方才的嚣張氣焰已然沒了,不情不願道:“對不起。”
段江言嚴厲道:“好好道歉!”
污蔑偷竊并不是小事,甚至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之後,午夜夢回依舊萦繞着的百口莫辯的陰影。
“……對不起,我當時發現出事故之後害怕了,所以才想找替罪羊。設備啓停鑰匙是我們喝酒喝丢了的,不是她偷的,糖是我塞她口袋裏的。”
段江言“哼”了一聲,問小朋友:“寶貝,原諒他嗎?”
小女該終于不哭了,怯生生點頭:“謝謝哥哥,謝謝叔叔。”
只比段江言大三歲、就被莫名其妙稱為叔叔的秦朔川:?
段江言心情好了一點,悄悄笑起來。
秦朔川略一點頭:“你們兩個現在收拾東西離職。”
轉而又看向丁平:“年終獎全扣,職位降兩級,具體等人事部通知。再濫用職權随便招人進來,你就一起離職。”
那員工驚慌:“秦董,我已經道歉——”
秦朔川沉聲道:“他的工資條發我秘書的郵箱。”
丁平聞言登時不敢說話了。
剛入職的新員工,他擅自破格拉滿獎金和頂格工資,這輩子沒想到日理萬機的董事長竟然會親自查看,數罪并罰還不知道最終得降幾級。
那蠢貨侄子還要繼續禍從口出,丁平又怒又慌,一急眼直接給了他一個大耳光:“閉嘴!差點鬧出人命,你道個歉就完事了?”
段江言徹底滿意了,雖然是飛來橫禍,但至少處理結果很不錯,給狗都嫌先生點個贊,姑且叫他狗都喜歡。
秦朔川悄悄看了一眼他愉悅的表情,無奈跟着一笑。
其實這場鬧劇無非是哄段江言開心,依照他平時的性格,不會坐在這裏廢話也不會聽他們解釋。
最多是說一句處置結果,甚至有可能叫下面的人去處理了,根本沒閑心親自處罰底層員工。
但今天要是輕描淡寫結束的話,估計江小狗得氣鼓鼓幾天。
這樣才能哄得他出了惡氣,重新開心起來,順便讓自己不被江小狗嫌棄。
兩人出了中控室。
段江言第一時間就左顧右盼尋找園區內的臨時醫療點救護車,順便問:“秦董,您今天不是和愛人過節去了嗎?”
秦朔川雙手依舊放在口袋裏,淡淡道:“他喜歡游樂場,帶他來玩。”
說罷忽然笑了笑,轉頭去看段江言。
“噢。”段江言仍舊在眺望周圍,心想不愧是京城最大的游樂場,他和北山玩了一整天也沒遇到秦朔川,看來是太大了。
秦朔川忽然語氣玩味問:“你……有男朋友了?”
段江言頓時轉頭去瞪他:“當然!”
反複被某人嘲笑是單身狗,段江言露出虛假職業微笑,揚眉吐氣道:
“我當然有男朋友了,他既溫柔又紳士,身材也好聲音也好聽,而且對我特別好!”
這句是真的,段江言這輩子都沒想到有人能在危機時刻毫不猶豫擋在他前面。
無論是條件反射還是非條件反射,生物的本能就是躲避危險,竟然真的有人能瞬間克服本能,不假思索就伸出雙手硬生生接住千鈞重物。
人生中從未有過的體驗。
夜幕低垂,黑暗中秦朔川的耳朵逐漸泛紅,最終熟透了似的一路蔓延到脖頸,忽然想摟住段江言——
沒事就好,他受點小傷無所謂,小江醫生沒事就好。
兩人對視片刻,秦朔川忽然道:“你……你男友的醫藥費,我之後給你打卡裏,今天的事很抱歉,這裏有兩張今晚的電影票送給你們,情侶雙人VIP房間。”
段江言聞言豎起耳朵。
今天一整天都幸福得像是做夢,眼看着到了尾聲,他舍不得就這樣和北山分開。
秦朔川剛好幫他找了個借口延續下半場,到時候就和北山說,免費的電影票不要白不要,可不是為了“情侶”的噱頭,只是為了更安靜的欣賞電影而已。
眼看着小狗要上鈎了,秦朔川不動聲色揚起嘴角。但段江言卻忽然又想到什麽:“謝謝秦董,要不您給我們換個日期吧,今天不行。”
秦朔川立即道:“不,必須今天。”
過了今天,他總不能再戴着頭套和段江言約會,到時候身份露餡了還能有機會約會嗎?
段江言狐疑道:“為什麽非得今天?您連打工人怎麽談戀愛都要指導?我男友的手受傷了,今天得好好休息。”
“他不需要休息,他需要和你一起看電影。”
“不行!他必須休息,”段江言皮笑肉不笑,“您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無緣無故逼迫素不相識的傷患去看電影,是有什麽大病嗎?這麽迫不及待想被無産階級吊路燈嗎?
秦朔川沒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段江言分明從他眼中讀出了一絲委屈和失落,他的臉色也不太好,嘴唇有些發白。
——莫名其妙,怎麽突然可憐兮兮的就好像我欺負你了似的。
錯覺,肯定是錯覺,這種惹不起的霸總先生怎麽可能露出這樣的表情。
果然,再仔細看去,秦朔川依舊是淡然平靜。
.
繁星低垂,散落于廣袤深邃的穹隆,京城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擡頭就能看到漫天星星點點。
段江言找了一圈沒找到臨時醫療點,邊走邊給北山打電話。
北山的語氣依舊溫和帶笑:“江江,看到最東側的高塔了嗎。往高塔走,坐電梯上頂層。”
段江言問:“什麽,那座塔是禁止游客入內的……等等,你的手包紮好了嗎,你在哪裏?”
北山只是道:“過來,上樓。”
段江言不明所以,于是一路走到高塔面前。
本應該上鎖的高塔竟然真的開着門,裏面有一部正常運行的電梯正停在一樓。
天啊,段江言震驚,轉頭去看機械電子鎖,心想北山的副業該不會是黑客、把門給黑開了吧?
這是玩笑話,八成是工作人員忘了鎖,北山恰好發現了所以偷偷叫他上去。
段江言恍然生出一絲做賊的忐忑錯覺,但又覺得很有趣。就像當年他上學時,學校裏滿樹的杏子一年年熟了、落在地上腐爛輪回,校規卻明令禁止學生摘着吃。
他偏要半夜摸着黑小心翼翼大着膽子去摘兩個嘗味道,大概就是明知不可為卻非要為的年少叛逆。
段江言心跳怦然,見四周沒有人,立即悄悄進了高塔,關上大門去按電梯。
這建築是仿照童話中的城堡建的,一下子就感覺自己有點像去營救公主的王子。
電梯門打開,段江言一路飛奔向塔頂平臺。他的“公主”果然正站在漫天繁星下,安靜等待着自己的愛人。
雖然依舊看不到臉,段江言卻忽然就篤定覺得北山此刻是笑意吟吟凝視着他。
“北山!”段江言笑着沖上去,給了北山一個大大的擁抱,不忘看顧着他受傷的手臂。
北山笑道:“時間剛剛好。”
“什麽時間?”
下一秒,萬千煙花倏忽沖向天空!随即散作無數璀璨的珠簾垂落于天幕,登時将整片夜空映照的如同白晝。
整個游樂場上空,數不盡的煙花同時綻放,細碎光點交織彙聚為一簇壯美的星雲盛景,又像流動着粼粼波光的海洋。
段江言仰起頭,震撼地看着這預料之外的盛大浪漫景象。
“天啊……”他喃喃自語,忽然想起先前北山在游戲裏默默給他放煙花的舉動,“這個該不會也是你準備的吧。”
北山笑了笑,因為煙花爆鳴的聲音有些大,他趴在段江言耳邊沉聲道:“你猜。”
段江言咧嘴笑起來。
他當然不信北山作為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勤懇打工人,會有能力準備出這樣的巨大排面。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站在這仿佛永不停歇的煙花中,幸福得快要飛升了,簡直想猛的拽下北山的頭套親他一口。
許久之後,夜空終于恢複靜谧深邃。
段江言的心跳卻絲毫沒有平靜的意思,他忍了又忍:“北山,其實我有點喜……唔。”
北山沒受傷那只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笑了笑沒說話。
反而岔開話題:“走吧,看完煙花也該回去了。”
——小江醫生,別對我這個身份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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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江言早上把自己的車停在孤兒院了,所謂有始有終,兩人依舊是坐着大巴車先回那裏。
雖然一整天都幸福得像是做夢似的,段醫生托着腮幫子看着窗外,心裏又有點忐忑。
他剛剛知道我要表白的吧?為什麽不讓我說下去?
難道是我有點着急、進度太快了,亦或是還是他想先表白?
想到兩人在鬼屋裏的時候,北山那個“假如”的問題,段江言忽然警惕,他該不會是瞞着我什麽吧?
正想着,就見北山緩緩靠了過來。因為流了不少血,他的狀态不太好,不知不覺就靠着段江言睡了過去。
段江言總算理解這種被喜歡的人枕着肩膀睡着的感覺有多爽了,剛恢複理智、平靜了一點試圖分析思考的心跳又快了起來。
可惜北山太大一只了,長得手長腳長的沒法像來的時候那樣枕着他膝蓋。
所以,馴鹿先生該不會真有什麽難言之隐,所以才不讓我表白吧?
段江言越想越不踏實,還沒戀愛成功,已經開始患得患失瞎想了。
北山忽然動了動,似乎不太舒服,靠在他肩頭低低道:“小江醫生,我胃有點疼……”
秦董金貴的玻璃胃白天吃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甜膩零食,胃疼是真胃疼。
依照他的性格,本來是能忍着不吭聲的,但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秦朔川的腦海中浮現一個詞——
撒嬌。
段江言果然立即擔憂問:“是不是剛剛喝的檸檬水太涼?我給你揉揉?”
秦朔川得逞似的笑着低低“嗯”了一聲,主動把玩偶服拉開一點拉鏈,方便段江言的手離他更近。
那只手與他的肌膚只隔着薄薄一層衣料,正不輕不重打着旋,不僅撫慰着他隐隐作痛的胃部,又掀起什麽異樣的波瀾與暖流。
段醫生當然知道胃痛的時候怎麽揉都沒用,他又不是靈芝成精包治百病。只是兩人心照不宣的親密機會罷了:
算了,或許是因為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北山想慢慢發展才不讓他表白,這麽好的人,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瞞着他吧。
段江言揉着揉着,忽然幽幽道:“北山,你要是有什麽真的有事情瞞着我,我就——”
北山打斷他:“江江你說什麽,對不起我睡着了,胃疼,手也疼……”
段江言:。
算了,別欺負傷患了。
兩人悄無聲息膩歪了一路,大巴車停在了孤兒院門口。
“你手上的傷口,要不跟我回醫院重新處理一下吧。”段江言不舍得和他分開。
北山始終堅定道:“不。”
段江言勸說了一路都無果,最終只能放棄,心中不舍的情緒頓時達到了頂峰。
因為他不是北山的男朋友,無名無分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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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段江言開着車,忍不住既傷心又甜蜜的回憶着一整天的經歷。
他擔憂北山那只漂亮的右手上會留疤,但北山卻笑着說:“沒關系,萬一留疤了就當是保護過小江醫生的勳章。現在祛疤技術也很好,你不喜歡咱們就不要。”
想到這裏,他又有點臉紅。北山自己的手,居然是考慮我喜不喜歡、說的是“咱們”……雖然沒看到臉,段江言卻已經徹底确信自己墜入愛河了。
夜晚的京城不太堵車,段江言一路走高速加綠燈回到自家醫院。
做夢似的換掉聖誕老人的衣服、洗漱洗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邊複盤一整天邊傻笑。
實在是睡不着。
走廊傳來腳步聲,然後是隔壁病房的關門聲。
“狗不太嫌”先生也約會回來了?
段江言坐起身,正好一天沒查房了,也該看看他現在發不發燒。
通過用看讨厭的人的方式,讓自己過分熱烈的心情降一降溫。
畢竟一看到某人就會心情惡劣心如止水。
他坐起身,穿上外套下床,夜晚查房他習慣了悄無聲息走路,慢慢悠悠走到秦朔川的病房前。
秦朔川的手剛剛在樓下重新換了藥和繃帶,并且威逼利誘給他換藥的護士長,不許讓任何人知道他受傷了。
在段江言面前适度撒嬌是一碼事,真疼起來不想讓他擔心又是另一碼事。
掌心的傷口其實一路上都撕裂似的疼,碘酒和消毒藥粉滲入傷口,如同撒鹽似的鑽心又如火烤,一路順着手臂往上蔓延。
拉傷的手臂也幾乎無法用力,一動就痛感加倍,寒冬臘月的天氣,秦朔川咬牙,疼得額角都泛起薄薄冷汗。
方才護士長拿着他的抽血報告單善意提醒,各項指标仍舊沒完全恢複,明天早上可能還得挂一個消炎的吊針。
明天早上應該輪換到右手輸液了,萬一段江言看到怎麽辦。
秦朔川蹙眉,卻忽然聽到有敲門的聲音。
他反應極快,立刻把受傷的右手往床邊的被子後面一躲!
段醫生查房時是個急性子,敲完門就會立刻進來。
果然,下一秒段江言就走了進來,職業微笑道:
“秦董晚上好哦,查房……嗯,您怎麽出了這麽多汗?身體不舒服嗎?”
秦朔川見他往裏走,頓時做賊心虛,不動聲色把右手伸到被子下面蓋住。
他擡起左手,不太自然擦了擦額角生生疼出來的冷汗,平和道:“有點熱。”
段江言于是更疑惑了:“熱的話您怎麽不脫衣服?在醫院得換上病號服。”
雖然他穿着這件休閑毛衣确實顯得格外溫柔也格外好看,真是人模狗樣又帥帥的。
但都已經約會結束了,還不趕緊換衣服。
秦朔川被段江言懷疑的目光盯着,頓時心如擂鼓,想換衣服肯定得伸出右手。
他面上沉靜,冷冷道:“知道了,我一會就換。你先出去吧。”
同時不自然躲開段江言的眼睛,不去與他對視。
緊接着,秦朔川飄忽躲閃的目光忽然落在自己的書桌上——
桌子上,是一根紅色布料毛絨絨白邊的裝飾衣帶。
是段江言幫他止血時,纏在他手腕上的那根,因為舍不得扔想留作紀念,放在口袋裏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