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秦朔川登時緊張起來,轉頭看向段江言。
後者毫無覺察,手裏拿着溫度計往病房裏走,要再确認一下他還發不發燒了。
那布條的位置實在是太顯眼,秦朔川一陣心慌,如果他現在能站起來走動擋住他的視線,亦或是直接把認真負責的段醫生打包推出房間還好。
但他現在困于手上的傷,整個人一動都不能動。
他冷着臉淡淡道:“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段江言看表:“才不到十點,您現在睡覺?乏力嗜睡也是不正常症狀的一種——”
他說着,又上下打量秦朔川。
不怪他多疑,主要是某人的狀态實在是太反常了,臉色蒼白而且還出冷汗,眼神也有些發飄似的和平時不一樣,連坐姿都那麽說不出的奇怪。
秦朔川控制着自己保持平靜。一整天的甜蜜約會過後,想僞裝出與平時那樣的冷漠并不容易。
他不動聲色深呼吸片刻,終于語氣嚴厲道:“我不想重複第二遍,出去。”
段江言:……
他依舊保持着職業微笑,但這種微笑本身其實就是一種無聲怒罵資本家。
算了,看在他今天幫忙解圍的份上,段江言從身後變出一個平安果:“送您的。”
這個蘋果并不是給孤兒院那批成品,而是包裝更精致,一看就是段江言親手包的,上面甚至有一個漂亮小蝴蝶結。
——“北山”這一整天都沒有收到平安果。
Advertisement
秦朔川沒受傷的左手勉強擡起胳膊接過蘋果,目光複雜打量了片刻,也知道自己吃自己的醋無疑是一個很愚蠢的行為,最終沒吭聲。
念及兩人之間的關系,狗都嫌先生審視看着他:“你是不是還有一面魔鏡。”
什麽冷笑話,真是好好一個人,可惜長了一張嘴。
段江言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道:“是的,尊貴的白雪王子,我這就給您湊齊七個小矮人,您看葫蘆娃行嗎?”
秦朔川實際上心如擂鼓,生怕段江言此時轉頭往一旁的書桌上看。
如果他的桌子能和段醫生一樣淩亂倒是還好說,但他向來追求整齊,書桌上除了一個筆記本電腦,那根衣帶就那樣平攤在合上的電腦蓋上。
他只能繼續分散段江言的注意力,冷着臉道:“你無事獻殷勤——”
“我非奸即盜,”歷史重演,段江言保持職業微笑,“一方面呢,您一定聽說過,‘每天一個蘋果,醫生遠離我’,所以送您讓您多吃點。”
兇神惡煞吼我的混蛋,希望離我遠遠的。
秦朔川:“……另一方面呢?”
段江言不再假笑了,真誠一攤手,開心道:“為了感謝您處理員工,我其實知道您平時日理萬機不會親自處理這種小事,感謝您今天專門給足我面子,讓我體驗爽文現場。”
原來他知道當時是哄他開心,秦朔川沒想到江小狗一點都不傻,或者說這腦子雖然生活小事偶爾犯迷糊,在正事面前倒是很靈光。
他神色緩和:“行了,我真的要休息了,段醫生也早點睡吧。”
段江言“噢”了一聲,既然某人不想測體溫那至少伸手摸一下再走吧。
溫度不高,甚至比一般人還低一點,于是他随口囑咐:“您晚上蓋得厚一點,別着涼了……嗯?那條衣帶是我的吧——”
最驚悚的一幕還是上演了。
段江言轉身走向辦公桌前,把那條工工整整仔細疊好的紅白相間毛絨絨衣帶拿了起來。
秦朔川陡然心跳急速增加,腦子裏飛快尋找理由。
地上撿的?你“男友”無緣無故給我的?裝傻說不知道怎麽出現在病房的?
“我就說今天的帶子不夠用呢,”段江言摸摸腦袋,“聖誕老人第一次上崗沒經驗,小配件掉的到處都是,我房間裏還有幾條。”
秦朔川面無表情,不過心跳差點就要超負荷了。
他無比慶幸前一天晚上收留了被雷聲吓得瑟瑟發抖的江小狗,否則早上他也不會在這個房間裏換裝,憑空多出來的衣帶又要如何解釋。
一條其貌不揚的裝飾衣帶,險些成了把他吊在路燈上的繩子。
段江言道:“我拿走了哈。”
這是段江言親手綁在他手腕上的,兩人第一次約會總得留下點什麽物件。
“不行,我要留着……紅色辟邪。”
當他板着臉一本正經說這種話的時候,莫名就讓人覺得很有道理。
段江言遲疑片刻,任憑誰都無法從這一句話想到背後連番彎繞的動機,匪夷所思但只好道:“哦,那送您吧。”
邊出門邊想,紅色辟邪的話,那要不給北山買幾條紅秋褲去吧?
送外賣總是吹冷風,穿條加棉紅秋褲又暖和又吉利。
.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段江言就被腳步聲吵醒了。
他翻了個身,迷迷瞪瞪聽着醫生站在走廊邊,也就是隔壁房間的門口說:“秦先生,您看這血常規單子的前兩項,中性粒細胞和白細胞怎麽突然——”
秦朔川似乎說了什麽,又聽醫生立即聲音低了些“天啊,好的好的,那先給您挂上消炎。”
似乎還嘀咕了什麽,段江言拱在被窩裏沒聽清,于是把腦袋伸出來去聽,他們卻已經停止了交談。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心想前兩項指标不好,感染發炎出血都有可能,會不會是最近秦朔川有點感冒引起的。
反正也到了起床時間了,親自去看看他挂的什麽藥,總歸比較安心。
在段江言心裏,狗都嫌先生雖然萬惡,但畢竟是他充滿成就感親手改變命運救回來的,總得格外上心地悉心養護着。
穿上衣服打着哈欠去洗漱完畢,推開隔壁病房的門,見秦朔川正安靜坐在那裏臉色蒼白垂着眼眸,沒挂吊針的左手和往常一樣翻看電腦文件。
一般人病中難免憔悴不好看,但他這幅好相貌實在是得女娲眷顧,這樣的狀态只顯得有格外破碎的異樣美感。
不等他走進去仔仔細細查看,護士長急匆匆走了過來。
她擡眼時不太明顯地和秦朔川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立即對段江言道:“段醫生你睡醒啦,趕緊來幫幫大家,秦氏集團的員工全都來體檢了,忙不過來了!”
段江言剛一下電梯,随即也被這人頭攢動的場面震驚了,據說這才只是不到十分之一的員工,已經是安排錯峰體檢之後的結果。
雖然體檢項目還是他親手簽的合同,但當人數落在實處,在眼前擠滿整個大廳和走廊,他才對這種大集團的員工數量有了具體又茫然的感受。
“怎麽今天突然來體檢?”
“他們公司安排的呗,早晚都得來嘛,”護士長倒是很高興,“這樣醫院能有好大一筆收入去填補資金鏈。我都這歲數了,要是現在失了業去哪裏找工作,又得從頭開始幹可就太可怕了。”
集團內早有小道消息說董事長因為“小感冒”這家私人醫院休養,一聽就是托詞,衆人沒想到這是為嚴重到差點要了命的急病做掩護,反而流傳成了因為“想和董事長夫人同居調情”。
聽說秦朔川在,氣氛格外安靜有秩序,無人敢造次,但當段江言穿着白大褂邊戴眼鏡邊往裏走的時候,所有人“唰”一下像向日葵似的看了過來。
段江言:……
他清了清嗓子,在人前一派精英醫生的高冷架勢:“還沒抽血的先往這邊走,抽完血的上樓左拐去照ct。”
今天這一批裏有不少是集團旗下一個小項目的很年輕員工,還有剛轉正的實習生。
大概是當代年輕人愛看熱鬧的傻狍子心态,充當了“向日葵”重要角色,段江言走到哪裏,他們的目光就跟到哪裏。
“看起來好高冷啊也不笑笑,好兇,符合我對可怕醫生的刻板印象了。”
“真的好帥啊,我的天,要是他給我打針的話,我絕對眼睛都不眨一下。”
“和秦董好配,我已經腦補出他給秦董打針的畫面了,斯哈,有人能在小群裏做一下飯嗎?我出半個月奶茶咖啡求飯飯。”
……
段江言無奈,心想你們大聲密謀的時候為什麽覺得我聽不到!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耳朵聾。
怎麽就先從這些年輕活寶開始體檢呢,他嚴重懷疑秦朔川是故意消遣他。
被這群年輕向日葵給盯着,段江言想抽空上樓看看秦朔川吊針打完了的時間都沒有,只好面無表情端坐在那裏幫忙一起處理工作,要是來回上下樓,又要聽取哇聲一片。
集合全院上下的火力手忙腳亂忙了一上午,連清潔工大爺都不閑着了,站在那裏充當路标等着大家随時問路。
直到下午兩點多,總算是把事情幹的差不多了,段江言歇了一口氣,從食堂拿了盒飯想回自己辦公室吃。
沒想到剛出了食堂的大門,忽然又見到一簇“向日葵”整齊看了過:“段醫生!”
是其他醫護人員,段江言莫名其妙:“幹嘛,你們也今天第一次見我?”
“快看!你火了诶!确實是第一次看到見義勇為大英雄居然在我們身邊!”
段江言直接就着同事的手機去看,意外發現居然是昨天在鬼屋裏那段視頻,他反應奇快飛身跳下橋,動作快得不可思議一把摟住孩子護在懷裏。
緊接着就是那段讓他看着有點揪心的北山空手接住沉重鐵塊的畫面。
因為北山的臉一直是擋着的,但段江言因為聖誕老人的胡子紮在臉上脖子上癢癢的,在大巴車上就一點點撕下來了。
說是cosplay聖誕老人,實際上是青年版本的聖誕小夥。整張臉露在外面,一下子就被大家認出來了。
這段監控視頻能流出,必然是經過了秦朔川的允許才調取出來放在網上。
這麽多公衆號、新聞號推送乃至沖上熱搜,畫面再精彩質量在高的新聞,也需要有推手去運營。
回了辦公室,段江言一邊吃飯,一邊快速仔細去看評論區。
挽救一個小孩的生命對他來說不算什麽,畢竟自從學醫,他每一天都在挽救一個又一個生命,只求問心無愧,不在乎這些歌頌稱贊。
但是,這件事本身對于秦氏集團來說絕對不算正向報道。
員工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企業,沒人會把玩忽職守的人看做他個人,他姓甚名誰不重要,最多是個張某王某,跟在名字前面的先是“秦氏集團”,疏忽操作差點弄出人命。
他蹙眉往下翻評論區:
【聽說這個帥哥本職工作是醫生,平時就京城做慈善,昨天恰好去給小朋友過節所以趕上了才一起去游樂場玩,我宣布這是今年最正能量的聖誕老人】
【馴鹿也是他的醫生同事嗎?做好事不留名的大英雄,是不是受傷了,那麽巨大一大塊鐵墩子,砸的他愣是當場跪下了都沒松手,要不要緊啊】
【仔細看視頻,手上流了好多血應該傷的挺重的。我又往前看了看,他倆剛上橋的時候他是把醫生小哥摟在懷裏的,後來拉着手,應該是情侶】
【嗚嗚嗚這是什麽感天動地的愛情,一個滿心挽救生命,另一個努力想保護好自己愛人,嗚嗚嗚嗚】
前排沒有惡評,段江言正要替秦朔川松一口氣,就翻到後面的評論:
【不是,這麽大的事故,先別歌頌英雄磕愛情了,誰能出來說說官方的責任?這種設備靠路人游客維護?安全員呢?】
【是秦氏集團的資助慈善,他們自家旗下的游樂場,啧,該不會是資本家的作秀吧,只顧着面上好看,結果這麽懈怠應付】
【等等,有反轉,看隔壁新的熱搜】
段江言立即點開去看。挂在最頂上的詞條已經變成了“兄弟阋牆,豪門鬥争寫進現實”。
這樣時間相近、節奏精準的接力,顯然不是巧合。
翻開快速浏覽了幾篇,大部分都條理清晰,證據基本确鑿——段江言作為半個當事人,都是看完才猛然領悟背後還有玄機。
當時他注意力全在那個開口送二叔人頭的嚣張員工身上,旁邊那個默默煽風點火的反而沒注意。
從一開始,就是他煽動那個傻子同事喝酒打牌,藏了鑰匙的。
沒想到秦朔川的反應這麽快,行動力也驚人,表面上若無其事把人開除,其實半路就派人給截住了。
某人殘忍冷血的風格段江言是知道的,必然是用了什麽不可言的手段,總之最後對方涕泗橫流全部招供,包括各種金錢交易記錄全部自曝。
直接給秦錦扒了個底掉。
【天啊,這真是歹毒故事照進現實吧,一句話概括,弟弟殺小孩只為抹黑他做慈善的哥哥,太恐怖了吧】
【人家古代九子奪嫡不是一個媽,他倆可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我直呼好家夥,好惡毒的弟弟行為】
【說不定還有反轉呢,憑什麽這麽大的集團是哥哥繼承,父母也太偏心了吧,代入弟弟能理解他不喜歡哥哥】
【不喜歡就要殺孩子?這些孤兒還不夠可憐嗎】
【或許只是想讓孩子受點小傷,怎麽就是殺人了】
【小傷就應該?我目測馴鹿大俠應該是個身高一米九以上的成年男性,而且既然能公主抱另一位,應該很有勁,這都能給他砸跪下,小孩得直接砸死】
【吐了,好惡毒啊,這種弟弟行為真的不配繼承家業】
……
秦錦看着帖子,氣的渾身都發抖,最終一揚手狠狠把手機砸在牆上!登時四分五裂!
“秦朔川!”他咬牙切齒,“這個來路不明的野種,他到底為什麽還活着!這不可能!”
亂了,劇情完全亂了。
原文中直到秦朔川死,都一直受困于掌握他真實身份的父親和操縱他當傀儡的爺爺之間,沒來得及擺脫就已經早逝了。
而自己也只是按照原文中出現過的劇情進行了推動,讓做這件事的變成“秦錦”而已,換了個時間點,為什麽就不行了?!
那孩子為什麽沒死!
秦錦咬牙切齒,他甚至不用再去看視頻裏段江言那張讨厭的臉,今天淩晨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員工已經惶恐顫抖說出“段江言”的名字。
前因後果還沒說完,就被秦朔川的人暴力按住。
一旁的樊宇目瞪口呆,大概是從沒見過他的“白月光”露出與小白花本性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今天大清早就接到秦錦的電話,委屈巴巴哭着讓他來一趟。
所謂“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超級舔狗,随叫随到”,他立即就出現在了——法拉利4s店。
“嗚嗚……我不就是要一輛車嗎,爸爸說我哥他答應了的,”秦錦一把鼻涕一把淚,“他怎麽只給我付了首付!”
一輛跑車事小,但秦朔川純粹是秉性惡劣在戲弄他,打了個信息差,等他得意洋洋簽了合同車都開走了,忽然發現這車只付了最低額度的首付。
這事是玩弄他,在商界上雷霆千鈞之勢吞并他想做的任何生意可事下了狠手,秦錦偷雞不成蝕把米,至今還欠着銀行大量貸款,現在車都提走了,又怎麽付尾款。
他最是要面子,還不上錢直接要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秦朔川就是故意打他的臉。
其實他知道秦朔川不會下重手的。
在他取代“秦錦”之前的原文中,雖然明知道這弟弟和自己的真實血緣,但秦家大少爺是出了名的弟控,天上的星星都要努力給他摘下來。
秦朔川死後,滿世界風雲變幻,衆人追名逐利争得頭破血流,唯獨秦錦是真的為他痛哭,什麽萬貫家財都不想要。
樊宇看了一眼4s店的工作人員,又看了一眼正哭得梨花帶雨的秦錦,立即道:“沒事小錦!我給你買!什麽分期付款,來,刷我的卡提前還了!”
秦達到目的了,立刻收起鱷魚的眼淚,假模假樣看了他的頭號舔狗一眼,委屈又堅強道:“這錢我會還你的。”
“不用不用!”
秦錦高興了一會,賞賜似的破例說:“我能去你家坐坐嗎,我這個樣子,不想讓父母看到……”
樊宇一聽,點頭如搗蒜:“沒問題!”
秦錦開上了免費跑車正想着如何發朋友圈炫耀一下,拍了照片還沒來得及p圖,熱搜就已經因為游樂場的事情東窗事發而爆炸了。
時間回到現在。
秦錦憤怒摔碎手機,他近乎偏執的在意着他人的評價,就連想證明秦朔川并非親生都不自己動手,而要師出有名,選一個不相幹的醫生。
現在全網曝光簡直是晴天霹靂。
樊宇撿起稀碎的手機,連忙上前安慰:“小錦你別生氣,反正他們也不認識你,說了什麽都不會讓你有任何損失,過嘴瘾而已又不能順着網線來打你——他們來打你的話我發誓拿命保護你!好不好!”
秦錦怒火中燒,沒有工夫和這傻逼玩瑪麗蘇給命文學、海誓山盟那一套,憤怒顫抖着從碎片裏把電話卡拔出來,放在備用機上。
乍一聽似乎确實如此。
自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的普通人,他現在沒有面向市場的實業,輿論當然奈何不了他,秦朔川總不能來剁他手腳。
只要他真能放平心态不看不在乎,仿佛秦朔川的行為就能落空。
但這不對,不是這樣簡單。
秦錦陡然想明白了這其中真正的動機,随即驚出一身冷汗——
這件事,秦朔川不是給不相幹的路人看,而是給秦老爺子看的,這是借刀殺人。
那個恐怖的、古怪的冷血又殘忍的老頭,對秦錦沒用的“棄子”更是格外狠毒。
無論他們爺孫怎麽不和,面對觸犯到秦氏集團的名聲和利益的人時,也是優先處理。
秦朔川的本質不應該一直能容忍“弟弟”、舍不得下重手嗎?最近這是怎麽了。
不就是差點弄死一個小孩?而且反正還沒死。
現在要怎麽辦,怎麽和父母交代,那老頭到底會做什麽……
秦錦又驚又懼又憤怒,險些又摔了一個手機。
秦朔川甚至根本不屑于和他用什麽複雜商戰手段,竟然只是溜貓逗狗一樣随手一安排,自己不動手,剩下的就是引秦老爺子這把槍動手解決他,借刀殺人。
他甚至能想到秦朔川隔岸觀火時淡淡的戲谑表情。
.
段江言對秦家內部并不了解,坐在辦公室裏翻了翻評論區,見輿論沒有往不好的方向發展他就放心了。
轉念一想,嘿,我作為一個可憐打工人,怎麽還擔心起可惡的資本家了?
只是那視頻不得不又從第三視角看了幾遍,越看越心疼北山,想關上不去看了,卻又忍不住看了一次又一次。
【江江江:馴鹿大俠,看熱搜了嗎?你的手好點了嗎?】
傷口有些感染,盡管打了消炎藥,但秦朔川的體溫還是越來越高。
他看了一眼無聲宣判高熱的溫度計,面無表情甩了甩放在一邊,右手裹着紗布打字有點費力:
【北山:好多了,愈合挺快的】
【江江江:那就好,你猜我現在要出發去哪裏?】
【北山:?】
【江江江:嘿嘿,今天賺到狗都嫌先生的大單子的錢了,好多人來體檢,給你買點禮物去……我親自給你選領帶和袖扣搭配西裝,可以嗎?】
主要是越看視頻越心疼,越心疼就越想給北山買東西,對于幾乎已經戀愛的人來說,光是想想親手幫男朋友打領帶的畫面,段江言都要興奮的開花了。
秦朔川松了一口氣,恨不得他趕緊出門,上午專門優先調派了最年輕最活躍的項目的員工來體檢,總算是拖住段江言。
單單是藏手上的傷口還好說,坐在那裏不動時,時而慫慫的江小狗未必敢猛掀他被子,但現在發着高燒可就難說了。
段江言說幹就幹,立即前往西裝配飾店。
琳琅滿目的袖扣都很好看,但不知道為什麽,即使沒見過北山的臉,卻冥冥之中就是覺得和他不搭。
繼續往裏面的櫃臺看,段江言停在一對非常耀眼的藍寶石袖扣面前。
在他感覺這幅袖扣會很适合北山的同時,腦海中卻忽然出現秦朔川穿西裝時的風格……大概就是這樣。
應該是因為兩人身高身形都差不多、聲音也時不時有些像,亦或是當時取西裝時,可惡的狗都嫌先生差點要強取豪奪的事故——總之不知為何,每當段江言想給北山挑這種正裝飾品的時候,直覺總會靠近秦朔川的審美。
靠靠靠。忘記這個審美!不許和萬惡的資本家一樣審美!
段江言立即搖頭,轉頭看向旁邊同樣款式的紅寶石袖扣。
不同于藍色的低調沉冷,紅色在櫃臺明亮的燈光下顯得貴氣張揚又帶着一點內斂的溫柔:“就這個吧。”他指了指。
如果讓段江言給自己買一對這樣昂貴的五位數袖扣,他是萬萬舍不得的,但一想到給北山買,眼睛都不眨直接付錢。
——原來我才是藏在人群中的頂級戀愛腦嗎,這還沒在一起,就開始給喜歡的人瘋狂買東西了,應該去哪個科室治?
決定“放棄治療”的小江醫生喜滋滋抱着戰利品,決定給去隔壁買點最愛的草莓凍幹。
這家店做的格外好吃,就是有點小貴,他拮據習慣了,花錢有點舍不得。
算了,畢竟今天體檢賺了那麽多錢,花一點點獎勵自己。
段江言拿着袋子鏟草莓幹,餘光慢慢往旁邊瞥去。
店裏有一面鏡子,他沒有轉頭,緩慢斜着眼睛往鏡子裏看。
身後那個帶着黑色鴨舌帽的男人,已經跟了他很久了。
停車時距離他不算太遠,上了同一班電梯,或許是巧合,但緊接着又跟着他進了西裝配飾店。
他選袖扣,那男人就在不遠處似乎也在選。雖然人很多,但段醫生從醫院的人群中一眼甄別患者是基本能力,在外面也能輕易記住路人的體貌特征。
男人大概以為自己在人群中藏得很好。
當然這或許都是巧合,而且他進零食店時那男人并沒有跟上來。
他正要放下疑心,就又看到這人了。
段江言又仔細看去,不對,不止這一個人,店裏起碼四個人,剛剛都是一直跟着我的。
他頓時毛骨悚然。
又有點後悔自己疏忽了,不夠有當秦董夫人的活靶子的自覺。
目的地是人員繁多的商場,何況光天化日之下,帶保镖出門實在太招搖了,他就是個普通打工人而已,覺得沒有必要因此獨自出門了。
他立即假裝在網上搜這幾種零食的口味攻略,同時快速發消息給秦朔川,言簡意赅報出自己的位置,以及目前的狀況。
不知道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麽,也不知道究竟是小白花的人,還是秦老爺子的人。
段江言掌心冒汗,在這樣一個不太守法、無數狂野法外狂徒的世界觀裏,很難保這群人會做什麽。
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走不了了。
去地下車庫就是自尋死路,那裏安靜空曠人又少,車多視野差容易藏人,簡直是各種刑偵文裏作案的最佳地點。
他磨磨蹭蹭足足呆了十五分鐘,甚至不得不厚着臉皮蹭免費試吃好幾次,店家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翻白眼。
段江言心想對不起對不起,我多買一點,我真不是差您這一口吃的,但鬼知道這群人發現自己暴露之後,到底是逃之夭夭還是圖窮匕見。
段江言見過太多被圖窮匕見的歹徒給捅傷捅死的患者,人命真的脆弱,他還沒活夠。
老在這裏待着也有些假,他緩慢出了零食店,盡可能得往客流量大的店走。
旁邊是一家新開的香水店,大概是開業促銷活動,不少人正在裏面挑選。
——別怕別怕,就當是來給北山選香水,自然一點,別打草驚蛇。
段江言心裏想着北山溫柔的語氣,心裏平靜了一點,仿佛真的只是來買香水的,認真試了幾個,從木質男香中選了一款他認為最合适的。
付款,打包……然後呢,現在該去哪裏?
秦朔川看到消息了嗎?要是我報警的話,萬一打電話的速度沒他們的刀子快怎麽辦?
段江言深吸一口氣,只好繼續往前走,那群人始終不遠不近綴在他身後。
在他路過安全通道的一瞬間,忽然有一只冰涼的手一把拉住他!随即把他拽了進去!
段江言登時驚恐!
開口就要慘叫出聲音讓人注意到,同時腳步一撤,亮出過肩摔之前的經典防禦姿勢。
男人立即捂住他的嘴:“別叫!是我。”
消防通道內的燈很暗,但捂嘴的觸感有點熟悉,而聲音更是熟悉。
段江言擡頭,只看到男人很高,身姿挺拔,墨鏡和口罩幾乎完全擋住的臉。
“北山!”
理智早就在方才度日如年的恐懼中吓沒了。
一眼看到喜歡的人,什麽前因後果都顧不上,猛然上前去抱他!
秦朔川遲疑半秒,雖然很想稀裏糊塗認下,但這次不是時候。
樓梯間還站着他的一排人高馬大的保镖,秦朔川摘下口罩墨鏡,右手放在口袋裏,左手把江小狗從自己身上摘下來,語氣冷淡道:
“段醫生,是我……北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