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無糖蛋糕

無糖蛋糕

回到宿舍的時候，宿舍樓已經關門了。

宿管阿姨碎碎念念地走了出來，打開門讓賀展奚進去。賀展奚微微彎了彎腰，說了句“謝謝”就直接走上樓去。

剛走進宿舍，四個人就全都圍了上來，觀察着賀展奚的表情和狀态。

“幹嘛啊？”賀展奚忍不住笑了，“都在等我嗎？你們洗完澡沒？”

洛烆卻拉着他的手，“要不要……吃蛋糕先……畢竟是二十歲生日……”

“啊…我都要忘了!”賀展奚跟着大家坐了下來，看着面前的蛋糕，“你們還準備了蛋糕？謝謝你們!”

四個人沒有說話，一時之間宿舍陷入了安靜。

“怎麽這麽安靜？”賀展奚伸過手，開始拆蛋糕盒，“那我們先過生日……”

賀展奚也沉默了，他看着那個蛋糕，那個印着白玫瑰的蛋糕，上面不止有“生日快樂”四個字，還有幾個小小的愛心，以及隐藏在角落裏的小小的“我愛你”三個字。

宿舍裏又陷入了寂靜中，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賀展奚，也不敢開口說話。

直到賀展奚擡起頭，拿起蠟燭，語氣聽起來也十分輕松，“害!這麽好看的蛋糕!快!幫我插一下蠟燭!”

“好!”聞人立世先接過了蠟燭，開始為蛋糕插上蠟燭。

其他幾個人也開始手忙腳亂起來，七嘴八舌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等插上蠟燭，洛烆給蠟燭點上火之後，大家開始給賀展奚唱生日歌。

唱完後，賀展奚也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我可以要大塊一點嗎？”洛烆探過頭，嘿嘿笑道，“我最喜歡吃蛋糕了!”

“沒問題!”賀展奚非常大氣地說道，拿走蠟燭後，拿起刀就立馬給洛烆切了一大塊的蛋糕。

“謝謝謝謝!”洛烆開心地拿過蛋糕。

接着，賀展奚又給宿舍裏的每一個人都分了蛋糕，下意識地拿起第五個盤子後，賀展奚頓了下，剛放下又拿起來，給自己裝了一塊蛋糕。

“來來來!我們來幹蛋糕!”莫長知拍了拍賀展奚，讓他趕緊走過來。

賀展奚端着蛋糕擡起手，和大家的蛋糕盤撞在一起，大聲喊道，“幹杯!”

然後，四個人等賀展奚先吃了第一口蛋糕後，才開動起來。

“這蛋糕好吃哎!”洛烆眨着眼睛，興奮地深吸了口氣。

“對啊!”許鏡辭也附和道。

賀展奚沒有說話，三倆下的吃完了蛋糕，拿起叉子直接去吃剩下盒子裏的蛋糕。吃了幾口，賀展奚放下了叉子，直接拿手抓起一大把蛋糕往嘴裏塞，嘴裏還嘟囔着，“這蛋糕都不甜的……”

四個人愣住了，眼看着賀展奚又抓了兩次，才反應過來，紛紛放下手裏的蛋糕去阻止賀展奚。

許鏡辭趕緊抓住了他的手，賀展奚掙紮了幾下沒掙開，就想用另一只手去抓蛋糕，被聞人立世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洛烆趕緊坐下來，抱住了賀展奚。

賀展奚這才開始哭了起來，豆大的眼淚流下來，滴濕了洛烆的肩膀。但洛烆嘴裏一邊安慰着，一邊輕輕地拍着賀展奚的肩膀。

宿舍裏的其他人都沒有說話，許鏡辭拿過莫長知遞過來的紙巾，開始給賀展奚仔仔細細地擦着手。聞人立世也拿了紙巾，給賀展奚擦幹淨臉上的蛋糕。

賀展奚哭了好久，久到臉上沒有了眼淚，久到全身開始發抖，開始喘不過氣，滿臉通紅。

“怎麽了？”感覺到不對，洛烆松開了賀展奚，着急地查看賀展奚的情況。

“走開!”莫長知突然推開了洛烆，走到賀展奚面前用手輕輕捂住了他下半張臉，“呼吸!吸進去!”

聞人立世也大概知道是什麽情況，趕緊拿起賀展奚的水杯，裝來溫水放在一旁，然後輕輕地給賀展奚擦着臉上的淚痕。

許鏡辭不知道做什麽，只能輕輕地拍着他的手背，想緩和一下他的情緒。

洛烆站在一旁盯着賀展奚的變化，十分焦躁不安。

莫長知捂了一會，拍了拍賀展奚的臉，然後又重新捂住了他的半張臉。直到賀展奚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莫長知才松開了他，“他媽的!祁昀又沒和你分手，不就異地戀嗎？至于哭成這樣……嗯嗯嗯……”

即使洛烆捂住了他的嘴，但耐不住莫長知嘴皮子快吐了那麽多字，“喂喂喂!不要刺激他了!”

莫長知掙開了他的手，“我實話實說有什麽不對？至于這麽折騰自己嗎？”

“……”雖然莫長知說的很有道理，但洛烆還是覺得不太好，低下頭去看賀展奚的反應。

賀展奚還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原本的雙眼皮早已浮腫成一塊，厚厚的蓋住了眼睛一大半，根本讓人看不見。

聞人立世輕輕地抱住了賀展奚，把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慢慢地拍着他，“你們先去洗澡吧!明天不是誰有早八嗎？”

莫長知看了眼賀展奚，轉身去找衣服，“沒人我先去，我有早八!”

許鏡辭和洛烆也沒有去理莫長知，而是都看着賀展奚，滿臉擔憂。

其實賀展奚也沒哭很久，哭着哭着他就沒有眼淚了，呼吸也逐漸順暢起來，就是胸膛還會有點點明顯的浮動，但表情也早已恢複了。

賀展奚雙眼無神地盯着前方，也不知道看什麽，不管身邊的人怎麽安慰怎麽說話都沒有任何回應。

等四個人都洗完澡後，賀展奚才木然地站起身，找衣服、進浴室。

四個人生怕他出不來了，也沒敢提前上床睡覺，洛烆更是等一會還特地探頭看一眼浴室門。

直到賀展奚洗完澡出來，安靜地洗漱完，上了床，大家才關了燈，上床前還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賀展奚的床。

第二天的時候，賀展奚已經沒有了昨天的悲傷和難過，如往常一樣起床，去上課，去吃飯。

洛烆害怕賀展奚還會有什麽不适，強烈要求和賀展奚一起吃飯，一起等放學。原本賀展奚想拒絕，但無奈洛烆死活要跟過來，賀展奚也就作罷了。

賀展奚也真的沒有再有過什麽不好的情緒，也沒有提起過祁昀。而且他和祁昀的事早就霸占貼吧差不多一個星期，幾乎身邊的人都知道倆人的“虐戀情深”。

因此不只是舍友，身邊的人包括老師都沒有提起過祁昀這個名字。

賀展奚每天上課、飯堂、圖書館、宿舍，偶爾被洛烆拉出來打籃球，又或者被許鏡辭拉出去唱歌。

許鏡辭也因此發現，雖然賀展奚沒有再提起祁昀，可是他的習慣早已經祁昀化了。比如，他唱的歌，幾乎都是周傑倫的歌，都是祁昀喜歡的歌。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必要唱，只有很少是抒情苦情歌。

以及他的衣服穿搭，也和祁昀很像，很多都是深色系的衣服，或者偶爾單調的款式。以前的大衣被賀展奚收了起來，漸涼的天氣讓賀展奚穿上了衛衣。賀展奚最常穿的運動褲也變成了寬松闊腿褲，又或者是工裝褲。而且賀展奚戴帽子的頻率也高了很多，幾乎每天都要帶帽子戴口罩，像是要把自己給藏起來。

不只是這個，就連吃飯，賀展奚也開始變得專一，一樣菜可以每天吃。吃夠了，就換另一種，再每天吃。聞人立世甚至疑惑地問了，賀展奚也只是說麻煩不想特地去選了。

但大家心裏明白，賀展奚吃的都是祁昀愛吃的。

還有祁昀送給賀展奚的零食，也被賀展奚包起來放好了，然後每天吃一個。

以及賀展奚也開始慢慢地“住”在了陽臺，一張凳子，一本法典，坐在陽臺上。有時候是發呆，有時候是背法條，有時候是戴着耳機聽錄音或是視頻。

最開始舍友會關心去問他，但賀展奚都會笑着說沒事沒事，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敢去打擾他了。

就這樣，大家穿的衣服越來越厚，大雪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個來回。

賀展奚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了，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高二轉學後的生活時間。

祁昀走後，賀展奚也和梁老師聊過幾次，但都是一些驅寒溫暖的事情，問得多的也是關于祁昀的事情。

賀展奚也去找過美院的心理老師，本來是想從她那裏了解祁昀的事，可是畢竟心理咨詢是私密性的，賀展奚沒有得到什麽消息。

賀展奚的微信置頂依然十分安靜，從來沒有亮過紅點。賀展奚看着自己剛剛發出去的祝福，又擡起頭，看見了街邊有些店面挂着的燈籠，思緒又回到了上一年。

他和祁昀一起偷偷翻窗出來走在這條街上，祁昀比誰都開心，站在街中心大喊，“新年快樂!”

然後周圍路過的人都大聲地回應他“新年快樂”，有些阿姨就會笑他，說“元旦不是新年”。

祁昀就會笑着重新說，“元旦快樂!”

賀展奚突然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走到街中心，大聲喊道，“元旦快樂！”

然後路過的人都積極地回應他，“元旦快樂！”

雖然和回應祁昀的大聲整齊不同，但每個見到聽到的人都會跟他說“元旦快樂”。

賀展奚心裏美滋滋的，一激動又拿起手機，給置頂發了一連串的消息。

一回到宿舍，賀展奚就站在門口大聲喊道，“元旦快樂！”

洛烆回應的最大聲，莫長知聲音也不輸洛烆，許鏡辭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回應，聞人立世也不會讓他的話落下。

賀展奚又勾了勾嘴角，滿意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自己大學開學就用但卻在這個學期很頻繁使用的筆記本，拿起筆開始寫。

元旦過後就是期末考試了，考完之後賀展奚早早地就來到了學校門口，等着爸爸媽媽。

門口人來人往，但拖着行李的學生也不多，可能是因為有些還沒考完。

忽而賀展奚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個男生，牽着一個女生往學校大門走。

賀展奚站在路兩邊，他們沒看到賀展奚，賀展奚卻認出來了，男生是莫聞商的前男友張瀾，女生是那年校運會想靠近張瀾的人。

他們就這樣從賀展奚面前經過，親密地往學校走。

賀展奚看着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裏竟有一絲感嘆。

直到有人叫他，賀展奚才回頭，看見了自己的家人。他笑着跑了過去，先和他們抱了抱，然後上了車。

這個寒假，賀展奚第一次去做了寒假工，在一家麥當勞做服務員。

賀展奚也才真切地感受到，每天累死累活的，在麥當勞一個月賺到的錢卻不如家人給的一個月生活費多。

也不知道祁昀是怎麽堅持的……

賀展奚覺得自己是真的很幸運，家庭和諧，經濟也不是問題，小康以上，生活無憂無慮，哪怕有煩惱，父母也會為自己解憂。

難怪莫聞商會說他生活很好，原來這就是祁昀每次假期工作的狀态。賺不到錢，祁昀就會做兩三份工。一個服務員的工作都夠賀展奚适應的了，更別說他原本想打兩份工。

整個寒假，賀展奚都很少在群裏出現，即使洛烆天天艾特他，他也只是偶爾出現。适應之後的日子讓賀展奚開始忙碌起來，而忙碌的生活也讓他很快地度過了寒假。

結束之後，又到入學的時候了。

再次回到學校的賀展奚也和往常一樣，一個人上課、學習，或者泡圖書館。簡單的四點一線生活，讓賀展奚感覺很舒适。

雖然宿舍裏的人都經常找他出去玩，他也沒有拒絕，卻依然沒有那麽多的話。除了偶爾的聊聊天，賀展奚也很少主動。

甚至有時候的過于開朗，都讓舍友們忘記了祁昀的存在，而以為宿舍就是五個人，賀展奚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這個學期的賀展奚沒有再去參加過什麽活動，除開必要的，或是被舍友同學拉着去的，賀展奚從沒有主動參與，低調地仿佛把人間隔離在外了一樣。

以至于莫長知都忍不住調侃，許鏡辭的“出世仙人”地位快要被賀展奚給搶走了。

賀展奚對此也會跟着笑，或是偶爾說兩三句。

當然還有個人，游泳隊的王藝丞，自從知道莫聞商休學後，會來找賀展奚，想從賀展奚這裏知道祁昀的消息，然後了解莫聞商的消息。

但賀展奚和王藝丞說了他和祁昀的事情之後，王藝丞就再也沒有問過了，只是找賀展奚的機會更多了，會找他打球或者游泳。

打球賀展奚會去，但游泳賀展奚拒絕了。

日子簡單而不乏趣味，卻也寧靜祥和，是賀展奚最想要的單調生活。雖然這樣的生活缺少了一個人，卻也是賀展奚能夠适應過來的。

賀展奚一個人坐在火鍋店裏，點了一個鴛鴦鍋，還有一些菜和三份蝦滑。

服務員甚至都調侃，說賀展奚很愛吃蝦滑。

賀展奚笑了笑，也沒否認。但賀展奚什麽都愛吃，只有這個是祁昀最愛吃的。

“你又比我大一歲了!”賀展奚小聲地說着，看着對面的空位，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到，“雖然你不過生日!但我知道你一定要吃火鍋……”

賀展奚說完，低下頭吃了一個蝦滑，非常燙，燙得眼淚也從眼角流了下來。

賀展奚笑了笑，拿出手機給置頂發了一條消息:“我等你回來!”

賀展奚得到祁昀的消息，是在七月份的時候。

這時候的賀展奚已經考完了試，回家準備找暑假工，莫聞商卻意外地給他打了電話。

賀展奚準備了好久，才終于平複好自己的心情，接通了電話，“喂……”

“怎麽這麽久？”莫聞商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耐煩，“算了!祁昀有沒有給你發過消息打過電話？”

“沒有……”

“啧!”莫聞商嘶了聲，有些不确定地說道，“不應該啊……”

“怎麽了嗎？”

莫聞商說，“沒!祁昀前段時間和我提起了你，他讓我問你的消息……也不只是前段時間，上一年好像也有，說是給你發過消息，但說你沒有理他……你們真的分手了？”

“沒……”

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但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賀展奚有些想笑，有些慶幸，又有些難受，悲傷也溢滿出來了。

賀展奚低頭看見了已經被自己用手指揪爛的紙，還有被沾濕的手背。

挂掉電話後，賀展奚下定了決心，直接買了去成都的機票。然後又打車去到了柿子巷，回到了他最喜歡的地方。

他又見到了那棵銀杏樹，依然如之前那般郁郁蔥蔥，生機盎然。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落了地面成了光點。賀展奚想起了他和祁昀的那個夏天，充滿着甜蜜的夏天。

賀展奚知道祁昀家在哪裏，這也還是他第一次到祁昀家門口。

他看着緊閉的鐵門，站了好久好久，還是沒有勇氣去敲門。

從樓層出來的時候，賀展奚才發現天已經黑了。他原本想要去以前的那個民宿住一晚，呆多幾天再回去。

但他的媽媽給他打了電話，害怕他會有什麽不好的情緒，所以賀展奚又買了晚間的飛機，回了臨沂。

回到之後，爸爸媽媽都抱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确定沒事才和他談了一晚的心。

賀展奚的爸爸媽媽說要帶他去旅游，但賀展奚拒絕了，他找到了暑假工，并開始充實自己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很快地，又到了開學的日子。

賀展奚已經大三了。

賀展奚也已經确立了自己的目标，他想要考研，想留在本校。

因為祁昀會回學校，他必須要留在這裏。

所以賀展奚比以往都還要努力，甚至還把雅思和托福都給考了下來。因為祁昀的目标是佛美，但祁昀英語不算好。如果賀展奚會英語的話，祁昀以後也少不了要請教他。

而也因為賀展奚，宿舍裏的其他人也都開始尋找自己的人生目标，都開始努力為自己的人生打基礎。

這樣單調的努力生活到十月尾的時候，賀展奚再次去了柿子巷。

這一次，他終于看到了祁昀說的滿地“金黃”。

擡頭望去，秋日的陽光散落在葉上，給每一片或金黃、或黃綠、或淡綠色的銀杏葉兒點綴上了獨屬于秋天的烙印。淡淡的光斑在葉面閃動，又像是塵封的舊紙張，裝載着無數泛黃的點點回憶。

微風拂過，掀起了片片回憶，選了最美的一頁紙，帶着它飄落在空中，而後又遺落在“人間的地面”，失了蹤跡。

祁昀說，賀展奚沒有見過十月十一月的銀杏，簡直是美得不像話。他還說，他下次要帶他一起來看。

但賀展奚見到了，而他卻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