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番外:時間的相遇
番外:時間的相遇
（本章番外是通俗的人物設定:既校霸和學霸的故事!）
——2019年
賀展奚轉學到了這邊的高中，剛好遇上學校的分科考試，并勇奪第一。同時因為還是轉學生，所以進入了藝術類文科混合班。
賀展奚入班的座位是因為身高太高了，而被迫安排在了最後排，至于同桌——是個傳說型的人物。
為何傳說？是聽周圍挨着坐的同學說的，說這位名為祁昀的人物是校霸，同時家庭條件也不太好，所以經常逃課打架上班。然後為什麽沒被開除，是因為成績也很不錯，能進年級前二十。
所以老師們都知道他的背景後，也都見怪不怪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也是和祁昀一樣傳說的人物，座位在賀展奚面前，聽說是個女生。
開學直到現在一個多月了，賀展奚仍然沒有完全見到這兩位傳說人物。哪怕是他們出現了，也只是趴在桌子上頭也沒擡過，然後賀展奚放學了也依然在趴着，到下午來了人就不見了。
這天，賀展奚被班主任給留了下來，說是要和他讨論英語競賽的事情。
等讨論完的時候，已經放學好一會了。
賀展奚看了眼手表，不用問飯堂肯定沒什麽好的菜了。
于是賀展奚背起書包，打算在校外吃個飯就直接回教室。
來到校外，看着各色各樣的餐飲店，轉學以來習慣了一個人的賀展奚還是決定去偏角落的小飯店裏吃飯。
不過剛拐進小巷，經過來往的幾個人，賀展奚就餘光瞥到了站在巷子旁抽煙的幾個人。
他頭也沒擡，低着頭就要往裏走，但身高足夠明顯，有人就叫住了他，“那位一米九的帥哥!”
賀展奚沒有理會，徑直往前走。
但沒想到有人走到他旁邊，伸出腳攔住了他的路，“叫你呀!”
賀展奚停住了腳步，扭過頭微微低頭看他，語氣淡漠，“怎麽？”
攔住他的是個黃頭發的人，沒穿校服叼着根煙，眯着眼睛看他，“哎!沒有錢了，給點錢買煙呗!”
“馬志珣，你這就過分咯!這可是轉學後霸榜第一的學霸啊!怎麽可以搶他的錢呢？”
賀展奚循着聲音看過去，靠在牆上的染着白發穿着校服的男生右手夾煙，左手撐着旁邊同樣穿校服的錫紙燙男生身上，一副桀骜不馴的樣子，帶着淺淺的微笑，語氣裏卻有着一絲戲谑的玩味。
雖然他很好看，可是賀展奚的目光卻被他撐着的那個錫紙燙男生吸引住了。那個男生長得很好看，耳釘雖然也是挂滿了兩只耳朵，可是卻能讓人感覺到他與旁邊人的不同。
他沒有注意到賀展奚，甚至知道同伴在幹嘛，但目光根本沒往這邊看，而是在和旁邊的染着紅發波浪卷、穿着獨特的女生說着話。兩人吐出的煙氣圍繞在周圍，給人一種像是情侶卻又像是朋友的感覺。
“看誰呢？”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白毛跟着他的目光移到了錫紙燙男生身上，而後笑着攔住他的肩，左手略有些親昵地把他的下巴移到面前，“人家看你呢？大帥哥!你同桌是不是認識你？”
錫紙燙男生這才擡起頭，沒有什麽表情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但賀展奚卻愣住了，心跳漏了一拍，微微睜大了。
祁昀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頭，拍開白毛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沒有說話。
白毛卻毫不在意，嬉皮笑臉地又把手肘撐在他的肩上，“哎呀!別板着張臉嘛!笑起來多好看呀？你看!”說着他雙手勾起他的嘴角往上扯。
祁昀給以冷漠的皮笑肉不笑，在他松手後又失去了表情。
馬志珣也把手撐在賀展奚肩上，雖是笑着說“不介意吧？”但卻根本沒理會他的回答，而是扭頭去看錫紙燙男生，“祁昀!那我讓你同桌給你點經濟，你是不是就能笑了？”
祁昀還沒開口，大波浪卷發女生就把煙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起來，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是這個意思嗎？別他媽搞事!”
馬志珣也只是笑了，“莫聞商!女孩子能不能淑女一點？別張口閉口他媽的，而且穿那麽短的裙子動作能不能溫柔點？小心沒人要啊!”
“呸!追老子的多的是，誰不要？”莫聞商狠狠地啐了口，滿不在意地攏了攏披散的長發，“而且祁昀也不會不要我的!”
“啧啧啧!”馬志珣搖了搖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談戀愛呢!”
“人家那是兄妹!對吧？”白毛嬉笑道，“我也會要你的，妹妹!”
“滾!”莫聞商罵了句，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才戳了戳祁昀，“上班了!走吧!”
“行!”祁昀終于舍得開口了，然後跟着莫聞商走進巷子。
白毛也緊跟着，“等等我啊!馬志珣，打不打游戲？”
“打!”馬志珣應了聲，才回頭拍了拍賀展奚的肩膀，“算你好運!走吧!”
馬志珣離開了，賀展奚還望着祁昀身影消失的那個拐角，抿了抿嘴。
賀展奚找了一圈，終于找到了一家樸素低調的店，擡腳走了進去，看了眼面板上的菜單，說，“老板!叉燒飯!”
注意到菜單上有明顯的辣椒，賀展奚連忙叫住了人，“等下，會很辣嗎？”
“外省的？”
清亮的溫柔男聲響起，賀展奚擡起頭，又看見了剛剛在外面那個好看的十分突出的男生，他正皺眉看着自己。
“……是!吃不了太辣!”賀展奚說。
“呵!”祁昀忍不住笑了，低頭在收銀臺上搗弄着，“行!”
“謝……謝謝!”賀展奚深吸了口氣，眼睛在祁昀那笑如春風的明亮雙眸裏移不開來，聽着那溫柔動聽的嗓音沉醉在其中。
剛剛那個白毛說得沒錯，祁昀本就生得明眸皓齒，笑起來比不笑時更好看，更容易感染人。
“喂!你就是我那新來的後桌？”莫聞商從他身後走來，背靠在桌子邊沿，好奇地打量着他，“挺好看的啊!啧啧啧!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賀展奚記得她，那個和祁昀關系親密的女生，被人說像情侶，也像兄妹。
但是……
賀展奚搖了搖頭，莞爾而笑，“謝謝你!”
拒絕的意味十分明顯，但莫聞商卻依然說着，“就不能喜歡我嗎？我還能保護你呢！”
“謝謝!”
“啧!”莫聞商頗為遺憾地說道，“難道就因為我是女生？”
“？？？”賀展奚十分震驚，但也努力裝得鎮靜如常，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不要跟我裝!”莫聞商轉頭看了眼在廚房裏面備飯的祁昀，而後又盯着賀展奚，“你不知道你的傳聞嗎？全校都知道了，新來的學霸轉校生，是個同性戀。大家都知道，你是因為之前那個學校被發現了，才轉學過來的吧？紙是包不住火的，不用驚訝!”
“……”賀展奚也沒想到自己身上的傳聞會被傳出來，因為剛來學校，他誰也不認識，也不想費力去搞好人際關系。
他唯一的目标就是高考，所以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學習上。至于那些自己的事，他什麽也不知道，不過他也不在乎了。
“你的飯!”祁昀從窗口捧出來一個托盤，說道。
“好!謝謝!”賀展奚拿着托盤就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了。
剛吃了一口，賀展奚就發現這碗飯裏根本沒有一點辣椒，甚至是本該有辣椒的配菜也被挑了去，剩下的配菜好像重新弄了，倒也沒那麽辣。
賀展奚咬着筷子，擡起頭看祁昀，因為店裏就他一個人，所以他正和莫聞商聊着天。他們說話的時候，不知道莫聞商說了什麽，祁昀好幾次都笑了，甚至動作間都是極其放松的。
賀展奚想到了馬志珣的話，他們真的很像情侶。
低頭吃完了飯，賀展奚看了眼手表，就起身離開了。
結果剛出飯店，賀展奚就看見幾個染着五顏六色頭發、不穿校服的人迎面走來。賀展奚繞到了旁邊，打算抓緊時間去教室。但是那幾個人好像也注意到了他，有人突然就拽住了他的手。
“……”賀展奚突然覺得今天是不是不應該吃飯？
“喂!給點錢買煙呗!”
“沒有!”賀展奚甩開在手臂上的那只手，不鹹不淡地說。
“沒有？”那幾個人停下來看着他，全都一臉的不懷好意，甚至為首的人走過來轉着圈打量着他，“這鞋子不簡單啊!三原康裕啊？小衆名牌哎!”
“這只是我家人給我買的!”賀展奚皺了皺眉，思索着要怎麽趕緊甩掉他們。
那人卻死皮賴臉地湊上來，“好眼熟……你就是光榮榜那個一轉學過來就年紀第一的學霸？聽說我們級學霸都因為第一被搶了而哭了呢!這不好吧？”
裏頭的意思顯而易見，賀展奚皺起眉往後仰，想離他們遠一點。
而他的同夥都嬉笑起來，更有人說，“喂!那你就要離他遠一點!他可是同性戀，萬一看上你就完了，賊惡心的!”
“啧!”面前的紅發男生嫌棄地打量着賀展奚，“也是!一米九長得這麽可愛，怎麽看都是同性戀，好惡心!”說着，紅發男生還抖了一下。
賀展奚已經習慣了閑言碎語，這會聽他們說也沒什麽表情，而是說，“那能讓我走了嗎？”
紅發男生卻是攔住了他，“那不行!這是兩回事，我們還得給我們學霸申冤呢！平白無故的第一就被搶了，哭得可傷心了!”
“或者你可以給點小費，我們以後也能保護你!畢竟同性戀可是很容易受歧視的……”另一個藍頭發的男生走過來，笑嘻嘻地。
“不需要!”賀展奚厭惡至極，但還是保持着神色，想繞開他們走過去卻又被攔住了。
綠發男生擋在他面前，“那這可就不能給你過了!”
賀展奚看着面前五個臉色不善的人，思索着自己的動手和不動手的後果。
“章淼!”
有聲音傳來，所有人忍不住轉頭看去，只見一旁的飯店門口站着兩個人，而這兩個人，幾乎全校人都知道。
紅發男生笑着走了過來，“怎麽了？祁昀？這還是你第一次和我說話呢！您的尊口終于開了？”
莫聞商走上前，冷笑道，“你們幹嘛呢？”
“沒幹嘛啊？”章淼無辜地攤了攤手，“就是想要點抽煙的錢，最近沒錢了!”
“沒錢就別裝那麽高貴!”莫聞商語氣十分不善，滿口諷刺，“非要抽那麽貴的煙!”
這話聽得章淼眉毛忍不住擰在了一起，即使面前是校花，他的面子也有點挂不住。
他身後的藍發男生走了過來，煩躁地說道，“喂!別他媽多管閑事……別以為你女生我就不敢打你!”
“哈!”莫聞商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十分不屑地說道，“怎麽？你很厲害？”
“你他媽的!”藍發男生怒罵着舉起了拳頭，一拳揮向莫聞商，而在這時他的拳頭卻被人抓住了，他怒轉回頭，“你他媽誰啊？”
白發男生笑嘻嘻地用力抓住了他的手，酒窩時隐時現，“哎哎哎!她可是女孩子哎，也是我們的校花呢!怎麽可以這麽粗魯呢？”
莫聞商翻了個白眼，但語氣明顯緩和了不少，“少亂說!我校花？看起來像個‘笑話’還差不多!”
“江望？你他媽也多管閑事？”藍發男生皺眉道。
江望搖了搖頭，非常認真地說，“沒有!我只是喜歡好看的人，所以也不忍看到美女挨揍!而且她是我朋友，我不能坐視不管!”
在江望說完“挨揍”後，莫聞商不滿地說道，“喂喂喂!誰挨揍還不一定呢!”
章淼這也把注意力轉到了江望身上，“原來是你!整天說江湖義氣的那個傻逼啊!”
“有病？”馬志珣皺着眉，本來插着兜的手放了出來。
“我說錯了嗎？”章淼冷笑道，“要不是他們，你們早就被體育生那幫沒用的龜孫打得滿地找牙了吧？還天天喊着江湖義氣!呸!就沒見過這種傻……”
章淼還沒說完，祁昀直接一腳踹了過來。
衆人都愣住了，驚訝地看着祁昀。而祁昀冷着臉，早就一臉不耐煩了。
馬志珣認識祁昀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見祁昀動手，以至于一直以為祁昀和莫聞商都只是看着不良卻好學習的好學生，都以為裝不良少年是為了兼職能夠安全一點。這會看到祁昀那踹人的姿态，簡直就是妥妥的不良少年。
而江望雖然見過他打架，但那時候是摸黑打架，看不清祁昀的臉，這也使得江望始終無法将祁昀和那天晚上的祁昀看一起。
而章淼身後的人見狀，也都沖了過來。莫聞商也一腳踹飛面前最近的人，然後快速地把頭發綁起來，沖過去一拳揮過去。
江望和馬志珣完全驚住了，不只是因為祁昀，還因為莫聞商一個女生，其打架樣式絲毫不輸男生，拳頭看着也十分有力，打得對面扶着臉尖叫。
這他媽哪是校花？這根本就是校霸!果然傳聞都是真的!
直到莫聞商喊了他們，他們倆人才趕緊加入了群架隊伍。
賀展奚雖然見過大世面，但這樣的近距離直觀感受還是感覺非常震驚!
賀展奚眼睛一直盯着祁昀，看着他揮拳的漫不經心和冷淡的眼神與表情。
忽然間，祁昀擡起頭，餘光透過人群落到了賀展奚身上，與賀展奚的眼神來了個對視。
賀展奚被抓包了，有些尴尬地看着祁昀。
祁昀卻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繼續打起了群架。
最後這架沒打完，因為學校級主任來了，見到他們怒氣沖沖地跑過來，大聲斥責着。
一群人聽到聲音也趕緊停住了手，特別是章淼這邊，本來就有點打不過，這會終于有機會了。
級主任對着他們一頓輸出，說完打架又說他們頭發的事情，最後輸出完之後還讓他們寫檢讨，要明天升旗臺朗誦。
然後級主任看到了乖乖站在牆邊的賀展奚，寶貝兒子一樣走上去驅寒溫暖，問了前因後果後更是又罵了章淼他們一頓。
最後他們大都被級主任“趕”走了，只留下祁昀和莫聞商。賀展奚原本想要留下來，但級主任都叫他先回去了，他也不得不離開。
離開之前，賀展奚還回頭看了眼祁昀。
祁昀面無表情的，大概是賀展奚的眼光太炙熱了，祁昀扭過頭和他對視，賀展奚這才趕緊轉回頭，加快速度跑開了。
第二天，賀展奚終于見到了“活着”的同桌。
也可能因為要上臺念檢讨的原因，所以一天祁昀都在學校教室裏，還有莫聞商也在教室裏，而且都沒有睡覺。
上課的時候，也因為祁昀在身旁，賀展奚難得的幾乎沒怎麽聽課，餘光裏都在觀察着祁昀，觀察他這個“神秘”的同桌。
祁昀依然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樣，耳朵挂滿了耳釘，脖子上戴着條項鏈。他雖是穿着校服，衣領卻松開了兩個扣，藏進衣服裏的項鏈也都能看出來，甚至是鎖骨也非常明顯，看起來非常的瘦。祁昀的臉型大概也因為瘦的原因，非常明顯……
祁昀原本在轉着筆，目光落在黑板上，認真地聽着課，但是身旁總有些眼光，以至于他不得不去注意。他把轉着的筆按在桌上，桌子發了一聲清脆的“啪嗒”聲，然後祁昀面無表情地看着賀展奚。
賀展奚被發現後，慌亂地移開視線，眼睛轉了又轉，最後平靜地看着黑板。
但祁昀卻一直看着他，也沒有說話，這也導致賀展奚看黑板看得心更慌。
萬幸祁昀也只是看了一會，就扭過頭認真聽課去了。
所以之後的時間裏，賀展奚都不敢再去看祁昀。直到下課，賀展奚才嘗試着主動和祁昀說話，語氣也頗為緊張，“你好!我……我是賀展奚!昨天謝謝你……”
祁昀轉過頭，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看得賀展奚全身僵硬地一動也不敢動。而後祁昀沒有說話，垂下頭在草稿紙上寫了四個字:祁昀!別謝!
祁昀!賀展奚這也算是真正知道了祁昀的名字，他開心地也在那張草稿紙寫下自己的名字，“我是這幾個字!”
祁昀低頭看了眼，點了下頭沒有搭話。
賀展奚不死心地再次開口，“你明天還會來嗎？”
話一出，賀展奚瞬間後悔萬分。這樣子說，什麽意圖都再明顯不過了。
但祁昀仿佛什麽沒有聽見，高冷至極，低着頭在做題。
賀展奚有些委屈地挪開搭在祁昀桌子上的手，郁悶地低下頭做自己的事情。
在快要上課的時候，賀展奚的前桌莫聞商已經醒了，她拍了下祁昀的桌子，“抽煙去不去？”
“去!”祁昀雖然依舊話很少，可裏面的态度完全和同自己時的态度差之萬分。
莫聞商看了眼一旁趴着的同桌，又看着面前同桌後背快要和祁昀桌子貼在一起的距離，“把你書收走!”
祁昀了然地把書全都一股腦的塞進桌子，站到了賀展奚身後，然後用手指輕輕地碰着賀展奚的肩膀，雖然沒有說話，但意思再明顯不過是要他往牆邊靠。
賀展奚激動地靠在牆上，視線停在了祁昀那落在自己肩上的細長手指。
而莫聞商直接踩上祁昀的桌子，大跨步地站起來跳出去，“走!”
“你不擦桌子嗎？”祁昀收回了點在賀展奚肩上的手指，不可思議地看着莫聞商。
莫聞商嘿嘿一笑，抓起自己的校服下擺就貼心地給他擦幹淨。
賀展奚卻注意到了祁昀剛剛的表情，睜圓了雙眼嘴巴微微張着，看起來非常可愛。
過道另一邊的幾個男生見此情形，笑着問道，“又逃課嗎？還是去抽煙？”
莫聞商回過頭舉起手指“噓”了聲，笑着說，“不逃課!今天都在!”
幾個男生也明白了，哈哈大笑着，“一會都上課，是揪準了班主任的課吧！？”
“嘿嘿!”莫聞商擺了擺手，就和祁昀出去了。
賀展奚看着祁昀遠去的背影，開始想象如果祁昀身邊的人是自己該有多好。但不過這一想，賀展奚瞬間醒悟過來，他好像又陷入到喜歡中了。
他喜歡上祁昀了!
賀展奚開始不願意承認這件事，因為他本來就是因為早戀的事而轉學過來的。
于是賀展奚決定收起自己的心，認真學好自己的習，每天依舊家和學校兩點一線。
接下來的祁昀，果然又開始逃課了，平日裏和莫聞商一樣不見個人影。
可是也就是因為再沒和祁昀有過交集，賀展奚竟然開始瘋狂思念和幻想着和祁昀的所有交集。就連平時上課，偶爾低下頭餘光看到祁昀，他就會開始想象如果他和祁昀認識該會怎樣。
賀展奚決定開始躲祁昀，幹脆眼不見心不煩。祁昀不在的時候最好，在的時候他就一眼都不去看祁昀，或者趴桌子睡覺。
但這些自我的動作看起來不僅多餘，而且還是在自我欺騙。
完了!賀展奚真的喜歡上祁昀了，可能還是一見鐘情那種。
賀展奚郁悶地告訴了家人，家人并沒有批評他，而是希望他能認真考慮，畢竟他有“前科”，他不能再莽撞了，而且也絕對不能影響成績。
可是賀展奚确實是确認過了，他是真的每天都在想祁昀。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沒有再去飯堂吃飯，開始往祁昀兼職的飯店跑。祁昀估計也是記住了他，平時給他的飯菜都是幾乎沒有辣椒的，這也讓賀展奚感覺到了一絲甜蜜和特別，感覺自己是有被注意的。
莫聞商自然也是知道賀展奚的，見多了賀展奚無聊的時候也會來找他聊天。賀展奚也從最開始的拘謹，到慢慢的熟悉自然，再到每次和莫聞商聊天交談甚歡。
而祁昀最開始并不會加入他們的談話，真正加入還是莫聞商開始主動問他，強制讓他一起說話。祁昀也從閉口不答，安靜聆聽變成了偶爾會附和幾個字，或者幾句話，但都不多。
不過每一次祁昀主動的說話，都能讓賀展奚開心一整天。
當然祁昀的朋友也不止莫聞商，更多的時候馬志珣和江望會來找祁昀，而江望又會貼在祁昀身邊。
雖然賀展奚也開始加入了這幾個“混混隊伍”，但始終融不進去他們的對話。無論是興趣愛好還是日常，賀展奚都是格格不入的，每次都會被馬志珣和江望說乖孩子形象。
而賀展奚也是喜歡不上江望，明明江望性格好愛說話，可賀展奚就是喜歡不上來，而這種情感源于祁昀，卻也說不上來為什麽。
賀展奚第一次和祁昀單獨相處的時候，是在路過柿子巷的銀杏樹時。他有個同學在柿子巷，賀展奚回來的時候經過了金黃色的銀杏樹，也見到了在樹上抽煙的祁昀。
賀展奚看着祁昀坐着的那根細些的樹幹，開始懷疑起祁昀的體重來，難以置信不過大腿一樣粗細的樹幹，祁昀一個一米八的男生居然能坐的上去還不晃。
他抱着書，走上了樓梯，勾起嘴角嘗試着和祁昀打招呼，“嘿!同桌!”
聽到聲音，祁昀轉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又看着前方。
賀展奚瞥了眼祁昀看着的方向，又看着祁昀的神情和抽煙的動作，怎麽看都怎麽像是心事重重的人。其實經過這麽兩個月的相處，賀展奚也算是看出來了，祁昀不愛講話，總是發着呆，一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賀展奚抿了抿唇，開始找起了話題，“樹上的風景是不是很好看？願意邀我一起看看？”
祁昀扭過頭，打量了一會賀展奚，突然笑了，“這可能不太行!”
“為什麽啊？”看着祁昀笑了，賀展奚也忍不住笑了，語調下意識地變得軟軟的。
祁昀不答反問，“你多重？”
“一百四好像……”賀展奚仔細回憶着上次體檢的體重，好像就是這個數字左右。
祁昀說，“我就一百斤了，你再上來的話我們就要破壞古樹了!”
好瘦!賀展奚下意識地心想。
“那好可惜!”賀展奚嘆了口氣，“我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銀杏!在北方這個時間點，我們都是開始穿棉襖等着下雪了……”
“雪好看嗎？”
“啊？”賀展奚才反應過來，這真的是祁昀主動問出口的，他緊張地回答道，“小點的好看，大了就不方便了!”
“我也喜歡北方的雪!”祁昀默然片刻，又問道，“你是哪裏的人？”
“山東臨沂!”
“山東……”祁昀突然好奇地看着他，“那你會講山東話吧？山東話是什麽樣的？能給我說說嗎？”
賀展奚看着一臉期待的祁昀，腦海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麽樣的山東話。在祁昀閃亮的目光下，賀展奚終于憋出來一句，“俺想去當頂!”
“啊？”祁昀一臉疑惑地看着他，“什麽意思？”
“就是我想去上面!”賀展奚伸出手掌，指了指祁昀坐着的那個地方。
“……哈哈哈哈哈!”祁昀突然笑了起來，“挺禁欲的!和你可愛的臉一點不搭!”
賀展奚撓了撓耳後的地方，“我們的方言大都這樣!”
祁昀用手指摁滅了煙，然後用手示意賀展奚離遠些，再從樹上伸腿跨到欄杆上，跳下來後拿着煙頭對着遠處的垃圾桶做了個投籃的姿勢把煙頭扔進了垃圾桶。
“我有個問題……”
“嗯？”祁昀停下步子，扭頭看着他。
“直接用手摁煙，不會燙到嗎？”賀展奚的眼睛一直盯着祁昀的手，想看看他的手有沒有事。
祁昀攤開手給賀展奚看，只見他的手心有一團小小的紙，被燙出了一點黑漬，“怎麽可能？我只是習慣抽完用手指摁一下，不是撚滅。那麽燙，我不至于這麽對自己!一點癖好而已!”
“噢！”賀展奚松了口氣，點了點頭。
大概是被他的樣子可愛到了，祁昀心情看起來很不錯，他把紙團丢進垃圾桶，“有沒有時間？”
“啊？”
“帶你去玩!”祁昀說，“難得心情這麽好!你拿着書？”
賀展奚趕緊擺了擺手，“不是!不是要去學習，是去拿回別人借的書!你要去哪玩？我不熟悉這裏……”
“所以我帶你去玩!”祁昀拿過賀展奚手上的書，把它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書放着，到時我拿回給你!走吧！”
“好……”賀展奚剛說上一個字，就被祁昀着急地拉着跑下樓，一起在巷子裏狂奔。
“……”
銀杏葉随風而輕輕下落，周圍仿佛下起了“落葉雨”。賀展奚都沒有去在意，他的眼睛直盯着拉着他跑的肆意張揚微笑着的少年。周圍的景色仿佛都失了顏色，黯淡無光，只有這位少年如光般讓人移不開眼。
今天是周末，祁昀帶着賀展奚去涉及了許多賀展奚從未接觸過的領域，比如卡丁車、摩托車、臺球等等。祁昀還帶賀展奚去看了好看的景色，甚至附近祁昀小時候經常去的地方，像是把他當成了最好的朋友，分享了他小時候調皮的事情。
以至于晚上躺在床上回憶白天的事情，賀展奚都覺得有些玄幻，好像做了一天的夢一樣。那時候的祁昀，也和平時的不一樣，很像是真正打開心扉的他。
到第二天的時候，賀展奚甚至都不太敢進教室，怕見到祁昀，怕祁昀又如之前一樣冷冰冰的，昨天的事都不過是他在做夢。
內心糾結了好久，賀展奚才想起自己的書和筆記本确實是不見了，落在了那棵銀杏樹下，他才終于踏進了教室。
一走進教室，賀展奚沒有看到祁昀，眸子的光也剛暗了下去。這時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來人從身後走來，看到他微微一笑，然後把書包挂到桌子旁，拿出書就開始背。
賀展奚的心裏卻早已經樂開了花，包括接下來的一整天，即使祁昀話很少，也不會主動說。 但只要賀展奚開口了，祁昀都會有回應，雖然惜字如金，卻也是帶着笑的。就僅僅這些回應，都足以填滿賀展奚的心。
包括之後的相處裏，祁昀也漸漸地接納他了，也會主動和他說話，小聲和他打招呼。而賀展奚也幾乎每天都會去祁昀打工的小餐館，祁昀見到他得空了也會來主動和他說兩句。
在慢節奏的相處中，賀展奚也能感覺得到，其實祁昀并不是高冷不愛說話，相反祁昀是想說話、樂意說話的，只是他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或者說就是不會說話。
賀展奚也慶幸自己是個會說愛說的人，這也使得兩人的相處不至于毫無效果，即使賀展奚是主動的，但祁昀也是願意的。
當然，兩人關系的升溫自然也引起了祁昀朋友們的注意。莫聞商不止一次調侃過他們，而且馬志珣和江望更是對此直抒不平，覺得祁昀對他們的态度不如賀展奚一個外人好。
祁昀也只能打着哈哈，對馬志珣說了無數次，卻一次也沒有給江望解釋過。江望也開始收起了平日裏的笑容，質問過祁昀無數次。但祁昀始終很冷淡，就連馬志珣也覺得祁昀對自己和對江望的态度不一樣。而馬志珣，即使祁昀對他正常态度，但他卻是向着江望的。
從江望開始慢慢失了熱情開始，馬志珣也和祁昀少了很多互動。
後來，學校裏開始流傳着江望喜歡祁昀的傳言。
就連賀展奚這種極少朋友同學的人，也都知道了。或許賀展奚從第一眼就看到了，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這種流言蜚語流傳了不過一天，就已經人盡皆知了，幾乎大部分的男生都開始疏離江望，甚至背後嘲笑諷刺江望。而當事人祁昀，卻渾然不知。哪怕比往日多了些異樣目光看他，他也依然仿佛置身事外一樣。
賀展奚和江望不同班，他是在廁所裏聽到的，一群不良少年譴責江望，惡心江望。賀展奚卻聽得心裏緊張，不知道害怕什麽，但因為他也是這種人。
直到有一天，賀展奚聽到了最惡心的話。他再也忍不住了，走進廁所就直接沖過去一腳。說話的當事人翻到在地，他周圍的人立馬就沖了上來。然後，賀展奚還沒動手就見到一個人也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打了起來。
等這件事被教導主任制止後，賀展奚才看清了這個人，是江望。
教導主任把每個人都訓了一遍，而後對着賀展奚語氣卻緩和了起來，顯然不是相信賀展奚也會打架，詢問着原因。
賀展奚如實解釋了，教導主任也只是點了下頭，轉頭就對着其他人一頓臭罵，并讓他們寫檢讨。罵完之後，教導主任又對準了江望，罵他逃課，罵他打架，罵他染頭，罵他不成樣子，罵他不愛學習，罵他不思進取，罵他沒有未來。
賀展奚一直看着江望，江望始終擡着頭，桀骜不馴的樣子。大概是賀展奚一直盯着他，他也看着賀展奚，對着賀展奚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教導主任罵得更兇了。
之後的幾天，賀展奚的生活又恢複了原樣。
只是，祁昀自上周開始都沒有出現過了。賀展奚有想過問祁昀，拿出手機才發現他根本沒有祁昀的聯系方式。賀展奚懊惱了好久，明明有好多機會，但他一見到祁昀就忘了其他事，只顧着祁昀去了。
一直到元旦節那天，祁昀依然沒有來，還有他的朋友莫聞商也是一樣空着座位。
賀展奚有些失望地放下書包，拿出書來開始準備早讀。算上今天，祁昀已經整整兩個星期都沒有出現了，據說是請假了。別說教室了，就連打工的地方祁昀都請假了。賀展奚問過原因，但無人知道。
接下來的一整個早上，祁昀沒來，賀展奚也從最開始的期待漸漸變成了失望。
中午放學後，賀展奚還是踏進了那間餐館，希望能有奇跡，卻依然沒見到祁昀。賀展奚味同嚼蠟地吃完了午飯，背起書包又回到了教室。
賀展奚看了會書，便有些困了，剛準備趴着睡一會，他的前桌的同桌就轉過頭來，說，“哎哎!告訴你個事，今天發生了一件大事!”
賀展奚其實不太想聽，正想着用什麽說辭來拒絕同學的話，同學就說，“是關于你同桌祁昀的事……”
“什麽？”
“就是祁昀他們四個人，就那個白毛江望居然是喜歡祁昀的!”同學一臉嫌惡地說道，“好惡心!男生居然喜歡男生……”
明明說的不是自己，賀展奚的心卻忍不住疙瘩了一下。
同學繼續說，“今天祁昀他媽，就柿子巷那邊的瘋子，來學校鬧了，說江望勾引他兒子。當時正在上課，那瘋女人直接沖進來就罵江望，罵完江望又罵自己兒子祁昀也是個賤貨!啧啧啧!果然是整條街聞名的瘋子，你不知道她那話，說得賊難聽!”
“那現在怎麽樣了？他們在哪裏？”賀展奚根本不關心過程，他只想知道祁昀的情況，想知道祁昀現在在哪裏!難怪他今天在餐館也沒有見到祁昀!
同學說，“江望他爸來了，來到直接給踹了一腳!啧!聽說他爸也不怎麽樣!然後就被帶回去了，祁昀也沒出現!他媽鬧完後就走了!”
接下來的話，賀展奚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想知道江望怎麽樣了，更想知道祁昀怎麽了。
所以一放學，賀展奚就憑着記憶去了柿子巷，來到了那棵銀杏樹下，卻沒有見到祁昀。
賀展奚失望地握緊了書包帶子，在銀杏樹下站了好一會，才擡起腳步往家裏邊走。
穿過柿子巷，走到熱鬧的街區。賀展奚跨過馬路，繞過公園，慢步來到了河邊的橋上。
賀展奚現在腦子裏全都是祁昀，他現在很想很想見到祁昀。
然後，賀展奚一擡頭，就看見了祁昀。賀展奚愣了一會，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真的看見祁昀在前面。而祁昀，正坐在橋邊，好像是在發着呆。
賀展奚瞬間露出了笑容，趕緊跑過去。
但賀展奚還沒跑到祁昀身邊，祁昀就直接跳了下去。賀展奚甚至沒來得及思考，下意識地丢了書包直接跳下去。
祁昀顯然沒有意識到會有人拉住了他，擡頭一看是賀展奚，祁昀完全怔住了。
賀展奚把祁昀撈起來，毫不費力地抱着他往河岸游去。等上到岸邊，賀展奚顫抖着抱住了祁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求求你!真的求求你了!能不能考慮我的感受？能不能不要這樣？能不能……”
祁昀剛亮起的眸子又黯淡了一些，他木然地任由賀展奚緊緊抱在懷裏，面無表情地說，“別喜歡我……”
“我不管!”賀展奚也根本沒去想那麽多，哭喊道，“那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能不能？你那麽好……”
“你他媽……”祁昀一把推開了賀展奚，怒道，“我他媽好什麽？我有什麽好的？我他媽就是賤人一個、爛到底子的人……”
“為什麽……”祁昀說着，也開始哭了起來，“為什麽要喜歡我？為什麽？我到底有什麽好的？我憑什麽值得？憑什麽？親親不要喜歡我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放過你們也放過我……”
賀展奚松開了祁昀，一邊抹着他的眼淚，一邊還在哭，“你真的很好!你也很值得!所以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不要……”
“滾!”祁昀拍開了他的手，看着眼前忽而模糊忽而清晰的人，“不要喜歡我!”
說完，祁昀趕緊站起來，轉過身去，釀跄着跑開了。
那天，賀展奚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又是哭了多久，也不記得爸爸媽媽慌張地安慰了他多久、陪着他多久。
第二天，賀展奚果然沒看見祁昀。
他看着那張空位看了好久，才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從書包裏拿出書，拿筆、打開，開始做練習。
在大課間的時候，賀展奚還是忍不住，去找了班主任。他把祁昀昨天的事告訴了班主任，想着能通過班主任來了解并改變祁昀的想法。
但班主任卻并沒有什麽震驚的表情，反而嘆了口氣，溫聲說，“我應該謝謝你，賀展奚!其實你已經拯救了他一次了，我已經不需要主動去找他了!”
賀展奚十分不理解，“為什麽？這已經涉及到心理問題了!!”
班主任給賀展奚推了一杯水，移來一張凳子示意他坐下。等他終于坐了下來，班主任才說，“祁昀不會這麽做的!他、包括聞商那姑娘的內核都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大!”
“可是他都已經跳了!要是我沒有去救他，他說不定……”賀展奚還是無法心平氣和，甚至也不敢說出後面的話。
班主任說，“他家裏只有三個人，一個是他媽媽，一個是他還在上初中的妹妹!無論如何，他是不會丢下他的妹妹的!展奚，昨天你見到他跳下去，或許只是因為他的壓力太大了，再加上最近發生的那麽多事，他只是想給自己一個解脫!而且，他會游泳!”
“……”這一刻，賀展奚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原本的擔心也在此刻變成了心疼。
班主任看了他好一會，才說，“所以你昨天也算是救了他一回，他也不會再真的想自殺的!他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大!展奚啊!祁昀，真的是個好孩子!要永遠辨別好自己的心，再去堅定地相信自己的心!”
“……”賀展奚也從班主任的這一番話裏品嘗到了一絲意味。
最後，班主任讓賀展奚回去了，并希望賀展奚能夠多多關心祁昀。
而賀展奚再次見到祁昀，是在期末考試的時候。祁昀坐在他面前，無論賀展奚怎麽主動示好，祁昀都當沒看見。不只是整個表情，就連眼神都是冷淡的，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在考試的時候，祁昀傳試卷頭都沒回過，也沒挨過賀展奚的桌子。丢試卷的速度如此快，快得好像賀展奚碰上了就會髒了一樣。
賀展奚沉默着拿起試卷，繼續傳給下一個人，才開始做自己的題目。
熬到第二天下午最後一科，祁昀是提前交卷的。賀展奚見祁昀離開了，便也後腳跟着交了卷，也沒管有沒有寫完。
賀展奚一出門，就遠遠地跟着祁昀。
祁昀沒有帶書包，考試的時候也沒帶資料，就只有幾支筆。他插着兜，慢步走出了校門，一個人往東勝街的方向走。
賀展奚的家不在這邊，但他就是想跟着祁昀，緊緊地跟在他身後幾十米的距離，看着祁昀的一舉一動。
中間好幾次，祁昀都有停下來，或是看看路旁的樹，或是看看街邊的店鋪。賀展奚感覺得到祁昀知道他的存在，但他還是想看着祁昀。
一直走到柿子巷，走到了銀杏樹下，祁昀突然轉過頭，和賀展奚對視着。
賀展奚頓住了腳步，遠遠地和祁昀對視着，猶豫着是不是該轉身離開。但祁昀一直看着他，沒有說話沒有動作。糾結了好久，賀展奚還是走到了祁昀面前。
祁昀這才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喜歡我？”
“……”賀展奚看着祁昀的眼睛，非常認真地點頭，“我喜歡你!”
“呵～”祁昀又問，“你喜歡我什麽？”
“喜歡你這個人!”
“啧!”祁昀不滿意地說道，“我沒有優點嗎？這一點都不誠懇!”
賀展奚說，“我喜歡你唱歌好聽!我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我喜歡你……”
“你說什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一個女人從賀展奚身後拽了他一把，而後走到祁昀面前，歇斯底裏地喊了起來，“賤人!你有什麽資格？你憑什麽喜歡？你休想……你休想把他從我身邊搶走!”
賀展奚完全呆愣住了，看着面前開始咒罵起他的女人，而後又看向站在女人身後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祁昀。
“你還看？”女人開始瘋狂起來，對着賀展奚拳打腳踢，“滾開滾開!別他媽勾引祁昀!賤人給我滾!媽的……”
賀展奚被連連推了好遠，直到他開始後退，擡眼愣怔地看了會面無表情、依舊冷淡的祁昀，然後轉身跑開了。
那天晚上，賀展奚失眠了。他的腦子裏，全是冷漠的祁昀和那個瘋狂的女人。
第二天，賀展奚收到了班主任的電話。
班主任說，祁昀昨晚因為燙傷進了醫院，他希望賀展奚作為祁昀的朋友能夠去醫院看望一下。
賀展奚挂掉電話前，班主任告訴了他祁昀的地址。
來到醫院門口，賀展奚見到了莫聞商。
莫聞商眼圈已經紅腫了，看起來非常憔悴，和之前的樣子大相徑庭。
莫聞商見到賀展奚也不意外，而是疲憊地閉上眼睛，“你來的真是時候，祁昀剛睡着!”
賀展奚坐了下來，又看了眼旁邊靠在牆上閉着眼睛的莫聞商，幾欲開口。
莫聞商卻像是知道一樣，主動說道，“你也喜歡祁昀？”
賀展奚沒有回答，莫聞商又繼續說道，“你買的水果沒用，祁昀吃不了!”
賀展奚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裏的小果籃，嘗試着問道，“祁昀……”
莫聞商說，“昨天的事我知道了!沈姐，就是祁昀他媽媽，在你走後回到家就開始發瘋，對着兄妹倆就又罵又打。祁昀把祁湘給關在了房間，沈姐就更氣，掐着祁昀的脖子罵，還給祁昀灌開水!所以現在才會在醫院。他現在只能吃流食!哈!你真的是，有時候還挺煩的!如果你沒有和祁昀表白，沒有說出那句‘唱歌好聽’，沈姐也不至于揪着這點給祁昀灌開水!”
賀展奚咬緊了下唇，內疚充斥着整顆心髒，“那現在……”
“現在？”莫聞商睜開眼，好笑地看着賀展奚，“還不能說話!喉嚨受損!音樂，是人心靈的寄托，也是祁昀的情感寄托，更是他的夢想!”
“對不起……”
賀展奚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莫聞商卻突然笑了起來，“這就對不起了？說句對不起什麽事都可以過去了嗎？要不是祁昀對你有好感，我他媽真想打你一頓!”
說完，莫聞商走了。
賀展奚聽到莫聞商的那句話，本應該是高興的，但此刻的他無論如何都開心不起來，心情複雜難受，混合着內疚和不安。
無比煎熬地等了好久，賀展奚才終于等到祁昀醒來了。
但祁昀是醒了，賀展奚卻沒有勇氣走進去。明明只是隔着一扇門，賀展奚卻感覺他和祁昀的距離很遠、很遠。
最後，賀展奚還是沒有進去。
賀展奚去了柿子巷，去了那棵銀杏樹下。而這顆銀杏樹上的葉子，早就已經掉光了。賀展奚卻看着這光禿禿的銀杏，看了一天。
晚上的時候，無論爸爸媽媽怎麽詢問，賀展奚都不想說話。吃完飯後，賀展奚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裏，拿出手機，翻開之前文藝彙演時錄到的祁昀的唱跳表演開始看了起來。
這一看，賀展奚就看了一個寒假。
等再次開學後，賀展奚就聽到了祁昀和莫聞商轉美術生的事了。
賀展奚依舊不敢面對祁昀，在開學前找班主任說要換位置，班主任卻問了他原因，知道後也和賀展奚聊了好久，卻沒有答應。
賀展奚設想了無數次見面後的場景，唯一的結果就是祁昀冷漠對他。這種結果，或許也是一種好事。
賀展奚這樣安慰着自己，才敢坦然地走進教室。沒看到祁昀，賀展奚松了口氣，拿出紙巾開始擦桌子。擦完自己的桌子後，賀展奚頓了會，開始擦着旁邊的桌子。
弄完之後，賀展奚才拿出書來開始看。
看了好一會，祁昀來了。他走進教室，就拍了下賀展奚的肩膀，在賀展奚震驚的表情中微笑着，“好久不見!我的同桌!哎？你給我擦桌子了？謝謝你！”
賀展奚怔住了，不只是因為祁昀的變化，還因為祁昀的嗓子，已經沒有以前那種清亮的聲音了，而是變成了低沉的沙啞聲。
但祁昀好像心情很好，拿出書收拾好後扭頭疑惑地看着他，表情也十分靈動，“怎麽了？”
突然間，賀展奚的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祁昀顯然也是沒見過這種情況，愣了會後開始慌張起來，全身上上下下包括抽屜裏尋找着紙巾，“哎呀!怎麽哭了？”
賀展奚反而哭得更大聲了，周圍的人都停下了吵鬧，轉過頭來看着這邊。
祁昀更慌了。
幸好前桌是個女生，貼心地給了祁昀一包紙巾。祁昀連說了好幾句謝謝，然後着急地從裏面抽出一張紙，給賀展奚擦眼淚。
賀展奚卻抓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拉下來，臉埋在祁昀肩上，一動一動地哭着。
周圍的男生都好奇地探過頭來，紛紛問着原因。祁昀着實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因為被靠着，祁昀不只是動作拘謹，甚至全身都很僵硬。
莫聞商進來的時候，甚至還調侃了好幾句。
直到班主任來了，把賀展奚叫出去了，這件事才這麽散了。
賀展奚其實也說不上為什麽，只是看着祁昀對他微笑的樣子，心突然就被狠狠地抓住了。
他不知道祁昀怎麽樣，但他很心疼祁昀。
放學的時候，賀展奚早已經恢複過來了。他沉默地提前收拾着書包，然後一放學就緊跟祁昀走出教室。
一走出學校，祁昀直接跑了起來。賀展奚一驚，也跟着跑了起來。
兩個人跑了好久，直到祁昀拐進小巷道快到柿子巷的時候他才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煩躁地說，“你為什麽又跟着我？”
賀展奚沒有說話，只是十分委屈地看着祁昀。
祁昀和他對看了幾分鐘，才完全敗下陣來，“我真是服了!你還喜歡我？”
“喜歡!”
“嘁!有多喜歡？”
“我文采不好，我說不出什麽好話。但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停!”祁昀打斷了他，沉默地扭過頭看着遠處的街巷。
等不到祁昀的對視和回答，賀展奚走近了一步，“祁昀……”
祁昀卻突然轉過頭，一只手托住他的有臉，吻住了他的雙唇。
賀展奚愣在了原地，看着面前放大的臉，心跳聲仿佛停止了，呼吸也忍不住停了下來，周圍的聲音也在這一瞬間歸于寂靜。
祁昀松開了他，“呼吸!”
說完後，祁昀又重新了吻了上去。
過了好久，兩個人才松開了彼此，呼吸卻都已經亂了。特別是賀展奚，整張臉也紅了。
祁昀捏了捏他的臉頰，“啧!怎麽這麽可愛？”
賀展奚卻抓住了他的手，試探着問道，“那我們現在是什麽……”
“不知道!”
祁昀松開了他的手，賀展奚又抓起來扣住他，“那我們應該算是男朋友了……”
“不要!”祁昀看着賀展奚有些委屈的表情，上下打量着賀展奚，惡劣地說道，“身材這麽好，做情人吧!你幾月的？”
“情人是什麽樣的關系？”賀展奚雖然不理解，但還是說，“02年11月的……怎麽了？”
祁昀非常可惜地嘆了口氣，“未成年啊!那就算了？那就男朋友吧!”
“真的嗎？”
“這還能有假？”
“那你覺得好了嗎？要面對未來的狂風暴雨？”
祁昀冷笑一聲，“我從小就是住在狂風暴雨區的。”
賀展奚激動地抱住了祁昀，“你好!男朋友!”
“多多關照!男朋友!”
————選自莫長知《另一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