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從掌管凡間情緣之事開始,京落便能從那些萬般無奈的聲音中一眼看到前因後果。

她叫南容。本應該是武國歷史中一位賢淑的皇後,雖然出身于普通的官宦世家,但才情天賦堪稱天下第一。因此,年少時期一首任性妄為的詩詞開啓了她與當朝太子初景的緣分。兩情相悅下,她順利入主東宮成為了太子妃。本來她以為能與初景琴瑟和鳴,不離不棄的共同守護武國便是最美好的一生,可誰想到,卻在初景繼承皇位的那一天,她對惠王的一笑惹來了災禍。

惠王是太子初景的堂弟,自小便生活在武國最遙遠的封地。天高皇帝遠,父王母妃又各自有另外的心頭好,所以對他這個唯一的兒子,給他想要的一切,讓他随心所欲,便是最好的寵愛了。因此,在他荒唐淫靡的成長過程中早就認定,所有東西,包括他需要的一切感情,只他想要就能搶來。

世間一切,不過不擇手段。

可當他第一次離開封地踏入國都丹陽城,在初景繼承皇位的儀式上,他看到的一切卻颠覆了過往的所有。

他一直自信的認為見過世間所有的柔情,可當如清溪一般,寧靜溫和的南容出現時,他的身心,每一處都在顫抖,并且一發不可收拾。

他想當皇帝,當南容的皇帝。所以當他回到封地的時第一時間就聯系了邊境的薔合族成功造反。原以為一切近在眼前,可當他從惠王變成了惠帝才知道,随心所欲的日子結束了。

為了掩蓋他血染武國皇室的事實,擁立他的人一直對外宣稱是病危的初景将皇位禪讓給了他,因此,南容永遠不可能會名正言順的站在他的皇位旁邊。

他只能尊她為皇太後。

可他又怎麽會在乎這些早已看透了的浮華表面。

此後的日子,惠帝的肆無忌憚再沒有傳出皇宮,而感受最透徹的也永遠只有南容一個人。每日,不,南容的日子早已沒了流動,她時時刻刻都在求死不能中,雖然是行屍走肉,可她還有最後一點祈求,

神仙啊,你真的存在嗎?

神仙啊,能不能讓我死在他的面前?

生死對于凡人來說,的确可以結束一切。但對于京落來講,她知道所有的經歷依然會刻在每一個靈魂裏,即便轉世萬遍也不會完全消失。

或許,只有這樣将身與心都折磨的不成樣子的情緣才能讓塗漫早日看破紅塵遠離輪回之痛吧!

“豐慶已經突破了一定境界,所以這次,你們就一起下凡處理這件事吧。”

京落的目光從一直失神的塗漫挪到了豐慶臉上,雖然百合髻上只插了一根白玉簪,但菡萏襦衫和淺紫色的長裙卻讓她原本俏麗玲珑的樣子展露無遺。

“師父,一直在昆侖修煉也可以,我才剛離開凡間沒幾年的。”

京落知道,飛升的修仙者,不足百年的時光,是根本不會對凡間重新産生興趣的,可這次不同,武國雖然沒有了她的所有痕跡,可初景畢竟是她親哥哥司馬豐慶的孫子,而惠帝則是他五哥哥的孫子,血脈相通,

“你是他們貨真價值的姑奶奶,即便他們不知道你,但你畢竟出身武國,這件事,也是你的家事。”

豐慶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很快,她嘆了一口氣說道:

“唉,我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所有,但一聽見武國,心中還是很惦記,多謝師父給我這個機會。不過,凡間自有天然之道,我已經體會一次,便不會讓司馬家的子孫再破壞。如果真的是……那我能為哥哥們留下一個全屍就好。”

京落知道豐慶心中其實很害怕,畢竟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怎麽可能不在意,不過事情也沒有那麽嚴重。

原本應該是惠王随着各地藩王造反而随波逐流,最後坐收漁翁之利。但現在他卻輕易坐上了皇位,掌握了武國所有勢力,按照現在發展下去,南容很快就死掉,而他将會徹底瘋癫,不僅日常會以殺人為樂,禍害朝政,甚至還會導致薔合族造反利用武國占領整個中原。此後的日子,混亂不堪就是常态了。

“我算到以後的凡間将會是妖精霍亂天下,所以惠帝這件事肯定有妖精參與,你們的任務就是在保住南容命的同時除掉妖精。這樣惠帝不會瘋,歷史便會發展道到下一任繼位者勵精圖治的正路上。”

“原來如此,師父放心,我一定會和師兄處理好這件事的!”

京落看到豐慶緊皺的眉眼松開,放心的點了點頭才看向塗漫,可他顯然沒在意這些,因為他聽見下凡兩個字的時候就明白了。

高山之巅,大河奔湧,群峰之上,長風飄蕩。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讓他離的遠一點而安排的。

只為了他一個人啊,

不知道該喜該憂。

塗漫的目光還是對上了京落,他的目光第一次這麽直白的表達着自己的不舍與憤怒,可京落卻依然冷淡至極。最後,塗漫看着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大殿,他的臉上布滿了不可置信。

徹骨的寒風從殿外吹來,純黑的發絲随着風雪落進了眼睛裏,殷紅布滿眼周,他伸手将頭發攏好,轉身間,寒風驟停,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種決心,塗漫揮手,随着烏黑寬大的衣袖将大殿的門帶上,他滿眼淩厲的離開了昆侖幻境。

武國國都丹陽城,依然如往日繁華,酒樓賓客絡繹不絕,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身姿風流的人們每次都能為找到心儀的東西而喜悅。長街之上,各色人物往來不覺,卻只有一位穿着綠色襦裙,梳着百合髻的姑娘皺着眉頭,

“師兄!你到底聽沒聽我說啊!”

豐慶兩手叉腰,在塗漫面前倒着走,可對方很顯然根本沒心思聽她講話。

“你看看這裏!我離開都快百年了一點沒變,還是這麽浮誇!最浮誇的就是那裏,哎?那不是我的公主府?怎麽變成了這樣!”

聽到熟悉的地方塗漫才回神,他順着豐慶的目光看到了面目全非中唯一沒有變化的府門。

不知不覺中竟然過去了這麽多年。塗漫的眼前,那些從未忘卻的景象又浮現出來,沒想到有一天,他最舍不得的竟然是那些凡間的普通日子。

如果他們真的只是凡間普通修煉的一對道侶該多好。

凡間的天道稍有不慎就會改變,那為什麽整個天地不會改變?

豐慶嘴上雖然一直憤怒自己的公主府被改成這般庸俗樣子,但心中一直記着下凡來的真正目的,因此她沒有注意到塗漫的沉默,而是帶着他進了位于自己公主府原址的一間最大茶樓裏。

人多嘴雜雖然不好聽,但茶樓酒樓最容易打聽事倒是真的。所以豐慶在小二将最貴的茶端上來之前就忍着耐心打聽到了當今武國皇帝的情況。

雖然都說的很隐晦,但無一例外都表達了一個意思,這個皇帝不是個東西。

“真沒想到!司馬家竟然出了這麽個……這麽個畜生!哼!晦氣!”

豐慶在一旁謾罵,可塗漫想的卻不一樣。這些百姓雖然禁不住誘惑說了惠帝的事情,但都很小心翼翼,沒有一個敢光明正大批判的。凡間的皇帝掌管一個國家,對于普通人來說,皇帝就是他們最大的神。如果他也能有一個地方是自己說的算,并且還是一個神仙妖魔都管不到的地方——這樣的地方大概是有凡間了吧!

雖然将凡間變為自己的地方很容易,可京落會不會更讨厭他?

塗漫看着前方,面色比黑夜還要深沉,瞳孔裏映射出的火光鮮豔濃烈,溢出來的光芒好似把束發用的墨玉簪子也染成了血紅色。

“沒想到啊!哥哥們以前為了争太子之位,陰謀詭計用的是多,但對女人從來不會這樣,怎麽最後會出來這麽個孫子!他這麽對南容還指望人家能改變心意喜歡他?做他的春秋大夢吧!這個不孝子孫,我一定要教訓他!”

火光照射在豐慶發髻上的銀葉釵和梅花簪上,仿佛利劍直射,塗漫轉移目光,心中卻想,反正整個武國都是惠帝的,南容還能跑到哪裏去呢?再不濟,只要惠帝想,南容也是要在他身邊待一輩子的。

“沒人敢說,或許也是另一種得到吧。”

“得到?他得到什麽了?南容是不敢死,不然他連人都留不住!,就算把武國毀了又能怎麽樣?武國的百姓們是不敢說他,但還是被我們神仙知道了,有些事情注定就是不行,他再厲害還能霸占整個天地間嗎?他這輩子注定和南容是不可能的,還在自欺欺人……”

“夠了!”

塗漫忽然站起身,漆黑的壓襟長袍飛起的瞬間便将火堆滅了。而豐慶面對夜色,目光一挑看向了塗漫消失的方向,

“怎麽沒把你衣服燒了呢!”

豐慶的話塗漫當然聽得見,但他現在沒有心情和她計較,很快,他就落在了昆侖幻境的湖心亭之上。本來心中下定決心一時不會回來,可剛才與豐慶的對話卻激起了心底裏所有的憤怒與,害怕。那一刻,想見到京落的念頭達到了頂峰,因為只有她,能平複一切。

昆侖幻境依舊如往常靜谧,湖水靜靜地映照着他,原本他只想遠遠看一眼京落的宮殿就算了,可卻沒想到擡眸間,大殿之上的身影突然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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