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改造水車
改造水車
沒有打水機的年代,水車是南方水田人家的寶貝,起碼得是中等戶才能備的起水車。一般的貧民要麽拿做工當交換租人家的用,要麽先賒欠,等到糧食打上來之後再還債。
寶珍已經過世的爺爺奶奶當年發狠苦幹了十年,好不容易攢下錢,請木匠師傅做了架雙人踩的大水車。
結果剛用了一回,楊樹灣就辦起合作社,水車自然成了公家的東西。在勤勤懇懇服役了近二十年之後,大隊終于買上了打水機,老水車自然光榮退休,又被寶珍父親小心翼翼地搬回家裏庫房放着。
寶珍母親熱情地邀請兩位知青上自家院子裏頭琢磨洗衣機的事。
她豪氣得很,拍着老水車打包票:“要說好使,這方圓十裏八鄉的,咱家的水車是數得上名號的。”
當初她老公公在的時候,每回生産隊用水車,他都小心的不得了。幾十年的功夫了,水車一點都沒腐爛。
胡楊看着木制水車就雙眼放光:“這個好,等我們把通往自留地的水渠修好了,這個可以車水進去。以後大家種菜也不用再自己擔水澆了。”
趙大爹笑了起來:“你們不是要做那個洗衣機嘛,還車水?”
“沒關系,這水車能動嘛。要澆灌的時候就去抽水,其他時候用來洗衣服。”胡楊滿臉興奮,“餘秋,你看這個成不?”
趙家的水車不小,組裝起來足足有三四米高,中間安裝了二十四根車軸。
“車軸太多了,這樣空間太小,衣服沒地方擺。”餘秋走到水車後面,示意同伴看,“咱們得在這兒貼上木板,讓水車變成密封的環境,衣服在裏頭甩動的時候,才不會掉下來。”
趙大爹在邊上修理鋤頭,準備去自留地上鋤地,聞聲随口應道:“這個好辦,車軸可以拆下來的。你想裝幾個?我給你拆了。”
“三個吧。”餘秋盯着水車琢磨,“多了衣服就沒有落差高度,少了衣服會纏到一起,帶不起來。”
水流的力道肯定比不上電機,速度上不去,就無法利用離心力将衣服甩開來。
趙大嬸聽說他們要将水車前後兩面都封起來,立刻貢獻出家裏頭去年蓋房子剩下的木板,準備直接釘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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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大嫂澆完了院子牆角種的絲瓜、扁豆跟南瓜,好奇地伸了下腦袋:“都封起來了,衣服怎麽放進去啊。”
餘秋真被這個問題問倒了。
如果說将水車洗衣機設計成滾筒洗衣機那樣的封蓋模式,洗之前打開蓋子注入水放進髒衣服然後再蓋上,且不考慮到底上哪兒找這麽大的蓋子,就算找到了,半徑都要有她人高的蓋子又到底得怎麽蓋上去呢?
總不能洗個衣服還全家出動,旁邊再搭個梯子吧。
“大爹,還你家板車。”何東勝推着院門走進來,看他們圍着水車打轉的樣子,眉眼彎彎,“洗衣機做的怎麽樣啦?”
他前年高中畢業回鄉,看這群下放知青就跟看小孩子一樣,見到了總要忍不住逗一逗,“明天我能不自己洗衣服不?”
胡楊愁眉苦臉:“差點兒,我們這個蓋子不好裝。”
何東勝走到水車跟前,眉毛随着眼睛移動的方向往上挑,然後又朝下壓,是個眉眼彎彎的笑臉模樣:“蓋子要不要裝中間試試?正好是同心圓。”
他伸手,用胳膊量了下水車的半徑,笑容更深了,“剛好,我家有個舊鍋蓋差不多可以用。”
餘秋有些遲疑:“那到時候洗衣桶不好清洗啊。”
她原先也考慮過像滾筒洗衣機一樣,衣服進出口就設立在同心圓的中間,但是持續的潮濕環境最容易滋養病菌。如果不經常清洗晾曬的話,水力洗衣機很快就會變成傳染源。
“那就外圈也分開裝,用完了就拆開來洗洗曬曬。”何東勝拿手在水車上比劃了一下,擡頭沖寶珍母親笑,“嬸嬸,拿個尺給我。”
他量了數據,拿鉛筆在水車軸上做了标記,“三個洗衣桶,每個裏頭裝多少衣服?”
寶珍趕緊去儲藏室拿杆秤,準備将衣服放在木桶中稱重。
胡楊看她還要打井水,忍不住樂了:“哪用這麽麻煩,這水車就是個圓柱體。我們把大圓柱體的體積剪掉小圓柱體的體積,剩下的就是三個洗衣桶的總體積。大圓半徑一米五,小圓半徑半米,高度半米,V=π×r2× h,那麽體積是……”
胡楊擡眼看寶珍,“你家有算盤不?”
“總體積是3.14立方米,平均每個劃下來差不多一立方米。”餘秋伸手在水車上比劃,“為了讓衣服在洗衣桶裏頭能夠得到充分的掼打,我們只能在每個水箱裏頭裝一半的水,也就是0.5立方米,大概跟這六個木桶的體積差不多。寶珍,你試試每桶水能泡多少衣服。”
周圍靜悄悄的,只有趙家雞婆回籠發出的咕咕聲。
餘秋擡起頭,才發現院子裏頭所有人都表情奇怪地看着她。
寶珍的二哥擔着水站在院子裏,兩只眼睛都直了。
她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臉,懷疑自己沾了水車上的陳年積灰。
寶珍結結巴巴:“餘……餘大夫,你怎麽知道剛好用六桶水呢?”
“你家水缸差不多就是0.5立方米,你又說你哥挑三趟剛好将水缸灌滿,那當然是六個桶了。”
可惜寶珍更茫然了:“那你又是怎麽知道水缸是0.5立方米的呢?”
“還是算圓柱體的體積啊。”餘秋笑了起來,“水缸也是個圓柱體……”
胡楊終于忍無可忍:“我們當然知道是算圓柱體,可你怎麽算出來的?又沒紙有沒筆還沒算盤,你怎麽算的?”
餘秋叫他快要崩潰的樣子逗樂了,眉眼一彎:“口算,我從小擅長口算,從來不用算盤。”
她小學時,學校怕放學太早家長來不及過來接會出事,免費給三年級以下的孩子開設興趣小組。
什麽書法班、美術班、舞蹈班、武術班等等,應有盡有。
她從小父母離異跟着奶奶生活,奶奶退休金微薄,她自然“懂事”地選擇不需要任何費用的珠心算班,倒是意外鍛煉出相當不錯的心算能力。
何東勝點頭:“你這速度,比人家打算盤都快了。”
寶珍滿臉羨慕:“餘大夫,你可真厲害。”
不僅懂醫術,連算數都比東勝哥哥跟胡大哥還快。東勝哥哥當年可是縣一中的第一名,胡大哥還是大隊會計呢。
餘秋摸了摸她的頭,微微一笑:“你好好學習,學會了自然就快了。”
想要當好助産士,可不能僅僅只依靠臨床經驗的積累。一個人經歷再豐富也有限,必須得加強理論知識學習,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何東勝看了小赤腳醫生一眼,覺着這姑娘可真有意思,明明就比寶珍大兩歲,有的時候做派口氣跟比人家長一輩似的。
“嗷——痛痛痛,你松手。”
院子角落的水缸邊,趙二哥歪着腦袋,被自己老婆揪住了耳朵,痛得嗷嗷直叫,“水水水,水要翻了。”
趙二嫂一聲冷笑:“我再不喊你,你水都用來澆地了!”
看看地上那汪着的那一攤水,起碼有半桶沒倒進缸裏頭去。
“瞅什麽呢?要不要我給你端個板凳,你就坐在這兒瞅啊?”說着,她揪耳朵的力道更大了。
趙二哥趕緊求饒:“我瞅絲瓜能不能摘了,你不是說想吃絲瓜皮炖醬嘛。”
他不說還好,一說趙二嫂跟火冒三丈:“絲瓜?咱家絲瓜長那邊!”
二嫂一指身後,恨不得直接将丈夫耳朵拽下去,“我頭回曉得你後腦勺還長着眼睛啊!”
兩只賊眼睛分明就是盯着人家城裏頭下來的女知青看。
呸!不正經的東西,去年打谷場上放《英雄虎膽》時,她就看出來了,趙家老二一直盯着女特務阿蘭瞧,眼睛恨不得粘上去。
寶珍撲哧笑出聲,一點兒也沒給自己哥嫂留面子。
她拽着餘秋眨眼睛:“我二嫂醋勁可大了。去年放電影,我二哥多看了兩眼王曉棠,她就氣得一天沒吃飯。我大嫂跟我媽都說她傻,應該吃飯的,把我二哥的飯也吃光了,餓他兩頓,他就曉得厲害了。”
餘秋忍俊不禁,寶珍這一家子還真是有意思。
她扭過頭去,假裝沒聽到小兩口耍花腔。
寶珍母親從自留地上回來,胳膊挎着滿滿一竹籃的菜。什麽西紅柿、茄子、辣椒、空心菜,她還摘了個藤兒枯了的小冬瓜。
家裏人口多,做飯果然不是輕省活計。
趙大嬸推門看見老二家兩口子又鬧騰,趕緊開口招呼人:“老二,水挑好了沒有?挑好了快點兒去大溝,我跟胡三爺講好了,拎條魚過來。”
胡楊立刻擡起頭,滿臉嚴肅地看趙大嬸:“寶珍媽媽,你這樣做是不對的。魚是公家財産,我們不能随意侵占。”
何東勝笑出了聲:“你誤會了,這是生産隊分的魚。”
哪知道胡楊卻是個執拗的性子,非要當面辯個清白:“生産隊分魚我曉得,春節、端午跟中秋三次,現在不年不節的,分什麽魚?我們不能只顧自己不管大局……”
“就是端午節分的魚。”何東勝臉上的笑有點兒無奈,“現在天熱,每家每戶分到魚如果不馬上吃了,就算腌起來也沒辦法曬幹,天老是下雨。雖然魚不多,可被糟蹋了還是心疼啊。我們隊委會商量了,全隊舉手表決,分到的魚可以繼續挂在賬上養在大溝裏頭,要吃的時候再去撈。”
餘秋擡眼看了眼這位年輕的生産隊長,覺得現在的農民也蠻有想法,很會因地制宜。
趙大嬸笑了起來:“現在放心唻?我們老趙家根正苗紅,從來不占國家便宜。放心的吃,這魚是幹淨的。”
兩個小知青俱都變了臉色,立刻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連聲謝絕:“不不不,田雨已經在家做好飯等我們了。天熱,不吃會壞掉的。”
“你倆少蒙人。”趙大嬸眼睛一瞪,兩條胳膊張開,跟攔着小雞仔的老母雞似的,“田老師今兒下學就帶着娃娃們在學校實驗田挖土豆,上哪兒燒飯去?等着,馬上她大嫂就把人請來了。中午就講好了,今兒晚上在我家吃。”
話音剛落,院子門嘎吱一聲響,田雨身上背着黃挎包,顯然連家都沒來得及回的模樣。
胡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埋怨:“你怎麽就自投羅網了呢?”
田雨委屈:“不是你倆硬賴在寶珍家不肯走的嘛。”
三人面面相觑,齊齊将目光投向笑容滿面的趙大嬸。
得,人民群衆智慧無限,大嬸這是采取各個擊破策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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