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埃裏希回到佩克諾農莊時,漢斯太太給他開了門。
本來他應該按門鈴的,是漢斯太太在會客廳的窗戶遠遠的就看見他沿着白桦林的道路往前院走,她拎着掃帚提起裙子在他按門鈴之前急匆匆跑到門廊上給他開門。
“日安德萊恩先生。”漢斯太太笑着和他打招呼。
“日安漢斯太太。珀西回來了嗎?”埃裏希颔首,目光在門廊裏掃了一圈。
“謝菲爾特先生剛回來沒多久,現在在樓上。”漢斯太太指了指樓梯,珀西并不比埃裏希回來早多久。
埃裏希點點頭往樓上走去,他猜珀西應該會在自己的房間,所以他很自然而然地來到珀西的房間門口,擡手輕叩了兩下房門。
“珀西,我可以進來嗎。”
他沒有得到回應,只有身後半開的窗送來一陣微風,窗簾浮動鳥雀唧啾,高大的梧桐樹樹葉摩挲,風聲樹影,唯獨沒有珀西的回音。
“珀西”他遲疑地再詢問了一聲。
空蕩蕩的走廊裏只有他自己的聲音。
一牆之隔的卧室內,珀西慢慢将被子從頭上拉下來,臉上是尚未褪去的紅暈,他聽見了,埃裏希在敲隔壁的房門。
他立即警惕起來,擁着堆在懷裏的被子,一點也不敢動。
埃裏希發現他在這裏該怎麽辦,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難以啓齒了,他的思緒亂成一團毛線,只能竭力不發出一絲聲音,在心裏祈禱着埃裏希找不到他能夠自動到樓下去,好讓他從房間裏溜出來。
埃裏希站在門口思索了一會兒,并沒有轉身到樓下去,而是一步一步靠近他曾經睡過的那個房間,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握上把手向下一壓。
珀西屏住的氣息幾乎要在肺部膨脹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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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門被鎖上了,埃裏希打不開這扇門。
他在門外站定,手松開,視線緩緩由下至上,從門下的縫隙再到門框上的雕花,他沒有再做什麽,而是轉身離開,鞋跟敲打在木質樓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珀西沒有再聽到敲門聲以後,終于讓肺部重新汲取到新鮮的空氣,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将身上的被子抖開,從床上下來,用一種可以稱之為鬼祟的姿态蹑手蹑腳走到房門前。
剛要打開房門時他頓住了,又轉身走返回去将睡塌的枕頭和卷成一團的被子鋪平整理好,雖然不能恢複原狀,但至少看起來不像是被拱過的樣子。
做完這些珀西才感覺腳底一片冰涼,他光腳踩在了地板上,甩落的拖鞋還躺在床的一側,有一只甚至側翻着,像是被威爾叼走玩耍過以後又被送回來。
實在是有些過于慌亂了。
但現在更重要的是鎮定下來,然後偷溜出去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個正直的紳士不應該做出這樣一點都不光明磊落的行為,一定不能夠讓埃裏希知道。
珀西将耳朵貼在門板上,再次确認外面真的沒有聲音以後,用有些顫抖的手緩慢的将房門打開一道空隙,将眼睛從這個空隙裏露了出來。
二樓的走廊上空無一人,現在他可以安心出去了。
珀西松了一口氣,趕緊把房門關上匆匆往樓下走去。
埃裏希從樓上下去時直接回到了會客廳,他隐約猜到了珀西可能是躲在他曾經住過的房間裏,繼續待在二樓的走廊上并不是明智的行為,他選擇回到樓下給珀西留下喘息的空間。
只過了一會兒,珀西就出現在會客廳。
“你不是在陪薩琳娜夫人散步嗎,怎麽會回到佩克諾農莊來。”珀西故作輕松率先發問,試圖讓埃裏希忽略掉他剛剛在哪裏這個問題。
“我和薩琳娜之間起了一點小小的争執,由于她的某些觀點與我的觀點不太契合,我們小小辯論了一番。”其實是埃裏希單方面的反擊讓薩琳娜大為火光。
這樣一說就顯得好像是什麽小矛盾,不值得一提的拌嘴。
“要喝杯茶嗎?”珀西點點頭,視線在會客廳裏亂飛,就是不敢落到埃裏希的臉上與他對視。
埃裏希深深地注視着珀西,襯衣是新換的上面卻有皺褶,沒有穿外套,頭發也蓬軟翹起,臉色紅潤眼神躲閃。
他突然起了個壞心眼。
“好的,請給我來一杯茶。對了珀西,你剛剛在哪,漢斯太太說你在樓上,但是我敲響你的房門時,你卻沒有給我回應。”
珀西正準備要松一口氣,擡腳往廚房去泡茶的動作突然僵住,埃裏希還是注意到了,怎麽辦
“我去了一趟閣樓。”珀西的手無意識地抓住褲縫外側,用力緊攥,似乎這樣的行為能夠緩解他的緊張。
“去搬東西嗎,需要我的幫忙嗎,你換了一身衣服,閣樓上的灰塵一定很大吧。”埃裏希替珀西接話。
“感謝你,現在不需要了,我只是去找我以前的日記本,最近的天氣很好,應該要拿出去晾曬。是的,閣樓的灰塵有點嗆人,我想我應該要洗個澡。”珀西現在的負罪感很深,他對埃裏希撒謊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可恥行為,在埃裏希的床上打滾臆想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夠讓他知道。
“好了,說了這麽多話讓我實在是太口渴了,我們一起去廚房泡杯紅茶怎麽樣”埃裏希輕聲打斷,珀西的手再絞下去非把褲子抓出個破洞不可。
珀西一定在他的房間幹過壞事。
怎麽會有人如此可憐可愛,連撒謊都是如此地蹩腳,臉上帶着羞紅編造謊言,這樣極力掩飾的背後,不會只在他的床上打了個滾吧
埃裏希幾乎要忍不住輕笑出聲。
珀西不敢看埃裏希,也不知道自己被猜透得一清二楚,對于埃裏希的不再追問他松了一口氣,然後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走到廚房裏去,這樣的行為很像一種狼狽逃竄。
埃裏希落在了珀西加快的腳步後面,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他看着珀西的背影無聲笑出來。
珀西在廚房裏停住腳步時,才發現自己這樣的行為簡直是在欲蓋彌彰,但是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他現在根本不敢看埃裏希的表情。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羞恥了!
廚房裏沒有開水,想要喝茶還得先燒開水,珀西腦子有點空,在櫥櫃旁打轉一直沒有找到燒水壺,還是後面進來的埃裏希舉高手在他頭頂的位置将燒水壺提下來。
珀西犯了蠢,這下子臉是徹底紅透了。
随着他們逐漸熟悉,埃裏希已經很久沒再見過珀西頻繁臉紅了,今天珀西紅潤的臉色就一直沒有褪下去過,就連耳垂和後頸都是淡淡的粉色,看起來真是漂亮極了。
埃裏希覺得逗逗珀西有利于血液循環,不過還是不要逗狠了,要懂得松弛有度,方便下次再逗。
今天的珀西也仍然未察覺到埃裏希其實是個表裏不一的壞蛋,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如何分辨話語溫柔卻行徑惡劣的男人。
埃裏希很好地揪住了珀西的小尾巴,并放在手中時刻把玩,恰好的體貼話語暫時安撫住了珀西,在愛情中總有人是愚蠢的,珀西很輕易就再度相信埃裏希沒看出什麽,臉上的紅潮褪去,他們可以坐在一起喝上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
一個小時以後他們才再次回到維斯塔花園,而薩琳娜夫人将臉板起來,看起來像極了一座墓碑,上面用極其刻薄的語言哀悼一位靈魂的不得安息。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夜晚,因為她不得不由埃裏希親手牽出馬車,她相比于珀西,更願意暫時冰釋前嫌将手放進埃裏希的掌心。
這場舞會當然是華麗而又璀璨奪目的,貝特先生希望每一位客人都能夠玩得盡興,沒有人會吝啬于在社交場合大出風頭,每一位到來的賓客看起來都光彩照人。
薩琳娜夫人無論到哪裏都要成為人群中的焦點,雖然她刻薄又驕矜,但是她那動人的美貌和高貴的姓氏又很好地彌補了這一點
她站在人群中簡直閃閃發光,比埃裏希都要奪目亮眼,也有一種可能性是她身上佩戴着的大顆鑽石飾品能夠很好地折射光芒,一身黑色禮服的埃裏希做不到這一點。
珀西打算只和相熟的小姐跳舞,他對于跳舞其實并沒有很濃厚的興趣,但是枯坐一晚上顯然對貝特先生不太夠尊重,如果他一直坐着不動那麽貝特先生就會上前來關懷他是否身體不适。
而埃裏希打定主意今晚要少跳舞,他有個大膽的想法,他想要偷偷溜出舞會。
他想要帶着珀西出逃。
珀西還不知道他有這樣的主意,拿起一杯香槟開始今晚的心不在焉,竭力使自己的目光少在埃裏希身上停留,現在圍繞在埃裏希身邊的小姐開始變得多起來了。
只要薩琳娜夫人願意,她的談吐也可以變得優雅動聽,她開始和圍繞在埃裏希身邊的小姐們閑聊,從小姐們的自我介紹裏面在心裏用挑剔的目光将這些小姐從頭到腳都評判一遍。
看看她們是否能夠與埃裏希相襯。
埃裏希借此機會開溜,直接走到珀西身邊,将香槟杯舉到胸口做出碰杯的動作,頭卻下垂和珀西說話。
珀西的嘴唇剛剛沾上一點酒液,看起來有點濕潤,因為埃裏希過來的時候他正要喝一口香槟,他匆匆将杯子拿下來酒液就和嘴唇碰了一下。
埃裏希低頭,借着璀璨的燈光,可以清楚地看見那抹濕意,柔軟的唇瓣上有幾條皺褶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底兀地起了一個荒唐的念頭,他想要在這裏親吻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