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整個元旦假期祁年都在醫院照顧蘇妤。

蘇妤的新男朋友在千裏之外的燕京工作,次日早晨就得趕回去開會。

他自然提出讓蘇妤跟自己去燕京的大醫院養傷,祁年自然拒絕得不假思索。

元旦當天下午,周硯辭和父母一起又來了一趟,送上慰問的果籃。

救護車、手術費以及住院的費用全由周硯辭墊付,大幾萬塊錢。蘇妤苦惱地将這件事告知祁年,還說周硯辭和周令儀怎麽也不肯收錢。

嚴峥嵘是重點高中的編制老師,他拿的死工資就要比蘇妤一個人高不少。何況他是入贅到周家,周家收入的大頭還在周令儀這邊。

“那我去試試吧,實在不行我偷偷把現金塞周硯辭書包裏。”祁年有點擔心,“但咱們家能一口氣拿出三萬嗎?”

“能倒是能,可是攢着給你上大學那筆錢不能動啊。”蘇妤眼神閃爍,突然一縮躲進被子裏,“……先問你藺叔叔借。”

單親家庭的苦惱再一次出現了。

祁年抓抓頭發,“嗐”一聲,先從病房出去。

“周、周阿姨……”

走樓梯一路狂奔,緊趕慢趕追上從電梯裏出來的三人,祁年熱得臉頰紅撲撲,眼睛也濕漉漉的。

頂着嚴峥嵘銳利的視線,哪怕隔着鏡片也叫人如芒在背,祁年小樣子怪得不行:“嚴老師。”

視線從周硯辭身上掠過去,祁年又看回周令儀,正了正色:“周阿姨,麻煩你給我個銀行卡號吧。”

周令儀卻笑着搖了搖頭:“我跟你媽什麽關系?不用在意的。這錢如果非要還,我就覺得她都沒把我當朋友了啊……大不了,我們兩家結個親,成為一家人,就更不用分什麽你的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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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年懵然。

啊,雖然這也不是不行吧,可他沒有姐姐或妹妹啊。

周令儀瞄眼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兒子,笑容仍舊溫婉,大家閨秀的氣質昭然;“開玩笑的,跟你媽待久了,被她影響了哈哈。”

“……”

這倒是有理有據。

“早點回去吧年年,不用送啊。”

周令儀招招手。

“那周硯辭。”祁年急急開口,“我能和周硯辭說兩句嗎?”

“好。”周令儀這回答應得爽快,還貼心地讓出空間,對周硯辭道,“那我們去停車場等你。”

周硯辭肯定會堅持拒絕,祁年也不多問,他現在和周硯辭是一輩子的好哥們了,以後總能找到機會還。

還有另一件事需要感謝。

“周硯辭。謝謝你叫救護車把我媽送來醫院。”祁年心有餘悸,“要不是你,可能她說沒事我可能就真信了,延誤最好的治療時機……”

他太客氣,周硯辭也只能回以禮貌的:“不用謝。”

祁年想了想,不太确定:“你的生日就在寒假吧?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禮物?”

周硯辭微怔。

“我想——”漫長的一個停頓,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層雲的堆積,醞釀夠了,石破天驚的一聲,“看你穿JK制服。”

“……”

祁年深吸一口氣,盡量平心靜氣:“周硯辭!”

“嗯?”

顧不上會不會露餡了,祁年面色急迫:“你能不能把你的話收回去?”

“嗯?”

嗯嗯嗯,你嗯嗯怪啊!

“別緊張。”周硯辭很寬容,“給我一個人看就好。不限時。”

“……”

有沒有一種可能除了你給誰看都行呢!

“我之前在網上看過一個段子。”周硯辭說,“一覺醒來發現變成女人了怎麽辦?網友說,先給兄弟們爽爽。”

祁年:“……”

“開玩笑的。不願意就拒絕,很難嗎?”周硯辭表情淡淡,看不透在想什麽,他忽而挑唇一笑,更意味不明,“你好像,什麽事都能答應我?”

祁年讪笑:“哈、哈哈……那當然是因為你是我哥們啊,現在你可是南波灣欸,肉絲和老葉都要往後站。”

接着又開始拐彎抹角,明晃着別有所圖:“如果你不是特別想看,你應該對我說,‘如果你不願意可以不穿吧’。”

周硯辭點頭:“嗯,下次知道了。”

“……”

套話失敗。

但至少周硯辭的态度不錯,算了。

“既然你特別想看……那我就成全你吧。”

祁年徹底豁出去。

不就是丢臉社死嗎,他擅長得很。

*

病房裏,祁年有點恹恹的趴在蘇妤床邊。

“媽。如果我穿女裝,你會怎麽想?”

蘇妤很配合地想了會兒:“嗯……多了個女兒的感覺?”

想着想着就收不住了:“哎,那我是不是就能帶你一起出去逛街買衣服了?”

祁年靜默一瞬:“我現在這樣是拿不出手嗎。”

“那可太拿得出手了。”蘇妤審視他一圈,啧啧感嘆,“帶你出去,人家一般般的帥哥都自卑得不敢向我搭讪了。嫉妒我的可能還會覺得我是什麽暴發戶,包養高中小帥哥不要臉。唉,誰讓你長得像我呢?”

合着都是在誇自己啊。

祁年沉默。

讓親媽這樣插科打诨,女裝似乎真不算什麽了。

祁年破罐子破摔,想着能省一筆是一筆,就近問這位在穿搭上頗有心得的女士:“那媽,你有沒有什麽JK制服……我能穿的?”

“我的衣服你能穿得下啊。”蘇妤無語,“而且你知道JK是什麽嗎?日本高中生,男高還是女高?制服款式也有很多種,你想要哪種?”

祁年眼睛漸漸亮起。

男高也是高啊!

他怎麽早沒想到呢!

祁年神清氣爽,立刻打開某寶下單了一身超帥的男款制服。

啧,這不得驚豔全場?

*

上次蘇妤提出的邀請也不是場面話,寒假剛到就生了效,她特意打電話過來邀請祁年和朋友們過去玩。

先确認了東道主周硯辭的意見,祁年立馬着手呼朋引伴。

全是男生沒意思,他打算再叫幾個女生一起。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和女生相處,反而比和周硯辭相處更自在一些。

“我能不能叫上溫昕和她朋友一起啊?就高二那個學妹。”隔着電話看不到對方的表情,電話裏沒聲音,祁年自顧自喋喋不休,“你是不知道,我最近發現一個秘密……”

“發現她其實不喜歡你?”

“她本來就不喜歡我吧,是你判斷失誤,走眼了,真的。秘密我還沒說呢——”祁年頓了下,突然慷慨激昂地拔高音量,“現在表白牆皮下的管理人,就是她,靠!”

祁年很少出口成髒,聽得出是很憤慨了。

“你看表白牆是怎麽對我的?跟肉絲和老葉差不多吧,淨開我玩笑。你別看她性別女,其實她就是個純哥們。”

電話對面依稀低笑一聲。

“嗯,那讓她來吧,反正家裏地方大。”

“嗯嗯,她可能還要帶兩個閨蜜,畢竟她一個女孩子嘛……”

“好。”

“說定了!”

“說定了。”

周硯辭好像也從來不會拒絕他嘛,明明周硯辭并不需要遵從他的命令。

挂掉電話,祁年翹了翹唇,美滋滋取出新買的制服。

*

寒假的第二天,三男三女在周家的別墅齊聚一堂。

祁年到之前,沙發上已經坐滿了。不見嚴峥嵘和周令儀,聽周硯辭說是出去泡溫泉了,把別墅空間完全交給年輕人們。

幾人姿态放松,相談甚歡,直到大門口出現新的一條人影,一個接一個換上相似的呆滞表情。

周硯辭去開的門,第一個迎接沖擊。

藏藍色西裝式樣的制服,筆挺熨帖,袖口修身,點綴三顆精美的金屬扣,衣襟則松弛散漫地大敞着。內搭白襯衫,松松束一條條紋領帶。矜貴又散漫。

學校裏正式活動的禮服都沒這帥。

剛睡醒不久的頭發蓬松微卷,随便抓兩下,更襯臉型流暢精致。

嗓音和外形一般,懶倦中帶着得意:“我今天帥吧?”

“帥!帥死了!”

餘向佑一蹦三尺高,激動之色完全溢于言表,恨不得肉嘟嘟的身體整個撲上去,俨然是他的頭號粉絲。

“嗯,進來吧。”周硯辭亂中招呼了句,冷淡的調子,在熱火朝天的氣氛中并沒有多少存在感。

葉天揚推着眼鏡故作高深:“可惜,你這個造型只能中午看……”

現在已經是大下午了。

他的神秘成功吸引了祁年的注意,當即眉梢微蹙問:“為什麽?”

葉天揚微笑:“因為早晚我都會愛上你的。”

“……”祁年默然。

要不是知道葉天揚是個純18K有女裝夢想的直男,高低給他吓得摔門逃跑三公裏。

他翻了個白眼,無語道:“去你的,少惡心人。”

“這題我也會!”溫昕自告奮勇,舉着手笑得天真爛漫,“學長真是四套減三套,帥得真有一套!”

祁年扶額:“……夠了哈。”

段晚凝當了一學期的風紀委員守學校大門,在場幾人多少對這張臉有所印象。

她一點不怕生,立馬跟上:“學長!你今天這個造型我只能給98.4分,因為你帥得有1.6!”

“……”

祁年服輸。

這些人!比顏值比不過,就開挂用騷話!

“哈哈哈哈哈——”餘向佑樂得前仰後合,豎起大拇指,“學妹牛逼!”

段晚凝故作腼腆,抿唇一笑:“沒什麽啦,對了祁年學長,我叫段晚凝,有幾次你其實已經遲到了,但我沒抓你哦。”

“記得記得。”祁年很給面子,笑容不改,細心注意到唯一沒說話的那個女生,又說,“我也記得你。上次溫昕來食堂給我送奶茶,是你把我叫過去的吧?”

冷着張臉的周硯辭,和柔順披肩長發的女生,是人堆裏唯二沒開口的人。

聞言,女生怔怔擡起頭來,還沒開口就紅了臉。

和周硯辭的缺乏興趣不同,女生的沉默大概率是出于緊張。

溫昕握住她的手,替她介紹:“學長她叫何詩予,詩詞的詩,給予的予。”

皮膚白皙的女孩轉眼便紅得像個番茄,害羞到了極點,卻仍勇敢地擡起眼,看着祁年點了兩下頭。

祁年又對她一笑。

大冬天的,何詩予已經熱得不得不用手扇風了。

溫昕湊在她身邊,笑得意味深長,最後被她用力瞪了眼,秀美的五官做出怒目的動作,卻只像嬌嗔。

畢竟是女孩子,長得也很漂亮。

周硯辭淡淡掃了眼,漫不經心拿起汽水喝了兩口。

“哎,祁哥,你今天怎麽打扮得這麽帥啊。”餘向佑擠眉弄眼,話裏有話,“孔雀開屏一樣。”

祁年心說他這身制服穿過來還真是給人看的,餘光迅速掠了周硯辭一眼,他也拿了瓶汽水喝,沒吭聲,算默認。

餘向佑得了便宜必然賣乖,啧啧感嘆不斷。

游戲前先吃晚飯。

晚上大家一起煮火鍋吃,各種食材都提前準備好了,他們這群五谷不分的高中生只要把分門別類的菜品下鍋就行。

餘向佑今天心情大好,打完祁年的趣,膽大包天又盯上了周硯辭。跟在他身後進進出出,蒼蠅似的煩人,連連感嘆:“這菜水靈的,這牛肉切的……比我的臉皮還薄。”

周硯辭沒搭腔,倒也沒出聲趕人。

祁年幫忙端盤子的時候偷偷豎了只耳朵,無所事事的餘向佑還在那兒煩人:“哎,這些菜是伯母準備的嗎?”

“不是,她跟我爸昨天就出門了。”周硯辭說,“我早上準備的。”

餘向佑愣愣豎起一個大拇指:“要是以後誰嫁到你們周家來,好大的福氣啊!”

在場有三名女生,秉持着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原則,他立馬着手張羅。

溫昕和段晚凝的嘴比他厲害多了,不消三兩句話便甘拜下風。

至于何詩予,紅着臉支支吾吾,最後說了句她自己也會做飯而且熱衷于做家務,堵死話題。

說話間,目光若有若無往祁年的側臉上瞟,瞟一次臉上的紅暈就加重一次。

暗流悄然湧動,餘向佑無知無覺,大大咧咧又揶揄一句:“硯哥,你的魅力好像不太行啊。”

周硯辭不氣不惱,甚至認真地回了這句玩笑:“只要我喜歡的人喜歡就行了。”

“咳咳咳咳咳咳!!”

祁年被瓶子裏的最後一口汽水嗆到。

被嗆到的時機太巧,要說和周硯辭的話沒關系,恐怕只有粗線條的餘向佑一個人會信。

“啊!怎麽嗆到了!”溫昕一臉關心,“有沒有水啊?周學長,你的汽水給他喝兩口吧?”

她的話莫名有止咳奇效。

祁年緩過來了,臉還有點紅,看着她無語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就是被汽水嗆到了呢。”

“哈哈哈,看我忘了。”溫昕打哈哈的技術純熟,不待人反應過來就将話題一轉,“快來吃火鍋啊,你們幾個男生幹嘛呢,就詩詩一個人在煮——”

晚餐正式開始,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題全部就此打住。

何詩予主動承擔了涮菜的工作,涮到剛剛好就立馬撈出來,保持住最佳的口感,放到公用的碟子裏。

祁年當然沒把筷子伸過去。

何詩予的眼睛亮了又暗,亮了又暗,一雙雙筷子在面前來去,每次擡頭起來都是不同的面孔,可惜,沒有一次是祁年。

也沒有周硯辭。

她想起好友不久前透露給自己的消息,周硯辭似乎對祁年有好感。于是求助般看向溫昕,只得到對方努嘴加搖頭的動作。

熟悉的表情,又是勸她放棄。

何詩予咬了咬筷子,眼前突然一雙筷子從左橫到右,她的目光追過去,恰好看到周硯辭筷子上的一大塊牛肉落入祁年碗中。

祁年很明顯地呆了一下。

飯桌上大部分人都在埋頭幹飯,他面不改色,眼疾手快,把從天而降的牛肉扔到餘向佑的碗裏。

餘向佑震驚:“嗯?!哪來的肉??”

“……”

除了專心吃飯的人,其他幾人全部各懷心思,在暗地裏交鋒了一輪又一輪。

家裏的鍋沒有分割擋板,香辣鍋底鋪了滿鍋,不管什麽菜放進去,涮出來都是紅彤彤的。

祁年嘴唇的顏色逐漸接近鍋底,邊吃邊呼呼吸氣。

對面周硯辭默不作聲起身,祁年佯作沒看到,正在專心地給筷子上的丸子吹去,眼前送來一瓶凝着冰露的礦泉水,看着就心曠神怡。

修長骨感的手送完水便撤離。

“我焯!冰水!辣死我了。還有嗎?”餘相佑嚷嚷。

“冰箱裏。”周硯辭已經坐了回去。

餘相佑屁颠颠過去,給餘下的每人都拿了一瓶。

“啊卧槽——”

祁年嘩啦站起來。

幾雙眼睛齊刷刷擡起,都看見了他白襯衫那塊碩大的油漬。

“啊,這怎麽辦?”

“我有紙巾!”

“這麽大塊油得盡快洗了,不然容易留印子。”

幾個女生衆說紛纭。

“祁年。”周硯辭也站起來,隔着熱騰騰的白霧與祁年正面相對,“你去我的房間換身衣服吧,然後把襯衫放洗衣機先洗了。”

“不……”祁年下意識拒絕完才反應過來,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機會總是出其不意地從天而降,他感覺自己的心髒正在砰砰亂跳,瘋狂加速。

他又可以去周硯辭的房間了!

小小國王牌,這次還不拿下?

祁年鎮靜下來,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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