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你随便拿件套不穿的衣服給我就行——”

祁年臉上寫滿急迫,聲線被他努力控制得平緩,眼睛灼灼盯在周硯辭的後腦勺上。

周硯辭找出一件疊得四四方方的白色長袖,回頭問:“可以嗎?”

“可以可以。”祁年奪衣服奪得急,沒留意指尖的意外擦碰,臉上還是若無其事的燦爛的笑,“那你先出去?我馬上就好。”

“嗯,髒衣服待會拿出來給我就行。”周硯辭很好說話。

管他再好說話,都得被祁年關到卧室門外。

周硯辭的房間很大,是帶大陽臺和獨立衛浴的套房,房間裏東西卻不多,視線一覽無餘。床腳櫃底之類的地方祁年上次已經找過了,就剩下櫃子和抽屜內部。

嚴絲合縫的抽屜一個接一個打開。

周硯辭多少有點強迫症在身上,每個抽屜頂多放一半的東西,收納得整整齊齊,大大方便了他。

但是,沒有。

沒有國王牌。

怎麽可能呢?

叩叩兩聲,門外傳來周硯辭的聲音:“祁年,換完了嗎?”

祁年心髒提起又放下,還好他早有準備鎖了門,搜腸刮肚找借口拖延時間:“等等,我發現褲子也髒了。”

周硯辭相當樂于助人:“那我進來拿條褲子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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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祁年有點亂了方寸,口不擇言道,“我,我什麽都沒穿,你等等。”

“……”

門外安靜下來。

祁年還在找,心說大不了謊稱自己在床上暈倒了,反正這種事他也不是沒做過。

找東西不是多累的活,他卻雙頰泛紅,這輩子沒做過這麽冒昧的事,一邊無聲抱歉一邊将周硯辭的課本練習冊一本本拿起來,檢查夾縫。

還是沒有。

他拿起一個塑料殼的文件夾。

嘩啦啦,掉了一地的卡片。

吓得心跳短暫一停,他低頭去看,看清地上層層疊疊一堆照片的剎那,心髒頓時咚咚如擂鼓狂跳起來。

全是他的照片。

他在賽場上奔跑跳躍,喝水擦汗,意氣風發。他隔三差五就要上場比賽,自己都記不得哪場是哪場了。每場比賽觀衆無數,一堆同學舉着手機在那兒拍,他也無暇顧及誰是誰。

腦海裏突然冒出葉天揚的話,配上耐人尋味的聲音,不用這個沖,就用別的沖咯……

他的照片……沖……

“祁年,你怎麽樣了?”

祁年剛撿起來的照片又脫了手。

他找回心跳,邊撿照片邊不放心地看着房門那邊:“好了!我好了。你等等,我出來……”

周硯辭家教良好,等待的時間裏并沒有試着開過門。

祁年小心翼翼解開反鎖的閘,笑臉迎上他。

周硯辭反應仍舊淡淡的:“火鍋還吃嗎?大家都差不多飽了。”

“我也飽了。”祁年亦步亦趨跟着,“那大家一起收拾吧。先收拾了再玩。”

那邊三個女生已經在自發地收拾髒碗筷了。

祁年輕輕踢了踢沒眼力見的兩哥們:“傻坐着幹嘛呢?”

餘相佑哀嚎:“我撐得動不了了……”

葉天揚試着提了下火鍋的兩只金屬耳朵,紋絲不動,也哀嚎:“我不行……”

幾人插科打诨,一如既往,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硯哥行,讓他來!”

祁年卻是一怔。

他突然發現,他似乎不太能和現如今第一順位的兄弟開這種玩笑。

只是稍微一想,那些奇怪的動漫畫面便像火車一樣嗚嗚駛進腦子裏,碾過之處寸草不生。

周硯辭應聲過來,看了看祁年,再對耍賴偷懶的幾人說:“沒事,我晚點讓保姆來收拾。你們歇一會兒,然後去我房間?”

餘相佑眼睛一亮:“好耶!我今天又帶了幾種新桌游。今天不跟你這個歐皇拼運氣了,咱們玩點需要腦子的。”

葉天揚看向他的眼神惴惴而憐憫,喃喃:“拼腦子……”

那更贏不了了吧,學神一個能吊打他們六個。

另一邊幾個女生已經給碗筷打上了洗潔精,總不能洗到一半扔池子裏不管了。

溫昕回頭對周硯辭道:“我們還是先把這些碗洗了吧,鍋就不管了啊。”

男生中就祁年脫了隊伍,走去廚房:“我幫你們。”

“好啊好啊。”

廚房裏一時間春花爛漫。

餘相佑和葉天揚大眼瞪小眼,懊惱得連連嘆氣,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麽。

“祁哥受歡迎還真不是純靠臉啊。”

“廚房裏也擠不下了,那我們先去房間裏?”

“硯哥?”

“……好。”

三人去了周硯辭的卧室。

始終黏在後腦勺上的那股目光終于消失,祁年松下緊張得微聳的肩,把女生們洗幹淨的碗碟放到水龍頭下沖洗,完成最後一道收尾工作。

四個人分工協作,洗碗工作也來到了尾聲。

段晚凝和何詩予結伴去衛生間,溫昕突然往祁年這邊一湊,小聲開口:“學長……”

祁年不假思索:“拒絕接受表白牆采訪。”

“欸,不是,是那個。”溫昕跺了下腳,神情難得正經,“是詩詩。”

祁年動作一頓。

溫昕還沒說什麽,他搶答:“如果她向我表白我會拒絕的。她什麽還沒說,我現在就拒絕更傷人。”

“我還以為你看不出來呢。”溫昕放下心來,洗了洗手,不經意又來了句,“那周硯辭學長,你也看出來了?”

“……”

他一直視而不見裝糊塗的事,就這麽讓溫昕明晃晃戳破了。

祁年半天沉默不語,溫昕又挪過去,八卦得不行:“你不喜歡男生,所以你現在是要讓他死心嗎?”

祁年腦子亂糟糟的,囫囵嗯一聲。

“用別人擋槍的話,我不太看好哦。就算只是別人是單戀你,向你示好,也最好別讓他看到了。”溫昕頭頭是道,“強勢的占有欲強的人,吃醋也不會迎難而退,可能只會起反效果哦。”

最後總結:“牆牆的經驗之談,信不信由你啦。”

“少來。”祁年往她臉上彈了幾滴涼水,把人逼退,好笑道,“表白牆什麽成分我還不知道?”

說話間,兩個女生手挽着手回來了。

祁年打住,轉言道:“你們先玩吧,我也去趟衛生間。”

目送幾個女生上樓,祁年轉身前往一樓的衛生間。

嘴巴又被辣紅了,他随便拿涼水洗了洗,聊勝于無地消腫。水珠順着下颌滾落,沿着脖頸,微微濡濕T的領口。

看到鏡子他才猛然發現身上這件衣服是周硯辭的,就像雙縫幹涉實驗,不看的時候無事發生,一旦看到了……

濕潤的領口竟如烙鐵一般鉗住他脖頸,惱人的熱度自那一圈往臉頰,往胸口擴散。

鬼使神差地,他把領子提起來,仔細嗅了嗅。很淡,但用鼻尖貼着,依稀能聞到幹淨清爽的洗衣粉味道。

磨叽了好半天,祁年才從衛生間出去。

腦子裏想着事,他低頭走路,一道黑影自前方壓過來,堪堪與他腳尖相觸。

入目,赫然是周硯辭那張冷淡的俊臉。他逆着光,漆黑眼眸像一口攫人的深不見底的井。

祁年怔了瞬,下意識喊:“周硯辭……你怎麽下來了?”

“祁年。”

第一次聽到的鄭重語調,祁年心口突地一跳。

更危機的情況都經歷過了,祁年很快定神,雲淡風輕揚了揚唇,問:“怎麽了?”

“你一直在找的東西。”

周硯辭揚手。

腕骨一翻。

“就是這個嗎?”

笑容霎時從祁年的臉上剝去。

周硯辭摩挲手裏的硬質卡片,看着上面精美的圖案,喃喃自語:“國王牌……國王的命令是強制的,參與者需要無條件服從國王的命令。”

他的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蹦進祁年耳朵裏的,組織不出來邏輯,祁年只感到自己臉上的血色也在一點點褪去。

完蛋了。

周硯辭找到了國王牌,也猜到了它的作用。

以周硯辭的聰明才智,不會想不到他這段時間的示好都是另有所圖,一句句動聽悅耳的話,不過連篇謊話。

但現在的他,是真把周硯辭當成好哥們了!

該怎麽解釋,才能讓周硯辭相信他,而不至于憤怒翻臉用國王牌教訓他出氣?

刷白的臉龐上,嘴唇紅豔欲滴。

周硯辭的目光自然而然凝注在那裏。

祁年心亂如麻,迎着近乎露骨的目光竟也不躲不閃,眉頭皺了又皺,欲言又止。

“我……”

“祁年。”不等他繼續吞吐,周硯辭又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祁年下意識閉上嘴,擡眸。

望進那雙幽深的眼,心悸中品味出絲縷疑似溫柔的東西,祁年正困惑着,下一秒,他聽到周硯辭用微微沙啞的嗓音說。

“吻我吧,祁年。”

祁年傻了。

卻有股強大的神秘力量按住他後腦勺,把他推向周硯辭。

祁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往前的腿,眼睛放大,額角突出的青筋都在拼命使勁。

周硯辭垂眸,落在他死命扒拉牆壁的手指上。

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全都寫滿了抗拒。

“周硯辭……快把你的命令收回去!”

祁年急得直冒汗。

“國王牌的事我待會再跟你解釋……我以前确實讨厭你,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別這樣!”

靠!時間如此緊迫,他幹嘛自己翻陳年舊賬啊!

“……我們不是說好的,要當一輩子的哥們嗎?”

眼看着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壓縮,近到呼吸可聞,祁年屏住呼吸,認命地閉上眼。

他想象中嘴唇的觸感應該是溫溫軟軟的。

嘴上卻是一涼,觸感微硬。

祁年睜大桃花眼,棕褐色的瞳孔瘋狂震顫着。

嘴上的是……

“祁哥,硯哥,你們掉廁所……啊,你們幹嘛呢?”

餘向佑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微妙地一下卡頓,猝然高亢的聲調簡直像換了個人

祁年解除桎梏,反應過來,急慌慌往後連退數步,差點撞進餘向佑敦厚的懷裏。

周硯辭仍是沉着冷靜的樣子,漆黑眼底卻翻滾着洶湧澎湃的情緒。他垂了垂眸,舉起唇上的國王牌,聲線不帶起伏。

“沒什麽。”

“練習國王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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