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早在祁年出門,外面就在飄小雪了,随着時間的流逝,雪勢逐漸加大,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将窗外變成了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

“不行了我得走了。”溫昕拿起手機晃了晃,“不早了,我爸媽怕下大雪封路,已經在過來接我的路上了。”

段晚凝立刻提上包:“那我跟你一起!詩詩也一起吧?我們應該都順路。”

溫昕家的車這就安排滿了。

幾個男生也不好意思大晚上蹭人家的車,祁年沖他們揮揮手告別:“我們打車就行,我們順路。”

“好,那就下次見啦——”

“明年見~”

“開學見!”

……

熱熱鬧鬧的散場後,是路邊寒風凜冽的等待。

餘向佑拿出手機叫車,突然啐了聲:“卧槽,這附近開演唱會嗎,排隊兩百多個人?”

周硯辭出來送他們,素板的黑大衣裹在他身上,配上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看起來比一般的高中生成熟不少。

他擡起下颌一指,淡淡開口:“這附近有個體育館,年前應該會有不少活動。”

餘向佑絕望哀嚎:“啊啊啊——”

葉天揚搓着半凍僵的手,呼呼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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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年倒是沒吭聲,臉上仍殘存着一層薄薄的紅,讓冷風一吹,鼻尖也變得紅紅的。

周硯辭從斜後方看到他悄摸吸鼻子的動作:“去家裏等吧。”

從別墅區大門口折返回去,也不是輕松的工作。

“哎我叫到車了!”

“叫到了,但是……”餘向佑為難地左右看看,“拼車,只能上兩個。”

“沒事,你們先上。”祁年拿出自己的手機,“我再叫輛。”

兩哥們都快凍傻了,也不跟他客氣。葉天揚上車前再叮囑他一聲:“祁哥你冷的話就回去再坐會兒。”

“就快排到了。”祁年和兩人告別,再看向自己的手機,表情一寸寸僵硬,“卧槽,沒電關機了。”

熟悉的場景。

周硯辭輕輕擡了下眉,不露聲色。

祁年轉身向後,只好向他求助:“你的手機借我用用?”

“凍關機了。”

“真的假的?”

“真的。”

“……”

祁年三分信,七分疑。

“回家暖暖。你也暖暖。”周硯辭相當好心,“順便充會兒電。”

七分的懷疑陡然攀升至十成。

免得祁年看到嚴峥嵘又要跑,周硯辭又開了口讓他寬心:“我爸媽明天才回來,你放心。”

祁年:“……”

一下子更不放心了呢。

偌大的別墅只剩下兩人,尴尬的氛圍并沒有持續多久。

“你坐會兒,我去收拾。”

将祁年安置在客廳,周硯辭便去了餐廳,收拾滿桌狼藉。

祁年突然想到自己還沒見過他們家的保姆,想想人家也不會大晚上臨時趕來雇主家搞衛生。

祁年給手機插上電,眼睛眺望餐廳那邊。一體式寬敞的餐廚,他的視線完全不受阻礙。

靠,這小子是真會做家務啊,住着這麽大的房子,居然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矜貴大少爺,比他熟練多了。

充了二十的電,祁年先取下手機,給蘇妤打去電話。

“媽,我可能要晚點到家了。”

“沒事的,你在硯辭家過夜也行。”

“……?”

“不行,要回家的。”

“沒關系啦。”

祁年跟蘇妤一番推拉,終于覺出不對來:“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回去?”

“你藺叔叔這不是又過來了嗎,就周末兩天。”

“……”祁年沉默數秒,“我不想早上的時候看到家裏有別人。”

“不會啦。”蘇妤笑着答應,還不忘調侃一句,“我們又不補習。”

“媽!”

祁年憤憤挂了電話,再次擡起頭,刷完鍋的周硯辭正在洗手。

冰涼的水流沖刷着手指,卻怎麽也平複不了心中的躁動。

關掉水龍頭,仍有水珠順着指尖滑落,滴答滴答,反反複複敲擊着他緊繃的神經。

好半天他才抽了張紙巾擦手,洗得泛白失溫的手,輕輕按住發燙的胸口。

祁年就在客廳裏,無知無覺低頭玩手機,用不設防的後腦勺對着他。

家裏只有祁年和他,只有他們兩個。

周硯辭下意識放輕腳步,近乎無聲地走過去。

防盜門被打開的動靜卻不小,祁年擡起頭來,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過,接着投向大門。

“……爸,媽。”

周硯辭臉色陡然一僵。

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表情這麽明顯的變化,心道稀奇。

“雪下得太大,明天的行程取消了。”周令儀左右看看,“大家都走了?”

“周阿姨。”祁年仍有點不太适應地打招呼,“呃……嚴老師。”

嚴峥嵘接過妻子的行李,先放去雜物間。

周令儀幾步進了屋,對祁年道:“外面雪太大,現在也不早了,回去不安全,年年,不如你今晚就在家裏睡吧。”

周令儀一番于情于理的話下來,祁年也不好拒絕了,到嘴邊的話全部吞回去。

“那還有空房間嗎?”

“硯辭那張床一米八的,加個枕頭你們一起睡就行。”周令儀雷厲風行安排好一切,笑容溫柔又和藹,“你們晚上還能聊聊天,多好啊。”

祁年:“我……”

周硯辭的話從旁邊傳來:“行,那我們就一起睡。”

國王的命令生效。

祁年用一種不可理喻的眼神看過去,心說你不是發現國王牌的作用了嗎,現在在這幹嘛呢?

周硯辭卻什麽也沒察覺到似的:“走吧,去給你拿個枕頭。”

嚴峥嵘臉色黑如鍋底,等兩孩子上了二樓,他才拉着妻子到陽臺上,劈頭蓋臉地質問:“怎麽能讓他們睡一起?”

周令儀卻是不解:“怎麽了?”

嚴峥嵘欲言又止:“……算了。”

來來去去帶了那麽多屆高中生,大部分少年人都藏不住事,沒什麽小秘密能瞞過他的眼睛。祁年在他眼皮子下待了快三年,高一轉學的那個男生還是他經手處理的,比誰都清楚祁年是大衆的性取向。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從小在他眼皮子下長大的周硯辭,他卻是萬萬沒想到。

嚴峥嵘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哎……”

*

周令儀特意給祁年拿了套全新的洗漱套裝。

祁年草草刷了牙洗了臉,拒絕在周硯辭的房間裏洗澡。

沒多久便到了高中生的睡覺時間。

周令儀和嚴峥嵘一路風塵仆仆,渾身疲憊,叮囑他們早點休息,便也回了房間。

這下又變成了兩人的獨處時間,而且還被困在了不大的卧室裏。

說來奇怪,之前每次過來,玩桌游找國王牌,祁年都覺得這間套房大得不像話,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國王牌呢。”祁年随口一問,“你收哪兒去了?”

“不在這間房裏。”周硯辭大概是讓他打消偷偷找牌的想法。

拿走國王牌也不一定有用。顯而易見,周硯辭不可能一天到晚把國王牌帶在身上,但每次的命令都能起效。

祁年撇撇嘴,又問:“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周硯辭也不隐瞞:“奶茶事件那次。”

他特意将祁年誤喝過期奶茶概括美化成“奶茶事件”,饒是如此祁年仍紅了臉,不自在地轉過身。

身後周硯辭還在說:“我那杯,是給你買一送一送的。沒舍得喝,不小心就放過期了。”

祁年轉過身來,面露疑惑:“嗯……?我剛想說,那家店送的奶茶還挺好喝。”

周硯辭好笑道:“誰家奶茶店會送你滿滿一杯小料?”

“哦。”祁年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到大床一側躺下,和另一側隔開楚河漢界,“睡了。明天我一早就回去。”

“好。”

周硯辭也上了床,關掉頂燈,留下一圈昏黃的燈帶。

祁年背對他貼着床邊睡,讓人不免擔心,他可能一個翻身就會掉下去。

沒有任何鋪墊。

卻又水到渠成。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祁年。”

“從高一開始,我就喜歡你了。”

“……”

祁年一動不動,用僵硬的後背無聲對着身後的少年。

周硯辭突如其來的表白無異于石破天驚,他卻并不算太意外。

“你不用立刻答複我,我不想影響你,也怕你讨厭我。”

周硯辭喃喃自語。

“我本來以為我能忍住的。”

可喜歡一個人是忍不住的。

何況,全世界遍布情敵。

他不但忍不住,簡直快要失去理智。

祁年心情複雜,悶悶道:“我敢讨厭你嗎?”

話裏顯然帶着三分氣。

國王牌的命令無法抗拒,周硯辭非要來硬的他也沒辦法。

“你讨厭我也沒關系。我沒讨厭過你,以後也不會讨厭你。”周硯辭說,“在你答應我之前,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靠,變态,還想對他做什麽?

祁年不吭聲,心裏的叫罵倒是一刻沒消停。

過了會兒,周硯辭試探問:“如果我說不要讨厭我,能有用嗎?”

“沒用。”祁年不假思索,心裏仍有點不确定,聲音發虛卻裝出兇巴巴的樣子,“你要是真敢這麽做!我就恨你一輩子!”

周硯辭總算安靜下來了。

“祁年。”

祁年捂住耳朵:“閉嘴,我不聽,閉嘴閉嘴。”

“如果我不對你說晚安,你還能睡着嗎?”

“能啊。你不讓我睡覺的命令早就失效了。”祁年話送出口才閉上嘴,後知後覺怎麽把這種弱點送出去了,這不是提醒周硯辭折騰他嗎?

“我不是問那個。”周硯辭卻道,“和我睡在一起,能睡着嗎?”

“……”

靜默數秒。

“滾。”

祁年沒好氣,用力一蹬被子,仿佛隔空蹬在身後的死變态身上。

似是為了證明自己無所畏懼,他突然一個翻身,面朝周硯辭,桃花眼灼灼。

形狀漂亮的嘴唇翕動,語氣卻硬邦邦的:“少自戀,我不喜歡男的。”

再往前挪了挪,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就閉了眼。

“那你也不怕我?”

“……”

祁年裝睡不說話,藏在被子裏的喉嚨悄悄滑了滑。

沒事的,周硯辭大概率打不過他。不就是和剛剛表白未遂,還能用國王牌命令他的基佬一起睡嗎?

越想卻越心神不寧。

腦海裏不受控浮現出周硯辭用單車輪鹹豬手的畫面,在球場上氣勢洶洶暴扣對手的畫面……

睡不着了。

犧牲睡覺時間學習的命令早在期中考後就結束了,明明沒有周硯辭的晚安他也能倒頭就睡。

祁年悄然将眼皮撐開一條縫,夜色裏,少年單薄的背影就在半臂之外的位置。

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逞能了,輕手輕腳往床邊挪,平躺着面朝天花板,發了會兒呆。

再閉上眼,還是睡不着,腦子也靜不下來。這段時間以來的事走馬觀花過了一遍,他的思緒飄遠,萬籁俱靜之時,突然聽到身後的人翻了個身。

祁年搭在被子外的雙手瞬間繃緊,放松的姿勢都透出幾分僵硬。

周硯辭肯定是在看他。他看不到,仍能感覺到那燙得慌的目光。

周硯辭不刻意收斂呼吸還好,快十秒才呼一口氣,沒鬼才怪了!

黑夜将五感放大,周圍一切悉窣的響動都變得很鮮明。

過了多久了?

心裏七上八下地忐忑,祁年忽然聽到輕輕一聲,剛好飄到他耳膜:“睡吧,晚安。”

是國王的命令。

但祁年心裏太亂了,毛線團一樣糾纏不清,國王的命令第一次被他擋在門外,好一會兒也沒能奏效。

周硯辭很謹慎,說完晚安又等了兩分鐘,帶着被子半坐起來,輕輕把祁年搭在外面的一條胳膊放回被子裏。

祁年不安又好奇,正在跟強烈的倦意做鬥争,這時另一條胳膊又被拿了起來,放回被子之前,在半空中停了幾秒。

手背傳來異樣的觸感,軟軟涼涼的東西輕輕上面碰了碰,稍縱即逝。

在漫長而混沌的睡夢中,祁年慢慢反應過來,那玩意兒,好像是嘴唇。

周硯辭親了親他的手背。

吻輕柔而克制,灑下的呼吸卻幾乎将他的皮膚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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