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游戲玩得不錯,但算不上愛好,因為一大半時間都在給別人代練,當個賺錢的技能。

聰明人有聰明人的來錢手段,混子也有混子的。

到十點多的時候,他摘了耳機,向後一仰,閉眼小憩。憩了一刻鐘差點真睡過去。

“廖哥!”他被潘國茂大喇喇的嗓門震驚醒,十分煩躁,啞着嗓子拖音道:“幹嘛——”

“網吧老板請吃夜宵。”

他睜開眼,正好網管提着幾塑料袋的燒烤進來,人還沒走近就已經聞見那股刺剌剌的味兒了。

廖東星打算出去抽根煙,無動于衷道:“無緣無故的,請什麽客。”

“不吃白不吃。”潘國茂笑嘻嘻地站起來,向着他道,“估計遇上啥好事了吧,快點,我們去拿點。”

燒烤的氣味在封閉空間中的殺傷力極大,廖東星被他拉起來,手插進兜,懶懶散散地走到前面。烤得流油的鱿魚串和五花肉擺了一桌子,網管也在一邊啃,滿身孜然的香味。

這個點還在網吧的大都是網瘾少年,食量大不說,還暴躁易怒。

“推什麽推!”一個黃毛回頭瞪了後面的人一眼,“老子拿完就到你了,急什麽!”

後面的唇釘青年也不是善茬,感覺自己的面子被這黃毛小子放地上踩,頓時怒了,“操,你有完沒完?逼嘴那麽能吃,吃屎長大的?”

“媽的逼的——”黃毛發黃話更黃,瘋狂輸出嘴炮技能,不帶停頓地日了一長串對方的親戚長輩。

唇釘青年青筋暴起,兩人扭打成一團,日得難舍難分。

網管看他們下手太狠,不敢上前拉架,急得直罵娘。

“走走走我們離瘋狗遠點,小心狂犬病。”潘國茂拉着廖東星遠離是非圈,還順走了一盒烤肉串。

沒成想黃毛打着架呢居然能耳聽四面,拎着椅子順手往他背後來了一下,潘國茂被重擊懵了。

“兒……子……給爹報……仇……”他氣若游絲地蹲了下去,沒拿肉串的那只手還拽着廖東星的衣角。

人群圍着的圈擴大了三四倍不止,避免自己被誤傷,矛盾的是,還在唯恐天下不亂地瞎起哄。

廖東星憋了一天的火全上來了,環視一周,撿了靠在牆邊換下來的一根舊日光燈管,颠了颠,握得死緊,撇開前面兩個人,一棒子就掄了過去。

燈管遂斷,玻璃片碎了一地。

黃毛頭挺結實,只破了個口子,一行血從發間緩緩流下染了衣領。

“我操——”他抹了一把見血,頓時狂怒着顧不上對面那個唇釘了,直接杠上了廖東星,砸了潘國茂的椅子還沒散架,就往廖東星頭上招呼,“你他媽的找死啊!”

圍觀吃瓜群衆齊齊往後退了四五步,有幾個直接背上包就開溜——這架勢得驚動警察,吃個瓜進警局就不好玩了。

廖東星閃避不及正面硬肛,雙手防護硬生生接下了椅子,抓着兩根椅子腿大力甩出去,砸飛了一個電腦顯示屏。

一把丢了下一把,黃毛向後退了幾步,廖東星哪給他這個機會,當機立斷往他下盤踹了一腳順帶擡腿一頂,趁他雙手捂裆,近身貼在他身後曲起右手肘鎖喉。

網吧悄無聲息地進來五六個體格健碩的黑衣男人,不由分說直接拉走了黃毛——唇釘青年趁亂溜了。

廖東星去看潘國茂,這貨還在地上蹲着,見了他頓時雙手抱頭:“爸爸!怎麽辦!我們賠不起這些電腦啊!”

“你家不是開國貿大廈的嗎?”

“……不是啊。”兩個窮鬼面面相觑,潘國茂絕望道,“現在跑還來得及嗎……我聽說網吧老板來頭挺大的……”

話音剛落就有黑衣男圍住了他們。

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笑眯眯道:“你跟我出來一下。”

廖東星上一次聽到這句話還是在教導主任嘴巴裏,在他被叫出去罰站的時候。

潘國茂顫顫巍巍地想站起來,那男人擡手往下壓了壓,對旁邊一個男人道:“去給他看看,扶到你辦公室去。”他轉頭看廖東星,“請你吃頓夜宵。”

“不用了,這個就行。”廖東星指了指桌上殘餘的肉串,“謝了。”

“哎,這怎麽行。”他看似和緩,實則不容拒絕地說,“吃點好的去,你朋友就留在這裏,小鄭當過幾年醫生,讓他給你朋友看看傷。”

潘國茂在後面頗有義氣地嚷嚷了幾句,但仍是被“請”去了休息室。

廖東星跟着中年男人上了一輛黑色保姆車。

車子行駛的時候沒有人說話,男人閉目養神,廖東星便也一路沉默。

□□分鐘車就停了,出乎意料的是棟一點都不社會的洋房別墅。門窗透出的暖光照着周圍大片的竹子,竹林邊上引了水,從造型別致的石頭上留下來,一個空竹筒接水,一下一下地敲擊在石頭上,像日式的庭院,靜谧又空靈。

男人笑呵呵地招呼他下車,邊走邊和廖東星說:“吃個飯,別緊張,不會把你怎麽樣。”

“……噢。”廖東星進門的時候看了一眼門牌,808,吉利。

屋裏頭裝修得也很古典,像個茶室,有獨立包廂,隔音一般,走過門口的時候能聽見裏面人的笑聲。男人進了中間“海”字開頭的包廂,廖東星和他面對面坐在竹榻上,外面進來了一溜旗袍美女,手裏端着的都是刺身龍蝦一類的海鮮。

男人點了幾樣留下,那個帶頭的女人順勢在他身邊坐下,他向着廖東星道,“喜歡哪個?”

廖東星還是一副敬謝不敏的姿态,男人又道:“這批不喜歡嗎?可都是好姑娘。”

“不用了。”

他也不強求,自行點了一個胸大腰細皮膚白的妹子:“你,留下陪陪你哥。”

那女人淺笑着應了,嬌滴滴地在廖東星身邊跪坐下,擡起銀質的小酒壺斟滿了一小杯酒,甜笑道:“哥,我叫小月,初次見面敬你一杯,我先幹了。”

廖東星渾身不自在,硬着頭皮也幹了一杯,向男人問道:“我什麽時候可以走?”

男人夾了一筷象鼻堡,不緊不慢地說:“廖東星,是吧?”

“你認識我?”

男人笑道:“我姓王,你叫我王老板就好,我之前見過你。”

廖東星思索了半天沒有一點印象:“我不記得了。”

王老板聞言大笑起來:“你當然不記得,我這臉啊過目就忘,大衆!”

身邊的女人配合着恭維了兩句“哪兒的話您靠的是才華”,眉眼彎彎地給兩人斟酒,恰到好處地插了幾句俏皮話。

笑夠了王老板才慢悠悠道:“上個月你在街口打了我的人,今天一出手掃壞了我一排電腦,我可記住你了啊。”

廖東星咯噔一下,他記得上個月那場架,那兩個混子尾随燕呢喃,他下手重了些,幾乎是奔着廢了他們的念頭打的。

來者不更加善,他眉一攏,眼皮下壓,柔和輕佻的上眼睑頓時變成了一條橫平豎直的線,像一條豔麗的尖牙魚類:“那王老板的意思是?”

旁邊的姑娘刮芥末的手頓了一下,擡頭看了他一眼。

王老板夾了一片生三文魚蘸醋放進嘴裏,慢悠悠道:“別把氣氛搞那麽嚴肅,我真心誠意請你吃夜宵來的。你替我教訓不懂事的手下,我得謝謝你,前因後果我知道了,今天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跟着我做事。”

廖東星喝了一口白水,道:“我還在上學。”

王老板擺擺手,旁邊的女人夾着生魚片沾了芥末,他吃進嘴裏,肥厚的舌頭攪着薄薄的魚片翻動,嚼完了才開口說話,牙側還殘留了一點綠綠的芥末醬:“我知道你還是個學生,學生好啊,年輕得不得了,還有力氣打拼,我年輕的時候從老家過來,幾十年了才有現在的身家,經歷的事情多了就知道,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你說是不是?”

廖東星警惕地問道:“你想讓我幹什麽?”

王老板道:“你能打,腦子也靈光,幫我看個場子。”

“什麽場子?”

“正經場子。”他話音剛落,女人就識相地遞過來一張名片,壓在廖東星道筷子旁,“好好想想。”

之後他就沒再多說什麽,和那女人調了會兒情。吃得差不多,就走了。

車子在外面等着,司機是個尖嘴猴腮的精明男人,似乎和王老板很熟,問道:“怎麽找了個這樣的?看着就不老實。”

“老實人鎮不住場子。”王老板點了煙,手搭在皮坐墊上,吐了口氣道,“現在社會要的是聰明人,以前那一套用不動了。他這種人你甭跟他玩心眼,放權給他讓他做,不聽話了就搞一搞他身邊親朋好友就行,省時省力。”

抽完一支煙,他看上去有些困了,耷拉下的多層眼皮蓋住渾濁的眼球,像回憶起什麽:“再說了,他那臉,誰的兒子你還看不出來嗎,老子欠的債兒子還,家族傳承啊。他這事不急,你先忙俱樂部的事,這小孩遲早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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