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魁篇
花魁篇
瀕臨死亡邊際有人将她抱回,在溫暖的柴火面前,辭安逐漸有了意識,僵硬的身體也逐漸舒展。
才一睜開眼,臉上便被踹了一腳,“死丫頭!還想尋死!你跟你那個賤貨的娘一樣。”
辭安嘗到了些甜腥味,饑渴饑餓的她早已分辨不出,用手接住血狂舔起來。
耳邊是家父惡毒的話:“真是被凍傻了。”
辭安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想起已故的娘,充滿幽恨。就是這一下,她又挨了一腳,“別拿你爛泥般的臉看老子!”
他說的不錯,辭安奇醜無比,一塊肉痕永永印在了臉上,長發蓋住臉的一側,不敢全露。
也正因如此,世上只有娘是疼她的。
家父踢來狗碗,裏面不知是放了多久的飯菜,酸味飄鼻。即便這樣,辭安還是扒着碗狼吞虎咽,嘴中感受不到酸馊,到了喉管卻想外吐。
面對來之不易的“食物”,她不敢浪費一點,強忍惡心,全都咽了下去。
可吃着吃着,眼淚又控制不住的滑落下來,這個九齡的孩子在心中想,就當娘只是在長眠。
從來到這個世上起,外相醜陋,內心肮髒,成為辭安這個人。她被養的皮糙肉厚,不知“美”的含義,僅僅只在娘身上能感受到疼愛,她們相依為命,其家父是賭賊,妻沒逝前手氣極佳,但人一故,很快便輸光了家底。
為了抵債,他翻找着值錢的東西,可家中除了自己的東西,再找不出其他,最終還是在箱底找到了用金絲線繡的絹子,繡着的是海棠終雙鳥戲耍。
這些可以抵掉,拿着便想走,辭安抓住他的腿,不讓他離去。
“賤貨!撒開!”
辭安誓死不松,搖着頭,“那是娘給我留下的,你不能拿去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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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一腳又一腳用力踹着她瘦弱的身子,道:“老子的東西,老子想賣就賣。”
“不能賣!”辭安依舊緊抓着,被踹疼的身子也顧不上,發出尖銳的聲音,“那是娘的!”
“想死了吧?”屋中找着尖銳的東西,一看到剪刀,二話不說劃向辭安。她的臉又被劃出一道深的傷痕,看上去便就更可怖了一些。
辭安哭喊着:“爹!我求你!辭安求求你,不要賣娘留給唯一的東西!”
“滾開。”
柔軟的肚子被這一踹疼的直打冷汗,疼的直不起腰,只有蜷縮在一起才能緩解一些。
絹子一條不剩均被拿走,敞開的門依舊還飄着雪,太冷了,實在太冷了。
家父在外又喝了一些酒,很晚才回來,辭安佯裝已睡,待聽到此起彼伏聲才輕聲爬起來。
夜色已深,外面呼嘯着風雪,不知何時才會停。藏在懷中的刀已被捂熱,起碼不會冰到人,她怕功虧一篑,索性連呼吸都憋着,赤着腳走到床榻前。
心中一橫,握着刀柄的兩手沒有一絲顧慮插了進去。
插進的僅僅是蓋着的被褥,人只受到了些皮毛傷害。家父睜開雙眼,猛然掐住辭安的脖子,雙腳懸地,刀掉地,發出短暫的清脆聲。被扼住脖子,呼吸困難,辭安通紅了臉。
“親爹你都敢殺!”
辭安這會兒不畏懼了,爆發出巨大的力氣,張嘴狠咬他的手,一吃痛便也放開了。
摔倒在地後,辭安拔腿就逃,門還未出,家父一把扯過她的頭發,甩回屋內。
磕在牆角辭安的額頭破了,就這麽一下她突然覺得喜悅無比,嘴角勾起一抹笑,被家父見狀,愈發兇狠,“我究竟造了什麽孽,降下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孩子,克死了你娘還不夠,還要殺害親爹,我打死你!”
是她降至于生便有罪嗎?此罪是醜嗎?辭安不懂,卻十分迫切的想知曉其中的答案,可能與娘葬在一起,也算件好事。
她徹底被丢棄于雪地中,沒一會兒,厚雪覆蓋全身,唯獨露出的一雙眼睛直直看着那家燈火通明的院落,院中小姐碧玉清秀,獨善其身,受盡了愛戴。
那便是“美”麽?辭安舒展了面容,漸漸閉上了雙眼,她果然醜陋無比。
這時,一雙墨色的靴子停留在身前,随後漸漸蹲下,喪失了意識的辭安哈出最後一口霧氣,她想會是家父嗎?
再睜開雙眼不知是過了多久,她的眼眸已不再像正常人那般,反倒犀利起來,肉痕抹去,變得平滑。
一見到面前的人,辭安覺得他十分溫和,不知是那副笑臉還是将她救活的行為。
“感覺怎麽樣?”
辭安道:“無其他事了。謝...多謝相救。”
他笑而不語,緩緩起身,這才見得身後還站着個人,相比于他,辭安覺得那人雖模樣好,卻性子兇,不敢靠近。
眼見着他要走,辭安伸手挽留,“可否...帶我一同走?”
燭芒扭頭看她,“為何?”
辭安道:“你救了我的命,我願追随你一生。”
燭芒沉寂幾秒,随後道:“那成。不過,你心中貌似還有些執念沒有解決?”
“等我一晚,”怕他不滿,辭安又道,“一刻鐘,我只要一刻鐘。”
燭芒點着頭,辭安從雪地中爬起身,飛奔而去。熾血見狀,嗤笑道:“帶着個累贅,何必呢?”
燭芒依舊笑而不語。給予辭安的妖丹是路上斬的無名小卒,為保護沒用的人刨去妖丹決死一站,實在是愚昧,聽聞妖丹能強行換給人,代價卻不知,他便想一試。
又慢慢開口:“無付出的人脈不虧。”
他是“玉面狐貍”,卻有一顆毒辣的心,猜不透,摸不懂。
熾血看着他,“找少主要緊,誤了時辰你承擔不起。”
一刻鐘後,辭安迅速回歸,身上沾染些許血,她卻無心關顧,道:“我回來了。”
“嗯,”燭芒道,“既然你能按時回來,就跟着走吧。”
辭安找到了個歸宿,即使過程殘忍兇險,但不曾背叛燭芒,于她而言,燭芒是第二個待她好的人。
在司法機關公宣花魁辭安在內不知遭誰手殘害時,昨日他突然收到系統顯示任務完成的提示音,姜塵清心中便已知曉這答案。
渡舟,查無此人,反倒是被捆綁之久的司法機關的執者被解救出。
鳳尾樓因此關門重造,司法機關也忙碌着整頓內務,并調查渡舟究竟是怎樣闖入內物的,且這個外來之人究竟有什麽樣的目的。
客店至此清靜不少,金風玉露同一時間來探望姜塵清,自上次說完獨行一趟,已有小半月之久未見。
還未張口,樓下轟動,老板娘親自接客,原來是大人物到場。
老板娘道:“大人光臨此店,怎不告予一聲。”
“只是來尋個人。”
姜塵清探頭,只見是司法機關的執者,執者很快上了樓,直直朝他走來。
“這位想必就是貴人吧?”
姜塵清拱手,道:“不敢當。”
執者揮了揮手,笑道:“貴人的事跡我已聽說,鳳尾樓一事也多謝出手相助。只不過被人鑽了空子,鬧出如此大的烏龍,屬實是司法機關的疏忽!”
姜塵清道:“此人神秘莫測,是個不可小看的人物。”
“是啊,”執者道,“只能加強我司的防控力度。”
他看向姜塵清,又道:“既然幫了那麽大的忙,也應禮尚往來,貴人所提的要求,必當竭力完成。”
在此地他确實也用不上什麽,姜塵清笑道:“要求是沒有。不過眼下要前往妖城,對妖王無一點了解,不知執者可願略說一二。”
妖王,執者偏頭不語,他既是司法機關的執者,也是妖王的效力者,知曉并不多,略懂些皮毛。
“因是邊城,與妖王并不多見,”執者道,“不過貴人若是想知道,道出也未嘗不可。”
姜塵清一看有戲,立即請他進屋細說。
執者坐下,随即細道:“妖城中傳道妖王是女子,名諱芙蓉輕舟。”
芙蓉輕舟?姜塵清聽這名便聯想到了一張容貌不凡的女子,問道:“僅僅只是傳道?妖城的妖民從未見過這位王麽?”
執者道:“不。這位王身份多重,有時興許是哪位開着店鋪的老板,興許是某位游者,又興許在你身邊擦肩而過,沒人見過他最真實的面貌。”
姜塵清點頭,這難道是親民行為麽?
“妖王在外不會透露身份,見過她的人都道有股沁人心脾的魅力,故起有天仙子一名。”
當真這般魅力四射,姜塵清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心。天仙子,芙蓉輕舟,妖界王者,親民行為倒是不少,本人究竟是什麽樣?
姜塵清道:“多謝。”
執者道:“貴人客氣了。”
言罷,又沉寂了片刻後,執者擡起頭,“對了,通行令是否還在貴人之手?”
總不能還要回,自猜測鳳尾樓的所作所為都是渡舟所意之後,他又主動“承認”的确不是司法機關內的執者,姜塵清便知曉通行令又成為模糊的事。
執者笑道:“告知貴人的這些不足,那通行令,放心拿走即可。”
姜塵清道:“早早聽聞司法機關仁人志士,果然不假!”
執者爽朗笑了兩聲,須臾站起身,看來是不再多留,“司法機關近些日是抽不出身了,送行貴人怕也是做不到。”
“在邊城就此一別,貴人若是下次再來,定好生招待!”
姜塵清樓下送行,望着遠去的身影,一時覺得司法機關建立之久,其中的艱辛只有他們知曉。建于妖界,執者卻是人,一邊要訓強執制者,一邊要承受妖的擾亂,花魁一事,還需平定人與妖之心,談何是件容易之事。
而在他的心中,還默默念着一個人,渡舟。入了司法機關,串通花魁,又将其殺害,并教于沈長錦引渡心魔,其目的究竟是何?忽然間,姜塵清一驚,心魔,但客店那次已将沈長錦心魔用仙力隐藏,除非再次出現,否則很難發現,渡舟又是怎樣知曉他有心魔?
做最壞的打算,莫非沈長錦的身份早已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