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我也沒有很讨厭你...”

我心虛的說着,也不知說違心話會不會被天打雷劈。管它呢,我又不信鬼神之說,眼下江楚的眼淚才是唯一能威脅許朝的利器。

“那朝朝就還是讨厭了....”

她的落淚,她的脆弱,她的無助,每一樣都不像是裝出來的,每一樣都和她做的事相悖。我望向她,良久才用指尖拂去了她眼尾的淚。

“我怨你,江楚。我不喜背叛,你又是我曾經最重要的人,你是最不被允許做這件事的人。”

“可你做了...”

她憑什麽要比我更委屈?明明險些丢了命的人是我,偏偏哭的兩眼泛紅的人是她。我說的話是事實,她有什麽好委屈的...

我想從浴池出來,她不依,緊緊抱着我不放。她的手在我後背游走,異樣的感觸讓我發慌。

“水涼了,師姐...”

她喜歡我這樣叫她,這是許朝早在十三歲時就發現的秘密。那時的許朝貪玩,常常偷溜下山聽戲喝茶,心情好還會行俠仗義!村子裏近乎所有人都喜歡許朝,她們親切的叫許朝女俠,茶館老板娘還會隔三差五的送許朝一壺好茶。

在許朝第一百零八次救下被惡霸調戲的少女時,惡霸捂着傷口落荒而逃,踉踉跄跄的還撞到了人。被他撞到的人是師姐,師姐面無表情的望着我,周遭所有人都沉默着。

“可是,師父有何要事?”

許朝慫着開口,師姐并不理會許朝,只是目光不善的盯着被許朝救下的女子。許朝一步一步的挪着腳,當着衆多鄉親真是好沒面子。

“師姐?”

許朝發現自己喚出這兩個字時江楚的眉心平緩下來,她抱着僥幸又一遍遍的喚着江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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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師姐師姐?我們回家?”

許朝的手被江楚牽住,許朝笨拙的回頭跟鄉親們道別,發覺自己的手被牽的更緊了。許朝不明所以的看向江楚,那人很少跟自己冷臉,可自己除了不省心的偷跑下山倒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啊。

莫非血無痕真是外界口中的邪.教,自己做這種事才是教中所禁止的?許朝瞪大了眼睛,荒謬,太過荒謬,若是這樣師父就不會撿回自己了,自己就該進餓狼肚子了。

“朝朝很喜歡外面的世界嗎?”

回去的路上師姐又要背我,我長大了,所以拒絕了,我見她神色失落。

“朝朝喜歡有師姐的地方。”

這個回答我記得清楚,這是我和江楚之間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了。

“那朝朝日後可否莫要再随意下山了,朝朝不是說要陪着師姐嗎?”

她的聲音發顫,我未加思索便答應了這“沒道理”的請求,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裏,又回歸到江楚的世界中。

肩頭傳來刺痛,我從回憶的囚籠中掙脫,江楚咬我,咬的都出血了!

“疼...”

我推開江楚,她脆弱的像是下一秒就會破碎,她的眼睛裏含着一汪春水,許朝在裏面。

我摸了摸被她咬過的地方,那裏有塊不大不小的胎記,我不怎麽喜歡那裏。因為兒時的許朝只會把命運的不作為怪罪到這塊胎記上,都是因為這醜醜的胎記自己才會被抛棄....不然自己走了那麽久怎麽都沒人來接自己呢?

我捂上那處印記,思考着江楚這次發瘋是因為什麽時她的聲音仿佛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朝朝,你知道嗎,師姐曾經在一具屍體身上也見過這處胎記。那具屍體,和朝朝的眉眼有幾分相似。”

她平靜的說着晦氣的話...難道這就是江楚也想把許朝變成屍體的原因?一陣涼風讓我不加思索的便上了岸,再待下去真不知江楚這女人還要同我說多少奇怪的話。

“許朝,你所有的疑慮,都藏在這塊胎記中。”

我系衣袋的手一頓,轉身望向走出浴池的女人。水流順着她的身子慢慢流在地板上,周圍搖曳的燭火映襯着她纖細的腰。許朝的蠢病又犯了,她拿起幹淨的汗巾扔給女人,真不怕着涼的。

江楚的眼裏噙着笑,和方才冷漠的模樣判若兩人。她再做些反常的舉動,我真該懷疑她是被厲鬼奪舍,屆時許朝花的傾家蕩産也要請道士給她驅驅魔。

江楚無恥,她半夜爬許朝的床。許朝沒出息,她沒有将那人一腳踹下床,縱容她像過去那樣抱着自己的腰。

“和齊宗聯姻是為利益,我對男人沒有興趣,齊宗更吸引我。”

不知為何,我聽到這話心情莫名的愉悅了幾分,甚至是更多。好像,好像江楚在這件事上沒有背叛許朝,可終身大事怎麽看也跟許朝沒關系。我先前壓抑下去的難過從何而來?

“至于孩子,有侍女爬床懷了他的種,我需要控制齊宗,便放出了有孕的消息。”

“那...那孩子現在在哪...”

“齊宗,那地方已叫血無痕了,我命身邊的人看着她。”

“她有些可憐...”

我沒腦子的說着,師姐掐了掐我的腰,“朝朝,你不是更應該擔心我嗎?”

“我擔心你什麽?擔心你日後吞并江湖的大計還有我這塊絆腳石?”

江楚不高興了,她不高興就掐我的腰,力道不重,但我怕癢,我笑着推開她的手。

今晚沒有月亮,床頭的櫃子上只燃着一盞微弱的燭火,留那盞燭火時許朝的內心藏着一個她也不肯承認的秘密,她想讓一人到訪。

“朝朝,你怕我嗎?”

“你會像殺死齊宗新晉掌門一樣殺死我嗎?”

“我不會殺你。”

“可你那日...”

“對不起。”

江楚說出了這三個字,幽暗的房內燭火搖曳,我望着她的眼睛鼻尖一酸,她還是想過殺了我。

我背過身不去看她,她攬着我的腰喃喃低語。

“我賭,賭自己狠下心。可這場賭注是笑話,我從一開始就讓最壞的結局不去發生,就這樣騙了自己好多年。直到你長大了,你待在我身邊很危險。”

“是!待在你江楚身邊的确危險。”

“朝朝,師姐要走一條有違天理的路,這條路上遍地豺狼,凡是師姐身邊的人都會死。”

“你就先殺了我?江楚你的解釋可不可笑。”

“師姐沒想過殺你,朝朝,你以為宋子為什麽救你?你以為你的藥是從何而來?你以為你為什麽一直沒被發現?”

我起身,燭火快要燃盡,她的眼睛沒有騙我。也許是我認定活在我記憶裏的師姐不會騙我,我信她,像是過去無數次的愚昧行為一樣信她。

其實我又有什麽資格嘲笑那些信鬼神之說的人呢?他們無條件的信菩薩,祈求豐收。我亦無條件的信江楚,甚至不求回報。

我比那些人看着更可憐。

“你和阿宋是什麽關系?她叫你阿姐。”

“朝朝不該猜到了嗎?她是我妹妹。”

“江楚,我第一次見她她在花滿樓,你知道花滿樓是什麽地方嗎?”

“收集情報的地方。”

我噎住,怔怔的望着眼前人,只因她說出這句話時過于平靜,似阿宋遭遇的所有潛在危險皆是平常事,她只将阿宋當棋子利用。

“你心疼了?”

“江楚,她是你妹妹。”

“是,我将她引去郊外,我賭她會救你,因為她并不想待在我手下。”

“她有病才會聽從于你!哪有人舍得讓自己妹妹去那種地方的!你連武功都不教給她,你讓她彈她不喜歡的琵琶,江楚!”

我說的情緒有些激動,江楚是惡人,這是事實,許朝不該意外。可我不想她成為那樣,我難過并非是因為阿宋,因為我多想讓江楚活成我記憶中的江楚。

“宋子現在不是學會了嗎?她現在一心想殺了她的阿姐,到時候朝朝幫誰?”

“阿宋怎可能殺你?你都欺負人家成那樣子了,你活該。”

我這是氣話,燭火滅了,在我說完這句話時。房間內陷入一片幽靜,我看不到江楚了,只能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

“朝朝,你會幫誰。”

她還在執着于這個問題,我煩悶的再次躺在床上。

“我不會幫你殺她,我不會幫你殺人了。”

這不是氣話,這是許朝一直想說的話。江楚不回答我,一片寂靜聲中我以為時間死掉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還是不再說話,或許已經睡了吧。我悶悶的自言自語。

“你不會死,好人才死的早,你是壞人,你該長命百歲。”

我聽到一聲極輕的笑。她的手握住我的手腕,又将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腰上,她瘦了不少,這些年血無痕越擴越大,我親眼看着她的年華漸漸消逝。

“江楚,好好活着。”

我在。

“你陪着我嗎?”

“我也是惡人,我可能比你活的還久。”

我在落淚,可我又找不到想哭的原因。那種情緒來自于我對未知的恐懼。

天道好還,世事無常。

“師姐,你到底想要什麽?為何執着于權勢?”

“我想要欺負過我的人都去死,所以我需要權勢。”

“收手好不好?”

她的手撫上我的臉,“你在哭啊。”

無言。

“為何要哭呢?你在害怕嗎?朝朝。”

“師姐想過收手,但不是這時。”

“睡吧,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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