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江楚近日很忙,忙的教中長老甚至找上了我去收拾爛攤子,我懷疑師姐将我帶回血無痕就是為了壓榨我。

江楚有一回消失了近半個月,我無聊到跑去教主室看書,看如何能将寒氣剔除的書。江楚身上帶着古樸而清冷的木質香,教主室內燃着的香爐有類似的味道,有時看不下去書,我會湊到香爐旁發呆。

書中找尋不到答案,師姐發病卻是事實。夜裏我會無意将手放到她的腹部,用真氣理着她體內雜亂的寒氣。

“朝朝…朝朝…”

有時她疼急了,就一遍遍的念着我的名字,活該。碰什麽不好去碰禁術,就該你疼。許朝罵的最兇卻又最擔心江楚。

饒是如此,江楚還有閑工夫給我刻了一只骨笛。

“朝朝莫要吹,髒。這是拿千機門門主的骨頭制成的。”

她平靜的說着血腥的事實,許朝手一顫,骨笛跌落于地發出沉悶的聲響。許朝是壞人,壞人不會心疼那短命鬼,壞人難過,只是因為她在意的人在走一條辭別春天的路。

“江楚。”

她又殺人了,她想瞞我,她衣角沾滿了血。

“朝朝,我在。”

“天下還有多少你想殺的人?”

我見她在躲避我的目光,那一刻我開始懷疑許朝,她一輩子都不想離開的女人真的是眼前的江楚嗎?

江楚終于不再外出,起因是我一連兩個月不同她講話。她開始陪着許朝,無論許朝願不願意搭理她。

“你今後不準用寒虛掌,不準随意殺人,不準瞞着我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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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三件事江楚能做到一條許朝就該謝天謝地了。算了,我又有什麽身份勸她?師妹嗎?在我自嘲一聲轉身離開之際,江楚握住了我的手。

“朝朝,你喜歡師姐嗎?”

我沒有回答,為何我不嘲諷,不拒絕?許朝的世界在破碎,流逝的悲傷與快樂都和一個女人有關——江楚。

否定她的問題,等同于否定許朝的過去。承認她的問題,等同于放棄許朝的未來。

過去與未來,都不由許朝決定。書裏不曾給過我回答,江楚也不曾教過我何為情愛。若如戲本,許朝不該喜歡江楚。姑且不論她們皆為女兒身,單是江楚妄想至許朝于死地。許朝不殺她都是仁慈。

“何為情愛?”

我問她,她笑而不答。風動,孟夏茂綠的枝葉席卷血無痕的各方領域。在這鋪天蓋地的生命裏,她的笑是牽動我心跳的池水,生命倒映其中。

那夜用真氣壓下她的寒氣後我欲收回手,她自顧自的拉開裏衣的衣帶轉身。孟夏雖熱,但也不至于此吧?許朝想翻身,手腕卻被女人微涼的手握住。

夜色中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她的眸子,那雙漂亮的過分的眼睛溢着令人沉淪的情欲。許朝的心因這雙眼睛的注視而越跳越急,清晰的心跳聲擾亂寂靜的夜,我聽到極輕的一聲笑。

她将我的手順着她的腹部送去,那裏光滑而細膩,女人身上的木質香讓我的思緒混亂。許朝的手在發汗,她握着許朝的手繼續向下,許朝慌亂的掙脫。

“髒…”

手出汗了,師姐那麽愛幹淨的人是怎麽忍着沒将我踹下床的?

時間仿佛靜止了,黑夜中的寂靜蔓延。半晌,她的聲音才傳入我的耳中。

“朝朝…我不髒…我沒讓齊遠碰過我…”

她又在胡言亂語些什麽?許朝從床上坐起,吹着火折子點燃一盞燭火下了床。江楚也坐了起來,單薄的裏衣在孟夏的暖風中搖曳着,她的氣息讓許朝眷戀。

待認認真真的用幹淨的水清洗了手,又用帕子擦幹淨後我再次回到了床上。燭火的照耀下,她的眼尾泛着紅,許朝的心一抽,吹滅了微弱的火光。我全身發燙的将手遞給她。

“這下不髒了…”

江楚對我究竟是情還是欲?我被她牽引,去觸碰落雨的林間小道,濕潤而溫熱。我咬着下唇,聽着她發出難耐的聲音。許朝不是傻子,她當然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麽。許朝不願做的事,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我沒有拒絕江楚,實則內心已有了答案。

江楚是大膽而狡猾的狐貍,用這種方式讓許朝看清了自己。如若這是愛,許朝是從何日起有的這份心思呢?

“朝朝…你的手…動一動…”

她磨人的聲音打亂我的思緒,我慶幸燭火滅了,師姐沒法看出我的窘況。我不懂,有關女子和女子間的一切事,我不會。

我被她反壓在身下,江楚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蠱惑着許朝的心。

“朝朝,我教你。”

在她一次次溫柔的對待下許朝的思緒又開始發散,許朝意識到自己能活着,是因為有師父。許朝能長大,是因為有師姐。她教我如何像個人一樣的活着,不再受欺負的活着。

倘若我愛師姐,大抵也是因為我的過去都與她有關。她教我何為信任,以及,背叛。我可能這輩子都學不會背叛。

那夜我發昏,未知的情欲裹挾着我。觸碰她,被她觸碰。她在我的耳邊喘息,一聲又一聲的叫着我的名字。

“朝朝…像夢中一樣愛我好不好…”

江楚又離開了,她将佩劍遞給我,承諾此行不是為殺人。

“為何不帶我?”

“朝朝承認喜歡我,我就帶你。”

荒唐的女人,我目送着她消瘦的背影消散在落日的餘晖中,恍然間察覺春已徹底流逝了。手握她的佩劍,我想起血無痕一則不成文的條律——為相愛之人才可互贈佩劍。

血無痕住滿惡人,惡人最重要的便是手中的劍。過去她想要我死,我方都能讓她摸我的短劍,冥冥中似乎早已注定了些什麽。

江楚,我要你好好活着。這一次,是為了許朝。

血無痕的人開始叫我副教主,我不喜歡這個稱呼,因為我從未想過奪走江楚任何東西。我知這是江楚的意思,心裏莫名不安。

白日裏我喜歡去教主室,那裏有她的氣息,也堆着不少書。我不愛念書,無聊時會翻翻卷軸看看師姐都在看什麽。心情好了我會幫江楚處理教內事務,累得慌。這些年那女人是怎麽熬下來的?

江楚好些日子沒來書信了,雖不願承認,我擔心她。她留給我的人勸我不必憂心,“教主此行是為江湖總盟的事。”

也對,她的勢力近乎要席卷整個江湖,尊主之位也該給她了。直覺告訴我師姐不是愛權勢的人,可我又能看透多少東西?就連她是否愛我我都無法判決。

教主室內有暗閣,這是我閑的發慌想看看最底層的書閣為何有只木盒時發現的秘密。隐藏在書閣中的石門被打開,思索片刻我帶着劍和燭火下了樓梯。

暗格內設有燭燈,我一一點燃好看清路。不算很大的地方,比教主室小上不少,裏面仍擺放着書閣,上面盡是血無痕的禁書。我頓了片刻,繼續向內探索。

有畫像挂于石牆之上,我将燭火移上前看清了畫中人。那是曾經的許朝。

有風一下接一下的吹着我手中托舉着的燭燈,這大抵是師姐做過最像戲本中的事吧。

另一面牆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左邊與右邊被一條分明的線隔開。

左邊的人名幾乎都被劃了一痕,望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我意識到有不少人都曾死于我的劍下。那是師姐曾讓我殺的人。

我的名字也在上面,被反反複複寫了又劃劃了又寫,像是放棄掙紮,“許朝”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了右側,那裏僅有兩個名字。

江宋,許朝。

江宋是何人?宋暮?江楚叫她宋子,我叫她阿宋,她說自己叫宋暮。

原來江宋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這就是江楚的世界,愛與恨被明明白白的割裂開來。要麽生,要麽死。我是否該慶幸,她現在将我看做可以活着的人了。她過去又為何想要我死?

吹滅一路燭火,我離開了暗閣。

江楚消失近三月後再次出現在了血無痕,一同帶來的還有個剛學會走路的女孩,模子跟師姐一點都不像。從進門到走到我面前,江楚都不肯碰那孩子一下,好像要迫切的劃清界限。

夜裏江楚再次上了我的床,我問她那孩子叫什麽,她說她還未曾起名。

“齊遠的孩子?”

“是。我不想管,原齊宗的長老堵我,朝朝不讓我殺人,我只能煩心的将這人帶回來。”

江楚說的委屈,言罷還壞心的咬了咬我的耳廓,怪幼稚的。

“她有點可憐,齊遠死了,那侍女呢?”

“生下她後齊遠毒害了她。”

我不喜歡江楚對死生一事描繪的輕描淡寫。

“朝朝,你在怨我嗎?”

我搖頭,她望了我片刻輕言。

“朝朝,從未得到,要比得到後再失去好的多。你可憐她,又可曾會看看我呢?”

她在犯性子,從她的語氣裏,我聽出她并不願我過多關注那孩子。

“江楚,你不需要別人的可憐,你擁有一切。”

我說的是事實,江湖總盟尊主之位已是江楚的囊中之物。血無痕的勢力滲入各方領域,曾經欺負過她的人大多已死,照那面牆上來看,如有例外,也該是我還活着。

“朝朝也屬于我嗎?”

我無言,我想屬于自己。過去我無數次篤定自己的想法,而今看着她日漸消瘦的身影,許朝在動搖。

“江楚,如你屬于自己,我們不該成為旁人的附屬物。”

江楚沉默着,我不奢望她能聽得進去,只想要她不要過分固執。

那夜江楚難得的柔情,她纖細的指拂過我的眉,眼,唇,向我訴說起了一個沒有盡頭的故事。

蘇城江家歷代從商,富甲一方。江家家主樂善好施,災年糧價不會變更,富裕年頭還會給府上的下人們多些錢財過個豐年。江家最後一任家主是個武癡,娶了一個江湖女人,有了兩個女兒。

江家主敬佩江湖俠客,凡是缺少盤纏,只需教江家族一招半式都能獲得大筆錢財。他将江湖想的過于美好,竟忘了豺狼遍布。在長女年僅九歲之時,江家遭遇洗劫。家主遇難,家母護着兩個幼女在逃亡的途中遭歹人脅迫,家母為引開歹人被折磨而亡。

九歲的長姐與幺妹在一條找不到方向的路上走散,她被血無痕的人撿回。八年後才靠着自己的勢力找回了幺妹,幺妹當年被農家人撿走,受盡打罵。長姐帶走了幺妹,送她去學樂器。幺妹對長姐印象全無只想出逃,長姐便當着她的面宰了人。

長姐發覺自己對死生毫無恐懼,仇恨的種子肆侵,恰巧血無痕的教主欲立她為下一代掌教人,于是縱容她嗜血,還為她找來當年名動天下的江家洗劫案花名冊。

長姐活成了怪物,她按照計劃将幺妹送去了花滿樓,幺妹哭的撕心裂肺。幺妹膽怯,恐懼有人碰她,長姐便劃傷她的臉,讓她安穩當個伶人收集四方情報。

長姐人生中最大的意外是師父又撿回了個丫頭,這丫頭性子倔,卻是個練武奇才。小丫頭叫長姐一聲師姐,将她世界裏最好的東西都給長姐。

長姐第一次收到無理由的疼愛,卻壓的她險些喘不過氣。長姐練武受傷,小丫頭會親自給長姐擦拭傷口。長姐挨訓,小丫頭會護在長姐面前替罪。長姐難過,小丫頭會給長姐抓好多好多螢火蟲。

長姐怕自己忘了仇恨,于是一遍又一遍的畫着血蓮警示自己。長姐依舊動心了,師父明知一切卻一言不發,長姐認為師父默許了她的心思。

後來長姐收到指示殺人,罕見的是此次師父陪同,當眼前男人屍首分離,長姐曉得主謀已死,她想放下仇恨了。那些其餘的雜碎她不想理會了,因為她多想幹幹淨淨的配上那丫頭。可師父劃開了男人的肩頭,衣料下藏着一處血紅色胎記,和小丫頭的一般無二。

師父要長姐仔細看着那顆頭顱。

長姐意識到世界在破碎,師父臨終前留給她一段話。

“做血無痕教主是要付出代價的,當年我也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江楚,你又能否活的清醒?”

江楚停下了講述,繼而将我擁入懷中。

“你是我仇人的女人,依照慣例你早該死于我的劍下了。可我不要你死,我不要走師父的路,我要朝朝像夢裏那樣愛我。”

命運的糾葛,我并不恨江楚,至于我到底是不是那男人的女兒也不甚重要了。反正我自小被抛棄,曾對我最好的人是個耳聾的阿婆,她肯給我飯吃,後來她走了,我又是一個人了。

遇到江楚,是最幸運的事。至于師父的利用我也不在意,或許會有些不舒服,可我仍敬愛她,她給了許朝第二條命。

“朝朝,你恨我嗎?”

“江楚,我想愛你。”

我吻着她,在清涼的夜裏做着取悅她的事。

“你不是怪物,阿楚,收手,和我過剩下的日子。”

“朝朝,和我在一起,你會變成像我一樣的人。”

“那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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