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這個冬天餘下的日子我在養病,江楚也在養病。江宋未騙我,九朝花是真的,師姐的面色一日日紅潤了起來。
平日裏我喜歡去教主室睡覺,外人得知定會吓個不輕。因為師姐不僅要處理血無痕的事,還要處理江湖間的大小事務。
“師姐,将擔子分給別人好不好?”
江楚放下了手中的筆,一雙澄澈而撩人的狐貍眼注視着我。
“朝朝所言何意?”
“血無痕不養閑人,動用長老,你只理會江湖總盟之事,安心做個尊主。”
江楚在猶豫,她自來不肯相信任何人,又怎會将大權交出。
“如若他們背叛于我?”
“我替你殺了他們,所以你試着去相信他們?嗯?”
我哄着她,就她那身子,別剛養好寒氣又因過度勞累再次病倒。我許朝才不要做寡婦,呸呸呸!難聽死了,反正就是這個道理。
正胡思亂想着,江楚的腦袋貼了過來。
“我只願信你。”
真不知該不該高興,她的眼睛過于漂亮,總讓許朝忘記正事只知順從。可這次不行。
“你不想多陪陪我嗎?還是血無痕比我更重要?”
嘔…許朝要被自己膈應到,她鮮少撒嬌,更別說恬不知恥的敢拿血無痕同自己比。十個自己也不如一個血無痕重要,明眼人想都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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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我應你,所以你不準再說這種話。”
師姐将吻落于我的唇角,許朝要醉了。謊言也好,許朝願意相信。
今年的春來的格外早,往年這會兒血無痕的雪堆得如膝高,今年枝條已發綠,歡快的鳥兒成天叽叽喳喳個沒完。
光透入窗子,江楚面色泛着潮紅,一雙攝人心魄的狐貍眼魅的不成樣子。她的手抵着我的肩,喘息聲傳入我耳中。
我望向坐在我腰上的女人,壞心的掐了掐她的腰。江楚嬌嗔我一眼,繼而又将密密匝匝的吻如數落在我的脖頸上。
天下許朝很多,數也數不清。江楚是天上月,獨此一人。
萬幸,我回到了這片密林。
江朝會說話了,聲音軟糯糯的。江楚不理會她,她只能成天一個人玩,看的我怪心寒的。有時看不過我會坐在大石頭上陪她一會兒,陽光正好,草地已幹,她自顧自的抓着蝴蝶。
“阿娘!”
這稚嫩的聲音吓得我一激靈,別被阿楚聽到了,否則又免不了我一晚上哄的。對着個孩子我又舍不得兇,只能伸手将她一并撈上來陪我曬曬太陽。
“要叫師父。”
“阿娘…阿娘不喜歡我嗎…”
我不知是不是沒人同她講話的緣故,小丫頭說話總是慢聲慢氣的。
“不是。”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着她,直到她委屈的靠着我偷偷抹眼淚。我不喜歡小孩子,江朝很乖,我不想讓她難過。
或許,還有個荒誕的緣由。對江朝好一些,許朝的心會慢慢緩和下來,幼時的記憶也能一點點的消散。
“江朝,以後要叫我師父,叫她師娘。”
我指了指不遠處的女人,江朝順着我的指示望去。一襲紅衣盛開在春景裏。
女人的三千墨發散落于肩,周遭郁郁蔥蔥的枝條伴在她身側。她不言,一雙寧靜的眼望向我,那雙眸子裏沒有幽怨,她在認真聽我講話。這真是和春天一樣美好的事。
讓歲月定格,就這一刻,只要這一刻,許朝心甘情願的溺死在這汪池水中。
自從卸了擔子,江楚的閑暇時間多了起來。我發覺她也是個孩子,比江朝更幼稚的孩子。我給江朝做紙鳶,她的眼比江朝還要好奇,紙鳶做好後更是先江朝一步奪過。小丫頭抿抿嘴仰着個腦袋不敢有異言。
“阿楚,走,我帶你去放紙鳶。”
我一手牽着江楚,一手抱起江朝,順着門外的春景走去。
江楚懶洋洋的坐在血無痕後山的草地上,江朝想靠着她又發慫。一雙烏黑的眸子不知偷看了江楚不知多少次後江楚終于開口。
“何事?”
“師娘…想師娘抱…”
江楚皺眉,我忙着放下紙鳶趕過來打趣着。
“抱什麽抱?你師娘是我的,只有我能抱。”
小丫頭反應不過來,一直盯着我,眼裏帶着不解。
不知從何而來的玩心,我彎下腰将坐在草地上的女人打橫抱起。我聽見阿楚一聲極輕的笑,心知她是欣喜的。阿楚的發絲掠過我的脖頸,絲絲涼涼。若不是江朝在場,我真想親親阿楚。
我低估江楚了,她眼裏帶着戲谑,頗有些霸道的摟着我的脖子,送出了清涼的吻。我發慌,輕移開:“江朝還在呢…”
“小孩不記事。”
“才不是,我就記得你說過我的眼睛好看。”
江楚不理會,再度吻着我。我要醉了,管有沒有江楚,此刻的許朝只屬于江楚。下次出來玩不能再帶着江朝了…
我想将所有獻給江楚。
江楚消失了幾天,回來時手裏拿着一只小銀鈴。她親自為我系在了腳裸上,此後凡是我走過的地方總有一陣悅耳的鈴铛聲。
“為何送我這個呀?”
“怕你跑了,我好把朝朝找回來。”
江楚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說的話卻不是我愛聽的。
“你又說這種話,我明承諾過你的…”
“可你從不說愛我。”
她好像真的有些不高興,固執的重複着沒有意義的問題。
“你是會被搶走的,我要将你拴在我身邊。”
“什麽話…我又不是貓貓狗狗…”
話未說完她又拉開了我的衣帶。
“你是江楚的人,旁人沒有機會搶走你。”
江楚将自己哄好,又無奈一笑,似是被自己敏感的性子逗笑。夜還長,今夜月光皎皎,鈴铛聲一直飄向了我的夢中。
夢中,我虔誠的吻着她的手。夢中,我認真的說着愛她。
江朝五歲那年,阿楚開始教她認字。我挺同情小丫頭的,這才多大就要碰枯燥乏味的東西。何況阿楚待她冷淡,才不像早年哄我那樣用糖,而是帶着一把修長的戒尺。
小丫頭聰穎,也抵不過阿楚的“刁難”。她時常淚眼汪汪的看着我,看我有什麽用?你師父是個沒骨氣的女人,江楚一個不高興你師父都得徹夜給她講故事賠罪。
珍貴是心疼她的,沒過半年,我将江楚哄騙去了漳州,讓小丫頭過了個可愛的夏天。
我想四娘了,也想念阿瑤和阿蓁。上一次鬧了不愉快,所以在舟上我不斷的告誡着江楚。
“你不準陰着臉,不準吓唬四娘,不準跟小孩子計較。”
江楚側着腦袋,柔順的長發在風中起舞。她不回應我,用手劃着刺骨的江水。我被她氣到,将她的手從湖面上撈出。
“剛養好病你又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疼死你才好!”
“朝朝,如若那天我不帶回你,你可會永遠留在那裏?”
枝葉垂在湖面上,前方水路的兩側滿是參天大樹,将湖面映成綠色的仙境,宛如藏了春天。
我不懂她為何執着于未曾發生過的事,為何總要為沒有意義的結果憂心。若論因果,也該我問她那一劍如果真讓我喪了命,她可會後悔?
她見我沉默着,忽的垂淚。她轉過身不願讓我看到,我忙從後攬着她的脖子喃喃:“我回來了不是嗎?阿楚,我們有數不清的接下來的日子,你不要困在過去好不好?”
“朝朝,你珍重的東西太多…可我…”
“朝朝…永遠都不要學會抛棄好不好…”
月兒出來時我和江楚上了岸,一向冷靜的女人默默攥緊了我的手,她問我如果四娘她們不喜歡她怎麽辦。
“那我只好和你一起流落街頭了。”
我洋裝嘆息,她被逗笑。莫名的難過,對于過去的天上月會在意旁人的看法,我是否讓江楚不像她了?
入夜的風混雜着鈴铛聲,四娘的酒館已關門。我将酒樓的大門敲了好半晌才有夥計來開門,老熟人了。
“我這就去通知掌櫃的!”
夥計正風風火火的往回跑,四娘恰好出現在院子裏。
“哪個小王八蛋這麽晚還不睡覺…”
罵到一半四娘愣在了原地,我笑了,向她招手。
“我回來看你啦,四娘…”
話沒說完她就抱住了我,隐約還帶上了哭腔。
“死丫頭你怎麽才回來!這都幾年了你知不知道!”
江楚沉默着,她看着四娘,又看了看我,頗有些無措的移開了視線。
四娘這會兒才注意到還有人,她将我拉到她身後,警覺的盯着眼前女人。江楚平靜下來了,她對上四娘的目光,不冷不熱的說到。
“我叫江楚,是許朝的妻。”
不光四娘愣住了,許朝也呆在原地。她怎好意思說這話!我們都沒拜過天地,誰是你的妻了?奈何四娘還在場,我只能應下。
“是,四娘,她是…我的妻。”
“死丫頭你瘋了!”
四娘壓低聲音警告着我,毫無疑問,江楚聽的一清二楚。她抿了抿唇看向我。
我只好一手牽着江楚一手拉着四娘回房。
“改天向你細說,四娘我餓,我要吃你做的燒魚~”
阿瑤記不清江楚的臉了,阿蓁記得。上了桌後她還冷着臉看向江楚,惹得我又氣又想笑。江楚是我的,我可以兇她,別人不準,小孩子也不行。
“那日一別我回血無痕了,這不想你了我就回來了。”
我吃的不亦樂乎,還是我家四娘手藝好,宮裏的禦廚都比不上我家好四娘。
江楚一直沉默着,半晌,她将一碗挑走刺的魚肉推向我。四娘眼皮一跳。
若有若無的敲門聲再度響起,四娘罵罵咧咧的離開。
我吃着魚肉,見阿瑤一雙烏黑的眼睛目不轉睛的望着江楚,有些想笑:“幹嘛一直看着她?”
“姑母,姐姐長得好看,比話本中的仙子還要好看。”
江楚沒什麽反應,我倒是挺開心的,“是吧,這是你姑母的人。姑母日日都能看見她,可你不行。”
我正欺負着阿瑤,房門被人推開。一襲明黃色的身影站在我和江楚眼前,一旁的四娘有些尴尬,還是硬着頭皮請阿宋入了座。
“愣着幹什麽?還不去給宋娘添副碗筷,難道等着我親手拿嗎?”
四娘這話是對我說的,我欲要離座,江楚兀的握住了我的手腕。阿蓁是好孩子,她默默起身為阿宋拿了碗筷。
從入座到現在,阿宋始終未動一筷,更未說任何話。江楚也是,看的我難免心慌。四娘為了活躍死氣沉沉的氣氛嘴皮都要磨破了,還有我!
“準備明天吃什麽?”
“燒魚吧。”
“昨天你吃了什麽?”
“昨天在船上,随便吃了點幹糧。”
“後天呢?準備吃什麽?”
“燒魚吧。”
“死丫頭你是只知道燒魚嗎?有沒有點出息!”
阿瑤笑話我與四娘,“阿娘和姑母別再聊吃什麽了,我困了阿娘…”
今晚這飯局是意外到來的,阿瑤困也是應該的。四娘心疼的摸了摸阿瑤的腦袋,小丫頭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阿蓁帶着阿瑤離開了。
這下桌上就剩我們四個大人了,四娘不裝了,她惡狠狠的用手指了指我的腦袋,怪疼的,我潛意識的要往江楚懷裏鑽。
“阿朝。”
一直沉默的江宋開口了。
“我有話對你說。”
“說吧。”
我洋裝一切事都沒發生過,洋裝不知道桌上的暗流湧動。如若真的不知道就好了。世上的事如若真的能選擇遺忘就再好不過了。
阿楚能早點遺忘仇恨,阿宋能遺忘對阿楚的恨意。
人心是偏的,許朝的心更是向着江楚向的沒眼看。若我是局外人,早就該說阿楚冷血又心狠了。可我入了局,我知道阿楚不是的。
在江宋未曾抵達的時空裏,江楚視她為唯一割舍不下的人。我與阿楚的心是相通的,我太了解她了,她不會殺江宋。曾經,現在,以至于未來,她不會。
“我想單獨同你說。”
許朝要欲哭無淚了,阿宋那麽聰明的人為何不按照衆人的意願行事呢,那一刻我想起了她說過的話。
“同時她也是一個被逼入絕路之人最想成為的人。”
她和曾經不一樣了,我更欣賞現在的她。哪怕理智告訴我做自己的人通常都是被世人所不能容納的。
“去吧。”
江楚發了話,我默默起身,随着阿宋離開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