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露茜有些不對勁

露茜有些不對勁

“女性的美好在于完成作為女兒、姐妹、然後是妻子以及母親的職責,這些職責包括有溫柔、關愛、真誠……”姨父站在教堂的講臺上,單調乏味的聲音連綿不斷。

就像下雨天的屋檐往下滴水,明明已經滴了一整天,期盼着明天能放晴,卻發現接下來一個禮拜都是雨天,這水還要繼續滴。——讓人聽得直想打瞌睡。

姨父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襯衫,外面罩着黑背心,看起來很肅穆,很紳士。

如果這套衣服穿在我身上,下面或許可以搭一件黑色的半身裙,再戴一副眼鏡,手裏再夾一本書,屆時走在路上,大家肯定會大吃一驚,紛紛誇我像個高級的知識分子。

嗯……我對自己點了點頭,決定十八歲成人禮上,我就這樣穿。

姨父突然對我露出一個微笑,那表情對我很欣慰似的,大概是我剛剛的點頭被他看見了,他還以為我聽得很認真。

我的視線越過姨父,投射到他身後的牆上。那面牆已經很老了,表面雖刷了一層新膩子,角落沒照顧到的地方卻仍能看出裏面的破爛;斑斑駁駁的,看起來不太美觀。

這種不專業的粉刷技術,想來是姨父自己動手完成的。至于為何要親力親為,那一定是教堂資金不足的原因。

等簡和衛斯理先生結了婚,或許可以考慮将教堂重新修葺一遍。

簡就坐在我的左手邊,對姨父的話聽得很認真。

我突然地想到:簡這樣算不算要為家庭犧牲她自己的婚姻自由呢?如果衛斯理先生特別醜,或者特別老,那簡該怎麽辦?

看來還是卡珊德拉比較幸運,已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卡珊德拉正好坐在我的前面,她今天也穿着一件粉紅色的長裙,但是很奇怪地,粉色并沒有讓卡珊德拉看起來幼稚半分。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難不成是搭配的帽子不同?

……

在一連串的胡思亂想中,這次禮拜終于結束了,我們踏上了前往格蕾莎公館的路。

而我的表弟喬治被留在了教堂,因為他的智力偏低下,姨父姨母擔心他去了會惹麻煩。

格雷莎公館坐落在一個巨大的莊園裏,廣闊的噴泉、成片的灌木林、高聳的建築……我想過它會很大,但沒想過有我預設的十倍那麽大。

如果衛斯理先生這麽有錢,那麽簡嫁給他也不是不可以……

我有些心虛地向簡偷偷看一眼,她還是平日裏淡然的模樣,絲毫不為所動。

于是我不由得在心裏将自己譴責了一番,為自己的沒出息嘆一口氣。

到了會客室,格蕾莎夫人坐在一張烏黑的靠椅上;遠處另站有一個男子,很高,姿态很挺直。

他穿了一套暗姜黃色的制服,脖頸處塞了白色的領巾;金黃的頭發,銳利的五官,看起來冷酷。

姨父将我們依次向格蕾莎夫人介紹了一番。

格蕾莎夫人先是讓我們坐下,接着把我們每個人又都問了一遍。

那高高在上的,漫不經心的語氣,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質問。

因為我不是這次會面的主角,挑選座位的時候,我特意坐到了後排;加上我還沒有長開的個子,幾乎完全被遮擋在表姐們後面了。

但是格蕾莎夫人坐的凳子高,她還是看到了我,并終于輪到了問我。

“剛剛說你叫什麽名字?”

“露茜·勒弗羅伊。”我回道。

我能感受到有兩道目光照在我身上,一道來自格蕾莎夫人,另一道來自那名男子;并且第二道目光絲毫沒有收斂,帶給我強烈的不自在感,使我想要蹙眉回看過去。

但格蕾莎夫人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她的威壓太強大,讓我不敢挪開眼睛。她緊接着我的話問,“你不是奧斯汀家的人?”

姨母大約擔心我被吓到了,替我回答說,“她是我姐姐的女兒。”

格蕾莎夫人點了點頭,又問我,“你現在多大了?”

“十五,馬上十六了。”

“太小。”格蕾莎夫人仿佛下了裁決似的,淡淡地收回她的目光。

一道目光消失了,另一道卻還黏在我身上;我像久受拘束的人終于得以釋放般,反彈似的朝那個人狠狠瞪過去一眼。

誰知他卻無聲的笑了。

他這一笑,竟蠻好看的……我的氣也因此瞬間消散了大半,心想自己這樣會不會有些缺乏禮貌。

我正想着要不要補救一下,他走上前來,站到了格蕾莎夫人的身旁。

原來他就是衛斯理先生。

意料之中,同時又有些意料之外。

這矛盾的感覺我也說不上來自哪裏,只好不去管他。

雖然格蕾莎夫人的态度很冒犯,姨母卻還是保持着笑臉,說,“過幾天貝斯托克集會就要開始了,衛斯理先生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姨母平日裏的脾氣總是很直接的,現在這樣子,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她對于衛斯理先生的家世很滿意,想要一力促成簡和他的婚約。

可是格蕾莎夫人卻拍了拍衛斯理先生的小臂,說,“他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這意思也很明顯,格蕾莎夫人不看好奧斯汀家。

簡為了給姨母挽回一點面子,對衛斯理先生說,“這樣的年輕人的集會,大家聚在一起聊天,跳舞,歌唱,是相當有趣的,任何一個青年人都不能拒絕,你說呢?衛斯理先生。”

“那麽我想我改變主意了。”衛斯理先生微笑道。

離開格蕾莎公館後,簡明确向姨父姨母表示了她對這個訂婚的不贊同。

“她太欺負人了,對我們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簡對姨母說道,語氣中含有不平,有氣憤,同時也有克制和理智。

就連一向好脾氣的卡珊德拉,這次也站在簡的一邊。

“可是,簡!……你知道我們家現在的情況,”姨母面露難色,接着轉過去指着格蕾莎公館,繼續說,“你看看這棟大房子,這個大莊園!……只要你和衛斯理先生結了婚,這些都是你的了!”

“可是我不喜歡他。”

“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簡大概覺得對姨母無話可說了,拉着我的手,飛快地跑到前面去。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人?”我趁機問簡。

“不知道,至少不是衛斯理先生那樣。”

“只見過一面就能确定以後會不會喜歡嗎?”我很好奇,覺得簡未免太過篤定了一些。

“也許吧。……書上說,遇見喜歡的人會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并且覺得那個人是不一樣的。”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糾結了片刻,才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其實我覺得,你和衛斯理先生訂婚的話,也挺好的。……他這麽年輕,長得也不錯,而且……這麽……嗯,富有。”

雖然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斷斷續續地把這句話完整表達出來了。甚至因為有這樣說“背叛了簡”的愧疚感,我的話還比較保守。

實際上,我覺得衛斯理先生不僅長得不錯,而且可以說得上帥氣。

他留着那麽一個狗啃似的糟糕的發型,卻仍然難掩他五官的精致。

我覺得他比卡珊德拉的法爾先生還要養眼,但這話是萬萬不可以說出來。

簡聽完我的話,把她拉着我的那只手放了下來,我察覺到了,頓時知道自己不該那麽說,急忙補救道,“當然,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你的想法。我支持你做的任何決定!”

簡便對我笑了笑。

回到家以後,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父親和母親,他們卻統一對我說這件事不該我管,讓我不要幹涉簡的想法。

父親還告訴了我一個新消息:我的堂哥——湯姆·勒弗羅伊明天會到我們家,他會在我們家住上一陣子。

“他是你二伯的兒子,現在在倫敦當律師呢。”父親這樣和我說。

竟然是從倫敦來的!我的心裏生出了許多期待,恨不得馬上就到第二天。

讓人意外的是,第二天不僅湯姆到了,我的表哥亨利也從大學回來了,并且他們兩個人還認識,這真是十足的緣分。

不得不說,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

衛斯理先生和湯姆對于簡而言,都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但是我能明顯的感受到,簡對他們兩個的感覺完全不同。

簡和湯姆之間似乎有一種互相吸引的磁場。

難道這就是簡和我說過的:當那一個人真的到來的時候,你的心會知道答案。

那天,姨父姨母為了慶祝亨利回家,又舉辦了一次小型的家族聚會;簡照往常那樣上去朗讀她自己寫的文字時,湯姆恰巧推門進來了。

我看到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而兩個人的眼神都在對方身上停留了幾秒。

後來有一次我去圖書室找簡的時候,又看到他們兩個人在讨論同一本書。

湯姆把簡逼到他與書架的中間,兩個人離得很近。我不敢多看,匆匆離開了。

我很想要問簡,湯姆堂哥身上的哪一點,才讓她覺得不一樣。

她和衛斯理先生的婚約,最後的結果又會是什麽樣的呢?

後天就是貝斯托克集會了,衛斯理先生也會來,到時候我再觀察觀察他們,應該會得到答案。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關注這件事,明明父母已經說了與我無關。也許是出于對簡的關心?也許只是我的好奇心?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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