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兵天雪地】 黃金旅程
【兵天雪地】 第四章 黃金旅程
1.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夕旦福,真理!
一天一夜之後風雪非但沒有變小,反而是轉大,鄭楷大清早出去走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活生生的就是一個聖誕老人。
許航遠專門打了電話過來慰問,說兄弟哎,不是老哥我不救你,你看這天這天……西伯利亞啊,老毛子忒氣人了,人不地道風也不厚道。所以啊,你就先等着吧!等風停啊,老哥我想死你了,唉,讓你早點自己走出來吧,你要別扭,你這孩子……嘿嘿~
夏明朗捏着話筒牙咬得咯咯響,幸好物資還有糧草還足,否則真是要一頭撞死血見五步。
做人悲摧的是什麽?
在你精心策劃步步為營,自以為勝券在握,天下我手之際,忽然發現作繭自縛。這叫什麽?這叫贏了世人輸了天!
夏明朗氣恨難擋,一身正壓的縮在睡袋裏睡覺,人人敬而遠之。衛星電話又響起,夏明朗用眼神示意陸臻去接,陸臻嘴角含着笑,總覺得夏明朗這別扭的樣子真是莫名地可愛。
電話接通,許航遠劈頭就是一句:“你們帶了實彈了嗎?”
陸臻一愣,招呼夏明朗說:“隊長,有正事兒。”
“實彈?帶了嗎?多少?”許航遠急得聲音裏冒火星。
“人均半個基數,怎麽了?”夏明朗一聽就知道不對,沒打馬虎眼,一五一十的報給他。
“我操X的,昨晚上有人把附近金礦劫了,黃金武警一死八傷。對方有槍有人質,已經逃了,做這麽大的案子十有八九得過境,國際刑警已經通知了,對面的也打了招呼,不過你也知道,老毛子賊精滑的,別說趕上這麽個破天,就算是風和日麗的也甭指望他們出全力。現場我已經派人過去了,看這天下午不知道能不能到,警方傳過來的消息說得很玄乎,你也知道這年頭人命最金貴,一個兵都死不起,所以上面的想法是讓武警和邊防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正面對敵,讓我們上。我操X的,這天飛機飛不了,我跟你差一天的腳程,你們先繞去邊境上堵他們,我随後就到。怎麽樣?老夥計,幫老哥我一把?”
夏明朗先回頭看了一嗓子:“一級戰備,上實彈。”隊員們迅速的從各個方向回歸自己的裝備開始清點整理。
于是,這就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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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航遠舒心的大笑:“地圖,資料,他們在整,整好傳給你,對一下電臺,我做你的總後指。先說下人員配備。”
“除了我以外,電子對抗及爆破手兩人,狙擊手四人,突擊手三人。”
“我靠,你小子狙擊手真多……”饒是在這種危機關頭,許航遠還是忙裏偷閑的表達了一下嫉妒之心。
“什麽意思?老子尖兵讓你給滅光了,你現在酸他哪門子酸?!手續你去補,我先出發。”夏明朗不甘弱的罵回去,哪壺不開提哪壺麽。
拿人的手短,許航遠知趣的閉嘴。
給水袋與水壺灌水,互相補充食物與彈藥,十分鐘以後,各單兵裝備已經整理打包完成。
隊員開了實彈包把原來的彈夾清空重新壓子彈。每人每槍半個基數,合95、03槍五個彈夾150發子彈,88式通用機槍400發子彈,92式手槍兩個彈夾30發,05式微聲沖鋒槍3個彈夾150發,88式狙擊槍100發子彈。因為此行沒有重裝目标,12.7MM的重狙在大分解之後被分開埋藏,陸臻留下了坐标點與紅外示警裝置,方便許航遠派人過來回收。
很快的許航遠的地圖已到,陸臻從洞外鏟了一堆雪回來做沙盤,從礦區到邊境線,對照地圖與沙盤尋找歹徒最可能的逃跑路線,老許那邊随地圖也傳來了他們的推斷。而其他人則忙着潑滅明火,消除生活痕跡,在埋藏點撒上驅獸粉。
動若脫兔,靜若處子,一動一靜之間自如的轉換,那才是一群優秀特種兵的基礎素質。
二十分鐘之後,最新的地圖與最新路線圖已經發送到各個隊員手上,大家嘩嘩的扯膠布封死身上任何一個可能會透風的縫隙,自然才是最大的考驗。現在的室外溫度是零下34度,而在風中,這個數字其實還要更低一些。
最近這幾天,因為極端的寒冷與回暖,隊員們多多少少都有點凍瘡的現象。方進穿着雪地靴一邊走一邊跺腳,抱怨,這鞋還是不夠保暖,鄭楷感慨說應該給大家打雙烏拉草的鞋子,陸臻忙着收拾他的電子寶貝,皺着眉頭開玩笑,說我覺得在鞋子裏裝微電阻發熱可能會更好一點。
玩笑歸玩笑,夏明朗在洞口磕了兩下鞋跟,一群人迅速站好,一排橫隊。
“任務都明白了?”
“明白!”
“走吧!”
夏明朗略一擡眼,尖兵沈鑫把風帽扣死,一頭紮進了茫茫風雪中。
麒麟很少做戰前動員,像嚴正說的,每個人全身上下一套裝備好幾萬,全年經費十幾萬,國家花這麽多錢養着這麽個人,又不是養豬,養肥了還能宰來吃。不上戰場不殺敵,如何對得起手裏的槍,對得起每年從手裏洩出去的那上萬發子彈。
外面就像一個冰雪的煉獄,大風大雪,能見度極差,幾乎迎面不見人,即使近在咫尺也要利用單兵電臺才能通上話。隊員們首先以一列縱隊急行軍,進入指定區域之後拉開50米的散兵線全面搜索。
一個下午徒勞無功。
方進有點急躁,他建議回頭搜索,天氣太差,那幫人說不好還躲在金礦邊上貓着。陸臻卻不同意,很明顯這樣的天氣雖然行動困難,但卻是他們脫困最好的掩護,而且本地人對惡劣天氣的耐受性是外人不可想象的,只要他們還能走,歹徒很有可能就能走。
夏明朗指了個方向,還是往國境線走,無論如何,劫了140多公斤黃金,出境已經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只有出境把黃金改煉分散,流入地下黑市,才有可能把黑錢洗白。
臨近傍晚時分,方進終于在一棵雲杉的樹根處找到新鮮的擦痕,狂風挾了大雪,雪地上的人跡被吹得一點不剩,可是樹根擦掉了一塊樹皮,露出微黃的木質層,從擦口的形狀來看像是雪橇。
他大聲呼喊着,招呼人來看。隊員們眼中閃出了興奮的光彩,經過一整天的艱難行軍累得幾乎血肉凝結的身體又開始松泛起來。
然而嚴寒在狂風的配合下肆虐,小腿以下已經沒有了知覺,好像血液流到那裏就不會再往下了一樣,風,從皮膚的表層一直吹進骨頭裏,層層凍結,行走變成了某種機械的反應。
夏明朗蹲下去檢查樹根的切口,心髒在飛快的跳動着,随着他彎腰的動作竄到喉嚨口。
太累了,幾乎可以感覺到熱量在迅速的離開身體,又饑又渴,水壺裏的水早已經結成了冰,背裹裏的水倒還能喝,可惜冰涼徹骨,吸一口全是冰渣,喝下去頂在胃裏,久久不能回溫。
夏明朗扶着樹杆休息了幾秒種,手指指出了一個方向,尖兵已經閃出去走在了前面,已經進入敵情潛伏區,他們把散兵線收縮,改為三角型隊型交叉掩護前進,尖兵方進,陳默與嚴炎拖後雙狙擊位保護。
對于實戰來說,安全成了第一要素,因為此時流出的血,每一滴都是真的。
一路上不斷的發現新痕跡,或者是背風面的小半個腳印,又或者是一根新鮮被碰斷的樹枝,然而很奇怪的,在如此嚴密的搜索之下歹徒仍然沒有影蹤,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夏明朗猶豫着,這一切只說明了一點,對方是經驗豐富的職業軍人,并擁有相當成熟的反偵察能力。
夏明朗背上的衛星電話忽然劇烈震動,他把喉式通話器的開關接通到衛星電話上,老許的聲音極分明簡潔的撞進來:“沾上了嗎?”
“還沒!”
“還好!”老許明顯松了口氣:“這夥人不好對付,職業的。”
“我知道。”夏明朗心想讓老子追一天都追不到,怎麽可能不是職業的?
“你知道?算了,轉公共頻道,有新情況!1、2……嗯,我的人剛剛到現場了,5.45MM口徑,他們用AK-74,有消聲器,沒人看到歹徒的樣子,TMD太有經驗了,另外,在現場發現4.6MM口徑的鋼心彈。”
“MP7……”夏明朗咬牙。
“你們穿哪種防彈衣出來的??”
“你說呢?”
“我靠……MP7我們玩過,95防彈衣防不住的,100米以內打爆,50米對穿,盡量在遠距離滅了他們,不要貼近,他們有MP7近距離火力拼不過。”
陸臻感慨:“還好不是巷戰。”
“總之一切小心,實在不行,找到了先圍上,我的人已經出來了,老夥計別急,咱們不能在陰溝翻船。”
夏明朗懶洋洋的哼了一聲。
許航遠也覺得無奈,苦笑着挂了電話。
夏明朗用牙磕了一下話筒:“有問題嗎?”
“有……”方進笑。
“唔?”
“這風什麽時候停啊?!我操!”方進實在是讓風嗆得難受。
“行啊,你把你那玩意兒埋雪裏,就當你操過了!”夏明朗口氣淡淡的:“繼續前進!”
公共頻道裏傳出壓抑的古怪笑聲,方進氣得臉上發紅,居然還覺得暖和了點兒。
走出去不到一百米,陸臻忽然錘頭,說:“我知道了。”
夏明朗詫異:“怎麽?”
“那群人有制式裝備,他們有電磁探測器。”陸臻懊惱之極。
“你這麽容易讓他們探到頻道?”夏明朗不相信。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陸臻開群通:“停,大家先停,集合,我們需要重畫路線。”
散在遠處的隊員們收攏過來。
“這個地方的背景太幹淨,只要一點電磁活動就代表我們到了。他們根本不需要探出什麽頻道,只要有!!我估計他們用的是三到五公裏範圍的捕捉器,所以我們一直跟着他們背後走。”
夏明朗恍然大悟,馬上開了地圖看,臉色更差了一分。
“現在怎麽辦?電磁靜默?”陳默問。
“只有這樣了。”陸臻說。
夏明朗轉頭看了一下西方的天幕,最後一點日光把雪山染成金色的魚尾,輝煌而隆重的落幕曲,風越來越大了,太陽下山之後氣溫還會再往下降,能見度這麽低,斷開通訊會有什麽後果。
非戰鬥性減員……要是在這裏凍死凍傷個把人,那就太難看了。
“怎麽樣?”陸臻問夏明朗。
“讓我再看一下。”夏明朗握着電子地圖半揣在懷裏,不停的放大放小,所有人屏氣凝神的在等待着他的決定。
“行!”夏明朗擡起頭來,大家精神一凜。
“作戰方案更改,兩人一組,分散搜索,發現目标之後不要打草驚蛇。天氣這麽差,我不相信他們還能走一夜……”夏明朗在國境線上标出5個點:“在0點之前到達自己的潛伏位,我們在國境線上攔他們,到地方自己想辦法保暖睡覺,輪流休息,戰鬥才剛剛開始。”
陸臻把猝發電臺的接收頻道通告大家,每隔一小時報一次方位,利用編碼壓縮之後用單兵電臺發出,這種短時間低功率的信號很難被捕捉。
天越來越黑,很快的就像是跌進一團渾濁的濃墨中,全程防紅外+電磁靜默,夜視鏡裏綠汪汪的一片,什麽都看不到,陸臻一腳深一腳淺的在跋涉,夏明朗就在他身邊的某一個地方,他知道,能感覺到,但是看不到。
他們這一路過來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果然是狡猾的,可是再狡猾的狐貍也跑不過好的獵手,他堅信。
夏明朗給自己留了最難走的路,過了零點才到達潛伏點,山坡上一塊突出的岩石旁邊長着一叢三棵白桦,背風面雪層積得很厚,夏明朗決定在這裏挖雪坑,天太冷了,體溫已經流失得差不多了。
陸臻拿了一包紅外探測器出去架設,夏明朗在他身後吆喝了一聲:“150米防禦半徑。”
陸臻揮了揮手,明白!
回來的時候雪洞已經挖得差不多了,防潮墊對折,在雪地上鋪了兩層。夏明朗貓腰坐在裏面,把睡袋抽出來拍松,掰開一塊固體酒精點火。陸臻馬上拔下手套,把凍得紫紅的手攏上去,火光微弱,離開寸許,就已經感覺不到熱量。
“好冷!”陸臻呻吟了一聲,原來零下30和零下40差這麽多……
夏明朗用小鋼杯燒了小半杯熱水,掰過陸臻的腦袋喂了兩口,陸臻抿着唇一邊眼巴巴的看着,推給他:“你喝吧。”還剩下最後一些,夏明朗一飲而盡,就這麽一恍神的功夫,已經不熱了。
陸臻舒張着僵硬的手指把紅外探測器的探頭抽出來從透氣口探出去,警報接在耳機上,面對如此雪夜,大功率的紅外探測器比什麽夜視望遠鏡都更管用。
“手指疼嗎?”夏明朗在幫陸臻烤手套,防寒手套雖然防水,可裏面還是有潮氣,整個的翻過來烤,騰騰的冒出白煙。
“嗯!”陸臻很認真的給自己的手指做按摩。
夏明朗挑眸看他一眼:“手拿過來。”
陸臻迷惑不解的把右手遞上去,夏明朗低頭銜住他的食指,陸臻哎了一聲,下意識的往回縮,夏明朗呲牙亮給他看,手指咬在牙間。陸臻的耳根轟然一熱,還抽了出來,低頭嗫嗫的:“別玩了,你這樣會讓我有不純潔的聯想。”
夏明朗不屑:“好像你的聯想什麽時候純潔過一樣。”
“哎,還記得不,那次,你喝光了我一整瓶酒原那次。”夏明朗笑眯眯的。
“幹嘛?”陸臻拆了一塊高蛋白單兵口糧,小口一點點啃,這玩意兒真不是一點半點的難吃。
“那時候就喜歡我?”
“你說呢?”
“你那次真喝醉了,什麽都不知道?”
“你說呢?”陸臻笑眯眯看回去。
“我靠,你小子膽子也太大了。”夏明朗把陸臻的爪子拉過去,蹭他的口糧吃。
“怕什麽啊……我那時候有什麽可以失去的,親到就是我賺了,大不了就是讓你揍兩下,我一個醉鬼,你還跟我當真啊??”
“那後來我醒了不認賬,你是不是特別難過?”
“怎麽可能啊,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居然對我也有意思,我回去都是蹦回去的。”陸臻眼神狡黠,勾勾手指:“過來,讓大爺我親一下。”
夏明朗很自覺的貼了過去,舌尖掃過,掃到對方嘴裏的幹糧屑,味道似乎變得好了點兒。
陸臻笑得很滿足:“還是現在好,想親就親了。”
夏明朗拉開兩個睡袋疊到一起:“你先睡,兩小時之後我叫你。”
陸臻笑眉笑眼的看着他樂了一陣,有些賊兮兮的把夏明朗的衣服拉開,手探進去貼胸口放着,夏明朗失笑,把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太累了,陸臻睫宇相交,就直接跌入黑甜鄉。
陸臻睡着的時候很安靜,呼吸柔和,垂着頭一動不動的睡得乖巧而依賴。夏明朗把睡袋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只手操作紅外探頭監視外面的環境。
風聲尖嘯,夏明朗偶爾低下頭看看陸臻熟睡的臉,在零下42度的暴風雪中守着他的五月陽春,總覺得溫暖并且滿足。
兩個小時之後腕表微震,夏明朗把定時器按過去,火早就熄了,陸臻的面孔模糊在黑黢黢的雪洞中,夏明朗摸索着找到陸臻的嘴唇輕輕碰了碰。
偷笑:親一下,再幫你頂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陸臻被推醒,習慣性的看表,臉上黑了一層,态度強硬的拽着夏明朗的衣領把人拉進懷裏,一聲不吭的接過監視位。
2.
冬天的天光亮得晚,五點鐘也是灰蒙蒙的,風倒是小了一些,不那麽呼嘯着可怕。
各小組已經整理好營地開始新一輪搜索,原則上是先境內,後境外。其實夏明朗也有些郁悶,這次任務還沒開始就一直有種澀澀的不順暢感,老天也不幫忙,畢竟是在自己不拿手的領域,超低溫的雪原林地果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工作已經做到足夠的細,怎麽都不可能沒有結果,兩個小時之後肖準與阿泰組在國境線以內一公裏的地方發現了新的痕跡,馬上用電臺猝發信號通告坐标。一路追蹤出境,線索斷了又起,最後追到國境外三公裏的某處,那個地方顯然已經做了很周密的清理,但似乎是他們在此地着實聚集停留過一陣,所以隐約還有些線索。而最奇怪的是從現場的腳印看起來,有一夥人居然是往回走了……這怎麽可能?
方進和陸臻把方圓500米都掃了一遍,确定,真的有人又往境內去了
夏明朗埋首苦思不解,傻子也知道犯這麽大的事,只有逃出境外才有生機,怎麽會……事若反常,則近乎妖!
“陳默!”
陳默馬上轉頭看向他。
“你帶點人追下去看看,我總覺得不大對,剩下的跟我往回追。”夏明朗說。
陳默點點頭,經過方進時在他肩上一拍,方進嘿嘿笑,大眼睛閃亮。
夏明朗推着阿泰扔過去:“把這個也捎上。”
陳默一愣,方進已經嚷嚷起來:“幹嘛啊,隊長,我可沒空帶孩子。”
“帶你個頭!給你加火力的!”夏明朗瞪過去。
阿泰與陸臻的功能基本是重複的,有陸臻在馮啓泰就沒大發揮,可是放進小分隊裏去就不一樣了,無論是通訊保障與安全防護立馬就能提高一大截,而且這小子就算是不能殺,他至少也不拖累人吧。
方進還想争,陳默已經沖阿泰勾了手。
“陳默哥!”馮啓泰心花怒放的跑過去。
方進忿忿的怒視:“我警告你啊!我警告你,子彈不長眼睛啊,老子可沒空……”話還沒說完就頭盔上就讓陳默給敲了一下,擡頭對上陳默不耐煩你有完沒完的眼神,知趣的閉嘴,灰溜溜跟着跑了。
這次的任務有點邪行,透着古怪,可是此時此刻已經摸上了脈。分兵之後鄭楷親自做尖兵,追出去幾公裏終于第一次看到了歹徒的真身,可是從望遠鏡裏看到的結果卻讓夏明朗心生了疑惑。
這群人看起來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那麽專業,當然,踏雪無痕或者更多的是緣于老天幫忙,而對惡劣天氣的忍耐力也可能因為真的是本地人從小習慣了。
那麽按說人就在眼前了,打就行了,可夏明朗卻還是隐約覺得不對頭。
肖準悄悄湊過去問:“交給我們處理?”
手頭有三個狙擊手,即使88狙精度不高只能算半把狙擊槍,精确瞄準只有600米,也可以足可以在AK-74與MP7的有效射程之外解決戰鬥。
夏明朗按下手,再等等。陸臻疑惑的接過望遠鏡去看。
夏明朗又想了一會,正想揮手指揮大家分散包抄,陸臻忽然說:“等一下!”
“嗯?”
“他們劫走多少黃金?”
“148KG。”
“那雪撬上的箱子沒那麽重。”陸臻把望遠鏡還給夏明朗。
單兵電臺不能使用,人都集中在一起,有壞處也有好處,鄭楷很快判斷出箱子裏東西的重量應該在40-80公斤,而且很可能不是黃金,因為80公斤的黃金不需要這麽大的箱子。
夏明朗于是終于想通了他的違和感來自何方,按理說人都愛錢,非常愛,一大堆黃金堆着,就算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也會心生向往,不自覺的靠近、張望。可是眼前在林子裏穿行的那群人完全沒有,從望遠鏡中看到清晰的臉,那上面是戒備、惶恐與不自覺的回避。
“那黃金去哪兒了?”徐知着不解。
“出境了!他們拿出去做了交易,把東西換回來。”夏明朗沉低聲音,視線掃過所有隊員的臉:“不知道是什麽,148公斤黃金會換個什麽回來?很可能有問題,開槍太遠的話,槍聲一響變數太大,我們要貼上去留下活口。”
陸臻把最新情況寫成文字稿,壓縮編碼發給阿泰。
夏明朗已經在雪面上劃地圖,分配各組任務。在前面那道山梁上設伏,盡可能貼近,分割包圍,用冷兵器逐一清理。肖準與徐知着雙狙擊位保護,目的是在戰鬥打響之初清除貨物旁邊的人,并保證不讓任何人再去接近它。
歹徒正以一種近似于X雙箭隊型前進,夏明朗把伏擊點設在前面山坳裏,由突擊手從身後接近,一人一個,分割清除,争取在槍聲響起之前,先清除掉一批人。
任務分配完,兩個狙擊手先行消失在林子裏,夏明朗與剩下的隊員們則輕裝抄到歹徒們的前方去,每個人的伏擊習慣都不一樣,有人喜歡上樹,有人喜歡入地,陸臻用工兵鏟挖坑把自己埋進雪地裏,雪層疏松,呼吸沒有太大困難,貼着樹根露出一點點軟管窺鏡來觀察四周的目标。
第一輪的目标是伏擊最後五個,陸臻的運氣不錯,剛好有人就從他的潛伏點走過,他看到夏明朗在樹上利用瞄準鏡的反光給他放了一個信號,行動開始。
夏明朗雙腳勾在橫生的樹枝上倒挂下去,手中的靜力繩準确的套住了一個歹徒的脖子,瞬間人就被拉起,在風雪中無助的掙紮,喉嚨中被壓抑的叫嚷在尖利的風聲幾不可聞。
陸臻閉上眼睛,在心中默數,驀然間睜眼,從雪坑裏竄起來,人到刀到,轉瞬間手中的56軍刺已經準确的從歹徒肩胛下刺入,直接貫穿心髒,鮮熱的血從血槽中激射出來,飛濺在純白的雪地上。
垂死的人體在陸臻懷中劇烈的掙紮,尖叫被死死的壓在嘴裏,眼神從驚恐萬狀直至黯淡無光。
陸臻是左手刀,雖然他用右手寫字,但卻是天生的左撇子,所以手槍可以雙手開,而冷兵器更擅長用左手。一般說來擅用左手的人在倉促對敵時會占很大便宜,因為對方不習慣。
清除,清除,清除……
戰局一觸即發,不等前面行進中的犯罪分子無意中回頭發現異狀,夏明朗已經将靜力繩纏到樹枝上打結,借力滑下,就地翻滾着卸去沖擊力,再起身時已經把一名歹徒拖離了隊伍。
95制多功能戰鬥刀尖銳而鋒利,夏明朗捂住歹徒的口鼻把人往懷裏一拉,95戰刀刃口向外傾斜着捅進對方的脖子裏,然後手腕微沉向外揮出,頸動脈、氣管、聲帶齊齊斷裂,大團的血液潑出來,染透前方的雪地,将積雪微微融化。
56軍刺上的血槽在穿刺後導入的空氣讓陸臻可以輕而易舉的拔出自己的武器,尚未冷卻的屍體被小心翼翼的靠在雲杉樹幹上,陸臻貓着腰,借着大樹的掩護輕盈的撲向下一個目标……
不過,已經……晚了!
一直在旋轉盤桓的狂風驟然轉向,本應該被遠遠帶走的血腥味又被卷回去。陸臻的目标噫了一聲,下意識的轉頭,大驚失色。陸臻只來得及在他尖叫後按住他的嘴,把軍刺紮進他的腦袋裏,從柔軟的下颚刺入,穿透中樞神經,瞬間致死。
那聲驚叫帶來了連鎖反應,歹徒們頓時四散撲倒隐蔽,成梭的子彈已經掃過來,太倉促,彈道拉得高,全部掃在樹杆上。陸臻連續扔出四條C-4炸藥,巨大的樹幹定向倒下,成為簡陋的攻擊陣地。從遠處傳來狙擊子彈的嘯叫聲,一直守在雪撬邊的兩個歹徒應聲而倒,頸椎被擊碎,連掙紮都不必,直接死亡。
有狙擊手!
歹徒發出絕望的悲鳴,傾盡全力的把自己藏在射擊死角中,瘋狂的傾洩子彈,試圖從合圍中進出去。
夏明朗聽到耳機裏傳出嗡嗡聲。
“試音,1號正常!”陸臻的聲音在槍林彈雨中清晰如故,既然已經被發現了,就沒有必要再靜默電磁了。
“2號正常。”
“正常。”
“正常……”
“老鄭,你跟我摸上去,其他人火力壓制!”夏明朗把突擊步槍扔到背上,換了微聲沖鋒槍。
“三明治,紐約套餐!準備。”陸臻低喊。
紐約套餐就是煙霧彈加手雷再加煙霧彈,三人三組,馬上将對方陣地炸得濃煙滾滾,夏明朗和鄭楷馬上竄了出去,從兩翼猛插。
陸臻他們利用長點射做壓制性射擊,同時開大紅外探測器的功率把生命信號的位置通報給夏明朗與鄭楷。
再專業的歹徒也只是歹徒,即便有一個兩個資深軍事人員也不足以應對如此嚴密的的戰局:由徐知着與肖準構成遠程狙擊火力,由夏明朗與鄭楷構成近距離擊殺火力,再加上陸臻嚴炎與沈鑫的中程火力壓制。
很快的,密集的槍聲開始變得稀落,鮮血四下流淌,慢慢的滲入冰雪中,雪白殷紅,觸目驚心。
嚴炎繼續留守,利用精确的射擊壓制火力,陸臻與沈鑫開始收縮包圍圈,清剿戰俘。
“留活口。”夏明朗大喊。
陸臻看到右前方的大樹後面伸出一段烏黑的槍管,他擡手對空三發短點射報告方位,拉了條單線給徐知着:“我前方120米,兩點方向。”
“100%!”徐知着報出他的視野範圍。
“幫我繳他的械。”
“沒問題!”
徐小花聲音剛落,子彈已經追到,重重的打在槍機上,AK-74脫手飛去,把那名歹徒驚得尖叫。
“我的狙擊手告訴我,第二槍打手,第三槍打頭,投降的話,我們優待俘虜!”陸臻跪姿瞄準着随時準備擊發,聲音清朗。
“我我……我投降!”那人戴着灰白色的皮帽,從樹後閃出來趴跪在雪地裏。
“頭擡起來,跪直!”陸臻微微皺眉,急步向前,忽然發現灰皮帽的右手往下垂,陸臻心中一驚,猛跨了一步跳起來,堅硬的軍靴踢在那人的下颚上,強大的沖擊力讓他直挺挺的往後倒,連掙都沒掙一下就暈了過去。
陸臻撲上去撕開灰皮帽的上衣,看到腰間長條型的塑膠炸藥,頓時吓出一身冷汗。
“各小組注意,對方有自殺性塑膠炸藥,安全範圍十米。”陸臻馬上開了群通報告最新情況。
“媽的,找死!”肖準怒罵。
嚴炎壓低彈道掃出一記長點射,子彈鑿穿樹幹,打得木片四濺橫飛。
“交槍不殺!”
再平靜的吼聲在子彈的尖嘯聲中都令人膽寒!
終于有人戰戰兢兢的把槍扔出來,沈鑫一腳踩住槍身踢起來,随手大分解,槍械散落了一地。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沈鑫逼得那人把衣服脫到只剩下最後一件,零下30多度的超低溫,等他把衣服再裹上身時已經凍得基本沒有戰鬥力了。
戰鬥已近尾聲,只剩下最後幾個頑抗分子依托天然地形的掩護還在做垂死掙紮。
陸臻靠過去頂上夏明朗的火力位置,夏明朗收槍,準備繞到上面去夾擊,起步爬出去幾米,無意中看到旁邊樹後微微露出刀刃的寒光,夏明朗不由得心中一凜。
他敢打賭這人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有開過槍,老手,絕對的老手,在混戰中輕易不使用火力的人最可怕,因為你會忽略他的存在,他會藏起來,而天知道什麽時候他會從你背後伸出一只手,一刀割開你的喉嚨。
任何人的喉嚨都是那樣的柔軟,在鋼刀面前毫無抵抗力。
夏明朗小心的咽了口唾沫,觀察地形,此人隐蔽的極好,絕對的狙擊死角。夏明朗把95步槍斜插在地上,從彈藥袋裏拿出一發高爆槍榴彈,榴彈的落點在那人對面的大樹,彈頭撞在樹幹上淩空爆開,彈片四散激射。
夏明朗看到刀刃的反光連連閃動,細細的血沿着樹根流下來。
清除!
夏明朗呼出一口氣,沿預定路線爬到地勢的上風處。
忽然出現在上方的精準火力讓最後的抵抗者徹底絕望,一個歹徒像瘋了一樣站起來夾腰橫掃,密集的彈雨穿透樹幹,鄭楷猛得感覺到腹下劇痛難忍,好像一根紅燒的鐵條被直直的捅了進去,他瞄準開槍,三發短點射直接擊中對方的頭部。
“呃……”鄭楷咳了一聲,重重吐氣:“2號挂彩。”
靠!
槍聲驟然加疾,頓時有了一點殺紅眼的味道,鮮血橫流,飛雪沾着殷紅在半空中翻滾,濃重的血腥味被盤旋的風裹住,不肯散去。
然而,就在這垂死的呼喊與尖銳的槍聲混雜中一記尖嘯猛然響起,一直被子彈驚得四散亂竄結果反而被相互拖住動彈不得的雪撬狗忽然跳起來奔向了同一個方向。夏明朗直覺反應不對,猛不顧身的從掩體裏沖出來,身後的雪地上一連串的子彈坑貼着他的身影追過去,身處絕望中的人總是瘋狂的想要拉人下水。
陸臻的牙根驟緊,眉頭擰起,眼中一片冰涼,仿佛修羅的殺氣,跪姿長點射,強火力壓制,幾乎是把95步槍當機槍來用,對方的冒頭火力頓時被他打了下去。沈鑫迅速機動到位,在陸臻彈夾打空之前頂上,88型通用機槍的強悍火力水潑不進,好像死神的鐮刀那樣收割生命,曳光彈在空中劃出閃亮的彈道,讓對方縮成一團的躲避,不敢露頭再開一槍。
夏明朗在翻滾中連連開槍,受到太大驚吓的狗群卻并沒有因為同伴的死傷就停下,反而沖得更快,一個渾身是血的家夥從樹後跳出來跌落在雪撬上,側身翻倒靠在箱子旁邊,手中的MP7開始了瘋狂的密集性掃射,夏明朗迅速卧倒,彈雨将他眼前的積雪掃得四下飛濺,碗口粗的小樹被攔腰打斷。
“狙擊手,幹掉他!”夏明朗急得大吼。
“20%!我看不到要害!”肖準回複。
“被擋住,看不到!”徐知着回報。
夏明朗氣極,強行擡頭開槍,反擊的子彈迅速回敬,擦着他的頭盔掃過去。
他媽的!見鬼!夏明朗用力咬了自己一口,冷靜!
這年頭,橫得怕不要命的,對方擺明了是垂死掙紮,找墊背,跟他鬥氣實在犯不着,口袋都已經做好了,沖出去馬上就有狙擊手會要他的命……
等一下!
那為什麽他還急着沖?
徐知着忽然開槍,子彈聲密集,夏明朗正在疑惑間就看到雪撬轉向筆直的向自己奔過來。夏明朗大喜,好小子,打不到人可以打狗,貼邊打一排,足可以吓得這群狗轉個方向跑。
這麽近的距離,不用瞄準鏡都可以看清對方絕望而暴虐的眼神,他忽然放開一只手去開身邊的箱子,手腳并用的想把箱子推下去……
肖準興奮的大叫:“80%”
一蓬血花從匪徒手臂上濺起來,MP7頓時啞火,夏明朗馬上撲了過去,黑色的金屬箱已經有大半個被推出雪撬邊沿搖搖欲墜。夏明朗下意識的向前魚躍,單手淩空開槍,在對方的眉心鑿開一個血點。去勢太猛,夏明朗收不住勁撞到雪撬上,金屬箱從雪撬上滑下來,重重的壓在他胸口,驚慌失措的狗兒們馬上拖着空雪撬跑遠了。
咳……!
夏明朗下意識的抱緊箱子,被壓得呼吸一窒。
金屬箱忽然彈開蓋,夏明朗掃了一眼,全身血液涼了一半。
“隊長,徹底清除!”
“清除!”
……
頻道裏,從各個方向傳來隊員們冷靜的口令,激烈的槍聲驟然休止。
夏明朗小心翼翼的擡起頭,心裏有困惑,所以一動不敢動,着急的大叫:“陸臻,快點給我滾過來看看。”
“隊長,什麽好東西壓得您腳軟了啊?憑什麽就讓臻子過去看看,金山銀山嗎?見面分一半啊!”沈鑫笑道。
“我靠!沈少,您家大業大還在乎這麽點散碎銀兩?”嚴炎一邊清掃戰場一邊搭腔。
“吵什麽吵!滾個犢子過來幫老子取子彈!”鄭楷疼得狠了,火氣很大。
“哎喲老大,您中氣好足啊!”嚴炎連忙翻出藥包跑過去。
陸臻背着槍跑向夏明朗,臉上還帶着激烈戰鬥後殘餘的緊張:“怎麽了……”夏明朗躺在地上看過去,眼睜睜看着陸臻的臉色突變,聲音驟然拔高:“你別動!”
所有人都讓他吓得一頓:“怎麽了,臻子?”
“怎麽了?”
“咋了?”
……
“有炸彈!”陸臻用力吞了口唾沫,半跪到夏明朗身邊。
3.
“怎麽回事!”雖然一切都沒有什麽改變,可是有陸臻呆在身邊,夏明朗莫明其妙的松了口氣,肌肉放松下來,頭枕到雪地裏。
“別動!手扶住,千萬別動!”陸臻急得大叫:“水平儀觸發型,大哥!”
“知道!NND,老子長眼睛了,一驚一乍的。”夏明朗雙手扶在箱子邊沿。
陸臻閉上眼睛,用力深呼吸:“受傷了嗎?”
“沒有。”
“重不重?”
“還行,沒你重!”
陸臻憤怒的瞪了他一眼,夏明朗知趣的閉上嘴。
“先想辦法把你弄出來。”陸臻趴下去看。
徐知着和肖準已經繞到遠處去幫他們拿背囊,現場沒有一個工兵鏟,陸臻只能先試着用手挖,沈鑫忙着捆綁戰俘清理屍體,嚴炎幫鄭楷包紮好也趕過去幫忙。鄭楷的傷不太重,慢慢地走過來給陸臻打下手。
“傷得不是時候啊!”夏明朗沖鄭楷眨眨眼。
鄭楷怒目。
“沒事兒吧!”夏明朗連忙親切關懷。
“還行,有防彈衣擋着,傷口不深。”鄭楷氣恨難平,好不容易來一次家鄉,本打算等演習結束了請兩天假回去看看老婆,好死不死這個時候傷了,唉,娃他媽看到了得多心疼吶!
陸臻把夏明朗身邊的雪地挖下去一尺才挖到凍土層,拔出軍刺用力鑿了鑿,土層完全凍硬了好像石頭一樣,陸臻開始指揮大家砍柴燒水。他的打算是在夏明朗身邊堆雪澆水,凍出堅硬的冰層支持住炸彈,然後讓夏明朗可以脫身爬出去。
風太大,雪又急,隊員們首先支了個帳蓬擋風,夏明朗扶着箱子苦笑:“雖然我現在躺着看你們幹活我也很不好意思,可是,能不能麻煩快點,老子的手快凍僵了。”
陸臻指着炸彈怒罵,這箱子開了蓋水平儀就開始起作用,鬼知道傾斜到什麽角度就爆了,能不小心麽?
陸臻才罵到一半,眼眶就要發紅,夏明朗連忙閉上嘴,乖乖的等着。徐知着和肖準帶着工兵鏟跑回來,有了生力軍,工程快了很多,沒多久冰牆已經豎了起來,陸臻和徐知着一前一後的扶住箱子,夏明朗松開手一點一點把自己蹭出來。
不說怕,總也是有點怕的,胸口壓着個不知道當量,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的東西,怎麽可能會不怕?夏明朗爬出來,大氣都來不及喘,馬上鏟雪回填,直到把箱子穩穩的凍結在一塊巨大的實心冰雪塊上。
陸臻松開手跌坐到雪地上,背上濕膩膩的,這麽冷的天,居然也出汗了。
“行了行了,你們都滾吧!”陸臻休息了一會,把背包裏的工具掏出來準備拆炸彈。
“你小心點。”夏明朗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臉,陸臻笑着躲,寒冰掌啊,凍死了!夏明朗心中一動,抓着陸臻的領子拉過來試圖蹂躏,NND,老子剛剛死裏逃生,都不給點溫情脈脈,太傷自尊了。
“行行行行……知道了,反正實在不行我炸了它,荒郊野外的怕什麽?”陸臻大笑着從他胳臂底下鑽出去。
“小心點兒!”夏明朗捏着他的肩膀。
“一定,一定!”陸臻賠笑着敬禮,徐知着站在帳篷門邊看着他們笑。
按照戰術慣例,夏明朗與徐知着鑽出帳外之後退開500米尋找背風面休息,沈鑫壓着俘虜過來扔到夏明朗面前:“隊長,要審麽?”
“拉下去,先扔着!”夏明朗揮揮手,背着風點煙,明顯沒心情。
“隊長……”頻道裏忽然傳出陸臻驚慌失措的聲音。
“怎麽了?”夏明朗吓了一跳。
“髒彈!”陸臻的聲音迅速的平靜下來,卻帶着一種聲嘶力竭到最後的彌啞的破碎:“你們馬上退,兩公裏……不對,今天這風,你們先退出去四公裏。”
夏明朗頓時僵住,煙頭從牙間滑落,跌到雪地裏,茲的一聲熄滅,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你,确定?”
“我确定是髒彈,放射系數很高,我現在不敢碰它,我在呼叫雲飛。”陸臻輕輕的抽氣,呼吸聲在寂靜的頻道中清晰可聞。
夏明朗感覺到強烈的後怕,連身上的冷汗都吓幹了,他媽的,這群到底是什麽人吶!!如果剛才他不是恰好接到了那個箱子,此刻方圓一公裏以內已經寸草不生。
“俘虜呢!!誰來幫我看着,我有話要問!”陸臻在沉寂了十幾分鐘之後忽然喊道。
我!
頻道裏擠成了一堆,嚴炎已經跑過去。
不要動,什麽都不要動,陸臻指點他,除非帳蓬忽然塌了,地震了,不要讓任何東西碰到它。嚴炎知道厲害,鄭重的點頭。
陸臻殺氣騰騰的從帳篷裏沖出來,夏明朗在半道上抱住他,按住他的脖子強行壓到自己肩膀上:“冷靜,先冷靜!”
陸臻緊緊的抱住夏明朗渾身發顫,過了一會兒緩緩點頭,輕聲說:“嗯!”
夏明朗放開手,跟在他身後,沈鑫把那兩個人提過來,其他人已經四散警戒。
陸臻随手拎起灰皮帽,一拳搗在他肋下,灰皮帽痛苦的蜷起身體在雪地上翻滾,不停的咳嗽。
“跟我說實話!!”陸臻怒吼。
灰皮帽費力的擡起血污斑駁扭曲的臉沖他笑,聲音尖利:“你殺了我……殺了我啊!”
“我操!”沈鑫氣極了踹過去一腳,灰皮帽像一個滾地葫蘆那樣滾出去好幾米遠,尖叫着,暴怒着:“你們有種殺了我!”
“想死。”陸臻輕輕吐出兩個字,聲音平靜得沒有一點煙火氣,好像一個彬彬有禮的小少爺。
夏明朗忽然覺得緊張,半擋在陸臻面前:“冷靜點。”
“我現在很冷靜。”陸臻把夏明朗推開,舒張着五指一步一步走過去。
“想死是嗎?”陸臻把防風鏡移到頭盔上,好讓他看到自己的眼睛,灰皮帽團蜷着,露出疑惑的表情。
“跟我說實話,你們是誰,為誰賣命?東西是怎麽來的,要運到哪裏去,那裏面是什麽,誰做的……你說實話,我保證你馬上可以死,不會有一點痛苦。”陸臻在他面前蹲下來。
灰皮帽狂笑,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雜碎,老子死都死了,還告訴你個操蛋玩意兒?媽媽的,老子就恨死鬼老王關什麽保險,就應該一轟頭,砰……炸死你們!同歸于盡啦!”
陸臻偏頭避開他四濺的唾沫,從腿袋裏拔出軍刺和95戰鬥刀排在他面前:“喜歡哪個?自己挑!”
“你想幹嘛?”灰皮帽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幹嘛?你不會是想跟我說日內瓦公約吧?”陸臻微笑,指着漫天混沌的雪:“沒用的,你在這裏,天都救不了你,不會有人知道,不會有人看到……”
“你……你……你們?”灰皮帽吞咽着唾液,喉結急劇的滑動。
“我們優待俘虜,不過你不是。”陸臻拿起戰鬥刀慢慢割開灰皮帽的衣服。
灰皮帽有些茫然不解的看着陸臻,好像完全不明白怎麽會遇上這麽個喋喋不休的家夥,而他這麽羅嗦的到底想幹嘛。
“你可能在想,你反正都會死,說不說都是死,可是……”陸臻冷冷的盯住他的眼睛:“如果你不讓我滿意,我會讓你希望自己從來沒有活過。”肋骨以下,胃的地方,陸臻反握刀柄又一下重拳砸上去。
夏明朗聽到一聲嘶啞的慘叫,旁邊另一名俘虜掙紮着看過去,又在陸臻冰冷的目光下瑟縮着低下頭,陸臻看着他笑笑:“不要急,一個一個來,馬上輪到你。”
陸臻脫下灰皮帽的手套,握住他的手:“我打算從手指開始一根根敲斷你的骨頭,我想看你能撐多久,你放心,我們有很多強心針,你不會很快就疼死……”
“你,你……你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灰皮帽顯然已經被吓到了,聲音支離破碎,颠倒零亂。
“嘿,老兄,你在為我着想嗎?你是不是想說這麽幹如果上面查起來,我一定會倒黴。真體貼,不過,”陸臻俯身逼視他:“誰告訴你上面有機會查下來,我會把你的骨頭每一根都打碎,在你的心髒上劃一個十字,然後把一公斤C-4貼在你的胸口,然後……你連渣都不會剩下,要試試嗎?”
灰皮帽的喉頭咯咯作響,眼球驚顫着:“你,你你……你瘋子……混蛋……”
“這樣就是瘋子了?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們還沒開始呢!先來點開胃小菜吧!”陸臻忽然用力撕開他一半上衣,裸 露的胸口在寒風顫抖,瞬間激起一層麻點。
陸臻摸到第三和第四根肋骨之間的地方,從胸骨中線數過去四指寬,把56軍刺慢慢的紮了進去,沒有太多血,細細的流出來,在寒風中迅速的凍結。
“你,你……咳……你……”灰皮帽的驚恐萬狀的看着他,牙齒不停的碰在一起,咔咔作響,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吓得。
“疼嗎?應該還好吧,呼吸放緩,不要太用力……”陸臻的聲音冰得讓人發抖。
灰皮帽忽然尖叫,陸臻笑了笑說:“碰到了?”
陸臻慢慢松開手,56軍刺筆直的紮在灰皮帽的胸口。
“有什麽感覺?你的心髒外面有兩層膜,叫做心包膜,現在已經被我刺穿了。因為重力的原因它會慢慢下沉,穿進你的左心房,壓力會讓你的血液從血槽裏噴出來,你會有幸看到你自己的血做的噴泉……”
灰皮帽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胸口急劇的起伏,眼神渙散。
“別激動,千萬別激動,呼吸慢一點,心髒別跳那麽快,你會活着久一點……閉上眼睛,好好感受一下,你的心肌正在與刀刃做親密的接觸,随着你的心跳,一下一下,這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到的樂趣。”陸臻從多功能袋裏抽出一支強心針,拔下針帽紮到他的手臂上。
“我,我……”灰皮帽呻吟着。
“別說話,你已經錯過了坦白從寬的時機。”陸臻看着藥液流光,把強心針拔出來,拿下針頭:“反正你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我們來玩個新游戲吧,我看書上說人的眼球是沒有痛覺的,你相信嗎?我們來試一下吧,右眼還是左眼?我是個很民主的人。”
旁邊另一名俘虜忽然全身發抖,身前的雪地上騰起白霧,這個人已經被吓尿了褲子。陸臻皺了皺眉,站起來走過去。那人馬上吓得尖叫,像一團稀泥那樣軟得連拎都拎不起來,閉着眼睛扭動掙紮。
陸臻看着沈鑫偏一偏頭,沈鑫迅速的把人拎走。
陸臻忽然覺得暈眩,眼前一陣發花,他按住額頭退開一步轉身,撞進一個堅實的懷抱裏。
“別害怕!”夏明朗慢慢撫着他的背。
“我沒害怕。”陸臻反手抱緊他:“我差點失去你,看着你在我面前四分五裂,不過沒關系,那樣的話我很快也會跟着你一起走,可是我們所有人都會死,與這樣的幾個人渣在一起……”
“別害怕,我沒事了!”夏明朗聲音很沉,像江河平靜的深流。
陸臻慢慢把夏明朗推開,努力笑了笑,走回去把軍刺拔出來,抓起灰皮帽的手按住他自己的傷口。
“現在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或者,我們可以開始進行下一個環節,我記得人的大腦皮層是沒有痛覺的,我一直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我不介意把你的頭骨敲碎挖一個洞。”
灰皮帽氣若游絲的說:“讓我死。”
“說了就讓你死,決不食言。”陸臻幫他把衣服拉好:“所以,我不會讓你現在就被凍死。”
灰皮帽慢慢擡起手指向夏明朗,陸臻微笑:“你要說給他聽?那也好,我出去休息一下。”夏明朗馬上走過去,陸臻在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伸出手:“煙!”
夏明朗從內袋裏把煙盒和打火機一起掏出來給他。
沈鑫那邊的動作要更快一點,他押着人出來的時候看到陸臻坐在一棵白桦樹下抽煙,沈鑫興奮的跑過去拍他的肩膀,嚷嚷着:“臻子,你剛才真是酷斃了!”
“那是,我是誰呀!”陸臻朝天吐出一個煙圈,又很快的被風吹走。
“太牛了,我剛剛都差點讓你吓死……你小子剛剛那簡直就是,變态殺人魔的級別啊!!”
陸臻笑了笑,拍着沈鑫的後背說:“兄弟!”
沈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産生了錯覺,他總覺得陸臻的眼底似乎有點濕,過分明亮的感覺,好像有隐約的淚光,大概是風太大了吧,飛雪迷到了眼睛。
事情證明一個骨頭更硬更瘋狂的家夥并不見得就能知道更多的東西,從夏明朗那邊得到情報與沈鑫差不多,兩相合并,歸出一個更接近真相的結論。
髒彈,來源未知,目的地城市,具體到哪座城市就得看下游接手人的本事了,能到哈爾濱當然是好的,如果能運進北京城,那就更好了。爆炸由高能炸藥引發,放射性物質為铯-137,爆炸當量未知,不過灰皮帽略帶炫耀的一句話引起了夏明朗的注意,他說這枚炸彈如果爆炸的話,可以清空整個哈爾濱市,或者抹平北京二環線以內。
陸臻相信他一定是把污染半徑錯當成了爆炸沖擊波殺傷半徑,然而即便如此,也非常恐怖,因為那仍然是成千上萬人的死傷。
夏明朗從匪首的屍體上找到了遙控觸發器,多重觸發引爆裝置,陸臻利用軟管窺鏡把炸彈內部詳細拍照發給劉雲飛。水平儀,遙控,很可能還有定時器,這個是一個體制外的個人作品,天才的個人作品,見了鬼的天才。
許航遠把情況上報軍區,武警與陸軍協作,以炸彈為圓心20公裏為限,全線警戒。
劉雲飛的第一通回複心急火燎,他幾乎什麽都不能說,只是一疊聲的警告陸臻千萬別碰它,這不是一個以他們的水平就能看穿的炸彈,他正在往軍區趕,軍區的拆彈專家已經在等着他。如果這些人還不行的話,嚴正已經在給總裝與總後打報告,更專業的技術人員正在被征招。
全國一盤棋,兩個小時以後,這枚發現在東北邊錘的小小炸彈,已經牽動了中央的神經。
萬一爆炸的話……
如果爆炸的話!
超過二十公斤的高能炸藥足夠把半徑100米以內的物體化為灰燼,铯-137的粉末會被沖擊波爆開,揚灑到高空,在風速5米/秒的情況下,造成長達5公裏的放射性沉降物散落區,而此時此地的風速差不多有25米/秒!!
陸臻想,如果,萬一……他拆彈失敗,夏明朗是否還有可能在這個世界上尋找到他哪怕是一個細胞的存在?
4.
陸臻抽光了盒子裏所有剩下的煙,煙頭散落一地,夏明朗站在他身邊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劉雲飛的電話他聽了,驀然心驚。陸臻忽然站起來,背過手筆直的向關着灰皮帽的地方走去,夏明朗沒有遲疑的跟上,陸臻轉身看了沈鑫一眼,沈鑫退開兩步,說:“我警戒。”
有時候,兄弟之間會有一些外人不可洞悉的默契,一個眼神,半個手勢就能彼此理解。
灰皮帽還躺在雪地裏,雙手雙腳被綁在一起,夏明朗并沒有特別的看管他,因為他現在看起來已經非常的虛弱,以他的肉體所受到的傷害程度來算,夏明朗更相信他現在這樣子更多是被吓的。
發怒的陸臻果然非常可怕。
或者最可怕的不是他的怒氣,而是冷靜,冷靜到幾乎漠然的那種冰冷,讓人完全不能想象他會做什麽,讓人完全相信他什麽都能做得出來。夏明朗承認他當時很緊張,全身的肌肉繃緊,一觸即發,可是到最後也只是給出了一記擁抱。沒有辦法,彼時你只有相信他,相信他能控制,相信他有自己的分寸,夏明朗覺得自己應當如此。
灰皮帽看到陸臻仍然非常驚恐,掙紮着想要坐起來,陸臻蹲到他的身邊,看着他:“我來履行我的諾言。”
灰皮帽茫然不解。
“你說了實話,你馬上可以死。”
灰皮帽張大的了嘴,大團的白霧噴出來,他的喉嚨發出破漏風箱一樣聲響,他說:“你,你你……你,我X你媽!”
據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因為說了實話所以馬上就能死……
“有什麽身後事可以交待,最後的時間,我給你十分鐘,我覺得你不必浪費在罵我身上。”陸臻低頭似乎選擇了一下,最後還是拔出了56軍刺,灰皮帽頓時像被鞭子狠抽了一下那樣尖叫起來。生命的最後幾分鐘,看來他是已經決意要浪費在陸臻身上了。
夏明朗站在陸臻身邊,在極近的距離觀察他的表情,是否生氣了,或者沒有,他忽然發現對這個人的定義要再修正。那不是沖動的熱血少年,也不是慷慨的愛國青年,那不是他養在手心裏的麻雀,更不是他捧在舌尖上的花。陸臻對他溫柔順從,頑皮可愛,那不是因為陸臻本來如此,那只是因為他是夏明朗。
夏明朗忽然有了一種口幹舌躁的感覺。
陸臻低頭看着表,有一個句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灰皮帽說:你們是無知的豬,你們什麽都不懂……神會懲罰你們!
陸臻的瞳孔驟然收縮,一把扯住了灰皮帽的衣領:“那你懂什麽?”
灰皮帽頓時啞住,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的眼中有極致的驚恐,他怕他……非常,絕對!所有的狂妄在面對比他更強的暴力時一錢不值。
“你想說什麽?你們為什麽要做這件事?為了自由與和平?為了民主與公平?”陸臻眉梢挑起,有明顯的譏諷意味:“拉倒吧,別這麽不要臉的粉飾自己,從你們把那個東西拉進自己祖國的那一刻起,你們與那些美好的詞彙再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什麽祖國,我早就沒有祖國了,你們這群拿着槍的鳥人,你們早晚會後悔的,拿着槍,幫黑心的政府賣命,你們占着我們的地方,你們早晚會滾出去……”或者是信仰被攻擊讓灰皮帽陡然擁有了更多勇氣,他嘶聲叫嚷着:“滾出去!!神會懲罰你的,一定會的!”
“所以,你打算來拯救世人嗎?”陸臻冷笑:“用這樣的方式,把一顆髒彈扔到北京城裏,用這樣的方式來解放全中國嗎?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那些人犯了什麽錯?那些平民,手無寸鐵的平民,他們與你無怨無仇,他們每天努力工作好好生活,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麽需要承受這樣的飛來橫禍?除了殘殺平民你們還會幹什麽?我寧願你們把這玩意兒往軍營裏扔,我寧願你來打我們這群當兵的人!不,你們不敢,你們只是無恥的懦弱的肮髒的小醜,你們只敢對着老弱婦孺耀武揚威,這就是你們的公道,你們的自由之路。踩着無辜者的鮮血,還厚顏無恥的談論着什麽理想……”
陸臻抓住灰皮帽的衣領把他提起來,眸色沉沉,帶着暗紅血色的憤怒:“你想說什麽?這世界不公平,政府是腐敗的無能的,有錢人橫行霸道,有權的只手遮天?對,太對了,我承認這些現實都存在,可那不是你們害人的理由!!我們每個人都會遇到不公平,所以我們抗争,我們努力好好活着!我們懲罰惡人,所以我們自己不作惡!別再扯謊了,用那些漂亮的句子掩飾自己,讓我告訴你,你們是誰,你們是一群惡棍敗類,唯恐天下不亂,控制不了自己欲望的無能人渣。別以為會叫幾句口號,放幾個關鍵詞你們就正義了,你們根本不懂真正的正義是什麽……它在守護誰!”
陸臻忽然伸出手抓住夏明朗的防彈背心用力扯向自己,夏明朗猝不及防的跪倒,陸臻已經迎上去咬住他的嘴唇。夏明朗大驚,下意識的掙紮,被陸臻強硬的壓制住,深深的吮吻,求索生命與靈魂的力度。
灰皮帽驚駭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呼呼的喘着粗氣。
怎麽了?
夏明朗用眼神詢問,看着陸臻放開自己,沉重的喘息。
陸臻似乎有些恍惚,輕輕搖了搖頭,看向灰皮帽。
“我愛他。”陸臻小聲說:“是你這樣肮髒暴虐的人永遠無法想象的那種愛。我想要陪着他直到老死,可是因為你,因為你們這些人的無恥欲望,我明天很可能會死在這裏,我會留下他一個人!可這已經最好的結果了,畢竟我們在這裏就把它截住了,否則呢?有多少人會死,有多少人要心碎?這就是你們的……正義!如果你們的公道,你們的自由,要讓那麽多無辜的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我決不允許!”
陸臻反手握住軍刺筆直的捅進灰皮帽的心髒裏:“你應該慶幸我真的不是喜歡虐殺的人!你的神不會保佑你的,他也不會懲罰我!如果他真是神的話!”
灰皮帽痙攣着抽搐,軍刺深深的紮到雪地裏,鮮血沿着血槽滲入,留下碗口大的一團血跡。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緊緊的瞪着陸臻,那些話,或者他懂了,或者他不懂,然而那已經并不重要。
陸臻想,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對他說這些,他在想,我其實是不相信耳朵會被嘴巴所說服的,我也沒有打算要說服他,所以……其實,我只是害怕了。不,我不是沒有遇到過生死關頭,我只是沒有遇到過像現在這樣,這麽漫長的,擁有大把的時間能讓我慢慢去想象今後的,這種生死關頭。
這真是一種折磨。
夏明朗仍然半跪在他身邊,眼神很謹慎,有些手足無措的味道,陸臻苦笑道:“隊長,我,我失控了,我會冷靜一下。”
“不……”夏明朗伸手攬住他:“我寧願你別這麽冷靜。”
夏明朗花了一些時間才确定陸臻此刻着實是在狂躁,然而這個發現卻讓他心裏松泛了很多。好像一件精巧絕倫的瓷器崩壞了一片釉,他非但沒覺得惋惜反而感覺到欣慰。眼前這個幾乎失控的陸臻看起來如此親切,這是個真實的會痛的需要珍愛的人,而不是某個人類理性精華的聚合物。
森林武警迅速啓動封鎖這一整片山林,嚴密的封鎖線在收縮,人員不出不進,防化兵二級戰備整裝出發,許航遠領着他的先鋒部隊馬不停蹄地在趕路。
劉雲飛已經與軍區的拆彈專家碰上頭,兩個拆彈專家,一個年紀大些,姓雷名振東,人稱雷老虎,自稱霹靂堂堂主;另一個看起來還不到三十,名叫吳鳴,年紀雖然輕,個性卻要溫和沉穩得多。劉雲飛急得火上房,吳鳴第一次握手就跟他握了很久,因為總覺得掌心那只手在微微顫抖不停。
他們仔細地審查着陸臻拍攝的炸彈內部照片,嘗試制作模型試拆,另外還有三名國內頂級高手也參與了進來,利用視頻做遠程指導。拆彈專家們一致認為這是一種非常陌生的制作風格,制作者很明顯的考慮到了炸彈被發現之後的拆除問題,繞開了常規的軍用制式風格,還特別加了一道水平儀觸發器。
任何事都是如此,難者不會,會者不難,拆彈最怕的不是複雜而是陌生,那麽多條線路需要逐一理清,分析它們是什麽,幹什麽,怎麽用,很多時候都是在賭概率,賭制作者當時的心情,偶爾的一下靈光。
拆彈是在刀尖上的舞蹈。
相比較外圍的人仰馬翻,處于風暴中心的這群人卻顯得更為平靜,如常地警戒,紮營,給罩在炸彈上的帳篷加固,在帳篷裏小心地生火加熱,避免在超低溫情況下電子元件的忽然失控。
本來夏明朗已經下令陳默組回撤,但是陳默不同意。陳默的理由是糧草還夠,沒必要撤回,可是夏明朗知道他們是希望能抓捕到這個炸彈的提供商,找到更多線索,夏明朗默許了這個決定,因為他也有同樣的期待。
阿泰黯然神傷地把最新消息通報給陳默和方進,方進心事重重地愣了很久,忽然盯着陳默問:“你将來會結婚的吧!”
呃?陳默一愣。
“一定要結婚啊!要找個女的結婚知道嗎?要生小孩!”方進忽然就急了,捏着陳默的胳膊,手勁很大,很用力。
“哦。”陳默一頭霧水,但是方進眼中某些傷感的東西讓他沒有甩開他的手。
“要生兒子,一個不夠,要給我生一打,知道不?!要有兒子,得有後啊,還能留下個念想,要不然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你看隊長現在,多可憐啊,臻兒要是就這麽沒了,他什麽都剩不下。”方進說到最後聲音哽咽,防風鏡裏起了一層霧氣。
陳默一時無措,老實講他有點莫名其妙,不過方進哭了,這個一向粗枝大葉沒心沒肺的家夥站在他面前嗚嗚的哭得像個孩子。他曲了曲手指,有些笨拙地把手放到方進背上,慢慢拍着:“沒事的,會沒事的。”
方進把風鏡移開擦眼淚,大眼睛裏水光閃閃的,陳默輕輕踢了他一腳:“前進?”
方進點點頭,抹幹淨臉,轉身開路。
前進,眼前是異國茫茫的林海,前方,或者有一場激戰,或者他們會徒勞無功,然而此刻他們仍然要前進,他們還有任務,只能心懷忐忑,在心中祈禱,祈禱皇天保佑,他們的戰友會平安無事。
衛星電話再一次響起,夏明朗幾乎不錯眼珠地看着陸臻。
劉雲飛他們複制模型并不順利,對方留下了很多似是而非的電路,他們把炸彈分解為幾個模塊,觸發引信模塊,高能炸藥模塊以及最最關鍵的放射源模塊進行分別複制,但無論是模塊內部還是各組之間的聯接上都還有很多問題,所以需要陸臻在他們的指導之下,對炸彈做初步的大分解。
陸臻聽完指令之後沉默了一分鐘,轉頭時微笑:“隊長,帶上兄弟們先撤吧,逆風五公裏以外,我會用電臺跟你們保持聯絡的。”
夏明朗垂下眼眸,走過去緊緊擁抱陸臻:“我等你。”
兄弟們都過來站成一排,逐一擁抱,把陸臻的肩膀拍得啪啪響,他們不怕死,但是……他們都不想死,更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會去死,然而,有些事情總是需要人去做。
陸臻在電話再次接通時開了句玩笑:“這月隊裏的電話費可要超标了。”
電波的另一頭沉默了幾秒,吳鳴輕輕笑起來,說:“我聽說你們那兒經費挺足的啊。”
因為這句沒頭沒腦的開場白,原本緊張得幾乎要爆火星的氣氛毫無痕跡地轉了個向,所有人的心情都緩和下來,劉雲飛幾乎可以感覺到手指有微微的酸痛,那是肌肉緊張之後放松的标志。
雷老虎看着放射性指标有點憂慮:“少校,你結婚了嗎?有孩子嗎?”
呃?陸臻一愣,老老實實地說沒有。
“那麽,沒有別的人選了嗎?其實更建議一位已經生育了的戰士來做這樣的工作。”吳鳴斟酌用詞。
“為什麽?”陸臻不解,從古到今敢死隊都是光棍的專利。
“放射性隐患太高,萬一出現什麽問題的話,雖然說男性的生理代謝不像女性,三年之後應該可以正常生育,但是……”
“這樣啊!”陸臻笑了:“如果是因為這個的話,那真的沒有比我更好的選擇了,相信我。”
吳鳴苦笑,與雷振東對視一眼,他們都有點無奈,但是早就明白這樣的戰士是不會被任何風險所說服的。
“那麽,我們開始吧!”吳鳴輕聲說。
風仍然狂暴,不過雪已經停了。五公裏,夏明朗第一次感覺到這距離有多麽的遙遠,陸臻就這樣消失在他的視野中,無論怎樣回頭,怎樣踮起腳,也再看不到。
沈鑫拉着唯一的俘虜走過來問這個人怎麽辦,夏明朗低頭看了一眼,這家夥已經被吓呆了,眼神瑟縮而躲閃。
夏明朗很詫異自己為什麽沒有憤怒,反而是覺得悲哀。
何必如此?
他在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也難過,我也難過,可惜這世界,殺人放火金腰帶,總有人前仆後繼。
“還能怎麽辦?帶回去給國安啊,關我們什麽事。”夏明朗淡淡抛下一句話。
“那臻子……剛才?他會不會?”沈鑫壓低聲音湊在夏明朗耳邊。
“你怕他反咬啊?讓他咬啊,有證據嗎?剛剛有俘虜伺機逃跑,按例擊斃,就這樣。”夏明朗眼神冰冷。
沈鑫點頭:“對哦。”
許航遠領着先鋒在下午天色擦黑時與夏明朗碰上頭,而帶着大量專業裝備的後繼部隊還在近百公裏以外,他們帶了更好的防化服,防爆毯和更高強度的雪地帳篷。他們打算冒險趕夜路,因為如果萬一拆彈不成炸彈爆炸,他們需要在專業的防化部隊趕到之前沖進輻射區做初步的清理。
夏明朗看着許航遠無驚也無怒,他把老許拎來的東西扒拉了一番,随便指了個人把裝備給陸臻送去,然後大剌剌地從他內袋裏摸走一包煙,扔下忙碌的人群,轉到背風面抽煙。
許航遠生平第一次看到夏明朗蔫成這樣,愣了半天的神,好生不習慣。
那是誰?夏明朗?那頭來自西域的狼?就算是身體累成一灘泥,眼睛也利得能殺人的夏明朗?
許航遠走過去踹他:“老夥計?”
夏明朗轉頭看看他,眼神疲憊,有瞬間蒼老的錯覺。
“至于嗎?喂,怎麽了?”許航遠不解。
夏明朗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慢慢的嘴角浮出一絲神秘的笑意,他側身俯耳過去:“你知道那裏面是誰嗎?我老婆!”
許航遠一下笑噴,胳膊肘一擡就捅上去:“我靠!你……我服了你了,什麽時候了……你開這玩笑?得,算我白操心!”
“真的!”夏明朗淡淡地笑了笑,許航遠看着他的神色,慢慢的,露出震驚的表情。
“真的假的?”
“真的,這次真的不騙你!”
“啊,怎麽會,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了……我記得你當年沒這毛病啊,你,你小子當年花着呢!”許航遠還是不能相信。
“花那麽多不是都沒成嗎?”夏明朗說道。
許航遠愣愣地點頭:“也對,搞不好,你就應該這樣!你……”許航遠失笑,“好嘛,我就想說你小子……我就想,我每回都想說你小子這次總到頂兒了吧!總算是到頂兒了吧……不行,你下次還能給我再折騰點更大的事兒出來。”
“你看這世界太平淡了,需要我給你一點驚喜。”夏明朗笑道。
他其實有點詫異,怎麽會忽然想要說這個,可是那些話在他嗓子眼裏拼了命地撓,極癢,一張嘴就一骨腦兒地蹦了出來,他想說,莫名其妙的欲望,無法抑制的欲望,讓他想要說出一些事,向眼前這個人坦白。
這是個多好的傾述對象啊,他們絕對忠誠彼此信任,他們足夠親密又不必成天碰面相對尴尬,夏明朗心想,大約這本該如此,本來就應該要告訴他:我跟一個男人好上了,我們很相愛,我們很快樂。
否則上天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把許航遠送到他面前??
在那個瞬間,夏明朗發現他好像忽然就懂得了陸臻,懂得了他所有的惶恐與不安。不是對未來沒有信心,也不是對自己有懷疑,那是一種單純的不安,源于他們之間最根本的不容于主流的關系,這種隐藏極深的愛戀方式。
如果,如果陸臻真的不在了,他們的愛情是不是也随之消失了?
沒有任何證明,沒有任何證據,假如有一天連他都忘記了這些……
夏明朗忽然有點不敢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或者他應該要關照許航遠,關照鄭楷,關照所有了解內情的人,讓他們千萬要記得提醒他,時常地提醒——他的生命裏曾經有過這樣的美好,與這樣一個人。
5.
徐知着把裝備拿去給陸臻,相比較外面酷烈的狂風,帳篷裏已經很溫暖了,陸臻與千裏之外的那群人正在讨論着,氣氛融洽言語輕松。徐知着拉開帳門便聽到陸臻輕笑,似清風過境,恍然有不真實的錯覺。他記起小時候,初中或者高中的時候學過一篇課文,那裏面有個句子很漂亮: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
“哎!風進來了!”陸臻轉頭看他。
徐知着噢了一聲,把雙層防風帳的拉鏈拉到底。
“你來得正好,沒電池了。”陸臻把衛星電話挂斷,埋頭扒拉着,手指腫了一圈,像蘿蔔一樣,泛着紫。
徐知着坐在一旁看着他幹淨的側臉,皮膚很幹,在寒風中被凍得皲裂,可是輪廓仍然清俊,隐在陰影裏,像一幅精雕細琢的剪紙。
“他還好嗎?”陸臻問。
“怎麽可能好?連我都覺得很不好!”不必解釋,徐知着知道是哪個他。
陸臻擡起頭,目光清亮:“我會沒事的,所以讓他別太擔心。”
“可能麽?”徐知着笑了。
“好像……是不太可能!”陸臻也跟着笑了,他最後用力一拍,把衛星電話組裝好。
“挺難受的。”徐知着使勁皺眉頭。
“是啊,這樣,其實,最難受。”陸臻忽然間眉目寧定,仰起臉看着遠方,好像塑像一般,陽光從帳篷頂上的透光膜裏落下來,鍍在他臉上,陸臻的鼻梁挺直,從側面看過去亮起極漂亮筆直的一條線。
愣了幾秒鐘,他恍然回神,勾起嘴角溢出一絲笑紋,埋頭開機,熟練地輸入密碼與相關指令。
“把防護服穿上。”徐知着把帶來的東西一件件挖出來。
陸臻看了一眼放射性探測儀,擺擺手說:“算了,輻射不高,穿上不方便。”
“你……哎!”
“倒是你,快點滾吧,啊……小心別沾上了,哈哈,你這三年就別想生了,生出來就是小怪物!”陸臻哈哈笑,表情很惡劣。
徐知着虎着臉踹過去一腳,忍不住又心軟,折返回來從背後抱住陸臻用力勒了勒:“保重!”
“我會的!”陸臻輕輕點頭。
衛星電話再次接通,基地那邊讨論得很熱烈,本來就是沒有公論的事情,是死是活都帶了三分不可明說的直覺與三分不可明說的經驗,再要争個板上釘釘的結果來——
怎麽可能?!
陸臻聽了一會發現自己插不上什麽嘴,小心翼翼地坐到旁邊絕碰不到炸彈的地方去,肌肉放松,立刻聽到脊骨咔啦啦作響。
“少校?少校?”吳鳴敏銳地發現了陸臻的消失。
“嗯,我在,你們讨論好告訴我。”陸臻馬上回答。
耳機裏沉寂了幾秒鐘,吳鳴的聲音帶歉意響起:“真對不起。”
“沒關系。”陸臻頓了頓:“少……呃……”
“少校,鄙姓吳,很榮幸能與你同級。”吳鳴說。
“吳少校,不必說對不起,盡力就好。我是一個軍人,穿上這身軍裝就代表我能接受任何風險,我不會要求你給我萬無一失……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陸臻道。
“嗯,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吳鳴輕聲複述。
多功能腕表顯示室內溫度零下24,金屬箱被牢牢地凍結在它的冰雪底座上,雪裏面加了水,冰結得晶瑩,凝出不規則的冰花。陸臻強迫自己看着它,清空大腦,屏除雜念,他已經想得太多了,太多的負擔讓他開始變得憂愁,那種從心靈開始的軟弱的味道,在身體裏漫延,這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在吳鳴他們的指點之下,陸臻對炸彈又做了更進一步的分解,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開始剪斷一根線,事關重大,不得不謹慎非凡。那邊的六個人又開始吵起來了,于是陸臻又開始等待。
時間從來沒有變得像此刻這般地難耐過,陸臻屏氣凝神地調整着自己的呼吸與思緒,把那些跑偏了的神游分子狠狠地拉回來,然而一個恍念,腦子裏又閃過鮮活的畫面。
剛過完年……又一年了,陸臻想,其實媽媽的口紅快用完了,這次走得太急,忘記買。
還有那些書,他的那些書……他留在卧室裏的,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好奇去翻看,會不會忽然間恍然大悟,明白他最近為什麽孜孜不倦地與他讨論着同性戀、小衆人群、人權與社會的話題。
他想起小時候,同學、朋友、念書、打球,那些驚心動魄的慌亂,那些迷茫與堅定……回憶像一個加長了搖臂的攝像機,盤旋着,角度詭異地在他曾經過往的生命中掠過,長出一個悠長的鏡頭。
然後,有一雙眼睛在暗處漸漸清晰,忽然間一閃,看向他,似笑非笑的,不怒自威,溫柔卻暴烈,兇狠而柔軟……狡詐到天真。陸臻搖了搖頭,把那些畫面甩出去。
天色漸漸暗下來,雙耳灌滿了呼嘯的風聲居然從極喧嚣中感覺到寂靜,因為還沒有進一步的指示,陸臻沒開頭燈,一切隐匿在黑暗中。
雷振東忽然說:“大家停一停。”
陸臻打起精神。
“少校,不如你今天晚上休息一下吧。”雷振東說。
呃……陸臻一愣。
“這個系統的電能看起來還很足,撐一兩天沒有問題。”吳鳴接上,“而且,我們也都覺得你需要放松一下,好好休息,無論最後提出什麽樣的方案,你的身體和精神狀态都是非常重要的。”
“這……”陸臻遲疑。
“我已經通知隊長了,隊長說他馬上帶人過來替你。”劉雲飛最後終于忍不住。
陸臻笑了:“看來你們就這個問題已經讨論出結果了。”
“抱歉。”吳鳴說,“我們也知道你現在很難熬,少校,我覺得你現在有些太緊張了,當然,我不應該這麽說……”
“我好像沒有反對的餘地了。”陸臻開了頭燈,用多功能電表又測了一次電壓,電壓很穩定,說明這個電路的供電正常。
“是的,我們會争取在今天晚上拿出一個方案來。”吳鳴看了一下表,“現在是晚上8點,到明天早上8點,您還有12個小時,吃一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
“手上的凍瘡也可以處理一下。”陸臻笑道,因為帳篷裏沒有別人,所以沒人看到他蒼白的臉上浮出血色。
“是的。”吳鳴的語氣緩和了一些,感慨:“少校,您真是一個……如果方便的話,回軍區我請客,大家好好喝一杯。”
“沒問題。”陸臻開始分門別類地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