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特典待選作品:第成空

《麒麟》特典待選作品:第15章 成空

鐘嘉禾是家裏最寵愛的孩子,排行老麽。因為年紀小長相乖巧性格讨喜,于是個個捧在手心裏當寶。鐘嘉禾的家是傳言中美好的天上有地下無的江南水鄉,小橋流水古道烏瓦,仿佛是杏花煙雨裏,重重的暈開來的一筆墨跡。

有一天鐘嘉禾翻看小時候的相冊,看到有一張照片裏站着一個陌生的年輕人,眉目分明,眼神淬亮如光,身段挺拔如竹,略略一看便有一股擊節氣質。陌生人手裏抱着一個粉嫩團子似的奶娃娃。她去問了母親,才知道這是遠方表親家的兒子,姓陸名臻,是一個上海人,而他抱着的奶娃子就是剛剛出生一年多的自己。

鐘嘉禾有點詫異,問怎麽我不記得了?

母親看了她一眼說:“那時你年紀小。不記得倒是正常的。”

鐘嘉禾撓撓頭,表情嬌憨,眨了眨眼看着照片裏挺拔如竹的身影,略略紅了臉。

那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少女心事欲說還休,仿佛二月柳梢頭的豆蔻,明豔而羞澀。

鐘嘉禾長到十七歲,上了本市的重點高中,再過半年便可以參加高考。她像所有待考學生一樣,埋頭苦讀懸梁刺股,憋着一股勁兒的感覺讓人感到很有動力。她從題海裏擡起頭,看了看一直被放在書桌上的那張十幾年前的老照片,依舊像十二歲那年一樣紅了臉。

就仿佛那個人真的在看着她一樣。

她吐出一口氣,在心裏默念了一遍“一定要考上上海的大學”,繼續埋頭做題。

這些年她聽了很多關于這位陸臻哥哥的故事,關于這個人她在心裏描摹了無數遍,從當年心裏的一顆種子變成如今被她的想象澆灌而成的參天大樹。她想去看看他,即使知道他可能并不在那個城市,可是他長在那裏,總會回來。

六月份高考結束,第一志願填了上海X大,父母對此雖然頗有微詞但到底還是放心的,畢竟那裏有熟人,總比填到那些個犄角旮旯裏好的多。

結果甚至沒什麽懸念,鐘嘉禾在九月中旬包袱款款的被父親送到了學校報到。報到那天天氣很熱,鐘嘉禾被一系列繁瑣的程序弄的頭昏腦脹,幸好父親的一句“今天晚上要去陸伯伯家拜訪一下”給了她不少勁。她眨眨眼乖巧的點點頭,心裏卻好像開了無數的花,仿佛春深似海。

晚上并沒有約去什麽飯店什麽酒樓,而是直接去了陸家。鐘嘉禾覺得心裏有只小鹿在跳,怎麽也不得安穩。

陸媽媽是個很有味道的女人,雖然有點上了年紀可是氣質優雅,真真算是個美婦人。人也很客氣,拉着鐘嘉禾說以前還這麽小的孩子怎麽突然之間就長那麽大了?

鐘爸爸和陸父坐着下象棋,聞言哈哈一笑,可不是,以前看陸臻那小子文文弱弱的,現在都長大了吧,還當兵去了,真是想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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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嘉禾眼神一亮,豎起耳朵想多聽點什麽。

陸媽媽微微一笑,“他自己覺得好就好,軍隊挺好的,為人民服務。”

“可不是……”鐘爸爸眼睛盯着棋盤道,“我家小丫頭不知道多迷你們家陸臻,成天扯着我和她媽講你家陸臻的事,這麽些年講下去我都滿足不了她了,這不幹脆把人給送來,讓你們給往詳細了講,省的小丫頭鬧得慌。”

“唉?”林竹君笑眯眯的看向鐘嘉禾,眼神就像一般長輩一樣慈愛,“嘉禾看上我們家陸臻了麽?”

鐘嘉禾用力搖了搖頭,鬧了個大紅臉,“只……只是覺得陸臻哥哥很厲害而已。”

林竹君眉梢眼角透着點不易察覺的得意,很內斂,是一個母親的自豪,卻嘆了口氣道:“自從他當了兵,好幾年都見不到一次面,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上次回來還是和他部隊的隊長一起來的。”

“隊長?”

“是啊,叫夏明朗,陸臻那小子把他家隊長和他們部隊誇得跟個什麽似的……”林竹君有點無奈的說。

“陸臻哥哥待的地方,一定很特別吧?”

“嗯,可能吧。”林竹君站起來走到廚房切水果,出來之後說:“嘉禾這麽好奇的話,要不要這個春節留下來?陸臻今年應該會回來,讓他仔細給你說說。”

“诶?”鐘嘉禾眨眨眼,“可……可以麽?”

“當然。”林竹君笑笑,“陸臻那小子非得高興死,這麽個可愛的女生對他有興趣。”

旁邊傳來鐘爸爸懊惱的聲音,“賠了女兒又折兵!老陸你真行!”

陸父微笑不語。

春節之前陸臻過來打電話回來說假請好了,臘月二十七到大年初六。林竹君在電話裏揶揄道兒子你這次回來會有大驚喜。

陸臻聽到了卻沒放在心上,挂了電話走到夏明朗身邊戳了戳他,“喂隊長,你怎麽了這是,痿成這樣。”

夏明朗挑了挑眉,眼神似笑非笑,“你說我是怎麽了陸臻同志?”

“啊!”陸臻笑的很開心,“我怎麽會知道。”

夏明朗陰陰的扯開唇角,即使陸臻微笑的陽光燦爛也擋不住在頭頂上呼呼吹的陰風。他很有先見之明的在夏明朗擡起腳的那一瞬間往旁邊跳了一步,兔子似的逃了。

夏隊長大人在後面罵了聲小王八蛋,看着他的背影嘿的一聲笑了起來,正在基地各個地方的人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陸臻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夏明朗坐在窗臺前抽煙,背景是潑墨似的夜幕,煙霧袅袅襯得他的臉朦胧不清。陸臻在收拾行李,嘴裏絮絮叨叨說隊長你再這麽抽下去不怕早衰麽?

夏明朗側過臉看他,唇線抿了抿卻還是笑了起來,不會讓你那麽年輕就守寡的。

陸臻聞言面無表情的扔過去一個幹淨的煙灰缸,夏明朗擡手姿勢很帥的接住。

“嗳,陸臻。”他叫了他一聲,一只腳挂在窗外晃了晃,“你幾年沒回家了?”

陸臻埋頭整理行李,用腦袋瓜子對着他,“三年吧。”

“那麽久了?”夏明朗有點訝異,突然又沉默了下來,轉過頭看着窗外夜幕下的基地。

陸臻無奈的走過去踢了踢他,“你這是怎麽了?”

夏明朗轉回頭看他,笑了起來,眼裏有種晶亮挑逗的神色,突然之間又恹了下來,表情哀怨異常,“這不是舍不得你麽,這一走就十幾二十天啊,寂寞難耐啊……”

陸臻被逗笑了,心說夏明朗這人不當兵也不怕餓死,演技杠杠的在那兒呢,實力派!

“那小生必定速去速回,不會讓娘子獨守空閨的……”說着想伸手挑他的下巴,只不過堪堪觸到就被抓住了。

“去去去,小王八羔子。”夏大人一臉嫌惡的揮揮手。

陸臻撞了撞他的肩膀,“喂,說真的,怎麽了?”

夏明朗神色有點複雜,伸手扯了扯他的耳朵,陸臻想躲不過沒躲開。夏明朗慢吞吞的開口,“就突然覺得,有空的話,常回家去看看吧。”

陸臻嘴角抽了抽,看着夏明朗的表情心說如果這次還是A人的話那麽那些奧斯卡影帝影後真該去切腹。

他看着他好一會兒,微笑起來,“隊長,這有點不可能。”

“是不可能。”夏明朗點點頭,“所以好好對他們。”

陸臻認真的注視他,眼神粹亮幹淨,慢慢的行了禮,“是!隊長!”

陸臻是第二天離開基地的,走的時候夏明朗嘴裏叼着煙踹了他一腳,眼神痞痞的活似一個老流氓,陸臻鑽進去之前一手靠額行了個禮,對着他微微一笑鑽進了車。

夏明朗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暗自吐槽陸臻這小混蛋越來越會蠱惑人了。夏隊長憂傷的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有了點沉溺溫柔鄉的傾向。他轉過身,發財跑過來蹭了蹭他的腿,夏明朗俯下身摸了摸它的頭,叼着煙看着遠處慢慢升起的夕陽,眯了眯眼。

陸臻回到家剛剛好踩了晚飯的飯點,進了門發現家裏多出了個小女生,長的幹幹淨淨清清秀

秀,一頭烏黑的長發更是把水鄉少女的特征體現了個徹底。

他咦了一聲,還沒發問陸媽媽就從廚房迎了出來。

“怎麽到了也不打個電話?”林竹君接過陸臻手上的包,語氣頗有埋怨。

陸臻笑嘻嘻的摟住他媽的肩,“人都到了還打什麽電話?又不是不認識路要人來接。”

林竹君也笑了起來,“這麽大了還這麽貧,真不知道在部隊都學些什麽。”

“保家衛國!”

“得了吧。”林竹君斜睨他,想起什麽似的對着陸臻道,“這是你鐘叔的女兒,嘉禾,小時候你還抱過她吧。”

陸臻頓時汗了一下,心說媽這麽久遠的事您腫麽都還記得啊!

“是麽!都長這麽大了呀!”陸臻笑眯眯的看着鐘嘉禾說。

“你這孩子……”林竹君朝着鐘嘉禾招招手,“嘉禾快過來,不是一直想認識陸臻麽。”

鐘嘉禾自從陸臻進門就一直捏着衣角站在一邊,看着一直在照片裏的人就那麽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真實的感覺撲面而來。他比以前高了壯了也黑了,挺拔如竹,眼神燦亮,仿佛有種理想的光芒在閃爍。

和想象中的……一樣呢。

她紅着臉低着頭默默的微笑,鼓起勇氣擡起頭看他,眼神發亮臉頰微紅,“陸……陸臻哥哥你好,我是……鐘嘉禾,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陸臻有點訝異的眨眨眼,微笑起來,“不要那麽拘謹,再說也不是初次見面了吧。”

他微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有親和力,鐘嘉禾覺得自己有點放松了下來,雖然臉頰依舊微紅可态度自然了很多,“……嗯!”

陸臻先回房洗了個澡,關上房門的瞬間突然産生了想笑的沖動。

他好像……被暗戀了?

有點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怎麽有種他家女王也想撮合他們的感覺。陸臻有種想要仰天流淚的沖動,老天保佑老佛爺千萬別摻和啊……!

他把東西整理了一下,走到窗邊,拿出一根香煙銜在嘴上,沒有點起來。在基地的時候還罵夏明朗慢性自殺,現在自己卻也跟犯了煙瘾一樣,全身細胞都在叫嚣着。陸臻擡眼看着窗外,上海的星空總是顯得特別黯淡,只是萬家燈火閃閃爍爍,堪比星光。

除夕前兩天陸臻一直在陪鐘嘉禾逛大上海。他娘耳提面命要求陸臻帶嘉禾去買點新衣服和要用的東西,陸臻想着反正回去也要帶禮物,便高高興興的應承了下來。小姑娘不是難伺候的主,體貼懂事,逛起街來也沒有瘋狂勁。雖然陸臻對于女性一直都應付的游刃有餘,但太嬌貴的還是伺候不起,這姑娘雖然嬌,但好在不貴。

陪鐘嘉禾買完衣服,陸臻幫她提着袋子在商場上亂逛。

“嘉禾還有想要的東西麽?”

鐘嘉禾想了想搖搖頭,“沒了。陸臻哥哥要買東西麽?”

“嗯。”陸臻對她微笑,“過完年回去的禮物,不帶一點回去的話會被抽經剝皮。”

“這樣……”鐘嘉禾點點頭,“那我陪你去吧。”

“好啊。”

陪陸臻買完東西已經是晚上,冬天天黑的特別快。他們坐在咖啡店裏歇腳,鐘嘉禾看着那堆價格不菲的東西小小的驚嘆了下,“陸臻哥哥你們部隊感情都很好吧?”

“嗯……都是好兄弟。”陸臻搗鼓着手裏的東西回答,那是要送給夏明朗的,包裝的很精致,他想象的出來這東西一送出去那個妖孽又會說他小資。

“能講講麽?那邊的事情。”

“額……”陸臻面色有點猶豫,似乎不知道怎麽回答。

“不方便麽?”語氣很失落。

“也不是。”陸臻看着她的表情失笑道:“只是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說起。嗯……那個地方,一堆臭男人,一個個都跟流氓一樣。”

鐘嘉禾噗的笑了出來,“怎麽能這麽形容自己戰友。”

陸臻露齒一笑,滿口白牙,“說流氓還算客氣的。那邊的生活……反正就是一個老流氓和幾個小流氓耍流氓。”

“聽上去好有趣的樣子。”

“是很有趣。”陸臻對着她微笑。

鐘嘉禾看着他笑愣了一下,心跳有些加速。這兩天來陸臻常常對她笑,和藹可親的像是長輩一樣。這樣子眉眼彎彎像是少年一樣的微笑還是第一次,月牙一樣的眼睛裏映着外邊五色斑斓的燈光,分外好看,仿佛少年人想到了心上人。鐘嘉禾感覺臉上有點熱,她直覺仿佛窺見了什麽,卻無半點頭緒。

回到家發現陸爸爸已經做好了飯,陸臻洗了手餓死鬼投胎一樣撲到飯桌上,鐘嘉禾看着他的表情,臉頰紅紅的眨了眨眼。

這是她,喜歡了那麽久的人。

除夕那天照舊是陸爸爸掌勺。陸臻在廚房探頭探腦被他媽揪了出來,他也不介意,對着鐘嘉禾笑了笑就進了房間也不知道幹什麽。她看着他被門掩住的衣角有點沮喪。

林竹君坐下了拍拍她,微笑說,“陸臻房裏有很多好玩的東西,要不要去看看?”

“可……可以麽?”

“當然。”林竹君笑眯眯的,說完去了廚房。

鐘嘉禾走到陸臻房門前,擡手想敲門卻發現門并沒有關嚴實,只是半掩着,可以清楚的看到陸臻在裏面,靠在窗邊拿着手機打電話。一半的臉掩在黑暗裏,一半臉映着外面的燈光。她看着他唇邊笑意,仿佛是五月的陽光溫潤無聲,卻帶着點得意和縱容,溫柔的不像話。

她突然有點手足無措,門裏門外仿佛是兩個世界,她從來沒覺得這兩個世界居然相差了這麽遠。

陸臻的聲音有點輕,細細碎碎的傳過來。

“呸,你就扯淡吧!”

“……夏明朗你TM皮在癢……”

“……才怪…………”

“………………嗯嗯嗯想啦想啦……”

……

腦子裏有一種荒誕的猜測在蔓延,夾雜着室友常常給她看的一類小說。鐘嘉禾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牙齒咬住下唇強迫自己不發出聲音。

陸臻突然側過臉,粹亮的眼睛對上她的,疑惑的挑挑眉,眼神裏有詢問的顏色。

鐘嘉禾推開門,努力笑笑,“在幹什麽?”

陸臻對着電話又輕聲說了點什麽,收了手機對着她微笑,“跟隊長拜個年,要進來麽?”

她點頭走進去,很明朗的感覺,陸臻的房間。她和陸臻一起站在窗邊看着窗外的萬家燈火,燈光火海極目望去仿佛是無邊。

“陸臻哥哥……”她遲疑着開口,“有交女朋友麽?”

“沒有。”陸臻微笑的很坦然,“但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其實不僅僅是喜歡。

“這樣麽……”她恍惚了一下,似乎看見自己在書桌前面埋頭做習題的樣子,背影執着到有點犯傻。“那個人也喜歡你麽?”

“當然!”

他說當然的時候眉梢淡淡的揚起,意氣風發的樣子很帥氣,語氣裏有不動聲色的笑和得意,居然讓人羨慕。

“那就……一定要幸福哦。”聲音小的似乎只有自己才能聽見。

陸臻有點詫異的看着那個聲音輕到近乎在喃喃自語的女孩,然後實現重新落回到窗外。

“哎呦快出來吃飯啦,吃完看春晚!”林竹君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來了媽。”

“來了阿姨。”

鐘嘉禾看着陸臻挺拔的背影走出房門,突然窗外“嘭”的一聲響,她側過頭看到一大朵煙花盛開在漆黑的夜幕上,夜空好像被割裂一般碎成了一塊一塊。伴随着鞭炮噼噼啪啪的聲音慢慢隕落,那一瞬間似乎是寂靜無聲的、凋謝的過程被拉長了無數倍,直到另外一朵煙花盛開在天空。

她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所有的憧憬和期待,在這一刻凋謝成空。

新年快樂。

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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