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吹發
第33章 吹發
浴室裏亮着燈,隔着磨砂玻璃,隐約能看見裏面的人影。
孟允柯準備了一條幹淨的毛巾,以及一套新浴衣,放在門口的椅背上。
幾分鐘後,水聲停了。
“小梁,我給你準備了衣服,”孟允柯隔着門朝裏面說,“你自己出來拿,我先進房間了。”
“好。”
梁思眠的聲音悶悶的,在門後傳出來。
孟允柯擦幹淨眼鏡上的水漬,回了房間。
此刻關門顯得太刻意,他進了卧室,背對着客廳,将吹風機從櫃子裏拿出來,手指纏着線,一圈一圈地解開。
身後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接着是一陣濕嗒嗒的腳步,梁思眠一陣風地跑出來,又光速回到浴室,“砰”地關上門。
又過了一陣,梁思眠出來了。
他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大小稍微有些不合适,即使腰帶系得很緊,領口依舊寬敞,露出鎖骨和一小片肌膚。
“那個……”梁思眠有些尴尬地抱着手中的毛巾,“孟哥,今天真是麻煩了,如果不是你在隔壁,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孟允柯回到客廳,插上吹風機。
“沒關系,你的花灑壞了,有空去買個新的就好,”他招招手,“過來吹頭,別感冒了。”
梁思眠沒戴眼鏡,一雙幹淨的杏眼微微眯起。他小心翼翼地挪過來,在沙發的邊緣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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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浴袍沒系好,坐下來的時候,露出半截白淨的大腿。孟允柯多看了一眼,忽然發現梁思眠的腿沒有看上去那麽瘦,反而有些肉肉的。
和剛才看到的……一樣。
“我自己來就可以,”梁思眠有些不好意思,“孟哥,你去忙吧。”
孟允柯把手擡高了些,站在他身後,“我反正也沒別的事,”他笑着摁下吹風機的按鈕,“我幫你吹。”
噪音響起,熱風吹上梁思眠的頭發,濕漉漉的頭發滴着水,孟允柯一手拿毛巾,一手拿着吹風機,将發絲慢慢吹開。
梁思眠乖順地坐着,一語不發,有些不适應地抓着浴衣的一角,有些別扭。
孟允柯起初沒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奇怪,過了半晌才忽然想起,梁思眠來的時候沒穿內褲。
這種事實在有些太私密,而且尺碼也肯定不合适,孟允柯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開口。
梁思眠的頭發很軟,吹幹之後完全變成了炸毛的狀态。孟允柯輕柔地抓了抓,修長的手指伸進發絲,發現了許多細碎的白頭發。
他無端想起剛才看到的藥盒,喉嚨裏泛起一陣酸澀。
“新房子住的還習慣嗎?”
孟允柯與他搭話,“你住到這裏來,會不會想家裏人?”
梁思眠有些聽不清,側過頭笑着回答:“挺習慣的,不過現在我母親一個人住,我周末會回家看她。”
孟允柯試探着問:“你父親呢?現在已經完全不來往了嗎?”
“他死啦。”
梁思眠輕飄飄地說道。
孟允柯愣了愣,沒有再多問。
梁思眠的頭發很快就吹幹了。
“浴衣和毛巾你拿回去穿吧,”孟允柯收起吹風機,“回去喝杯熱水,別感冒了。”
梁思眠身上散發着好聞的味道。
“謝謝孟哥。”
他的目光瞥向沙發另一角,忍不住笑了。“孟哥,這個兔子還挺可愛的。”
孟允柯轉回身,被寫信人送來的兔子端正地坐在角落裏。
“啊,是還挺可愛的。”
梁思眠緊了緊腰帶,“那我先走了,孟哥,明天見。”
“明天見。”
孟允柯送他到門口,兩人互道晚安,回到各自的家中。
空蕩蕩的客廳安靜下來,孟允柯拿出手機,猶豫片刻,打了一個電話。
“喂?”
電話那頭響起一個女聲。
“姑姑,打擾你了,”孟允柯在沙發上坐下,“我想問問,你知道佐匹克隆是什麽藥嗎?”
“……你問這個做什麽?佐匹克隆是治療嚴重失眠的藥,副作用很強,很多病人吃了還會産生幻覺,這個可不是随意能亂吃的藥。”
“不是我,是……一個朋友。”
“朋友?那應該是醫生給開的藥,是什麽朋友?需要我幫忙嗎?”
“我有機會問問他,謝謝了。”
孟允柯道過謝,很快挂了電話。
偌大的客廳裏還回蕩着熱風的氣息,他做了個深呼吸,嘆了口氣。
閉上眼,鼻腔裏依舊是梁思眠頭發的香味。
平時自己用的洗發露味道有這麽重嗎?
他回卧室喝了口水,想強壓下這種奇怪的沖動,腦海裏卻又浮現出梁思眠別扭地坐在沙發上的模樣。太不應該了。
他摘下眼鏡,關了卧室的燈,靠坐進椅子裏,認命地解開了腰帶。隔壁。
梁思眠躺回卧室的床上,滿臉通紅地抱着枕頭,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了幾個滾。
他把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裏,開心得幾乎要笑出聲來。
和孟允柯親密接觸的感覺真好,特別是讓讨厭的人心灰意冷之後。
一想起林梓滿眼失落和恐懼的模樣,梁思眠心中便湧起扭曲的快感。
他兀自回味了許久,一雙修長的腿在浴衣下晃來晃去,把床上的耳機都踢到了地上。
還未從喜悅中回過神來,扔在一旁的手機便響了。
“喂?”
梁思眠滿臉笑意,直接接了起來。
手機裏傳來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
“老板,你最近的要求也太多了,又是送玩偶,又是寄信的,不應該多給我些錢嗎?”
對方用威脅的口吻說。
梁思眠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你哪來的我電話?”
“這不是想了點兒辦法嘛,”那人笑着說,“我最近沒錢上網了,老板,多給點呗。”
梁思眠從床上坐起來,表情陰沉。
“待會兒我打給你三百,”他冷冷道,“之後別再聯系我,我不會再找你做事了。”
“欸!老板你……”
梁思眠挂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一邊。
沒過多久,手機又響了起來。
梁思眠有些惱了,不耐煩地接起來。
“我不說了別再聯系了嗎?!”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幾秒,而後一個電子合成的聲音幽幽傳來。
“哎呀,這是誰讓我的學生發這麽大火。”
黑霧依舊是一副輕浮的語氣。
梁思眠面無表情,“找我什麽事?”
“你最近好像很忙的樣子,”黑霧說,“我也不知道你在忙什麽,但我教了你觀察你鄰居的技術,你是不是該回報我一下?”
“你要什麽回報,”梁思眠從床上下來,脫了浴衣,站在桌前,“我說過,犯法的事情我不做。”
“當然當然,”黑霧笑着說,“我怎麽忍心讓你做危險的事呢?就是論壇裏的一些單子,你能不能幫我免費做幾個?”
梁思眠手指摸上桌面的花瓶,從裏面挑了三只盛開的玫瑰,眼神逐漸變得迷離。
“随便,你發我吧。”
他不想與黑霧過多的糾纏,挂了電話,将手機扔到角落去。
玫瑰的花莖光滑堅硬,刺已經全部被剪掉了。梁思眠吻了吻玫瑰,舌尖舔舐過花枝,臉頰沾上了紅暈。
要是孟允柯知道,自己純良乖順的鄰居在做這樣的事,一定也會羞到臉紅吧。
花莖陷入了花瓶之中,如歸于生長的土壤。
次日,上午十點。
孟允柯疲憊地翻了個身,從床上爬起來,揉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
昨晚屬實有些放縱,他平日裏并不是那樣無法控制自己的人,卻罕見地熬到很晚才睡,原本要完成的視頻錄制也毫無進展,就連起床時間都晚了兩個多小時。
孟允柯戴上眼鏡,很快從紛亂的情緒中轉換過來。
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簡單洗漱後,孟允柯出了門。
今天門口并沒有擺着奇怪的禮物,隔壁梁思眠的房門也緊鎖着,應該是去學校上課了。
孟允柯又想起昨晚的經歷,壓下心中的思緒。
若是讓瘋狂的跟蹤者知道了這樣越界的想法,梁思眠一定會遭殃的。
他如此想着,坐電梯匆匆下樓。
天氣很冷,小區裏只有維修路燈的師傅在工作。孟允柯一路走到門口的保安亭,指節在玻璃窗上輕叩。
保安大爺用手掌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霧,看清來者後,才不情願地推開窗戶。
“大爺,我丢東西了,”孟允柯彎腰朝裏面說道,“能幫我看看我家門口的監控嗎?”
大爺眯着眼,“啥時候丢的?”
“就昨天,我有兩件衣服放在家門口,”孟允柯随口編了個理由,“出趟門就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保潔收走了。”
大爺應了兩句,招呼他進來坐。
保安亭裏開着很足的暖空調,大爺眯着眼,關掉電腦裏的蜘蛛撲克,打開監控系統,在一格格小窗口中,找到孟允柯家的那個。
一個多月前,李凡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保安大爺也順帶記住了孟允柯這個被連累的鄰居。
孟允柯站在一旁,看着大爺點開監控,将畫面倒回一天前。
時間回到昨天中午時,原本的畫面忽然全黑了。
孟允柯皺起眉。
大爺十分尴尬,又将錄像往回倒,一直倒到早晨五點,才終于恢複。
但畫面中什麽也沒有,靜止得如同一張照片,只有光影在緩慢的變化。
“應該是出了點問題,”大爺吸了吸鼻子,“這兩天小區在修電路,估計昨天不小心搞錯,把監控的電斷了。”
大爺想了想,又點開同時段的其他監控,補充了一句:“不過小區門口的監控還能看,你要看看嗎?”
孟允柯沉吟片刻,點點頭。
大爺點開小區大門上裝的監控,往後倒了24小時,畫面正對着門口的花壇,錄像儲存沒有受損。
孟允柯一手撐在桌沿,大爺給視頻開了個倍速,讓他自己看。
小區門口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大多是些早起晨練的大爺大媽,以及通勤上班的年輕人。
這些人或是結伴而行,或是刷卡開門,看上去都很正常。
早上五點半的時候,畫面中出現了一個黃頭發的小年輕。
他從門口走進來,故意繞道巨大花壇的後面,躲開監控。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後,迎面走出來一個穿校服的高中生,他便順着自動門關上之前,抱着手裏的東西鑽了進來。
從花壇後出來的那一瞬,監控還是拍到了他的側臉。
孟允柯摁下暫停,看清他手中抱着的東西後,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黃毛少年穿着黑色緊身褲,年紀看上去不過十幾歲,身形很瘦,抱着一個巨大的白色毛絨兔,用帶斑點的塑料袋包裝着,上面還系着一個蝴蝶結。
孟允柯緊緊盯着那張模糊的臉,神色嚴峻,鏡片上反射出微藍的光芒。
“怎麽了?”
大爺用手指了指畫面中的少年,“你懷疑他偷了你的東西?”
孟允柯不置可否,反問道,“您見過他嗎?”
“沒見過,這人發型很紮眼,如果見過的話,我會有印象的。”
孟允柯緩緩地站直身子,收回撐在桌上的手,無聲地呼出一口氣,遲疑地盯着那個面生的年輕人。
和他想象中的那個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