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日下午祁安剛拎着大包走進校門，就被潘陽抓了個正着。
“卧槽，安爺，你這串金剛太牛逼了。”潘陽摟着他的脖子吐沫星子噴他一臉。
“唬你這種小白是挺牛逼的。”祁安沒什麽表情的說。
“哎，我爹找人看了，姜黃皮，雞油黃，蜂窩滿肉雙龍，你哪兒弄得？”潘陽盯着手腕上的串兒眼神裏全是興奮。
“家裏一屋子這玩意兒，你喜歡尋個寶去。”祁安說。
“行嘞，我生日那天就賴你家不走了。”潘陽把串兒帶在祁安脖子上，跟校服一搭配實在是違和，又把它從領口放進了衣服裏。
祁安悶頭往宿舍走，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祁安，你家這麽多好東西，怎麽不賣點兒換錢啊，你也不至于再擔心院子的事兒了。”潘陽停頓了一會兒才小聲問。
祁安看了他一眼：“以前我爹有個店鋪，在宋家園那片兒，現在全改賣眼鏡了，沒人看這些東西。”
“我看啊我看啊。”潘陽摟着他的肩說：“只要我爹有需求，我就找你。”
“謝了。”祁安把藍牙耳機放回兜裏。
潘陽搶過他的藍牙耳機就往耳朵裏放：“你這每天都聽的啥啊，這麽喜歡聽歌我給你唱兩句呗。‘地心引力擋不住啊，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祁安笑了笑。
“卧槽。”潘陽把藍牙耳機拿的遠遠的：“你他媽聽的戲曲兒啊。”
“三秒放我兜裏。”祁安看着他。
潘陽膽怯的把他衣擺往上提了提，把耳機放回了他的褲兜裏。
宿舍裏彌漫着一股……讓別人一言難盡的味兒。
門口路過的人都捂着鼻子跑的老遠，潘陽一站進樓道裏就使勁吸了兩下鼻子，叫了聲“呂爸爸”就往宿舍裏鑽。
祁安走進去後反手鎖上門，把包往桌子上一扔，看了一眼上鋪正在睡覺的顧瞳，往下鋪“咣當”一倒頭，腳蹬着爬梯晃着。
“我可算是喝到豆汁兒了。”潘陽抱着保溫桶直接悶頭灌，喝完一抹嘴：“正宗。”
“吹牛逼呢。”祁安看着他笑着說。
“你要是能喝出來豆汁兒正宗不正宗，也不至于到現在也就能聞出個屁味兒。”呂純澤坐在上鋪說。
“過不去了是吧。”潘陽瞪着他：“別在人老美面前诋毀自家同胞啊。”
顧瞳沒出聲。
呂純澤直起身子往對面床鋪上看了一眼：“顧瞳這個點兒不該睡覺啊。”
“小美瞳。”潘陽抓着上鋪扶手脫掉鞋踩在祁安床上，被祁安一腳蹬了下去。
“小美瞳？”潘陽踩着拖鞋站在他床邊戳了一下他的臉，顧瞳這才睜開眼睛。
“現在睡晚上還睡不睡了？”呂純澤看着他說，這才發現顧瞳的臉色不太好。
“我難受。”顧瞳這一開口，聲音沙啞的不行，祁安都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麽。
“你啥？”潘陽重新站回祁安床上，也不管他是什麽臉色，他才一米七的個頭，不站在下鋪看不清顧瞳的臉：“你怎……卧槽，怎麽一腦袋汗啊？”
呂純澤見狀趕忙爬下床，祁安收腿起身看着他。
“我胃……胃不舒服。”顧瞳虛弱的睜開眼，冰藍色的眸子黯淡無神。
“吃什麽了？”祁安問。
“該不會……”呂純澤嘆了口氣：“剛才他喝了一口豆汁兒。”
“我敬你是條漢子。”潘陽拍了一巴掌床板：“你哪兒能喝的慣這東西，祁安都不怎麽喝。你胃怎麽個不舒服法兒？”
“不疼，就是惡心還吐不出來。”顧瞳擡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淺棕色的劉海在額前打起了绺：“我一惡心就頭暈。”
“你瞅，到底還是金貴之軀，喝口豆汁兒跟吃了三斤砒/霜似的。”潘陽“啧”了一聲說：“趕緊趕緊，安爺，怎麽弄？”
“一，找校醫拿胃藥，二，再喝三大碗豆汁兒以後喝不着都得想。”祁安看着顧瞳說。
“你他媽真夠狠的。”潘陽想拍他一巴掌，沒敢下的去手：“我去校醫室拿胃藥。”
“三。”呂純澤說。
“卧槽還有三？”潘陽看着祁安：“你就不能一口氣兒全說完嗎？”
“三，背着顧瞳去食堂，我弄點兒偏方給他吃。”祁安說完就要往門外走，想了想，又走了回來，費了好大勁才用比較輕柔的聲音對顧瞳說：“自己能下來嗎？”
顧瞳點了點頭，拉着扶手緩慢坐起身，下床的時候始終擰着眉，一點點往爬梯上蹭。
“行了上來。”祁安弓着身子背對着顧瞳：“自己撲上來。”
說是撲，祁安已經把後背貼在顧瞳小腿上了，顧瞳只要松開手就能摟住祁安的脖子。呂純澤和潘陽護在他兩側，顧瞳沒有猶豫，往祁安的寬肩上一摟，祁安直起身的時候抓住他兩條腿把他整個人往肩膀上推了推。
比想象中的輕多了。
基本沒什麽分量。
祁安目前身高一米八六，祁老爺子說畢業前自己孫子能蹿到一米九，這是随了他了。
顧瞳被他背在背上跟個書包沒什麽兩樣，原本還以為要在路上花不少時間，現在跑起來都不怎麽費力氣。
上到二樓，祁安把顧瞳往他們的餐桌上一放就往後廚跑。
“嬸兒。”祁安撸起袖子：“給倆蘋果。”
“喲安子，咋了這是？”給學生們盛飯的趙大媽看着祁安陰沉的臉色吓了一跳，趕忙從紙箱子裏挑了兩個完好的蘋果遞給他：“用削皮嗎？”
“沒事兒我來，舍友吃壞肚子了，你幫我把蒸鍋燒上水。”祁安接過蘋果蹲在紅色大桶旁邊沒一分鐘就把倆蘋果削好了皮。
“這流暢的刀工，都不斷皮，比我還厲害。”趙大媽把鍋蓋蓋好：“兩分鐘就能放進去了。”
祁安盯着蒸鍋等了兩分鐘，大火熱的他汗流浃背，聽到“咕嘟咕嘟”的水聲，他一起鍋蓋，熱氣撲了他一臉，把蘋果放了進去。
“你去看你舍友吧，好了我叫你。”趙大媽說。
“謝嬸兒。”祁安轉身就往外跑，他倒不是着急顧瞳，而是後廚太他媽熱了。
顧瞳彎腰趴在桌子上，本來皮膚就白，也看不出現在是啥臉色，只是不停的在嘟囔什麽。呂純澤靠近聽了兩耳朵，說的好像是英語。
“嘟囔啥呢？”潘陽着急的蹲在顧瞳面前，一會兒戳一下他的手，一會兒戳一下他的腦袋，安分不下來。
“我得分散點兒注意力。”顧瞳說：“不然總覺得惡心。”
潘陽砸吧了下嘴，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用背英文來分散注意力的。
祁安坐在顧瞳對面抹了把臉，盯着桌面看了會兒，等聽到趙大媽的聲音，他起身往後廚走過去，不一會兒端出兩個蒸熟的蘋果和一把水果刀。
祁安坐到顧瞳身邊，給他削了一塊熟蘋果：“張嘴。”
顧瞳搖搖頭，現在說什麽也別想讓他再吃東西。
“張嘴。”祁安看着他：“別讓我說第二遍。”
顧瞳把微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細線，擡起頭看着祁安，然後張開嘴把蘋果吃進了肚子裏，細嚼慢咽後又看他削了第二塊，抿着嘴猶豫着還是張口吃掉了。
吃完一整個蘋果，顧瞳趴回桌子上不出聲，一動不動的樣子讓潘陽更着急了：“這怎麽都不動了，豆汁兒和蘋果不會起反應吧。”
“試試。”祁安把第二個蘋果遞給他：“不吃完我弄死你。”
潘安把頭偏向一邊翻了個大白眼兒，接過蘋果連核一起全都吃下肚：“還挺好吃的哎，蒸的不錯。”
呂純澤往他後腦勺拍了一巴掌：“是蘋果本身好，跟蒸的有什麽關系。”
潘陽砸吧着嘴笑不露齒。
顧瞳支起了腦袋。
呂純澤趕忙問了一句：“還難受嗎？”
顧瞳搖搖頭，揉了揉自己的胃：“就是還有點暈，不能趴着了。”
他說完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祁安，呂純澤和潘陽一站一蹲，只有祁安是坐在他身邊的，顧瞳看着他沒說話，轉回頭想了想，又看了他一眼。
人在難受的時候膽兒總是很大。
也沒那麽多想法。
他一歪身，往祁安身上靠了靠。
“卧槽……”潘陽瞪着他：“你不要命了。”
不要命的顧瞳皺着眉，可能是因為實在是不舒服，他沒接潘陽這句話，而是用了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才細聲對祁安說：“等我明天好了你再打我行嗎？先、先欠着。”
祁安笑了出來：“你為什麽覺得我會打你？”
“坐你床的都得死。”顧瞳的眉心舒展開一些，有氣無力道：“碰你的是不是得下地獄。”
祁安笑着嘆了口氣，看來這句話在顧瞳這裏是過不去了。
呂純澤和潘陽抖着肩膀忍俊不禁。
“小美瞳，你這可能得永世不得超生了。”潘陽說。
“沒關系。”顧瞳睜開眼睛，長長的眼睫呼扇呼扇的：“我就想過好這一生。”
祁安看着他，沒再說話。
半夜的時候上鋪一旦有動靜，祁安就會醒過來，先是聽一會兒，沒聽見什麽聲音就繼續淺睡。
顧瞳上了兩趟廁所後覺得舒服多了，打開櫃子拿出祁安送給他的杯子刷了牙洗了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終于精神了些，對着自己揚了下嘴角。
手剛摸到爬梯的時候，他猶豫了片刻，悄悄往祁安身上看了看，看到他有規律起伏的胸口，應該是睡着了。
“祁安，謝謝你。”顧瞳小聲說。
然後他又盯着祁安的臉看了看，繼續小聲道：“為了表示感謝，我應該是要親一下你的臉的。”
祁安在心裏默念“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不過先欠着吧，萬一你明天打我，我就不親了。”顧瞳說完，小心翼翼的趴回上鋪，平躺在床上等了一會兒，困意就爬上了眉眼。
祁安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盯着上鋪的床板看着，完全沒了睡意。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