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潘陽起來後揉着睡眼一步一挪走到門口,第一句話就是:“卧槽,這誰買的對聯,這大俗話,一點兒都不文化人兒。”
“孫賊買的。”正給大金毛和小點兒喂食的祁安聽見這話順口搭了一嘴。
潘陽睡了兩個小時,睡得頭發東倒西歪,有點蒙,腦子也跟不上趟,祁安說完才反應過來,咧着大嘴砸吧了一下。
“那您給來兩句?”呂純澤抱着一個大鋼碗,裏面是剛洗好的棗,青紅一片,順手從中拿起一個塞進潘陽嘴裏。
“算了吧。”潘陽鼓着腮幫子,一把攬過呂純澤的肩膀:“你老婆呢?”
“屋裏呢,顧瞳正看她編繩呢。”呂純澤指了指身後的屋子。
“我吃完棗也看看去。”說完,吐出一個核,落到了小點兒面前。
顧瞳看的很入迷。
祁馨這雙手正好落進陽光裏,就桌前眼前這一片亮堂,桌子上各種珍貴的天然石表面泛着光,五顏六色,亮麗柔和。
看上去很舒服。
顧瞳坐在祁馨身旁的木椅上,靠着椅背眯起眼,緊盯少女纖長的手,他覺得祁馨能編多久,他就能看多久,怎麽看都不夠。
他剛才問祁馨自己手上帶的是什麽繩結,才知道叫金剛結,一整圈,一顆小南紅收尾,剛好和手上的那串南紅相配。
現在祁馨正用黑色的繩子編蛇結,和金剛結只有開頭有些細微差別,中間放着顆貓眼碧玉,品質極好,陽光下幾乎看不到裏面的玉/體結構,成色細膩,菠菜綠色,就連顧瞳這個對珠寶一竅不通的人只一眼就知道是好東西。
剛編好收尾的伸縮扣,潘陽就晃進來了,往桌前一湊,眼睛掄的老圓,整個人站定身不動了,緊盯眼前的瓶瓶罐罐,口水差點滴在顧瞳的腦瓜頂上。
“哎喲老姐,好東西哎。”潘陽搓着手笑眯眯的說。
“你來的正好。”祁馨轉過身看着他:“試試,帶着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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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陽低頭一瞅,頓時春/心蕩漾,趕忙伸手,手腕子上挂着祁安送他的老山檀,和這條碧玉手繩搭配在一起,左看右看美了半個小時。
祁馨給他帶手繩的時候,才露出來紅棉襖袖口裏的文萊沉香串兒,好沉香越帶越出味兒,潘陽裝模作樣用力一吸鼻子:“嘿,這香。”
顧瞳還以為這香味是祁馨身上自帶的,聽到潘陽這話才湊近聞了聞,明白是手上香串兒散發出來的味道。
“說吧,還想要哪個,我給你編。”祁馨打了一下潘陽直到現在都不肯收回摸着沉香的手。
“親姐。”潘陽豎了個大拇指,伸長脖子目光一掃桌面道:“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紫色。”
他指着瓶子裏那顆大尺寸紫水晶随形珠,晶體裏面冰裂棉絮什麽都沒有,幹淨透亮,而且顏色非常濃郁:“這麽通透,可不是高溫過的吧。”
“我從沒看走眼過。”祁安适時走進屋裏,一把從座位上拎起昏昏欲睡的顧瞳,潘陽立馬進挨着祁馨坐下。
“那這麽一顆也不少錢呢,我不要太貴的,就挑它吧,改明兒去開個光,保個平安。”潘陽确實有點不好意思,連耳根都跟着紅了起來,他害羞不上臉,出賣他的是耳朵。
“小瞳是不是困了?”祁馨用打火機燒好線頭開始編繩,邊編邊回身問祁安。
顧瞳揉着眼睛搖了搖頭,沒過一會兒抱着祁安的脖子身子就要往下出溜。
“我帶他睡會兒,再過一個小時幫呂純澤弄飯。”祁安單手摟過顧瞳的腰把他往上提了一下,沖潘陽說道。
潘陽沒工夫看他,只回身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
顧瞳躺在第三張床鋪上,剛一沾枕頭就睡着了。祁安把他的羽絨服脫掉,拉過棉被掖好被角,走出房間關好門,坐在門前的木椅上抽煙。
大伯從他面前走過,沖他笑了笑,祁安連眼皮都不擡一下。
又過了一會兒,呂純澤甩了甩手上的水從廚房裏跑出來,腳邊跟着小點兒,一路小跑到祁安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小點兒看到祁安才跳到他腳邊蹭了蹭。
“這狗撿回來幾歲了?”呂純澤把手往褲子上一抹問。
“也就兩歲。”祁安吐了口煙眯起眼重新叼着:“大妹兒不怎麽跑的動了,快到時候了。”
大妹兒說的是大金毛。
這名兒取的金毛都得哭。
“這是老爺子養的最後一條狗。”祁安看着趴在亭子下勢要做壞狗擋道的大妹兒,耳朵一會兒動一下,時不時擡起頭看一眼祁安,然後又趴在地上繼續裝睡。
“我看爺爺身體狀況挺好的。”呂純澤把袖子放下來,看了一眼正房緊閉的木門。
“也就一口氣的事兒了。”祁安雙手背到腦後看着屋頂上亂成一攤的雜草,臉上沒什麽表情。
過了一會兒才扭頭看着呂純澤。
“你爸媽不跟你幹架?”他問。
呂純澤從剛才放在桌子上的鋼碗裏拿出一顆棗,一咬“嘎嘣”脆:“習慣了。”
“我姐不想耽誤你,但也架不住你這麽上趕着。”祁安拿下煙,垂着手往地上一彈,重新放到唇前深吸一口。
“你就別操心我了。”呂純澤沖他擺擺手,從兜裏掏出紙巾包抽出一張攤開在桌面,吐出核放下:“二伯的事兒你跟蔣銘說了嗎?”
祁安點點頭,把煙往桌子上随意一碾,問:“蔣銘什麽毛病,非跟着強哥混,丫不是特別看不上老城人兒嗎?找死呢這是。”
“他得找個人幫他撐着,不然也沒那麽大底氣在你這兒犯渾。”呂純澤又拿起一顆棗,還是一聲脆響:“說實話,我要是他這種情況,我也遲早會被逼成這樣。”
祁安摸了摸額角,抹了把臉,眼睛用力眨了兩下。
“等找到蔣銘他媽,老爺子打算怎麽處置二伯?”呂純澤問。
“上門道歉。”祁安又想點煙,被呂純澤攔下了,把拿出來的煙夾在手裏來回玩兒着:“我說我去,大不了磕個頭,事兒幹的操/蛋是事實。”
“不一樣。”呂純澤擺擺手:“小輩替長輩道歉算什麽理兒,老爺子去才顯得真誠。”
“我他媽煩就煩在這兒了。”祁安說完捏了兩下拳又快速松開,脖子往椅背後面一仰:“狗屁的規矩,我爺爺一輩子沒錯過事,道過歉,誰人不敬仰,臨到頭了,這把歲數還得去給別人道歉……”
話沒說完,一口悶氣憋在胸腔裏,半晌才吐出來,輕聲罵了句:“操。”
呂純澤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一揚下巴,潘陽推着祁馨出來了。
“你們幾個。”祁馨大腿上放着四件嶄新的紅棉襖:“除了小瞳我是根據祁安描述估摸着買的,你們仨的絕對合身,晚上吃飯都給我穿上啊。”
“齁幾把寒摻的。”祁安脫口而出一句,呂純澤和祁馨同時瞪了他一眼。
“你穿不穿?”祁馨問,聲音不大,也不逼人,還能聽出對弟弟的幾分溺愛。
“穿。”祁安嘆了口氣:“你讓幹嗎我就幹嗎。”
祁馨揚了下嘴角,把棉襖放進他懷裏:“行了,你去看看小瞳,純澤和潘陽跟我去廚房。”
三人被指派任務後很快分道揚镳,祁安抱着紅棉襖起身重新走回屋裏。
顧瞳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第四張床鋪上去的,祁安在這張床鋪上睡過兩天,可能是聞着味兒就湊過去了。
被子被掀開一半,半截兒腰身露了出來,祁安盯着又細又白精瘦的腰身看了很久,燙傷在另一側,他心裏一動,突然很想仔細看看顧瞳的傷。
他把顧瞳翻了個個兒,撩起那半邊衣服,燙傷還是很明顯,眼前這塊皮膚和周圍的手感不一樣,鄒巴巴的,祁安忍不住摸了一下就皺起了眉。
顧瞳笑了出來,大概是被摸到了癢癢肉。這一笑徹底清醒了,“騰”的從床上彈坐起身,低頭看着祁安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半天沒回過神。
“讓摸嗎?”祁安問。
顧瞳的臉瞬間紅了,看着他,又低頭看着他的手,木讷的點了點頭。
祁安心疼的摸着那塊皮肉,嘆了口氣,把他的衣服整理好,在他頭發上揉搓兩把,把最小號的紅棉襖拿出來披在他肩頭:“我姐買給你的。”
“新衣服!”顧瞳抓住紅棉襖的袖子寶貝的摸着。
“你在家衣食無憂過着人上人的日子,怎麽看見個什麽都要驚奇一番,跟沒見過世面似的。”祁安幫他把袖子穿好,往上一拉拉鏈,尺寸正合适。
“不一樣。”顧瞳拍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說:“跟你有關的都讓我興奮。”
祁安看着他的樣子,笑了半天:“我挺不明白的,你到底喜歡我哪兒?”
“那你呢?”顧瞳反問。
祁安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又說:“你現在看到的感受到的,都讓你覺得很新鮮,你沒過過這種日子,所以你好奇,你想體驗,但時間一長,我們這種市井百姓的日子你根本受不了。”
“你也是因為我很新鮮,才喜歡我的嗎?”顧瞳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就是一句,這次倒是很會抓重點,知道祁安說自己是因為新鮮感才想要走近他。
祁安的這句問話裏帶着對顧瞳的不信任。
也透露出他內心深處的自卑。
祁安向來在顧瞳面前正經聊不到三句就得敗下陣來,這話噎的他不比剛才那一口氣兒憋在胸腔裏好受。
“反正我現在做什麽你都有自己的想法。”顧瞳坐在床邊拿過地上的鞋子穿好,起身把兩張床鋪的被子整理好鋪開在床上:“你也不信任我。”
祁安苦笑道:“我沒不信……”
“你別管我怎麽做。”顧瞳檢查了一下手腕兒上的紅繩和手串,這是他每次睡醒後必不可少的動作,看看手串的彈力繩有沒有扯絲,現在還要加一個,看看手上的紅繩有沒有快要斷開的跡象。
“能不能走到你心裏。”顧瞳指着他的胸口嚴肅道:“憑我自己的本事。”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