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鐘鼓巷裏一水兒的紅燈籠，紅色的燭光打在顧瞳臉上，藍瞳也映成了棕色。
這裏已經基本上看不到什麽人了，能一眼看穿整條巷子，各個胡同裏還剩些紅色的光。靜谧的胡同深處卻也不是漆黑一片，顧瞳計劃着一會兒跟祁安一起在裏面尋尋寶。
顧瞳很興奮。
顧·尋寶小分隊隊長·瞳。
莉姐的店鋪是這條巷子裏唯一亮着燈的，玻璃門倒是已經關了，就是門上的牌子還沒翻過來，依然露着“open”。
祁安敲了敲門，門裏沒人應，他猜測這個大大咧咧的女人肯定又把電視機調的很大聲，只得未經允許擅自拉開門。門口的鈴铛“叮鈴”一聲響，莉姐才從裏屋趿着拖鞋跑出來看了一眼：“挺守時啊。”
話音剛落，八點整，春節聯歡晚會的音樂聲從電視機裏傳了出來。
“莉姐春節快樂。”顧瞳把玫瑰餅放在她手裏。
“小瞳春節快樂。”莉姐轉身把玫瑰餅放在電視機前的小茶幾上，拿起一個不大的方形禮盒給顧瞳“回禮”。
禮盒的蓋子是透明的，裏面有一朵非常漂亮的大紅玫瑰，旁邊還有一些花花草草。
“永生花。”莉姐說：“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顧瞳眼睛亮亮的，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禮物弄得不知所措，一時居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着急的瞪着祁安。祁安無奈搖了搖頭，笑着對莉姐說：“你這是又搞哪出，這麽見外。”
“咱這兒能來個混血小帥哥，我不得巴結巴結啊。”莉姐抱着手臂嘴角都快揚到眼角上了，好一會兒才扒下來：“有空來莉姐這兒走動走動串串門，保證能給我增加客源。”
顧瞳沒聽出來這是打算讓他“出賣色相”幫忙，連忙點頭，繼續盯着豔麗的玫瑰花出神。
關上花店的門，顧瞳哼着小曲兒，這次祁安倒聽出來是什麽曲子了，相聲裏的名調兒。
顧瞳哼了兩句，突然毫無征兆的拉住祁安的手，轉身就往花店旁邊的胡同裏蹿，跑了足足兩分鐘累的氣喘籲籲才收住腳，停在一家小賣鋪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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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正坐在臺階上往碗裏撈湯圓，看見這倆人一時沒好意思扒着碗往嘴裏送。
“老板春節快樂。”顧瞳說。
祁安把手往臉上一擋。
老板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忙笑道：“春節快樂。”
顧瞳非要進小賣部看兩眼，春節當天營業的店鋪本就不多，遇上就是緣分。本着相遇就是緣的原則，這倆人魚貫而入，顧瞳看見店鋪裏陳列着各種軍綠色的包，大白瓷杯，還有很多種粗糙布料做的零錢包，是一家賣80年代老城飾物的店。
顧瞳看了一圈，看見一個亞麻布做的小錢袋，上面印着“壓歲錢”，急切的讓店主拿下來就要付錢。
“哎，不用啦。”老板擺擺手：“洋娃娃光臨我的店鋪，還是春節，送給你啦。”
顧瞳也沒客氣，沖老板笑了笑，拿着小錢袋又飛快跑出門。
祁安把兜裏的二十塊錢放在櫃臺上，不等老板找錢快跑兩步追上顧瞳。
“等會兒。”祁安三兩步就能追上顧瞳，擋在他面前實在有些想笑：“你這是在幹嗎？”
顧瞳腦門兒上跑出了熱汗，用手背蹭掉，興奮的跳了兩下：“尋寶。”
祁安笑着皺眉，表示自己沒理解他的意思。
“想看看還有哪家店開着門，買點好玩兒的東西。”顧瞳說完，繞過祁安，祁安看着他背影嘆了口氣，卻又十分耐心的跟了上去。
兩個人在胡同裏不緊不慢的跑着。
偶爾顧瞳會撞一下祁安，祁安勁兒大，怕自己控制不好力度，任由他撞過來，自己往牆上一趴好像被撞的很厲害的樣子。
顧瞳笑的很起勁，拎着手上的小錢袋和永生花盒，拐了無數個彎兒，暈頭轉向的已經記不清來路了。
又有一家店鋪開着門。
門裏坐着一家三口，正在吃炸醬面，但是炸醬面的味道不濃，濃的是門口支着的大鐵鍋，裏面盛着糖炒栗子。
顧瞳拿出一個掰開放進嘴裏，雖然硬，味道很甘甜，口感糯糯的。
“老板春節快樂。”顧瞳沖他們揮揮手：“我要一份糖炒栗子。”
女人笑眯眯走出來從鐵鍋旁邊拿起一個紙袋撐開，用鏟子往裏面倒了不少，也不往稱上放，直接遞給顧瞳：“春節快樂，熱乎的，快拿回去吃吧。”
依然沒要錢，顧瞳實在有點不好意思，還是祁安把錢硬塞給了女人。
兜兜轉轉又兩趟，尋了半天，最後停在了一個饅頭店門口。
饅頭店就有個門臉，但從外面能看到院子裏面，一個老奶奶正躺在搖椅上，穿着花布棉襖在聽收音機。
收音機裏傳來春節聯歡晚會的直播概況。
“奶奶新年快樂。”顧瞳站在臺階上朝裏面張望，邊看邊嚷道。
“哎喲。”奶奶一聽這聲兒一晃身就從搖椅上站了起來，原地捶了兩下膝蓋就往門口走。
“我看這是誰家娃娃啊？”奶奶擰開蒸鍋上的燈，定睛一看祁安：“喲，老祁家的啊。”
“奶奶。”祁安沖她禮貌的點了點頭：“買個饅頭，還有嗎？”
“有有有，等我給你拿啊。”奶奶伸手去開蒸鍋的蓋，白花花的霧氣從鍋裏冒出來，鋪在顧瞳臉上，白皙的臉蛋上挂了些許水珠，鼻尖上也有。
顧瞳接過裝饅頭的塑料袋，尺寸很大一個，他差點一個手掌沒握住。
大白饅頭松松軟軟，摸上去手感特別好，顧瞳捏了兩下，忍不住咬了一口，奶香味兒十足，這才知道這饅頭是用牛奶發的面。
這次他主動給了錢，門臉上的招牌寫着價格，一塊錢一個，顧瞳把兜裏的鋼镚兒放進玻璃櫃臺上的紙盒子裏，跳下臺階沖奶奶揮了揮手。
顧瞳吃了兩口饅頭又恢複了體力，還想往前跑，被祁安一把撈了回來。
“行了。”祁安把他摁在懷裏，後背貼着牆：“老老實實吃完，我跑不動了。”
“小安爺什麽時候會騙人了。”顧瞳說完又咬了一口饅頭，他從來不知道看似普通的饅頭居然也能做的這麽好吃，邊捏邊咬下一塊：“明明能跑十幾公裏，這會兒跑兩步就說累了。”
“你累了。”祁安笑了一下。這條路上有一盞路燈，暖黃色的光打在地面上，他們剛好站在這一團光影裏，腳邊就是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待會兒該興奮的睡不着覺了。”祁安又說。
顧瞳把饅頭收好放進兜裏，他的羽絨服兜又大又深，小錢袋和塑料袋裝着的白饅頭都能塞的下，只有花盒是拿在手上的。
就在祁安快要松手的時候，顧瞳把手伸到背後，将他的手往自己後腰上提了提。
祁安看着他。
顧瞳低垂着眼，盯着祁安的領口看了一會兒，擡眼對上祁安的眼神。
他空着的那只手在祁安身側摸索着，摸到他的手後用力握了握。
“我想……”顧瞳咬了下嘴唇，把頭往旁邊一撇，祁安也不說話，就這麽安靜的看着他。
“親你一下。”像是牟足了勁，才給了自己說這句話的勇氣。
祁安頓時就覺得，還不如玩兒“我追你跑”呢。
顧瞳倒是也沒給祁安猶豫的機會，踮起腳直接來了個偷襲，親了一下祁安的側臉。
只是這個偷襲的水平不怎麽樣，沒把持住，親的時間有點長，祁安的臉很軟，而且鼻子離近了有股子淡淡的香味兒，顧瞳很喜歡這個味道，索性就放縱自己把這個吻的的時間給拉長了。
祁安側過臉，和他的嘴唇相碰。
只一觸即放，随後便把他攬進懷裏，在這條路上唯一的一圈光團下搖晃着身子。
“回家吧，看會兒晚會就困了。”祁安輕聲對他說。
顧瞳點了點頭，用力抱了抱他，心裏的很滿足。
剛進家門，就看見潘陽牽着大妹兒正滿院子追着呂純澤。
祁馨坐在輪椅上笑的喘不上來氣，聽到大門那邊有動靜，這才轉過頭來沖顧瞳招了招手。
左右廂房裏的電視同時放着晚會，主持人的聲音倒是同頻率，沒有快慢違和。
呂純澤跑的實在累的不行，打了個“stop”的手勢，扶着輪椅把手彎下腰，一低頭跟小點兒來了個對眼，“媽耶”一聲驚嚎直接蹿回了祁馨的屋子。
顧瞳站在院子西南角的小屋裏刷牙。
剛才跑的實在太累了，但心裏止不住還是興奮，就是腳上有些吃不上力。
他進來的時候潘陽就在刷牙，出去的時候潘陽還在刷。
估計是擔心祁老爺子來檢查他有沒有刷夠十遍。
屋裏放着一盆熱水，顧瞳愣了愣，祁安坐在床鋪上把手往頭後一背，正看着電視機。
顧瞳坐在椅子上脫掉棉拖鞋，把腳放了進去，身子一抖，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縮了縮脖子。
沒過一會兒呂純澤就回來了，祁安看了他一眼：“我姐上/床了嗎？”
“嗯，刷完牙洗完臉，死擰着不要我抱，最後還是我給抱上去的。”呂純澤嘆了口氣：“別扭着呢。”
“讓她慢慢接受你。”祁安看着電視機說。
“嗯，慢慢接受。”顧瞳點了點頭。
祁安看着靠在椅背上舒服惬意的顧瞳，沖笑的停不下來的呂純澤聳了聳肩。
四個人躺在大通鋪上本來說好要一起等新年鐘聲的。
潘陽張着大嘴巴率先打起了呼嚕。
呂純澤在摁手機，正給祁馨發微信。
顧瞳穿着紅棉襖躺在枕頭上一會兒眯一下眼，一會兒揉揉眼睛，仰躺着朝祁安那邊側着腦袋，手放在枕邊，五指微微彎曲。
什麽時候睡着的，顧瞳不記得了，就記得自己半夜醒來過一次。
電視機已經關了，屋裏院子裏一片寂靜，黑暗裹着他們。
祁安正瞪着天花板，沒睡覺，就這麽幹瞪着眼。
顧瞳輕輕叫了他一聲，祁安回過頭，看見顧瞳帶着笑的眼睛。
“醒了？”祁安轉過身問。
顧瞳也側過身，想了想，伸手抓住祁安的手問：“怎麽沒睡？”
“一會兒就睡了。”祁安笑了一下。
顧瞳閉上眼睛，過了很久，又把眼睛睜開了。
他掀開祁安的被子，飛快鑽了進去，抱着他的脖子，臉在他懷裏蹭了一下。
“你怎麽跟小狗似的。”祁安雙手抱着他，把被子掖在他們身下。
“祁安。”顧瞳喊着他的名字，緊接着又喊了兩聲，聲音一點點弱下去，最後變成了有規律的呼吸聲。
祁安看着窗外的月色，聽着懷裏人的呼吸，慢慢有了些睡意。
他睡着前的最後一絲意識，是緊了緊抱着顧瞳的手。
又是一年。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