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三赤口,惡神日。

大雪下了整夜,至今晨未停,仍飄着細細碎碎的雪花。

萬名帶領迎親隊伍于午時正式抵達邺城,入住于易家位于北面的吉祥客棧三號。他下令卸下行裝及清點聘禮。

這舉動不言而喻,新娘一定在邺城。

有人于席間收到了消息,差點折斷了手中的一雙筷子,顧不得滿桌親友驚訝,撩袍退席,策馬直奔位于北方的葉府。

葉府偏廳之上——

葉二托着腮,小手撫着杯沿,醉意醺然,甚至懶得擡首看一眼那不通傳便闖進廳內的青年。

青年一改溫雅的臉容,驚慌地質問:“阿質在哪裏?她……她到底在哪?”

一旁的葉四擱下碗筷,起身答:“大姐剛回房——”

不等她說完,溫若一甩頭,轉身跑入內堂。

廳內的姐妹倆對視一眼,同時又掃過主席之上某人丢下的碗筷,無語地輕搖首。

葉二舉杯喝光杯中的酒,笑問:“大姐是不是對五姑娘藏着別的意思?怎一聞得消息就連飯也顧不上,要擺駕出府尋她呀!”

“呸!”

葉四惱瞪了自己的二姐一眼,罵了句,又言:“你以為是你呀!歪歪斜斜的。大姐不過是擔心五姑娘。”

“她還是擔心自己吧!瞧,冤家都闖上門來了!”葉二提着酒壺,起身離席。

“不吃飯,上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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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看戲呀!”

丢下一句,葉二提步追上。葉四一怔,忙抓一把葵瓜子,也縱步追了出去看戲去也。俗話說: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呀!大過年的,最好的消遣莫過于看戲啦!

遠遠地便瞧見回廊之上那道灰綠的身影,溫若一躍步,瞬間靠近,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叫道:“葉質言你趕着上哪呀?”

你若敢與易河成親,瞧我劈不劈死你!

那女子一愕,轉首看了他一眼,不解地問:“你來作什麽?”雖則她生辰宴向來都是他來得最早,此時是不是來得太早了呀!

“說,你是不是易河的新娘?”溫若被心中的惱火及害怕淹沒,高聲地斥問。

葉質言感到手肘一痛,想抽回,卻被抓得更緊。她定了定腳跟,淡了他一眼,反問:“是易河告訴你,我是他的新婦?”

“別岔開話題。是,或不是?”

他怒怒不可遏,俯身靠近,熊熊的怒火直接噴于她的小臉。

那向來冷情的女子,一偏臉,淡定地反問:“我還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成了我葉家的長輩,竟有權過問我的婚事?”

這無疑是作死的節奏。

溫若掐着她的嫩脖,将人壓于一旁的木柱之上。“阿質別惹我。老實告訴我,那該死的易家媳婦是不是你?”

“咳……”

葉質言輕咳兩聲,目光直視毫不畏懼,舉起小手點上他緊皺的眉心,嘆道:“溫大公子小心你的溫文爾雅——”

“去他的溫文爾雅。”

說罷,一湊近,吻住這張可惡的小嘴。

舌與舌交纏,濡濕與喘息交雜……那只大手轉而托她的後腦,加深兩人的吻。兩人這方難分難解,你濃我濃,簡直不可直視。

偏躲在不遠處的葉二和葉四,一人頓覺口舌幹燥,猛地灌了幾口烈酒,方能沖淡心中的欲念。

而葉四瞪大雙眼,小嘴微張,眼前糾纏的畫面過于露骨和大膽,沖擊她十六年對男女之情的認知。

太刺激了!

掌中的葵瓜子也因她的激動而撒落一地。

激情總有時,不可能長久。

溫若将葉質言擁入懷內,平息心口的火熱。果然只有這個小女子能燃起他心口的火,引得他想引火***。

為何兩人能如此靠近和相親,卻不能相守?

冷靜下來後,葉質言從男子溫厚的懷內退開。輕撫額,不敢相信自己如此放蕩,在光天化日之下與男子這般又那般。

唉!

“我有事得出府一趟。”她垂下眸,盯着地板道。

那男子一聽,扣住她的手腕惱問:“不行。你今日得呆在府內,哪都不能去。”

哪能讓她出門去。

萬一是去吉祥客棧三號接洽呢?

她,哪都不能去。

“你——”

葉質言一怒,擡首瞪着他。

溫若不畏于她的怒火,表明自己的決心:“總之有我在,今日你不可出門。”

世人都被他一張溫文的臉容所騙,他其實是個相當霸道又蠻橫的男人,想掌控你的一切,一切。

“你是我的誰?憑什麽?趕緊給我放開。放開!”剛才的親密已徹底打散。葉質言怒叫,想掙脫他的鉗制。

這話無疑激起那霸道又蠻橫的男人征服心,他一把抱起她,往她的閣樓走去。不顧她放聲大罵,就是不放手。

“哇!”

觀衆之一,連酒都顧不上,擔心地道:“這樣下去大姐的貞節保不保呀?”

有人羞紅了臉,笑道:“保不住最好。便有借口讓她成親了,再拖下去都成了老姨,送也沒有要了。”

“哈哈……”葉二呷了一口酒,說:“只怕某人顧着禮教,不敢拆骨入腹呀。畢竟溫當家是世家子弟,迂腐有禮。”

“唉,想叫聲姐夫好難呀!”

葉四吐了一口瓜子皮,看着兩人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

梅院外的一切,從遠處的房屋及樹上皆鋪上一層厚厚的白紗,令院內看起來更加蕭瑟,灰朦朦的仿如大海中一座飄浮的孤島。

午時,雪稍停,人聲開始騷動。

院外,隐隐傳來孩子嬉戲的笑聲,大概是孩子們聚在一塊打雪仗,堆雪人。

院內,有人立于一顆骨裏紅梅下,靜靜地觀賞着雪景。

涼風拂過枝權,吹動着梅花和白雪。那雪花随風飄落一朵接一朵,在她身邊散下,美極了。

從致忍不住探出小手接住,一朵,兩朵……

當她沉迷在冰雪之中,耳邊傳來一聲低喚:“姑娘!”

從致應聲擡首,晨風吹動她的面紗,緊緊地貼住她姣美的臉龐,美目流轉,顧盼生輝,描下一幅極美的仕女圖。

某人又看呆了,有人卻不在意。

她應道:“阿陽,你來了!”

話畢,她想轉身,不料腳下發麻,她身子晃擺不定,似乎下個瞬間便會墜落雪地。

幸好,阿陽眼明手快,上前扶住她不穩的嬌軀。

一股熟悉的清香卷入鼻端,阿陽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

姑娘身上總隐隐散發出一股梅花的幽香,她與梅相伴半生,身上自然沾染了梅花的香氣。偏這香味卻帶着誘人氣息,誘人一嗅再嗅。

“呼——”

從致半靠在阿陽溫暖寬厚的懷內,她道了聲謝,趕緊退開。阿陽墨黑的眸子閃過一絲失望,又馬上掩去。

踏了踏雪地,穩住身體,從致問:“阿陽這麽早起來。用過早膳了嗎?”

她時而溫柔,時而任性,時而又略顯疏離,總是讓人猜不透。

阿陽答:“用過了。”又問:“姑娘站了多久呀?可有穿暖和?”

從致只是笑了笑,拍掉身上的雪花。

忽地,阿陽瞥見她細嫩的脖子上露出一條紅繩,繩上串起七片以珍貴的翡翠精心雕琢而成的柳葉。

她雖貴為齊府的姑娘,卻不喜飾物。尋常姑娘家喜愛的釵钿珠寶她全不喜配戴,只以一支玉簪绾起三千煩惱絲。

這支玉簪還是她母親陸雪的遺物。

向來清雅,身無長物的她竟戴着這麽一串昂貴的柳葉,肯定是有什麽特殊意義。

他忍不住開腔問:“姑娘這一串柳葉是上好的玉石。不知是何人所贈?”

聞言,從致一慌,小手忙抓住胸前的七片柳葉握緊,答:“是我母親從小給我戴的,說是保平安。”

說着悄悄地将柳葉掩回衣物內。

阿陽只是點頭,也不再追問。這是六嬸家的私事,他本不該多問的。只是總免不了有些好奇。

是對她本身好奇,還是六嬸家的家事?

他此時卻分不清。

忽地,有人悄然出現,插話道:“從致,我有話與你說。”

兩人雙雙轉首,一瞧。

竟是久未露面的豐叔,他臉容泛紅,身上的灑氣未退,一襲薄衫時常讓人模糊了季節的轉變。

“豐叔你來了!”

“哼!”

豐叔冷哼一聲,率先往屋內走。

從致苦笑一聲,轉身跟上他的步伐。

紅梅花随風飄遠,就像阿陽追遂的目光,直到眼中那道纖影消失了,他才回過神來。他握掌成拳,有點生惱自己又被美物所惑。

室內,與外的冰天雪地完全不一樣,火爐烘着一屋溫熱,讓人踏進,便不想再出去面對冰冷的風雪。

大門緊閉,只開了半扇窗。

冷風偶爾卷入屋內帶來幾滴雪花和梅花,卻沒有帶來太多的寒意,反倒令空氣流通,不至于過于悶熱。

豐叔坐下,瞪着緩緩而來的從致,開腔道:“從致,現在還來得及。聽我一句——”

“我已經決定了。”

“啪”地一聲,豐叔拍桌而起,惱罵:“你……你就和你母親一樣,這麽固執不聽話。我……我——”

從致笑了笑說:“豐叔請你放心。我會沒事的。”

“哼!誰說我擔心你呀。你這頭小狐貍!我只是……不喜你的作法。一個女人的名節多重要,你卻敢拿來玩。郁青那丫頭也随你!你倆兩人欺我一個。哼!”

從致也不反駁,只是笑着。

豐叔拿她沒辦法,只道:“今晚我在折環居等你。要是改變主意,便來找我吧!”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出梅院。

而這一夜适逢葉當家生辰,陸從致在阿陽陪同下往前葉府參加生辰宴,将豐叔之言抛諸腦後。

這一夜注定是一個多事又詭異的夜晚!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力度太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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