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狂風在耳際呼嘯,日陽已斜,急促的喘息夾雜于風中回蕩。
冉陽豆大的汗珠直冒,着實沒有料到常大刀竟在這不起眼的小村子下手,便是最快的救兵也得明日方能趕至。
現在的情況卻不容他使計拖延。
常大刀行走江湖多年,武功雖排不上名號,人倒也不笨。他糾集了十來人馬,雖不算高手,也有幾分真功夫。用來對付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陸從致以及無法運勁,如同普通人的冉大劍客倒也是綽綽有餘。
在常大刀等人逼迫之下,冉陽帶着陸從致躍上馬背,往村外逃走。稍後,卻被常大刀等人從後趕上。
來到一處斷崖。
馬已失蹄墜崖,兩人站在懸崖邊被追兵包圍,情況一觸即發。
如此情況真是一個樂,一個恨。
常大刀意氣風發地站在最前方,得意地叫道:“冉爺你已無路可走了。這樣吧,你将美人兒交出來。常某敬你是一名漢子,願放你一條生路。你可得想好了哦!”
美人發鬓已亂,仍教人心動不止。
常大刀的初衷已改,現全套心思都擱在陸從致身上,誰也搖撼不了半分。遇她之後一般的女子哪能入眼,他已逼不及待地想一試溫柔鄉的滋味。
冉陽沒有理會常大刀的叫嚣,靠着陸從致嬌弱的身軀方能穩住身體,不致于跌坐在地。眼前的情況生死一線之間,不可掉以輕心。
他緩過一口氣,神情嚴肅地問陸從致:“姑娘怕死麽?”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那女子答得仍舊傲氣。
常大刀話說得漂亮,但他絕不會放過自己。冉陽自是明白,他更不會放過陸從致。果真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料不到他冉陽也有這一日呀!
只是他的易夫人絕……絕不容他人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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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不問你怕不怕,我只問你敢不敢。”他握住她的手腕,渾身外露的熱氣燙着她的手。“敢不敢與我一塊面對生與死?”
餘光掃過。
常大刀暗地抹了一口唾沫,模樣猥瑣又令人作惡,她忙收回目光。
陸從致自小聰慧。
又怎不知就算冉陽為了保命将自己交出去,也保不了自己的清白,枉說是性命。畢竟,這張紅顏會為自己招惹什麽樣的禍事,母親自小就告訴過她了。
用血和淚明确地告訴她了。
今日她和冉陽興許要将命交待于此。但她心境卻是從所未有的平靜。
反手握住他燙熱的大手。
陸從致笑了笑,一把扯掉面紗,任它随風飄落懸崖,一雙妩媚的水眸坦蕩地直視着冉陽:“我陸從致啥時候害怕過呀!”
兩人手握着手站在懸崖上,清風一揚就像兩只大雁乘風而去。
相依相偎的有情人教人眼紅。
常大刀步步相逼,軟硬兼施:“冉爺別反抗了,你已無路可逃。美人嘛,雖難得,也不是沒有。你再尋一名便可,不必賠上性命,不值得呀!”
這話,倒也不假。
世間美人多,要找到比陸從致更美的,不是沒有,只是難找。人命為貴,堂堂一名大劍客為了區區一名女子連性命都不顧,着實不太光彩。
偏偏冉陽獨來獨往,從不顧什麽光不光彩。
一把摟住陸從致的纖腰,他對常大刀說:“值不值得,不容你來作判斷。我冉某認為值得就是值得。常大刀,你我的債,終有一天會清算。等着!”
話畢,後退三步,兩人紛紛墜落——
常大刀大驚失色地伏在懸崖邊大叫,卻已喚不回……斷崖深不見底,已瞧不見兩人的身子,只有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風在狂嘯,冉陽抱緊陸從致在她耳邊說:“姑……姑娘別害怕!對不住沒能好好守護你。等……等下輩子冉陽保證絕不會是如此結局!”
說罷,緊緊抱住懷內的女子,只盼減少她的恐懼。
這就是自由嗎?
一躍而獲得自由。
她常年被困于一院,好狹窄的一角。時常以為,時常寬慰那就是一切,她人生的全部。母親想讓她離開故與易家訂親,只是母親卻不知嫁入易家,或者與郁青定居于小地方,不過是從一個牢籠換另一個牢籠罷了。
冉陽伸出劍破壞了這一個又一個牢籠,與她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城與鎮,讓她見識開闊的世界。
因此對于他,并沒有任何怨恨,不嫁他,只是不願失去得來不易的自由。
也好!
反正她這輩子只能當個蒙臉的女人,不能顯露于世,倒不如來一次痛快,痛快地結束吧!只怕青丫頭會為此傷心吧!
不怕,不怕。
還有易河那只狐貍在,有他在,青丫頭會沒事的。
陸從致如此安慰自己。
忽地聞得那男子妄想與她訂下下輩子。
她高叫:“我下輩子可不願與你相見。”這輩子已經充分讓她見識到他的厲害,下輩子再遇就顯得無趣了。
那男子驚叫:“什麽?!”
陸從致迎風往下墜,懶得理會他。
冉陽想糾正,餘光卻發現峭壁之上有一顆粗樹杆,不容多想,他扯掉衣帶,一抛纏住,借力将兩人帶上樹杆上。
方坐穩定,陸從致正想撥開一頭亂發,一道身影直壓下來,她反手抱住。“別壓。我會掉下去。”
冉陽強行穩住身子,拉開兩人的距離。
陸從致水眸一縮,探向他的下颌。“你又傷了筋脈?反正都要一死,又何必強求。”玉似指被鮮血染紅。
一路上冉陽動用真氣,已不是頭一回吐血。
“沒……”
他一開腔又噴出一口鮮血,怕陸從致心疼忙以袖掩住。“我……我沒事。”說罷,四下打量,只見橫生出來的樹下,有一塊大石頭伸展而出的平臺。
他說:“姑娘抓緊。”
說罷,兩人躍下了石頭上,終于有落腳之地。
昂首一眺,望不到頂,往下亦不見底,只有不大的天空在頭頂。冉陽無力坐在石頭上,陸從致則甩甩手腳,開始摸索眼前的峭壁。
成片的大石頭,幾乎沒有下手之地,只有頭頂的大樹相接之地長了一大片青藤,她扯了扯青藤竟扯下一堆枯藤,一陣寒風拂面。
她嘴角一扯,轉首與冉陽道:“冉爺呀,或許天無絕人之路呢!”手一指,指向那片青藤。
冉陽已無力起身,陸從致只好上前扶他到青藤前。他驚叫:“這……這處是空。有風透出。”
兩人爬入這約一米高的山洞,洞內頗大,卻看不見出路。冉陽的毒已浸入身體各處,已無力行走。
陸從致清理一處幹淨之地,扶他坐下。
天色漸暗,一切都在模糊間。
這一日夠累也夠嗆。
陸從致靠坐在石頭邊迷糊地入睡,不知多久,驚覺一只燙熱的手觸碰着自己,仿佛要燒起來。
她呼了一聲:“阿陽!”
“嗯……嗯晤……”低沉的嗓音應了聲,但手的動作卻不曾停下。
她知道自己是藥,冉陽若不吞下自己這顆藥必死無疑。
要付也什麽代價,她也明白。
此時,她倒想問一問她母親,當初怎能對初次見面的柳七如此?同樣的難題擺在面前,她卻猶疑了。
母親對柳七一見鐘情,自是不忍他死。
自己呢?
興許真如郁青所言為何在梅院時就愛招惹他。或許在梅院時,她就知道這男人是個特殊的存在。
哎!
兩人被困于這荒無的山洞,明日能不能活尚不知。既然如此自由或是婚事也不重要了,但能與他多活一日總是好的。
起碼在最後的時候這男人還在自己身邊不是嗎?
她捉住冉陽那點火的手,捧着他濕透的臉,問:“阿陽,我是誰?”
“姑娘……”
她再問:“我是誰?”
“陸從致。我的冉夫人,我的……”說罷,他傾身一抱,壓住這嬌嫩的紅唇,将所有話語都留給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