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梅樹綠了一片又一片,一道白影于樹下緩步,步履沉重。不遠處一道暗青的身影緊緊地追從斷懸崖回來已有三日,陸從致臉容繃緊的,至現今仍沉默不語。

春未,初夏至。

陽光開始咬人,步履微亂。

突然,有人踩着大步竄了出來,大喝一聲:“陸姑娘!”

聞言,陸從致微擡首,擡起精致如畫的臉龐,那人尚不習慣她過于秀麗的臉容,直覺太過刺目 ,忙偏首暗忖:這小臉蛋乍這麽美?!不愧是南雪之女。

他尚未習慣這張傾城之臉。他告訴自己:別被外相迷惑,正事要緊。正事要緊呀!

打自回無類社後,陸從致掀了面紗,露出本來面目。

無類社上下,總被她的臉容吓到,她倒不介意。蒙上面容近十年之久,她終于也能活在陽光之下了。

見眼前人,陸從致有禮地鞠身道:“易當家有何要事?”

易河一揮衣袖,燙金線的長衣飄然,顯得高貴無比。兩人同樣着白,卻是兩種風情。易河的白是貴氣,而陸從致的白則是高傲、淡然,一如她的态度。

還有臉問他有何要事?!

把他的易夫人還回來,就啥事都沒有啦!

這段時間他每日守在天青莊門前,卻難見那無情的女子一面。他氣,他怒都沒用。天青莊莊主不輕易出門見人,他也無法闖進天青莊要人。

後,聽寒仲秋說真正的齊五回到無類社。他便快馬加鞭趕來無類社,見除去面紗折陸從致,驚為天人,竟一時無語。

只嘆陸雪之美,果真名不虛傳。

只是再美也無用,他的心裏只有……只有那無情的女子。她狠,他也不善類。既然她這般在意陸從致,甚至不惜替她代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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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那麽他只能找陸從致麻煩了。

“齊五。”易河喚了聲。

陸從致淡然地看着他,聲音持平,聽不出喜樂。“不知易當家在喚誰?”

大指一揮,定在陸從致幾近完美的臉兒,易河大叫:“是。我叫得就是你。別裝傻了,我知道你是誰。陸從致就是齊府五姑娘,我本來的易家夫人。”

“我?”

陸從致笑了笑,答:“我是我,是陸從致,并非什麽齊五姑娘。易夫人已仙逝,怕易當家憶妻成疾有所誤會吧!”

涼國百姓皆知,易夫人齊五溺亡于易府後院,已蓋棺定論。

好你陸從致,竟暗罵他有病?!

哼!

“我不管你是陸從致,還是齊五。但你的确是陸雪的女兒,我的易夫人。既然我的易夫人選擇溺亡,只能拿你來替了。”易河道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陸從致答:“可惜小女沒興趣做你的易夫人。”

“別以為你們可以耍弄我。你若不做我的易夫人,我們官府見,你我的婚約有證有據,瞧你如何抵賴。”易河也不笨,沒有些把握也不敢貿然前來。

一聽,陸從致挑高眉,笑意更深。

這男人是涼國首富,曾是有名的浪蕩花花公子,竟栽在青丫頭手中。她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她又怎會插足于郁青和她男人之中。

而易河又怎會真想娶她。

這一切,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早已逃離的郁青罷了。

“我以為你很聰明,沒想到竟是個石頭腦袋。不拉我作同盟,竟要與我為敵。”她的話能抵旁人一百句,而這男人居然選擇了最壞的辦法。

“你……”

他堂堂的涼國首國,玉面修羅易河竟被一名小女子直面罵笨。易河一個激動,胃裏突然反酸……

他忙捂住嘴巴,卻壓不下直湧而上胸腹的反酸感,只能蹲在地上幹嘔。

一會後,易河抹了一把泛青的俊臉,指着陸從致罵道:“你……你別狡辯。我……嘔……你……嘔……”

一激動,胃裏又翻江倒海,酸氣直噴。

易河吐得頭眼昏花,胃好像要從身體裏扯出來,哪還有精神質問陸從致。身後的寒仲秋見此,忙上前扶住他,勸道:“爺,先去尋大夫吧!”

“……我……嘔……”我沒病,叫什麽鬼大夫。趕緊找我的夫人才是要緊的。可惜這些話都只能堵在肚子裏,他無力地任寒仲秋架着離開。

待他們都走遠,那一直在不遠處的冉陽這才緩緩走向陸從致。

他說:“太陽烈了,姑娘不如回去吧!”

輕搖首,陸從致應道:“我還想走走。”知她心情複雜,她在山洞裏帶回了柳七的骨,明日正式與陸雪遷葬一塊。

生時,兩人分離太久了,起碼死後還能埋葬一塊。

這是陸雪的心願,亦是柳七的心願吧!

見此,易河輕輕牽住她的小手,說:“好。”

他站在她身邊替她擋住烈陽,守在她身邊。兩人慢步于梅林中……陸從致也沒有甩開他溫熱的大手,一白一青于林中交纏着。

“殺千刀……你這人殺千刀的庸醫……什麽……什麽叫做你有喜脈?!啊!”安靜的室內傳來易河怒火沖天的尖叫。

胡大夫雙手交握,他也相當懷疑,但據脈狀來的确是喜脈呀!這是他行醫,二十年都不曾遇的情況。

他也只能依書直說。

易河深呼吸幾口氣,大口,大口……吸進幾口氣。玉指一扯衣領,笑道:“大夫呀,你年歲大了,瞧我長得俊就誤以為我是女子麽?可惜呀,我是貨真價實的男兒漢。你出來行醫男女不分,不如回你老師哪學二十年再出來如何?”

庸醫!呿!

他笑着,卻如魔鬼般教人心寒。

胡大夫吓得後退兩步,躲在寒仲秋身後,不敢擡頭,心裏叫曲。他也是頭一遭見男子有孕脈。

寒賬房知易河已怒不可遏,忙輕聲吩咐大夫退下。他上前一步,輕輕扯好主子淩亂的衣領,勸道:“爺,本就是男子漢,哪能有孕在身。怕是大夫功夫不到家罷了。”

雖則易當家的舉動的确很像婦人有孕的模樣,但他實在是男子,這根本不可能的事。聞言,易河罵道:“什麽破玩意兒……爺怎會有什麽見鬼喜脈……”

仲秋在一旁勸着。

照水居,院前。

圓圓臉的姑娘低首啃着鮮嫩的荔枝,邊吃邊說:“胡大夫說易當家有孕在身,現躲在屋裏撒性子呢!”

想想也覺得好笑。堂堂玉臉修羅,被老大夫取笑有孕在身,沒當場滅口,老大夫要燒香禮佛感謝老天爺開恩了。

有孕?!

憶起,稍早他在梅林堵自己的誇張舉動。

陸從致卻斂下笑意。

她曾聽阿南說起過:她母親懷她的時候,因為父親過于喜愛母親,怕她受累,故而替她孕吐。說是愛之深切的表現。

也難怪阿南之母不顧所有人反對嫁給這粗莽的山夫,若是她應該也會毫不猶疑吧。明日父親下葬,郁青會在清晨趕至。

看來,還需她出手呀!

宮主見陸從致沉默不語,吞下滿口荔枝肉,出聲提醒:“陸姑娘平安歸來,何時應驗承諾?”

呃……

陸從致掃了掃她渴望的圓眼,輕偏首,應了聲:“快了!”

哎,該來的,逃不掉。

翌日清晨,無類社的門前停了一駕馬車,從車上下來一名墨蘭長衫的青年。

儀式非公開。

陸從致捧着裝在木箱中的柳致知的骨,将他放在陸雪身邊,完成了這幾近十七年之久的等待。

:母親呀,我把他帶回來了,終……終把他帶回你身邊了。你倆安息吧!別擔心我這不孝之女。

她微擡首,看了冉陽一眼。

:這個人會好好保護我的。母親呀,你一輩子想去相信,又惱自己相信他。其實他,還是值得相信的。不是嗎?給自己一個機會去了解,便是後悔,也有借口埋怨,不是嗎?所以,我決定去相信一回,相信他能……

冉陽正好擡臉,見她目光注視着自己,他探手握住她的小手,給她溫柔的力量。

陸從致回他一笑。

冉陽一怔,動情地抱住她,卻被另外在場的一人輕咳打斷。“姑娘,誤了時辰可不好。”陸從致輕推開那男子,覆下一把泥土,一把,接一把……将老一輩情和恨,将他倆一同埋葬于冷土之中。

郁青瞧着兩人動靜,經歷了生死,感情果真有變。她是不知那兩日三夜,他倆發生了何事,但一向堅強的姑娘時常忍不住依靠冉陽。

儀式完結後,三人漫步于梅林間。

冉陽在後,郁青挽着陸從致在前,如一對碧人般。雖知兩人皆是女子,但實在太養眼,冉陽極力壓下自己的爐意。

無視身後火熱的目光,郁青輕輕地靠着從致,氣死人不償命。“姑娘!”

“嗯!”

郁青又喚了一聲。

從致握住她的手笑問:“青丫頭你是怎啦?叫魂可大聲些,我又沒有耳聾。”

“我看你對着阿陽笑。”

“哈哈……我也對你笑啊。”

陸從致想輕描淡寫帶過,偏某人不如她意。“姑娘你和他是不是……是不是已……”郁青臉皮薄,沒法道出心中的想法。

某人裝傻,反問:“我和阿陽怎了?”

拼臉皮厚,她的确不如她,但非常情況。郁青只得一咬牙道:“你和他有了夫妻之實?”瞧他倆的小動作親密無比,且姑娘居然不反抗,最讨厭旁人碰觸的她。

她知其中肯定有鬼。

陸從致沒有回答,只帶着她往前走了幾步。

“姑娘!你若不是心系一人,便是十把大刀架脖子,也不願意曲就自己,将自己清白交出去。你是……已經交心于阿陽了麽?”郁青直接劃開最後一層面紗。

“咳咳……”

陸從致輕咳幾聲,深怕身後的武林高手偷聽去,餘光瞧見他無聊地看着頭頂的梅葉,仿佛不在意她倆,她這才稍放下心來。

“青丫頭這事,你知便可。不可大聲張揚。”此話,算是間接承認她的心思。

郁青不解地問:“姑娘這是什麽意思?不張揚?你的意思是不願讓阿陽知曉你的心意,繼續耍弄他?”

“哎喲,怎說得這般難聽呀!我……我不過是害羞嘛!”說罷,自己也忍不住胡笑一把,令一旁的郁青都想動手打人。

只是嘛,事不關己。

算是冉劍客倒黴碰上這麽一個難纏的女子。郁青不甚同情冉陽,畢竟是他自己掉進去,沒有人架着脖子命令他攤上陸從致。

待陸從致笑畢,她輕俯身于郁青耳邊說:“可惜呀,這又能如何呢?易當家說要去官府告我逃婚之罪,要我去西府做他的易夫人哦。我可不願與官府人來往,哎喲,只能上他的易府做易夫人去了,就不知他介不介意,我非完壁之——”

聞言,郁青一怒。“他敢。”

她肚子的娃都有了,他竟還敢強娶姑娘,真是膽大包天,為所欲為,兼不要臉。

“不敢,他又必來警告我呀!”說得相當無辜。

郁青甩開她的小手,一甩長衫,大步離開要去找某名膽生毛的男子算一算舊賬。

看着郁青怒火沖沖離去,陸從致轉身,笑看着冉陽走來。

心想:易當家我能做已做了,成不成,就看你的本事!你若真敢娶我西府作你的易夫人,大家等着,瞧誰厲害吧!

冉陽行近,見她一臉笑意,便問:“青姑娘她怎麽了?趕着上哪?”

陸從致淡淡地應聲:“哦,沒事。她餓了,估計忙着去找吃的。”是吃人,還是被吃,這倒看各人本事了。

冉陽沒有二心,直問:“姑娘呢,餓不餓?需要我給你拿些吃的麽?”在山洞的那些日子,除了那酸澀的果子,沒有別的食物。陸從致是吃了吐,吐了再吃,回來後,她的胃口就不太好。

“不。我暫時還不餓。再陪我走一會吧!”那女子說罷,率先走進翠綠的梅林中,如一只美麗的白蝶引人追遂。

男子應聲道:“好。”

一年後,陸從致與冉陽成親,婚後居于西山下,兩人時常出游,伉俪成佳話。

江湖上皆知冉大劍客有妻室,護妻成魔,生怕旁人搶去,故其夫人蒙面紗出外。傳聞冉夫人是風數劍客的義女,江湖上誰敢與風劍客為敵。又傳其夫人貌美如仙,那河西一霸常大刀因多瞧一眼,已屍埋野地。

傳言在江湖上紛揚,幾分真幾分假,倒沒人在意,只任流言橫飛,而當事人卻不甚在意,繼續陪嬌妻游山玩水。

—————————————正文完結。感謝!!!

番外——剎筆,關我何事呀!

初夏剛至,熱風處處。

照水居寂靜無聲,院門前一道高壯的男子靠着牆,另一名白衫男子側身上前,輕聲道了幾句。

那男子臉容發青,提步入院。

院內,空無一人,只有紫藍的繡球花于院前綻放,随着熱風輕輕點頭。男子卻心欣賞,大步上前,行至于某廂房之外,身後的白衫男子也随之跟上。

男子以眼神示意:你呆在這。

白衫男子一愕,也了解,興許怕室內的情況不可入眼。他點頭,用眼神鼓勵他。大丈夫何患無妻呀!

男子粗眉一挑,揮手甩開了門,直闖進內室。

室內挂起一道道紗簾,氣氛暧昧。一名包着布巾的圓臉青年,正坐于案前,擺好筆墨畫紙,而床前的那女子已脫下外衫,只剩亵衣亵褲,香肩盡露眼底,那又美又嫩的身段正誘人貪看。

冉陽怒喝一聲:“陸從致你在做什麽?!”馬上将外衫套回,掩去這美妙的身姿,這只能是他一人獨占的風景。

竟敢背着他偷人?

若不是剎筆發現有男子潛入照水居馬上向他報告,他還被蒙在鼓裏。陸從致你這可惡的女子,說什麽自己尚未滿十七,盼婚事等她滿十七再論。

“我?”

被人捉奸在場,陸從致淡定如石,指向那圓臉青年說:“我欠她一個人情。她喜愛收集人體圖,故我只能做描畫的對象還她一個恩情。”

“啥?”

冉陽恨恨地瞪着陸從致一眼,見她臉容也有幾分無奈,知她沒有說假。但他又怎容她這樣還人情。

揚聲往外叫了一聲:“剎樓主!”

剎筆從外走來,直入內室,不解詳情。上前問冉陽:“冉爺到底出了什麽事情?”話畢,卻被冉陽點住了穴位,無法動彈。

見他雙眼瞪圓,掙紮想說話,冉陽動作迅速地扯下腰帶,脫下衣物,對那同樣傻了眼的圓臉青年道:“對象換人,好好畫吧!”

不理對方同意與否,他抱着陸從致直出房外,再細心地關好門。

室內,只剩下一時弄不清情況兩人。

百花宮宮主一挑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雖瘦,膚也白,但肌裏分明,身段均稱,也算不錯。

現下要與冉劍客搶回陸姑娘也無可能性,幹脆就拿他來替吧!

她色迷迷地盼盯着剎樓主,害他毛管豎起,卻又無法動彈。他以眼神示意:別……別過來!我對男子沒興趣。你再……再過來……爺……爺可要叫——

宮主哪能看懂他的眼神,上前一把不客氣扯掉僅剩的衣物。

剎樓主眼角緩緩流下兩行清淚。

這……這到底關他什麽事情呀?!

随,

作者有話要說:

一七年剛過,新的一年又至。

文章結束。

雖有瑕,感謝大家支持!

一七年碼了四本《你百無聊賴,我正美麗》《琴師周年》《仗劍娘子》以及這本《劫妻有理》。

條理及完成度最好是琴師,畢竟寫得太順,沒有卡頓。

作者君最喜歡的卻是《你百無聊賴,我正美麗》的故事,喜歡小夏和小池哥之間溫情的互動,也喜歡海洋大宅的住客們。

迎來新的一年,也是變化的一年。

盼多抽些時間碼些好玩的故事,請大家繼續來看哦!

接下來是阿南的故事。

但一月份要從二千公裏以外之地回到久別些許年的南越之地。費時在路途之中,所以無法馬上開文。待,穩定了想以最好的心态來寫好玩的故事。

真心地感謝并感恩!

祝新一年大家也能順順利利,健健康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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