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不過論地位論勢力,龍蛇會才是聚妖地最大的地頭蛇,凡是這種撈錢的事總是他們走在前頭,然而這回為首的并非龍蛇會這位業內大佬,而是屈居其二的賀元堂華老三。

華老三沒在什麽地方當過排行老三,而是據說曾經連跳三次槽,每次跳槽沒多久,前任東家都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破産失蹤,被稱作掃把星降世,誰雇誰倒黴,從此淪落成無業游民中傳說人物,後來迫于生計白手起家創建了賀元堂,反倒風生水起成了僅次于龍蛇會的一大黑市組織,自認是個生來只能當老大的人物。

華老三為人謹慎,萬事不願親自露面,在東拼西湊的烏合之衆中挑挑揀揀,最後将驚天集團的驚天候推了出去做自己的代言人。

這位鳥兄張着一雙巨翼,面目猙獰,眼裏只裝的上商機,但不善于心計,時常三兩句就被華老三哄騙去當了個出頭鳥,每每事後又會為他那‘鳥為財亡’的經典案例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然而被騙得多了,反而被提攜到了黑市老三的地位。

驚天候見這回傾盡大半個聚妖地黑市的勢力上陣,威風得連自己是來拐賣人口都忘了,英雄豪傑似的将人馬帶到光天化日下,在大部分還沒被財寶沖昏了頭腦的同行看傻逼的眼神目送下,站到顯眼的地方跟鎮守蘭苑門外的霍信對峙起來。

趁他們還沒打起來,華老三又聯系了手下:“白骨夫人怎麽說?”

賀元堂的小弟很快回了消息:“龍蛇會似乎對泉客不敢興趣,這回不打算摻和,要不要給他們個倒計時,免得他們沒趕上合作反悔?”

華老三:“倒個屁,我們跟龍蛇會是友好協商,別搞得火藥味那麽重。”

小弟忙賣乖稱是,華老三想了想又說:“湛盧劍說好了不沾泉客這爛攤子,對付劍門區區兩人也算不上什麽麻煩,夫人不可能清高到視金錢如糞土了,你盯着點龍蛇會的動靜。”

那小弟回說:“收到,等夫人回心轉意,我去請夫人加入我們。”

“請你個頭,”華老三罵道,“這女人毒蠍心腸,比蘭苑蕊姐還難搞,她不跟我們同一陣營,沒準是想将獨吞,你盯好他們,有任何動靜第一時間跟我彙報。”

驚天候來時急哄哄地炸開了蘭苑大門,轉眼又覺得自己鼠目寸光,這種老鼠偷油似的急財本性不合乎他現在的身份,仗着龐大的人力物力,他又不緊不緩地對霍信擺足了譜,猖狂傲慢地對着劍門宣稱交人不殺,低調發大財的業務素質都被忘得一幹二淨了。

鑒于霍掌門沒有及時配合捧這位不知名的鳥兄臭腳,兩人聊得一點也不投機,霍信見識完聚妖地在自家師伯管轄下的衆妖素質,氣得拂袖離去,當場讓雪君招起冰牆堵在了門口。

驚天候見狀,心裏的火藥桶頓時炸了,轉眼成了只竄天猴,雙翅一展,掀起呼嘯狂風,尖喙拉得極長,利刃般一頭刺穿了三米厚的冰牆。

泉客飛快撤離,霍信擡頭就沖頂樓上的韓湛盧洩憤:“你最好給個解釋出來,這他媽的叫管理得當,你怕不是給他們遮風擋雨,成了黑市的衣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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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了掌門就別總是少見多怪,”韓湛盧居高臨下地對着樓下亂局,一臉淡定從容,“黑市一直都是本地特産。”

徐晉已經化身地狼,一躍落在大堂之中,緊跟着風雪及時沖開了烏泱泱的人群:“都什麽時候了,你倆少嗆兩句會死嗎!”

格朗将阿蘇跟幾個小的圍在身後,目光狠辣地盯着驚天候那幫黑市禍害,拳頭握的咯吱咯吱作響。

妖不是三十年前的那群妖,但黑市的本質是不變的。

而正如韓湛盧所言,泉客也同樣江山難改。

畢竟黑市不死絕,他們一族永遠都處在威脅當中。

格朗剛被三十年光陰飛逝沖散的仇恨一下子全被點燃:“我殺了你們!”

“撤!”霍信早跟臨時工打聽過蘭苑的密道,回頭沖格朗喝道,“你這種時候犯什麽瘋病,這是在陸地上!是在黑市的巢穴裏!都給我撤!”

“格朗、格朗,”阿蘇滿眼驚憂,緊緊拽住格朗袖子的手直在發抖,“你冷靜點,不要殺了好不好,我們回遠海好不好。”

格朗一轉眼,就看見一群半大不小的熊孩子惶恐地看着自己,粗重的呼吸聲稍微緩下來,緊咬了一下牙關,最後還是拉着他們先行離開。

霍信讓雪君卷起風雪,不管不顧先将泉客全都塞進密道中去,随後兩人擋在門外斷後,長劍噌地濺開一片火花,凜冽如霜的劍氣在地面上撬起一大道口子,翻起的石板蕩開了周圍一片的妖怪。

霍信趁機撤退前,餘光掃了眼樓上的韓湛盧,這把劍作壁上觀大半天,正回頭跟臨時工們吩咐着什麽,就連徐晉費盡口舌都動搖不了他師伯半分,這次危急關頭徹底棄療,請了個病假就跟着師兄護送泉客去了。

“走吧!師兄!”徐晉催他說,“師伯還有別的要緊事!”

霍信聞言忽然對這師伯的事湧起一股無力感,明白了何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怒道:“對劍門來講,這時候還有什麽比泉客要緊的!你別老給他說好話!”

霍信收回了視線,随手架起幾道結界攔在密道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驚天候沒料到韓湛盧這麽給面子,又自擡了幾分身價,趁着小弟們破開結界的間隙,主動朝韓湛盧行了個禮,笑嘻嘻道:“大人,謝您高擡貴手了。”

韓湛盧冷眼看着樓下那鳥人,劍未出鞘,一道鋒銳犀利的劍風淩空飛去,眨眼間斷了他一邊翅膀,而那驚天候跟他行禮還弓着腰沒起身呢。

驚天候這下連竄天猴也不是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驚天集團的人色厲內荏地朝韓湛盧露出刀兵,其他勢力見他作死,只怕還要搭上自己陪葬,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幹脆當做沒看見,破開密道口結界的瞬間,大批人馬無視了作威作福的驚天候,繼續旁若無人地追捕泉客。

被孤伶伶留在蘭苑大堂的驚天集團慌了,生怕這回真要坐實了‘鳥為財亡’的名頭,渾身哆嗦起來。

但韓湛盧只看了他們一眼,轉身便離開。

他走向審問蕊姐的房間,頭也不回地對緊随身後的臨時工說:“今天事多,盡快找出那兩個小的,免得他們不知死活卷了進去。”

“可、可是蘭苑這邊真沒有線索。”

韓湛盧想了想說:“剛才那幫貨都在面前溜一圈了,偏偏沒有龍蛇會的人,那女人還沒這麽沉得住氣,你先去審審看蘭苑最近跟龍蛇會有什麽往來。”

那臨時工驚道:“老大,你要對龍蛇會出手嗎?”

韓湛盧心思則完全不在這,無意識地撫摸着手中那道黑色令牌。

韓老掌門給了他三道水流心,一道為托付範子清,一道為托付劍門,另有一道裝着泉客的畫與劍門的帝藥八齋。

這兩者間若沒什麽聯系,斷然是放不進同一道水流心中的。

韓湛盧想了想這當中可能有的聯系,斜了那臨時工一眼:“龍蛇會什麽時候成你老板了嗎?讓你去就去,哪來那麽多廢話。”

龍蛇會借着歌樓作掩飾,前院夜夜笙歌,後院殺人放火,不過當□□做到他們這種境界,殺人放火也是得講格調的,買賣要做,但要做得有規有矩,處處腥風血雨未免太過粗俗,上不得臺面,到底還是要有亭臺樓閣、假山流水熏陶一番。

若非身上枷鎖太煞風景,範子清走在景色雅致的廊道中,踩過紗燈打落的一個個光圈,放眼望去,還真看不出這底下隔着僅僅十來米,就是一處妖中煉獄。

等在湖邊小亭子裏的不是黑鬼,而是另一個素未相識的中年男人,雖是年輕,卻被叫作甲老,這位是龍蛇會另一位長老級的人物。

龍蛇會攏共兩位長老,黑鬼乃屬其一。

而這一位,跟黑鬼截然不同,長得慈眉善目,帶着副無框眼鏡,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總帶着幾分笑意,看起來是個性情溫和的男人,然而一旦不笑了,那雙眼中露出的殺意卻也能冷得滲人。

他見範子清來時被套着枷鎖,就用那冷冰冰的目光看了眼帶他過來的人:“這是我請來的客人,你們把他手腳捆住,他還怎麽嘗我剛泡好的茶?”

那兩只妖怪很怕他,當場就跪了下來,連聲扣頭認錯,哆嗦着給範子清解開了枷鎖,這才見甲老重新換上一臉笑,無視還跪着的兩人,請範子清入座。

這年頭已經沒多少這種場面了,會額頭貼地的只有打架鬥毆中被揍得最慘烈的一方,範子清只身前來,沒了小的老的當累贅,相當輕快,覺得自己看了出大戲,完事不以為忤地坐到甲老對面,張嘴就大言不慚道:“大叔,你請我來,應該不是商量怎麽把我給賣了吧?”

甲老給他沏了杯茶,坦言道:“逮你回來的是黑鬼,不是我,他這人辦事向來直來直往,容易得罪人,爛攤子還得我幫着收拾,這不,這回事辦得粗枝大葉,我又給他擦屁股來了。嘗嘗看吧,這是今年從恒水對岸送來的新茶。”

範子清嘗了口茶:“還不錯,雖然我不懂茶,不過大叔你要想開始拐彎抹角,這個茶準備得還是相當周到,再有點瓜子點心就更不錯了。”

真要擺上瓜子點心,這位就真的是來看戲了。

“小兄弟是心有悶氣?”甲老絲毫不覺得冒犯,“看來是黑鬼招呼不周,讓我們的客人對龍蛇會産生了很深的誤會。”

範子清看不過他那張虛僞的笑臉,存心想看他能裝到什麽時候,笑道:“誤解稱不上,本來也沒興趣了解。”

甲老眯着眼看他:“對龍蛇會沒興趣,呵,用不着這麽快下定論,不知小兄弟對你身上那封印感不感興趣?”

範子清來前有過一些預想,原以為對方跟韓湛盧有什麽深仇大恨,他也樂得被策反,如今提到這個卻是始料未及,端茶的手也不由地一頓。

甲老敏銳地捕捉到他神情上那輕微變化,輕笑了一聲:“看來似乎是對這封印一無所知,可憐啊,估計自幼沒少因這封印吃苦頭吧。”

範子清聽他這麽說,也不跟他裝大頭蒜了,放下茶杯,正色了不少:“江湖黃綠給人看病還要望聞問切來一套,你這一眼不僅給我看完病,還連面相都看了?”

甲老則道:“小子,我是不是胡說你很快就清楚。”

“很快?”範子清不太懂他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這封印大概能再撐個三五十年。”甲老微笑着無視了他那張‘你逗我玩呢’的黑臉,發揮黑心商人的本性,給這被韓湛盧師伯侄斷定将要過期的封印延長了三五十年保質期,“此印雖是高深莫測,但八成以上已經損毀,尋常妖怪估計是看不出端倪,可我恰巧精通陣法封印一道,借着這冰山一角能猜出個大概來,等封印報廢,自然就清楚我說的是真話假話。”

範子清問他:“什麽封印?”

“不急。”甲老慢悠悠地給他添了茶水,“我們可以先來培養一下你對龍蛇會的興趣。”

範子清看着面前輕輕蕩起漣漪的茶水,明擺着是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沒想到這笑臉虎背後還是個睚眦必報的真小人。

甲老不急不緩地說:“不知你對龍蛇會了解到什麽程度?”

“我已經在你們地牢待了大半天,”範子清無奈配合,“既然都知道你們的五髒六腑是什麽顏色,一目了然的程度不敢稱,但起碼跟黑市脫不離幹系。”

甲老滿意地點點頭:“其實我們業務範圍很廣泛,你在蘭苑見識到的煉血丹是我們的主打商品,其他黑市交易我們大半都有參與,此外經營歌樓是我們夫人的興趣,不過這些都只是龍蛇會的表面。”

範子清心裏翻起了死魚眼,默默想道:“殺人放火黃賭毒你們都全沾了,還想怎樣,能不能別拖我淌那麽深的渾水。”

“你應該也知道煉血丹吧?”

範子清倒是耳熟,努力回想韓湛盧當時的說法:“一種違禁的……糖果?”

甲老的端莊優雅險些維持不下去,覺得有件緊要事可能出現纰漏,他必須先确認一遍,于是打了個岔:“介意問一下,你的妖怪初級能力測評過了嗎?”

這問題來得相當突然,範子清完全沒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麽,但能從他略微扭曲的臉上看出‘你小學畢業了嗎’這種意思,鑒于妖怪的年齡他向來分不清,幹脆拿徐晉那個一百二的小學生做換算,幾秒內得出個厚顏無恥的結果。

“我兩百二十歲了。”範子清理直氣壯地說,“如果是兒童不宜的事,你可以盡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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